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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作品: 常胜侯 |作者:御景天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10-03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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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微微隐烁,剑锋冷锐,床榻一围,气氛似是沉凝。

萧乾长身站在榻边,他刚才突而出剑,利落迅疾,几乎不露声息,此时也不见他有何声色,只淡漠的目光染了冷意,颀长挺立的峻拔身形恰如手中长剑,沉静中不掩隐隐冷冽。

秦厉受挟,他只在瞬息之间轻轻皱了皱眉头,便恢复了神色。

“斩枭”锋利的剑刃跟他线条利落的脖颈之间相差不过寸余,他对横在自己颈下,稍有不慎便可割喉断脉的凶器,看起来却并不多以为意,只微微朝脖子上清亮的锋刃瞥了一眼,目光便转而向萧乾,由着萧乾拿剑指着自己。

过了片刻,他才淡淡开口:“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杀我?”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几分慢条斯理的沉定。

萧乾直身榻边,他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睑微垂直睇着利剑之下那张年轻的面容,轻轻上扬的眸中,沉寂不复,已是一层冰封薄冷,片刻前掠起的冷淡厌色尚未褪去,泄露着些许被挑起的反感。

持剑与受挟,于内室之中并没有激起多少动静,反是安静异常。

在外间守卫的翼王随身亲卫这时不知是否警觉到了什么,在门外试探般出声询问:“王爷?”

秦厉视线一直落在萧乾的面上,听到探问声,不置多理,向着门外言简意赅吩咐:“都滚远些,别来扰本王兴致。”

他斥去亲卫,仍是不动声色看着萧乾,一双异色的眼平定而不见底,承纳着萧乾睇向他的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

一时之间,无声沉静,不知是对峙,或者僵持,又或者是彼此在,试探,两人都沉着,谁也不发,气氛深重而凝滞。

萧乾刀剑雕刻般精湛的五官,冷峭而不窥半分情绪,辨不出他此番何等意念,只握着“斩枭”的手坚定有力,表露出当下的坚持不让。

这般相持片刻,秦厉一言不发收回了与萧乾对视的目光。

披着华袍的骁健伟岸身躯微微往后靠了靠,原本只是虚靠床头的宽厚肩背半倚在了身后的软枕上,他调整了一个较为舒适放松的坐姿,再次看向萧乾时,异色瞳仁中,平静已蒙覆几许沉色。

他极是镇定,几乎还透出几分闲淡来,从“斩枭”抵住他脖子的那刻开始,他对架在自己颈上这疆场饮血无数的利刃,对面前突发的,意料之外仔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的变故,展露出的便是如眼下这般的视若无睹和不以为然。

萧乾沉默中微微皱眉,飞挑的眼中眸光轻动,似是不经意,却是下意识中对剑下对手严苛的审视。

秦厉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开口:“萧乾,我刚为你受了伤,你便是这般回报我的?”低沉的声音冷冷发问。

萧乾闻言,视线微落,瞥向秦厉绑带缠绕的肩膀和胸膛,目光在那前襟开敞的健壮身躯上极快转过,却是带着毫不相干的利落,不作停留,一扫即罢。

皎白俊容不见分毫迟疑,眸光冷淡,开口:“你自找的。”声音不大,却断然,尽是浑不为意。

秦厉昨日早间替萧乾挡下那沉重的一剑,一长晚休息直至今日晌午,他醒来并没有多久,长睡之后,精神比之昨日是起色了些,面色却仍极其难看,萧乾进来的时候他便是满脸血亏的晦暗。

萧乾一句“自找的”,回得平静冷漠。

秦厉面色蓦地难看,眼底微微发冷,原本就因着伤势而泛灰的面容此时譬如霜镀的岩石,泛出寒色。

他未必指望萧乾能因着一剑就此转了性,如何服软回应他,只这般,确实挑衅了他的容忍。

压着声色,沉了一阵,他冷硬转折的唇角微微一扯,像是自嘲:“很像你会说的话,萧乾,你可真够薄情的,我就是捂一块石头,也该暖三分了。把你捧在手里,拿命守着,你就是这般麻木冷酷,浑不当回事么。”

