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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就知道沈雀安的玉坠在当铺里？”歆瑶晃荡着手中的吊坠，细细看来，确实是沈雀安记忆中的那一枚，可按理来说，实物是无法转生的，还偏偏那么巧出现在苏河镇上。
珺璟答道，“这你可就伤了我的心了，自然是真想寻个好物件送你的。”
歆瑶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眼，才淡淡道，“这块玉，花了我十个金珠，权且记你头上了。待你回了尘世，可记得要还我。”
珺璟低笑一下，“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你却只在乎那十个金珠。”
“金珠是金珠，你是你，再者说了我救你，是我该还给别人的。”歆瑶的声音越来越低，自觉不该提起他已故的母亲，随即清了清嗓子，不在做声。
珺璟倒是毫不在意，视线渐渐落在远处红灯笼上，笑问道，“你不去右浣院问问那白子瑜与徐左是和干系吗？”
歆瑶答，“本来是想着去问的，可是当务之急是寻到沈雀安，既然醉酒的那个不是，倒不如打探一下那个新婚的。”
“你倒是个沉得住气的。”珺璟赞道。
歆瑶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眸色加深了一些，状似无意道，“你也不简单。”
“何以见得？”珺璟依旧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多事是你派出去监视沈雀安的，如今却仿佛失了全部灵力，而沈雀安的玉佩也是你引我去寻的吧。而随我入梦也好，见到多事也好，你从来一丝一毫的惊讶都不曾有，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只是一个肉体凡胎吗？”歆瑶语气很淡，直到看到了不远处的红灯笼，才将步子停了下来。
“所以呢，你想如何？”珺璟也随着她停下，天色渐渐泛白，二人的气氛也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歆瑶从来都不是一个介意装傻的人，对于人来说，她没有那么多的执念，真傻也好假傻也罢，早晚不过一抔黄土。倒不如顺着别人的一个心意，权当她活这么久的善心了。只不过这一次，若再是迷迷糊糊，只怕引狼入室都不自知了。
“你，到底是谁？”歆瑶眼神盯着他，手中的火焰渐渐升起。
珺璟看了看她手中升起的火独明，笑了一声，“我虽然不是什么肉体凡胎，但只怕也挨不住你这一掌。”
他慢慢的靠近她，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歆瑶皱了皱眉，在他未碰上之前便快速的朝后退了一步。
“你的眼睛里的光，很漂亮。”珺璟将手抽回，却也不尴尬。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歆瑶声音无波，冷冽道。
“以你的本事，何须我的回答。”珺璟道。
“浔阳国主慕容恒，循阳年阳时阳刻而生，四岁便被立为太子，在位之时，引祸水造苍生，六月丙寅日，受皇帝玺，承袭皇帝的尊号，却未谒见高庙。即位十余日时，群臣皆有意谋划废之。六月癸已日，即在位第27天，其因穷奢极欲、暴虐无道、不保社稷而被废，同日，浔阳城被破。百余年基业就此毁于一旦。”歆瑶将史书之上对于他的寥寥数笔，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珺璟脸色微变，却只是笑笑，不似心虚。
“穷奢极欲、暴虐无道、不保社稷。这样的形容，我倒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你联系起来。”歆瑶嘲讽道。
歆瑶早就让多事去探过他的记忆，却是一无所获，史书之谈暂且不论，可其他的一桩桩一件件，却叫她不得不怀疑。
“大抵是我遇见你以后，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了。”珺璟道。
“我并未与你玩笑。”歆瑶正色道。
珺璟细细的看了她一会儿，忽而伸手将她的五指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歆瑶不动，一只手任由他摆布，眼神却是寒意森森，另一只手上的火独明也在叫嚣一般，气焰高涨。
“我从未有过害你之心，即便我说那一切只是个巧合，你也不会相信的，倒不如现在，便杀了我，取了心，去救你要救的人。”珺璟这话，大义凛然，舍生忘死，眼中却还是带着一抹笑。
若不是心思深沉，便是个傻子。
歆瑶五指成爪，收了收，凌厉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很快血慢慢涌出来了一些，可还不待珺璟回话，歆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全身都如同被针刺一般，除了那越来越快的心跳，仿佛从远处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嗤笑声。
