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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作品: 常胜侯 |作者:御景天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10-03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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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霆从秦厉寝房中出来,刚一跨出门槛,他的面色就发沉,现出狠厉。

精心布置安排好的计划,结果始料不及,像出闹剧荒唐收场,以西戎王者的脾气和立场不可能坦然容下这个结果。

刚才在房里时,他不便太过发作,只对秦厉简单斥问了几句,并未过多追究。

一剑错手误伤亲弟,致秦厉重伤大量出血,秦霆心中自是着急,对于王弟执迷不悟,犯浑不惜拿自身性命来维护敌国大将,事后更大言不惭不知悔改的行为,他彼时是无暇计较太多,也是不想在那当口再生枝节,与弟弟起争执。

所幸王弟性命并不堪忧。

秦霆暗自松一口气的同时,一直压在心里的恼怒和郁气,这时间是半点不遮掩暴露出来。

他的脸色一片漆黑阴沉。

王弟足够自信,甚至自负,强硬掌控挟制着敌国悍将,也给了他担当社稷安邦定国的承诺。

对此他自是欣慰。

他从不质疑弟弟的手段,能力,强悍和谋略,也不担心幺弟会失了身份,怠慢作为王族的职责。

只不过......深吸了口气,下意识瞥眼看了眼不远处的廊院,树叶凋敝的枝桠间高楼数重飞檐画栋。

监禁与护卫并重的囚牢。

西戎王目光锐利沉冷。

他于萧乾,杀伐之意始终都在,这小半年以来,亲眼目睹领略了王弟的痴狂之后,杀机更重罢了。

秦霆的年纪比之秦厉年长一轮余,昔年秦厉少时,他对自己这个小弟几乎是当作儿子一般照顾,当年先西戎王亲征大雍败北,带着幼子战死疆场的噩耗返回临丰,秦霆便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必马踏中原,替幼弟报仇雪恨。如今秦厉名震天下,已然一代枭杰,秦霆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王弟寄予了极大的期望。

对于他来说,一个身处高位执掌大权的人,本不应当虚费心神在儿女情长,执着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作为西戎的大王,他不会允许年纪轻轻即已创下不世功业的弟弟毁在一个男人手里,更不可能因着一个败军之将,留下哪怕丝毫隐患,教西戎威名赫赫的翼王日后在丹青史书里有为人诟病的机会。

今日秦厉之举,他的杀心只增不减。

秦霆转回目光,侧身朝身后王弟的寝房看了许久,粗犷的面容眉头冷凝。

然而,眼下这弟弟如此执迷,如此混账!

沉沉许久,秦霆终是隐匿了眼中变换不定的恼怒和烦躁,收敛神色,对左右冷声道:“今日之事,倘漏出去半点风声,朕必诛你们九族!”

回头又扫了眼身后秦厉寝室轻合的门扇,转身踏着初春里依然积厚的冰雪,大步离开了翼王府。

西戎大王素来强硬自主,此时会容忍下王弟不可理喻的执着私|念,实属迫于无奈,事从权宜。

寝房里的秦厉,在秦霆转身从他房间踏出去之后,几乎也是立刻就收起了面对兄长时一直噙在唇边的淡薄笑意,神色之间那股若无其事的闲淡自如散去,刀凿斧劈似的深刻峻容,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侧身半卧在榻上,面无表情,大毛毯下结实矫健的雄躯如山石静固,许久没动一动,安静陈室里,半垂的眼睑遮住异色瞳仁,窥不得半分声色。

待屋外秦霆带着禁卫刚一离去,秦厉收神起身,即提了翼王府侍卫正副首领来见。

王府侍卫首领赵堂,副领霍成,两人一身肃容立在翼王殿下院外已经大半日,听到传唤,一言不发进去,至主上榻前单膝跪下。

秦厉将将大伤,坐在榻沿,身上的绷带从左肩一直缠到腰下,没穿亵衣,只披了件袍子在肩头,因着失血极多,不暇休息,此时他面容薄唇里发灰的败色比前刻应对西戎王时更见浓重,但却并不见弱势,硬朗五官线条利落,衬着眼下毫无血气的容色,格外张扬出一股莫名悍气,几分声色尽数沉在眼底,不见情绪,他坐在那里,气势沉定却分外摄人。

赵堂霍成俯首跪在主上面前不远处,秦厉目光睇着两人,片刻发话:“你二人好尽职的拱卫。”

他声音并不大,也不急,低沉平静,听不出有丝毫的怒意。

底下跪着的两人闻言,心中却俱是一凛,今日王府内院不安,险象环生,最终以主上负伤收场,不论缘何,事态演变至此,他二人统御王府亲兵,难辞其咎。

赵霍两人齐声告罪:“属下等失职,请王爷降罪!”