这并非邀功或者埋怨,秦厉要的,不过是萧乾哪怕些微的态度。

萧乾却是一点反应没有,或者更像是根本就无动于衷。

秦厉一下子沉默下来,硬朗的面容冷峻暗鸷,线条紧绷锋利,如若斧劈,眉间戾气,衬着此刻失血的脸色,阴沉至极。

“我确实是自找的!”许久,他自言自语似的冷笑了一声。

怒至深处反倒是不发,秦厉满脸渗人的戾气,目光看进萧乾黑峻无痕不见半分波澜的瞳仁里,开口却是异常平定:“萧乾,你当真这般恨我么?”

“你说呢?”萧乾迎着那视线,不假思索回道,他的声音干脆,些许锐意,透着多此一问,显而易见的冷漠。

手中长剑微向下按,“斩枭”泛着寒光的剑身贴在秦厉颈侧微鼓的筋脉,断脉割喉,似乎已然在握,易如反掌。

秦厉对此有如不觉,他一瞬不瞬看着面前之人,冷了片刻,却是讥诮道:“也对,是我费劲心机接近你,讨好你,取信于你,也取悦你,最后向你宣战,将你俘获,你抗拒我厌恶我本也应当。”

他分明受制,却毫不顾忌,比之无所掣肘,强硬只盛,于逼近自己的杀机却越发的置若罔闻。

萧乾修长的眉不由皱了皱,视线微垂冷睇着他,斜飞凤目下意识轻眯。

秦厉几句话说罢,顿了一顿,薄唇微撇,只见唇边讥诮之意更浓烈几分,“因为我确实取悦到了你,所以,你尤其愤怒,尤其恨我入骨。”

他这话一出,萧乾顿时一凛,片刻,“你住口。”低哑声音,咬牙冷道。

刀剑雕刻一般的面容结霜,萧乾利剑在手,一直未有所动,始终压制在冷漠沉静之下的杀机此时不可遏制,泄露出来。

几道血痕自寒芒中涌溢而出,沿着紧绷利落的颈部线条往下滑过锁骨,落入胸膛层层缠叠的白色绷带里,沁出红|晕。

秦厉神色纹丝不动,他视线一直凝在萧乾身上。

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久居人上,个性极冷,善自律,长于克己,极度冷静自制,探他的心很难,却也不是毫无可能。此刻那双斜飞摄人的眸中,不经掩饰的冰冷怒火里,他可以捕捉到压抑深埋在一身平静冷酷外表之下,那份终究没有放开的,强烈的介怀。

萧乾,于你我床|第之欢,愉悦也罢,厌恶也罢,你都无法做到如你自己所说的那般无动于衷。

你无法漠视我予你的烙印和记忆,不论是战场上,还是,床上。

你应该更坦白的面对自己。

也应该,更清醒一些,诚实一些,接受自己如今的处境。

秦厉坚毅薄唇弯了弯,却没有笑意,他抬手抹过自己坚硬的锁骨,擦去缓缓下滑的几道血痕,“斩枭”贴在他颈侧割出了一道血口,伤口并不多深,只在肌理,没有伤及血管要害。

他朝手中擦下的血渍瞥了一眼,再看向萧乾时,片刻前凝结在他少血晦涩峻容里的阴沉和戾气已经敛了去,此时眉目之间是一股张扬厉烈的锋锐,他轻扯嘴角:“萧乾,你下手太轻了,这可要不了我的命。”

萧乾皱眉冷冷地看着那张放肆深峻的面容,他斜飞上挑眼中凝聚的怒意,片刻即纵逝,已然无迹可寻,克制下来的瞳仁里只几缕残留的薄薄杀意余势蹿动,“斩枭”割开的那抹裂口仍缓缓流着些许血,一缕暗痕沿着他手中清亮的剑刃拉出一道细长的血线。

“剑在你手中,你是打算用它割我的喉,还是枭我的首?”秦厉朝项上长剑一瞥,开口彷佛是说再寻常不过之事,口吻甚淡,“萧乾,你又有几层把握,几分决心可以做到?”