‘你从来就不曾信过我，如今，我不过是将你眼中的我补全了不是吗？’
‘还可以回头，我带你回去。’
‘呵，回，回哪里，歆羡殿吗，我是不是该祝师傅你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越来越嘈杂的声音，像是从歆瑶记忆里传出来，满目的疮痍，穿膛而过的血手，冲天的火光。
歆瑶用力的掐他的脖子，手确实软绵绵的。“你，到底是谁？”
话还未说完，她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珺璟眼疾手快的将她接住，伸手抚了抚自己脖间溢出的血，很快，血痕便消失了，看着眉头还皱着的歆瑶，喃喃低语。“或许我不该回来。”
歆瑶醒来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躺在歆羡殿她自己的房间里。
歆瑶随意的抓了抓头发，慢慢起身，很重的眩晕感还笼罩着她。
下床喝了杯水后，才慢慢将昏迷之前的事想起。可若在往深处想，那些她不该有的记忆却是模糊不清，似乎能够隐隐约约的感受的那个人的情绪，却又什么也不清楚。只有那被火染成红色的天，和‘她’手上的血，渐渐融在一起。
“醒了。”珺璟淡淡的嗓音从上而下。
歆瑶这才回过神来，想的入神，倒是连他推门而入的声音都没有注意。
“我睡了多久？”
珺璟用勺子将碗中的粥搅了搅，递给她。“三日了。”
歆瑶既不拒绝，也不接受，伸出手揉了揉微微的刺痛的太阳穴，审视道，“我们怎么回来的？”
“你晕了之后，它自己出现的。”珺璟答的连眼睛都未眨一下，理所当然道。
这话倒是噎了歆瑶一下，真假与否，她也无法验证。但是珺璟这态度倒也不似假话，再者，若他真有坏心，大可乘此机会快刀乱麻，即便碍于手头没有工具也可将她弃置荒野。但若说他无所图，种种行为又太过怪异。
不过歆羡殿为何会在她昏迷之后出现，多事已经受了伤，按理是无法将歆羡殿召唤出来的。
糟了，歆瑶忙摸了摸自己的衣袖，看着珺璟的眼神晦暗不少，“多事呢？”
珺璟一直安静在她身边坐着，静默不语，听到这突然的质问，才慢悠悠道，“在大殿。”
“它醒了？”
珺璟不语，看了看手中的碗，又看了看她。
歆瑶本不打算喝，无奈肚子已经叫了几声。她清了清嗓音，咽了口口水，想着也不应当亏待自己，这才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
珺璟微微笑了笑，这才满意道，“醒是醒了，不过还很虚弱，暂时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那它在大殿做什么？”歆瑶微微的眯了眯眼睛，这粥，倒是蛮合她胃口的。
珺璟道，“我让它去查一查白子瑜的底。”
歆瑶垂了垂眼睛，她却是也怀疑白子瑜，沈雀安的记忆里出现过这个人，但他到底是谁，又为什么沈雀安去好像不认识他，很多事情也都很奇怪。
若他真的是路生，那么或许从一开始对于他和叶然的接近就是带有目的的。
“怎么了，舍不得？”珺璟这话问的轻，却咬字很清楚，神情却不再是平日里的玩味，反而有些茫然。
歆瑶轻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随即又嘲讽的笑笑，“我小时候贪玩，爱去人间，便天天拉着叶然陪我出去。人间比我想象的大得多，人也有趣，可呆的久了，又是年少轻狂，偶尔一次被人激了几句，便用了异术。一时间，便所有人都拿我当怪物了。”
“叶然呢？”珺璟听得认真，替她斟了一杯水。
歆瑶嘴角撇撇，“叶然为了护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没脑子，和我一起被关了。”
珺璟笑了笑，示意她继续。
“子瑜是我当初死皮赖脸非要包下的，他对我们倒是很不屑一顾。倒是未曾想，也只有这个人没有落井下石，还想方设法的救我们出来。礼也送了，情也传了，官府却还是不肯放人。后来还是子瑜偷偷派人劫狱才逃出来的。”
“冒着生命危险帮你们，这份情义确实难得。”珺璟点头称赞。“轮司间的人为何不救你们？”
“阿爹下的令，让我们长长记性。”歆瑶无奈道。“再后来，我们便再也没有去过人间了，说来倒还真欠他一声‘谢谢’。”
“他定然也不缺你这一声谢谢。”珺璟笑笑，押了一口茶，无意道，“不过若按年级算，他当时可还是七八岁的孩童，你倒是好眼光啊。”
“哪有，十几年前他也长这样，......”歆瑶的声音越来越小。
似乎，白子瑜这二十年都没有变过容貌。
怪不得，她前面才和珺璟说了入土为安，白子瑜后面就出现了。她总觉得哪里奇怪，原来是这样。
珺璟微微向外看了一眼，随即低声笑道，“那没脑子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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