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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瑶从未觉得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做到如斯地步。无关于风月，无关于本心。只是为了当初一句诺言。
这世上多得是一时脑热，冲动之下作出什么事都无可厚非。可这百余年间，他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这百余年的清冷孤寂，夜夜的牵魂引魄。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突然间，跪伏蜷缩着的白子瑜像是整个身子失去了气力，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子瑜……”歆瑶惊呼出声。
一旁的珺璟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额头磕着地面已经有了红印。
“子瑜，子瑜……”歆瑶轻声唤他，却只觉得白子瑜的瞳孔越来越涣散。整个身子也渐渐变得虚无，指尖开始流出淡淡的光彩，他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主子，他的灵力越来越弱了。”多事出声道。
“阿歆……”白子瑜虚弱的喊他，声音轻的像是一阵风。
“子瑜……子瑜……我在，我在，阿歆在这，子虚，子虚也在呢，我去叫他，我去叫他啊。你在坚持一下，在坚持一下啊。”歆瑶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跌跌撞撞的想要去大殿叫叶然。
白子瑜伸手去拉她，才刚刚触碰到歆瑶的衣袖，手臂便已经完全消失了。
“子瑜……我会有办法的，肯定有办法的……”歆瑶控制不住的落泪，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
“多事，去请叶然公子。”珺璟将白子瑜失去重心的身体扶正，对着多事道。
歆瑶心慌，没有叫他去请，它自然也不敢擅自做主，得了珺璟的吩咐，才忙飞身而出。
白子瑜见她慌乱的模样，反而笑了笑。“阿歆，别难过，我活了这一世，死了倒是解脱。”
“死多简单，活着才难，你们当初那么辛苦都要活下了，怎么现在就换了说辞呢...子瑜，你在坚持一下好不好，我会有办法的，就算，就算，想不出来，也还有叶然，他也不会让你死的...好不好，你在坚持一下啊。”
白子瑜苦笑摇头，伸出另一只手去抹她的泪，“我活的够久了，吃的苦也很多了，你让我歇一歇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歆瑶哭着摇头。
白子瑜虚弱的笑了笑，绝美的脸色愈来愈苍白，“你替我将那玉坠还给姐姐，放她自由，是生是死，是醉是醒，都由她选择...是我拖累他了……”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随着他的身体也一同在消散。
“玉坠，对了，还有玉坠，我将玉坠封住，封住了就能保住你了。封住了就可以了。”
“玉坠呢，玉坠在哪里……”歆瑶身体向前一倾，想去拿桌上的玉坠，整块桌布都被她扯了下来。零零碎碎的杯子砸了她一身。
她却毫无感觉一般，在碎片之中寻那颗玉坠。
忽然，她整个身体僵住了。碎片之中的玉坠，也碎了。
匆忙回首，哪里还见白子瑜的身影。
歆瑶身体一顿，以手捂面，是啊，玉坠是魅的寄主之物，玉坠已碎，人，便也去了。
半晌。
“还有心愿不是吗？”珺璟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雀安姑娘还在等我们。”
歆瑶抬眼看他，犹疑的看着他伸出的手，珺璟见她依旧不起，笑的更温柔了一些。
歆瑶的目光凝结了一下，愣了半天，才伸手将泪随意的抹了抹，左手攥着那破碎的玉坠，右手搭上珺璟递过来的手腕，慢慢的起身。
“阿歆！”刚刚到达的叶然站在门外，看着二人相交的手腕，目光悠悠地一闪，一时间连歆瑶也看不出是喜怒。“出什么事了。”
叶然身后的乐言安安静静的站着，朝着他们微微笑了笑。
歆瑶透过二人，看了看门外的大槐树新长出的枝叶，虽是新芽却似枯枝。
歆瑶看了看满地的狼藉，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步走了出去，“屋子里乱的很，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出什么事了。”叶然将刚刚未得到回答的问话又问了一遍，整个脸都皱巴巴的了。
“我能有什么事。心情不好砸了几个杯子罢了。”歆瑶随意的摆了摆手，“倒是你，寻我做什么？”
叶然停了停脚步，神色严肃，“白子瑜是谁？”
歆瑶垂下眸子，看了眼飞在空中的多事，随即了然。笑眯眯的回过头去，“人间的一个朋友，你也识得的，可能是你忘了。”
叶然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戒指，歆瑶知道他的习惯，定然又以为她在胡诌，便又忙道，“这不是，他阳寿近了，托我想个法子，我哪能有什么办法，这不才想着让多事去寻你么。”
