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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屏本意是瞒住景湛偷偷的回去一趟，却不想被逮个正着不说，毅之连马车都备好了。
南府门前依旧如同往日般门庭若市，可她在踏入这个门前却恍若隔世般。南屏微微远望了一会，发现看不见的远山被层层叠叠的屋檐覆盖，想起静安寺中的不安魂，踏入将军府的步子也是顿了顿。
自从下了马车，毅之便如同景湛所言，消失在了暗处。
她将自己脑中纷乱的思绪理了理，抬步跨入了南府，便直直的往南鸿辉的书房去了。
南屏心中所想，是与南鸿辉问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何事，再做打算。却没料到南鸿辉并不在府中。南屏转道回了自己的院子。本以为自己回府的风声已经传到阿芷的耳中，她必然会奔着出来接她，可踏入自己的院子后，却是未见一个人影。
“姐姐，真的是你。”南宛略带惊讶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南屏顺势回了头，果真是一个月未见着南宛，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柔柔弱弱的被阿青搀扶着，立在了她面前。
“阿青与我道，说是见着姐姐回府了，我还不信，没想到姐姐真的回来了。”南屏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南宛牵住双手，“姐姐去哪了，吓死宛儿了。”
南屏沉默半晌，竟是不知从何说起。
南宛见她不语，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姐姐可是再生宛儿的气，宛儿不想与姐姐抢大皇子的。”
南宛比南屏略低了半头，南屏正好能看见她的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她抬手，抚了抚南宛的发，微微有些出神。若是不身在这皇权斗争的中心，南宛与她也许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纵然不是有多富贵，起码也不会如此身不由己。可这些命数，不是你说不要就不会发生的，为利所驱，为权所使的人不在少数，可你既然享受了它的好处，势必也要承受它的坏处。
“姐、姐姐。”南宛的哭声仍旧在继续，却是连头也不曾抬过，俯在她肩处，低声啜泣，“是宛儿对不起姐姐，阿芷的事也好，大皇子的事也好，都是宛儿对不起姐姐。”
“阿芷，阿芷什么事？”显然南屏捕捉到了南宛话中最突兀的地方，只不过是否是南宛的无心之失，就无人知晓了。
刚刚扶着南宛的侍女阿青，立刻跪了下来，不断的磕头，都能听见额头撞在地上的闷声。“不、不，不怪小姐，是阿青的错，大小姐若怪就怪我吧。”
南宛素来疼爱这个婢女，能看着她跪在地上，却不唤起的，必然不是小事，心中的不安感却是越来越强烈。
南屏环顾四周却未发现阿芷的人，面色更是一冷，看向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阿青，沉声道，“出了何事？”
南宛豆大的泪珠还挂在脸上，面色却像是被南屏的声音冻住一般，提着帕子擦着越来越多的眼泪。
南宛秀眉一蹙，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阿芷，阿芷她，她跌入后院的池塘，死了。”
阿芷、池塘、死了。
南屏眉睫微颤，用了好久才将这几个词语串联起来。南宛在一旁掩面哭泣，阿青跪伏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鲜红的血液已经从她额间渗了出来。
南宛大约是想将她扶起，却也拉不住她，连带着南宛都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南屏听着二人的哭声，想起阿芷今日为何不来迎她，鼻尖一酸，几乎就要落泪，却是闭了闭眼，忍住了，生生从口中逼出几个字，“何时的事？”
“半月前。”阿青停了磕头，却不起身，将面贴的如地面一样低。“大小姐要怪就怪阿青，是我没有照看好阿芷，才让她寻了短见，呜呜呜，大小姐，你别怪我们家小姐，都是阿青的错。”说罢又磕起头来。
南屏听着阿青的低泣，努力压下胸中的闷痛感，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她为何要寻短见。”
半晌，她都未听见阿青的回答，空气中只剩下南宛与阿青的哭声，南屏缓缓蹲下身，捏住阿青的已经被细石擦破的手腕，将她拉起。南屏虽是受了重伤，却也是将人从地上连拉带拽的拖了起来。
“说。”南屏攥紧阿青的手，眸中除了能杀死人的冰冷，再无其他。
阿青任由她捏着，躲避着南屏的眼神，却是不自禁的看向南宛。
南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南宛双手抱着肩蹲下去，瘦弱的脊背，抽搐的越来越猛烈，泪水顺着脸颊不停滴落在衣衫上。
