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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雀安真的会在这里吗？”歆瑶皱了皱眉，将挡在眼前的杂草拨了拨。
多事还是不能维持人形，歆瑶让它查了沈雀安所在之处便带着珺璟寻了过来，可这里荒无人烟，出了树就是草，哪里能见到一个活人。
“在那！”
歆瑶顺着珺璟的目光望去，远处有一个木屋隐隐藏在林木深处，若不是细看，的确很难发现。
二人顺着草丛，花了一些功夫，才走到那个木屋门前。长长的青色藤蔓顺着墙角长满了整个木屋的外墙，柴门上的铜环也透着年久的铜锈。门前的青石板上的青苔已经被人细心的清了清。
二人也不敢确定沈雀安是否在木屋之中，只能轻轻的扣了扣门扉。
却只听到门内一阵轻微的响动。歆瑶心道不好。忙高声一喊，“雀安姑娘，我是歆瑶，子瑜的朋友，我们见过的！”
这山间木林的，寻到这木屋已经算是运气了，若沈雀安误以为他们是官府中人，慌乱一逃，再让她漫山遍野的寻人，她可没那个气力。
果然，门内的声响很快就停了下来。伴随一声锈门的‘吱呀’声。沈雀安已经站立在二人面前。
歆瑶看了门内的沈雀安，淡淡点头，“雀安姑娘，好久不见啊。”
“歆瑶姑娘。”沈雀安对着二人微微的行了礼。
不同于她在右浣院浓妆艳抹的高傲感，褪去了铅华的沈雀安，一如在路家村那般，浑身都透着一种温暖纯良的气息。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她身后数步，站着一男子，一手在前持剑，一手握拳靠后，警惕的看着二人。
十七也如同沈雀安记忆之中一般无二，寡言在加上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即便是年少的模样也给人城府极深的错觉。
“沈姑娘好久不见啊！”既然已经露了面，歆瑶也懒得在编什么瞎话，直接将来意说明。“子瑜怕你们有什么危险，所以让我们来帮忙。”
沈雀安像是听到了一个许久都没有听到过的名字一般，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他，还好吗？”
“挺好的，没什么痛苦了，也做了该做的事，我此行，也算是了解他最后一个心愿。”歆瑶淡淡道。
“是我害了他。”
听着这话，歆瑶也沉默下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关于白子瑜的种种过往，将这山林之中充沛的空气都压得稀薄。
“心之所甘，便无所怨。”珺璟清淡的声音打破了某种沉默，虽是平淡无奇，却又令人放下了脑海中的执念。
沈雀安像是勉强打起了一抹笑意，却也令人看不出笑容中的任何破绽。“那不知歆瑶姑娘此行的所为的心愿为何？”
歆瑶深深的看了她许久，久到沈雀安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苦笑道，“他让我将一个物件还给你，此后是生是死，是梦是醒，全由你自己做主。”
说罢，将怀中的已经碎成两半的玉坠小心的递给了沈雀安。
沈雀安看着眼前的玉坠愣了好久，直到歆瑶的手臂有些微微的发麻，沈雀安才回过神来，忙将玉坠接下。
沈雀安眼眶微湿，指尖匆忙的拭了拭眼角，低声道，“我一直不知晓他寄身之物为何，原来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可刚被沈雀安接走的玉坠，却在她手上泛起了星光点点，待一阵光芒消失之后，原本破碎的玉坠，奇迹般的变回了原样，可却又不是原样，十七后来刻下的那‘一世长安’四个字却是消失了。
沈雀安呆呆的看着自己掌心的玉坠，有些茫然。歆瑶脸上却是欣喜，可在环顾了四周之后，那股欣喜又随着巨大的失望而落了下来。
白子瑜之前虽然依归玉坠而不老不死，可终究，起死回生这样的奇迹没有发生。
沈雀安并不知道歆瑶所想，可这玉坠十七给她的，她便也想着还给十七，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了断，起码这一世，他不必在为她而死。
沈雀安移步至十七面前，将已经合成的玉坠放到他的手心之中。“谢谢你救了我，你护我至此已是仁至义尽，我并不想拖累你，如今这个玉坠便当做是你的报酬吧。”
十七漠然的看着她，既不拒绝，也不答应。
沈雀安早已与他经历过一世，十七的一喜一怒，她单单看一个眼神都可以明白，他此刻眼中的倔强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她努力的笑了笑，“这曾经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给我的。如今我已与他无缘，你将这玉佩收着吧，还可以刻字的，送给你以后喜欢的姑娘吧！她，应该也会喜欢的。”