赵堂默了一瞬接着禀告:“今日大王突发驾临府中,属下等先时不明大王来意,待察觉陛下意图......王爷位高权重,与大王兄弟情深,属下不敢贸然僭越,以致决断不及,事发不可收拾,属下甘愿受罚!”说罢,低头伏下身去。

秦厉华贵外袍之下,缠着绷带的身躯精悍强健而肌理饱满,重伤之下尤其现出一股强悍来,他于侍卫首领的一番说辞未置是否,只朝他发问:“赵堂,你作为王府亲兵之首,职责何在?”

赵堂闻言一愣,肃声回禀道:“属下职属,护卫王爷,拱卫王府周全,不畏情势,不计生死!”

不畏情势,不计生死。

这话一出口,赵堂心下隐约,战栗般颤了颤,再不敢多言。

秦厉对他也不作其它训问,目光扫过半跪榻前的另一人,依就是那十分沉定不辨声色的语气:“霍成,当日本王令你侍卫长安苑,吩咐过你什么?”

霍成领翼王府侍卫统领副职衔,专职守备长安苑萧乾居所,他与赵堂两人皆是与大雍战事之后秦厉从军中甄选出来,能力出众自是不在话下,两人身手极佳,霍成尤其出挑,这才得以侍卫萧乾。

他与赵堂一同被提来,适才听主上问责统领时,心下已经了然,此时再有主上这般发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不论是哪般因由,早间他面对禁军时的一时踌躇,就是弥天大错。

“当日王爷训令属下,视长安苑为上,尊同王爷,誓死护卫。”霍成咬牙答道。

“你们便是如今日这般扞卫本王府邸和本王的人么!”

秦厉声音骤然冷厉,薄唇冷硬,终是泄露出情绪,眉间一股戾气,“翼王府中侍卫尽数精锐,在你二人手中形同虚设,今日若非本王早有计较,尔等万死不足以谢罪!”

大错失职,赵霍两人一声不敢出,跪领责罚。

秦厉看着他二人,冷怒未消,目光如刀,声音十分严厉,“本王翼王府等闲何人胆敢轻易图谋,你们既领本王亲兵之职,唯忠本王之事。”

“王兄如何,自有本王担待。”

“从今而后,你二人给本王谨记,谁,都冒犯不得长安苑,动不得本王的人!”

“领八十军棍,今日当职侍卫各领四十,下去!”

秦厉斥退赵霍两属臣之后,仍是在榻上坐着,骁健身躯在随意披搭肩膀的衣袍下许久未动,精悍的面容沉去怒色,没有表情,此时天色已暗下来,是将要入夜的时候,房中昏沉安静,只听得榻边的呼吸声格外深长厚重。

翼王府中所有侍卫,都为战后军中挑选,他离开故土多年,立府至今时日不长,身边的人能力忠诚不亏却仍欠锤炼,需得多加调|教之后,用起来方能得心应手,万无一失。

兄长为帝有谋,待他爱之,惜之,期望甚厚,萧乾一事,于大局于私|情,兄长绝无可能轻言让步。今日他冒险一搏,以自身权且压下兄长杀念,逼迫帝王退让一时,却只怕兄长心中意念更坚决。

这会是他们兄弟之间一场长时的对抗角力。

他需要用事实来告诉兄长,为那人,他可以不计后果。

秦厉沉色坐了许久,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见他眉间一股浓重疲惫,面孔里一片灰败晦暗,毫无人色。

从早间负伤到现在,一整日过去,秦厉片刻未歇,他之身躯素质本远高于寻常人,加之体力耐力惊人,意志更非一般人能相提并论,是以此前隐伏萧乾辖下时,几番创伤依然顽强,恢复力令人咂舌。

只今日秦霆的那一剑,冲着致萧乾死地斩下,十足狠厉,将他从左部肩膀至右侧腰下劈开一道近三尺又深又长的口子,肩背之处骨头都露了出来,一干医正费时大半日才堪堪将他血流不止的后背收拾住。

大伤血气大亏,强耗心神多时,饶是身体强悍如他,此时却也支持不住。

秦厉靠上软枕闭上眼睛养神,几乎立刻就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中午,翼王殿下随身侍卫至萧乾院中,婢女柳叶当值,见过来人,入室禀告,王爷邀爷一见。