“宛儿。”南屏带着些愠怒的声音响亮起来，看着她孱弱的模样却是半点怜惜也没有，一字一句，宛若来自地狱的鬼者，阴森可怖，“你若不说，我就让阿青随着阿芷一同去了。”
南屏捏住阿青的手捏的很紧，阿青却是一句疼痛都为喊过，只带着低声的啜泣。即便她此刻已经再无从前的气力，也是足使得阿青的泪水流的更凶了些。
南宛似乎被南屏此刻的冰冷吓住了，身体忍不住的颤抖，声音也气若游丝。
“不要，不要，姐姐，是我的错，你别杀阿青，她是无辜的。”
南屏自然无心思与她周旋。
“说！”
南宛沉默片刻，压住了哭声，缓缓起身，一边抽噎一边对着阿青道，“阿青，你先出去吧，我与姐姐说。莫让人进来。”
南屏松开了阿青的手腕，面色深沉的看着还在抽噎的南宛。
“是，是，”南宛抬眼看着她，却又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像是一边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带着撕裂人心的痛。
“姐姐，我不能与你说的，我不能与你说的，你会恨死我的，会恨死宛儿的。”
南屏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像是能把人看透一般，却也不再说话，只听着她哭。
“可是大夫人欺辱了她？”南屏轻叹一口气，既然她不能说，她便一句一句的问。
能让南宛如此维护，又在这家中有次地位的，她还真是想不出第二个。可这么些年已是相安无事，为何偏偏就在她离府的这半个月内。
“不、不是我娘亲。”南宛飞快的摇了摇头，语言又止的模样，的确不像在为她娘辩解。
“宛儿，阿芷随我已有七年，七年的感情，你真当我不会难过嘛，若我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了，是不是你也就不明不白的随它去了。”知道逼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也只能晓之以情。南屏声音很轻，却是字字如同重千金般砸向南宛。
南宛含泪望着她，最终轻声道，“阿芷她，她受人凌辱，不堪、不堪流言，才自尽的。”
南屏闻言，最终压不住涌上来的血气，一口鲜血，直直的吐了出来。她从听见时就想过了千百种理由，千百种借口，却不曾想过是如此不堪的缘由，也不曾想过她走的如此轻易。
“姐姐。”南宛一惊，上前扶她，眨了眨眼睛，本就泫然欲泣的的模样，泪水越发如同决了堤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
南屏努力找回自己被喉中腥甜所浸润的声音，哑声道，“是谁？”
南屏心中千转，阿芷在府中七年，谁又有如此大的胆子，更遑论她武艺在自己之上，又是南鸿辉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谁有如此大的胆子。
南宛泪光闪烁，却是不敢直视她的眸子。
“宛儿。”南屏忍了许久的泪，终是落了下了，这一声宛儿唤的如同子规啼血，哀痛之极。她手掌心已经被自己握紧拳头的指尖，生生的掐出了血，血液快速的浸染了整个手掌。
“你该告诉我的。”
“姐姐，宛儿真的不能说，宛儿不能说的。”南宛自然听得出她嗓音中的痛，她眸中的恨，却也只能陪着她落泪，好似那个名字只能活活的藏死在她口中一般。
南屏看着她闭口不言的红唇，迅速掏出了袖中的匕首，直抵住自己的脖间，一时间倒是连暗处的毅之也阻拦不及。
“名字。”
南屏将带泪的眸子闭上，她与南宛自幼一起长大，她自然知道，哪怕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不想说，她也问不出一个字。她心中并不是没有答案，可却偏偏信不了，如今之计不单单是赌一赌南宛的心思，更是赌一赌她心中所想了。
南宛护着的除了南鸿辉便是大夫人，她答过非她母亲，那剩下的，剩下的便自然只有...
南宛不断地摇头，满脸的泪痕，很快被新的泪水取代。伸手想要争一争她手中的匕首。
南屏后退一步，自小孱弱的南宛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她将匕首的匕尖刺入自己皮肤几分，很快便有鲜血顺着冰冷的铁边流了下来，与匕首末端指尖上的血和落下来。
“爹爹。”南宛见着南屏已经见红的匕首，终究是大喊了一声，随即整个人呜咽起来，带着揪心的啜泣，“是爹爹，是爹爹。”
南屏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虽是猜到了一些，可从南宛口中亲口说出来却又是格外的刺耳。血顺着她的指尖，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散成无数的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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