他神色虽平定,眼神却十分锐利,“你觉得我什么都不做,这般任由你持剑指着我,是因为什么?”

萧乾面无表情,没有说话,目光不觉微瞥,从秦厉的胸膛扫过。

秦厉像是已不再在乎萧乾接下来会作何种回应,他利落面貌里五官线条倏然紧绷,现出精悍锋芒,容色强硬,不容置喙,全然不见分毫大伤血亏的弱势。

看着萧乾,不再作它言,单刀直入:“你应该明白,即便你真有机会,有那个可能,倘我当真命绝于你,你也绝无可能全身而退,走出翼王府。”

“萧乾,这是你想要的么?”

他一问即止,并不需要回答,话锋一转,沉声便是道,“如果,你觉得唯有这般杀了我方才痛快,”眉一扬,应着自己言语,双臂一敞,全然露出胸膛,“如果杀我便能消你心头之怒,那么,割喉,枭首,还是剐心,今日都由你!”

他靠在软枕,衣袍只披了肩膀散在两侧,结实宽厚的胸膛露着,绷带层层,本就无甚戒备的身躯,此时坦然束手,前番强势挑衅,嚣悍锋芒,这时间尽数收敛。

秦厉头向一侧一偏,将自己筋脉纠结的侧颈彻底亮在“斩枭”锋刃之下,痛快祭上生死。

“只要你愿意,尽管动手。”

如此情形,似乎正该合了萧乾出剑之意。

萧乾微微怔了怔,像是未料及面前之人会作此反应,他滞了一下,清冷目光带着几许锋芒从手中舔着血的剑锋瞥过,扫至袒露于剑下全无防备的胸膛,在起伏的胸口略是顿住,最终对上一双静静的,耐性的,仿佛以逸待劳等候多时的眼。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有人持剑不让,似是坚决,有人束手待毙,早早缴了械,似乎从一开始这就该是一场胜负毫无悬念的对峙。

然沉凝中,缴械者却异常自若,不发一言,异色的眼眸一瞬不瞬,目光不似轻易祭出生死那般的坦荡透彻,看起来平静的眼神,眼中积垢沉淀的浓烈深不见底,仿佛稍有不慎便将人吞噬殆尽,那张年轻的面容沉如瀚水,他直直地看着面前利剑在手不温顺的心上人,不动声色之间是稳操胜券的自负和笃定。

萧乾半晌没有声息,原本不露一丝情绪的眼中,是对面前那昭然若揭的胜算和自信,毫不遮掩的反感。

“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杀你么?”片刻,压抑的怒意终是外泄,萧乾不再沉默,薄唇轻抿,唇线折角分明,冷冷开口,声音因为遏制,听起来格外低哑。

秦厉没有马上说什么,剑眉一挑,平静地反问:“难道你会么?”

手中长剑寒芒锋利,枭首断骨轻而易举。

剑下之人自甘缴械,放弃抵抗,交出生死,任由处置。

萧乾握着剑的手却彷佛凝固了一般,迟迟不动。

一如他出剑以来,“斩枭”似乎一直锋芒毕露,却始终没有进一步所为。

秦厉淡淡扬唇,露出毫不意外的轻笑,“如果没有把握,我岂会容你这般挑衅。萧乾,你不必跟我诸多周折,按着你的性子,若是决心弑我,早在你抽剑出鞘的时候就放手一搏了,不会等到现在。”

“放下剑罢。”他声音并不大,却每一个字都透着极其笃定。

萧乾一言不发,目光冰冷,睨着面前一身平静坦然的男人,手中剑刃固执的贴在血脉凸鼓的肌理,较劲一般不退让。

飞挑的眼中一抹被激怒的锐色,冷笑道,“如果我,就是要你死呢?”