秦厉实则醒来没多久,王府医正替他诊过脉,又多加了张方子,一干仆从伺候着喝了数样汤药补药,他在榻上卧了片刻,便着侍卫递话。

秦厉不想多等,这时间,他比任何时候都急不可耐,情急于见萧乾一眼。

萧乾正于内室之中,圆几边一个人下棋,听得侍女来禀,一颗棋子夹在修长两指之间多时,许久未见动静。

一旁的柳叶微微低头立着待答复,轻掀眼睑见到一张冷漠的侧颜,就在她以为王爷的邀请不会被理会的时候,萧乾搁下了指间那枚黑子,从几案边站了起来。

柳叶忙上前从衣架上取了一袭大毛披风。

二月刚初,临丰城依旧被冬日笼罩,前几日下过的雪积在花圃草丛树木枝桠间,不见消融,寒意依旧浓重。

萧乾在翼王府正院前顿步,微微抬眼,冷风中扫过面前庄重静穆的楼院,目光沉静而无痕。

守门侍卫向他让出道,仆婢引着他至翼王正居。

秦厉正在内室之中,披衣袍坐靠床头,眼睑低着,不露底下瞳仁眸光,似乎正想什么,眉头皱着,棱角分明的面孔沉如深水。

萧乾的身影在门边轻现,秦厉在床头抬眼,掀起的眼睑下,有别于容色里遮掩不住的几分黯淡,他的目光深沉中透出厉烈,朝向门口时,一瞬间,眸光晃动,似乎有些许意外,又像是了然的快意,一闪而逝,坚毅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萧乾跨入室内,只在门口几步处就停住了脚步,他身后跟着秦厉的两名随身侍卫。秦厉目光略是一瞥,示意亲卫退下。

两侍卫亲兵挎着刀有些迟疑,眼神在萧乾身上飞快地打量了几个来回,又看看负伤在榻的主子,他们虽不甚明了情由,但一个被重重守卫监护,安危不辨,显然来历不简单的男子,这个时候似乎不太适合跟主上独处一室。

侍卫踌躇,秦厉眉头一皱,对着犹豫不定的下属言简意赅吩咐:“出去。”

遣走随身亲卫,偌大内室里便只剩下秦厉与萧乾两人,秦厉的目光自萧乾跨进门开始就一直落在他身上,最初的那阵情|动被压下后,他异色瞳仁里浓烈的情绪也随之没入眼底,一双眼睛深沉平定。

一言不发看了萧乾片刻,秦厉朝立于门口处的萧乾伸出一手,温声道:“过来这里,萧乾。”

萧乾站在那里,眸光只微微向他一瞥,并没有理会,他目光微转,淡淡扫视屋内,这是他第一次踏进秦厉的卧房,也是他自沦为阶下囚徒身不由己半年以来第一回踏出拘禁自己的院落。

秦厉没有得到回应,也不以为忤,耐心地由萧乾打量自己的寝房。

他寝房极大,华贵考究却当真不如萧乾住处,瓷釉摆件古朴内敛,青铜器具精良,陈设不繁,布置简洁庄重,利落而不失身份。房中多兵器,靠墙落兵台,长短兵刃俱全,墙上悬挂一刀一剑一长弓。

萧乾神色不见连月以来的决绝和冷峭,皎白俊美的面容里是几分漫不经心的淡漠,他的视线平静不起波澜,只将内室缓缓扫过。

秦厉床榻一侧,靠近床头的位置,一张条案上供着一柄长剑,剑鞘精制的玄黑皮革在室内不甚明亮的天光里泛出古朴质感,萧乾目光落于剑上,微微一怔。

那正是鄞州与秦厉对决,他所携佩剑。

古剑“斩枭”,定远侯之后,数度伴萧乾征战疆场。

昔日手中饮血沙场的利器,静静卧于剑座,萧乾看着自己的佩剑,一瞬间似恍惚,修眉凤目滞了片刻,沉寂已久的眼中眸光微动,迟疑了一下,走近前去。

供奉“斩枭”的桌案即在秦厉床榻一侧,萧乾此时却仿佛对近在身侧的秦厉浑然不觉,他的目光落于静静横卧的长剑很久,一直平静的容色在这一瞬漏出破碎的意味,一抹清浅的悲凉不能自持在他漠然的面容里转瞬即逝。

他伸出手去抚住剑鞘,指间划过剑鞘纵横的纹路,传来皮革冰凉的触感。

异国他乡,困敷一隅半年隔世,这是萧乾首次重拾旧物,那些隐匿禁锢在他记忆深处,遥远虚幻了一般难以触及却没有一刻曾淡忘的过往,此刻经由指尖冰冷的温度刹那涌现,清晰而鲜明。

一旁卧榻,秦厉华服披肩,虚靠床头不发一言,似乎是验收一个结果,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萧乾,咫尺距离,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吸引着他,年少时便立誓征服的男子,此刻那张俊美侧脸里深凝的寂寥,和面对一柄剑旁若无人的专注,都不是他乐于所见。

秦厉目光暗沉下来,变得深鸷,瞳仁深处是从未动摇过,冷酷的坚决。

“你仍然是一点都不愿意放下你的过去么?”

只一块破铁而已,便能占据你所有的心神。

“萧乾,从你陷落于我的那一刻,我就告诉过你,我不会放手。”

萧乾侧身对着秦厉,抚着剑的手顿住,似被拽回现实,默了一瞬,几乎不及察觉他有所动作,“斩枭”已经出鞘,剑刃锋利的寒芒耀出幽幽薄光,抵在秦厉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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