叶然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这事儿倒是难办，那他人呢？先见见吧。”
“不必了。”歆瑶脱口而出，一时间却未思索好如何应对。
倒是珺璟接了话茬，“他已年近古稀，气息不稳，瑶儿已经将他送回去与家人告别了。”
“当真？”叶然似乎有些狐疑的看着歆瑶。
“自然是当真，我骗你这个做什么。”歆瑶嗔怪道。
“可为何对此人我毫无印象！”叶然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会儿，才伸手揉了揉穴道。
“可能是太久了之前的事了，若不是他寻来，我也快不记得。”歆瑶也垂下眼，眸中涌起一抹悲怆之色。在抬眼，忙笑着转移了话题，“你呢，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所谓何事。”
叶然徐徐扶手而立，将目光从珺璟的身上游离了一遍，复又看了看歆瑶。
珺璟受着叶然打量的目光，眸色安然。
歆瑶自然心领神会，不过却也不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倒是将目光落在了叶然身后的乐言身上。
叶然被歆瑶的目光一刺，有些烦躁，却又生生的压了下来，“他怎么还在这？”话是对着歆瑶说的，目光却是看着珺璟。
歆瑶装傻，知晓他说的是珺璟，便成心气他，“你说谁？多事吗，他可不是一直在这儿吗？”
果不其然，叶然的面色又沉了几分。“另外一个。”
“欸，你说珺璟呀，这不是嘛，我这段时间忙，你也知道我这人手也不够，他留着还能帮帮忙。”
“真缺人就去伦司间领，”叶然像是顿了一下，才又补充道，“娘让你常回去看看。”
“嗯，我真有些忙，得了空肯定去看她老人家。”歆瑶赔笑道，“今日我身子乏，明日去伦司间寻你？”
叶然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明日我也去娘那儿请安。”
歆瑶看着叶然轻扶乐言而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在二人的声影快要消失在拐角之时，突然囔囔道，“你越来越像个家主了。喜怒不形于色，也不似以往那般沉不住气。”
闻言，叶然的身子顿了一顿，随即便又抬步迈去。
“你知道吗？”歆瑶依旧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嘴角嘲讽的勾了勾，“从前他哪怕只是动动手指，我也能知道他是不耐烦，还是要打人。未曾想过，我与他也有生份的一日。”
珺璟安静不语。
“子瑜是为了雀安姑娘，用尽了一世的手段，叶然是为了她，弄丢了所有。我一直觉得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毫无价值，傻的可怜，可你说，会不会儍的那个人是我？”
“不过是心中所求不同，无所谓值得不值得。”珺璟的语调平稳，声音里却仿佛透着安稳人心的力量。
“那你呢，国破家亡，苟延馋喘，你又所求为何？”
“你！”
一瞬间，歆瑶神情微震，不过又马上浅浅淡淡的笑出了声，眸中的悲怆淡了一些。漠漠然的回过头与他对视。
“你天天如此撩拨与我，若我真动了凡心，你待如何？”
珺璟依旧那般眸色安然，视线柔和的落在她身上，“任凭处置。”
歆瑶笑了笑，柳眉微扬，“那你可别后悔！”
话罢，歆瑶对着珺璟就扑了过去，整个人都跳到了珺璟身上，用了的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响亮的香吻。“那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归我处置了。”
刚刚的一瞬，歆瑶突然想通了很多事，她素来自诩随心任性，却从未为自己做过些什么。白子瑜也好，叶然也好，今日的心情也好，时间从未停下过脚步。既然如此，那么总要在这人世间留下些什么的。她几乎试过了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却也依旧从未有过寄托，有过盼望，有过未来，那么，这一次，她想试一试，起码珺璟生的好看，起码她不在孤单一人，起码那么长的人生，不在只有她一人对着一桌饭菜，说，这个很好吃。
歆瑶的脸颊红的不像话，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一般，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珺璟微微愣了一会儿，才恢复了常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那还希望殿主大人说话算话，好好收留我这个国破家亡的国主，不要再想着把我赶出歆羡殿了。”
“你不回去做国主了吗？”歆瑶从他身上跳下来，好奇的问道。
“你想做一国之后吗？”
“嗯……其实吧……有点。”歆瑶想了想自己一身华服，满身珠宝，痴汉般的眨了眨眼睛，“肯定很有钱。”
珺璟笑笑，“嗯，可是我还是觉得亡国之后比较好。”
果然，对着他，她是从来占不到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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