萧乾并不冷静。

任何时候,这都不是什么中听的话。

费时许久,仍是得来这么一句,即便对眼下的局面成竹在胸,秦厉这一刻也不可能痛快。

他脸色微沉,不复一息之前淡定之态,对面前之人的冷酷和顽固,忍不住恼火:“到现在你还不肯服软,还在跟我逞口舌之能。”

随即沉沉出了一口气,默了一阵,像是压住了情绪,冷道:“你既然这么不肯死心,萧乾,有些话,我刚刚已经说了,不过你似乎没有全然明白,那我不妨再说清楚一些,也好教你坦白一些面对现实。”

他这般说过,便不再对萧乾只是旁敲侧击,点到为止,直道:“我何需顾虑你对我不利?今日我便是不抗你,束手就擒,伏于你剑下,翼王府亲兵三千,守在你住处的有三百,你多年掌军,审阅兵将无数,单就那三百人如何,你自当有掂量,就我前番所言,你有几分把握走出翼王府?”

不需萧乾作答,他接着道:“莫要跟我嘴硬,逞强自己不惜两败俱伤玉石俱焚,萧乾,你不会那样做。”

“你不会允许自己有任何可能折在我翼王府里,也不会允许自己的结局那样狼狈和不堪。”说到此处,秦厉顿了一下,眼神带着犀利,“你更无法容忍,以这样憋屈而不知所谓的一刀一剑来结束你我之间的纠葛,那平不了你胸中之怒,心头之恨。”

秦厉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只不紧不慢地述说,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字都透着了如指掌和不容置喙,让人无从辩驳。

未及他说完,萧乾面色已是微变,薄薄的眸光里掠起一抹本能的抗拒。

秦厉直直地看进萧乾眼中,这本就是一场结果既定没有悬念的对抗,是有人心有不甘,明知无路可走却硬闯,负隅顽抗。

“那根本不是你想要的。”

“你或许是想手刃我,”他说这话时有些自嘲,讥诮地笑了笑,很快便收住,只接下去说道:“不过却不是现在,更不会是在如此一间小小的只有你我两人的屋子里。”

“你自为我所困,心绪难平,自觉境遇难堪,却从不屑于自绝性命,你这般心高气傲,怎么会甘心弑我于寂寂无闻。”

“在你眼里,你我之间的较量,你输得彻底,骄傲如你,又如何能容许以这样的方式替自己雪耻。”

“萧乾,我说得对么?”

一袭话,不漏锋芒,不显急躁,说完即收,没有一字多余,说话之人并没有咄咄相逼的气焰,然就是在这平静之下,秦厉冷静沉定,隐而不发的强势,由此宣之于口,于无形中展露,不见厉色却分外逼人。

萧乾在秦厉深沉摄人的目光中,坚毅薄唇下意识中紧抿,一抹尖削的锐色在他眉间刻出锋锐的纹路,他没有回应。

无言已是答案。

一语中的,一针见血。

玉石俱焚,从来不是他的选择。单打独斗的胜负输赢,于他毫无意义,消不去他的怒火,灭不了他的耻辱,根本无法为他接受。

他确实无法动手。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般所思所想从未现于声色,却是被人捕捉得一丝不漏。

他所有的抵抗在人眼里都不具威胁。

“萧乾,我说的够清楚了么?”秦厉的目光定在萧乾默然紧绷的面容上,浓眉厉目,沉敛声色,仍是那股掌控着全局让人无从违逆的从容和强势。

“你自己身在怎样的境地,你知,我也知,可还需要我再提醒你?”

萧乾静静闭眼,再睁开,凝在五官里的尖锐已沉去,瞳仁冷寂,微微上挑的眼角,眸光凝固住了一般深重。

秦厉注视着他,抬起两指拨开横于自己颈项的锋刃,从软枕上缓缓直起身,握住萧乾手腕,直接卸了“斩枭”,扔在地上。“性傲如你,既受困于我,你无法动手刃我,也不甘自弃,你我之间唯有相安共处,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这就是你的处境。”

执拗的性情,不可理喻的骄傲自尊心,心高气傲得几乎画地为牢,甚至是一直以来强悍得难以撼动,让他无从下手的意志,这一切都是如此强烈地挑动他心底的欲|念。

我的牢笼专门为你而设,却也由你自己加固。

秦厉握着萧乾的手,“乾,不管你乐意不乐意,你都无法回避,不是么?如何还作这无谓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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