一旁的歆瑶听着这话，瞳孔都似乎放大了一下。像是突然间脑海之中闪过了什么，却又很快就被自己否决。
十七见状，眉头紧皱，手中将玉坠收下了，但却又对着沈雀安摇了摇头。
沈雀安望着眼前的十七，往日的痛苦几乎将她淹没，眼中的泪在快涌出之时，又被她咽了下去，不小心涌出来的几滴，也被她快速擦拭干净。
曾经他也用这样倔强的眼神看着她，几乎不用言语，她都能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可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都以为活着最重要，可现实却一次又一次的将这个巴掌打在她脸上，她从来就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望安也好，路生也好，十七也好。
她想靠近的所有人，统统，统统都变成回忆里的那块疤。
“你，走吧！”沈雀安从喉咙之中挤出了这三个字。
十七皱眉看着她，最终还是垂下了眸子，执剑而去。
十七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沈雀安的泪才前仆后继的涌了出来。呜咽到整个人都蹲坐在了地上。
“雀安……”歆瑶轻声道。看过她的记忆，知晓她的过往，所以才连一个安慰都给不出来。
沈雀安低不可闻的轻轻笑了一声，“他会遇到一个姑娘的，他会喂她吃药，会和她一起看漫天灯火，会告诉她什么才是一世长安！”
声音慢慢的降了下来，偶尔林间发出几声特有的声响。
“你还有什么打算吗？”歆瑶陪她坐在地上。
‘魅’复活的人虽然与活人无异，但是左右也不过是一具活死人的躯体。若真想死，还没那么容易呢。
沈雀安微微摇了摇头，她微微的扯了一抹笑，可平复情绪后的她，即便再展笑颜，也回不到那魅惑众生的姿态了。“我想再跳一曲舞，就在苏河之上。我生在苏河，长在苏河，如今便也死在哪里吧。他们都说苏河是我们这些人最后的命，我原本不信，如今我倒是有些相信了。”
“好！”
等到歆瑶和珺璟带着沈雀安达到苏河之上，已经是傍晚，周围的丝竹乱耳之声已经渐起，家家户户的灯火也点上了红烛。沈雀安先今身份特殊，未免意外。歆瑶特意花了银两租了一艘船舶。
在形形色色的吴侬软语中，沈雀安翩翩起舞，她脱下了鞋袜，内衣之外只穿了一层白色外衫的薄纱，配上她如墨一般乌黑的发。仿若从天而降的仙子。
歆瑶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画面有些眼熟。刚刚闪过的念头越来越重。反观珺璟的脸色，也是越发的沉重。
歆瑶蹙眉，刚想开口打断沈雀安的舞蹈，却又被珺璟拦下了。
歆瑶有些疑惑，珺璟却示意她去看岸边的草丛。
借着还未全暗的夜色和已经早早点起的烛火，歆瑶看清了草丛之中的人——十七。
十七的眼神一直都盯着沈雀安，像是着迷一般，随着她的一颦一动，他的眼神也忽明忽暗。
歆瑶的一颗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原本的猜测在渐渐的变成事实。沈雀安的舞已经快到了尾声，还未等收尾，白色的身影，已经跳入了苏河。一跃而下，一点迟疑都没有一般。
很快，落水之声引起周围人的轰动。有勇猛之人已经下水救人了。
在望岸边，暗色的身影也早已经不见……
歆瑶知道，他们二人命运的齿轮又开始了，借着茫茫的水光，原本温润的月光，在此起披伏的跳水声中破灭又归于平静，又被重新打破。
“沈雀安时魅复活的身躯，寻常之法根本无法杀死她。那枚玉坠不仅是十七通往过去的钥匙。也是最终确认时间节点并将沈雀安杀死的最后手段。十七的这一世遇见的是上一世沈雀安，沈雀安的上一世，遇见的却是这一世的十七。”歆瑶喃喃道，风将她的声音吹散。
半盏茶后，沈雀安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上岸，面色苍白的仿若一个已经死了很久的人。
沈雀安以为这一世她放过了十七也放过了自己。可她的放过却是将他亲手推向她最痛苦的记忆里。
那枚玉坠之中所蕴含的时空力量，才是沈雀安原本的那颗心。
周围的指点之声渐渐起，虽是初秋的天，可歆瑶的指尖都在止不住的颤抖。这样的一个轮回，生生不息，令人不寒而栗。
突然，只觉得肩部一暖，珺璟将一件单衣披到了歆瑶身上。将她揽入自己怀中。歆瑶像是一个溺水之人终于得到空气一般，似乎只有在珺璟怀中，才的有一刻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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