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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葬在哪里？”
歆瑶大抵是能感受到她此刻的痛的，心里上上下下的翻滚着一般，如同五脏六腑都在挪动着位置，不得安生。却是一个痛字也呼不出来。
南宛此刻只觉得愧疚难言，又怕措辞失当，惹得她更为伤心，小心翼翼道，“没有入葬，依旧在荷花池底，阿青看着她跳的水，娘也派了好些人下水去寻，却是什么也没有捞到过。”
南屏胸口一阵绞痛，剧烈咳嗽了起来，眼中却是带了一丝希望的。
就算阿芷不是南鸿辉的人，南屏也不信南鸿辉会对她的人下手，更何况还是他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这件事太奇怪了。
南屏压下胸中的闷气，面色煞白。
“给我将池中水抽干，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姐姐。”南宛看着她的神情，像似不敢反驳，却依旧声音低低的解释道，“爹下过令，不许我们在追究阿芷的事。”
南屏冷笑一声，好不容易平息的咳嗽，又咳出了声来。
“咳咳、好，你们不去，我自己去。”她声音有气无力，但却掷地有声。话音一落，南屏便撑着身子，去了荷花池。南宛自小便比不得这个姐姐的身子，自然是阻拦不及，只能紧随着她的步子快步跟上。
本是小塘庭园，荷叶田田。此刻在南屏眼中却是无异于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此处本是将军府的后花园，自从南鸿辉被封为征远将军后，府中又加买了一些周边的田地，此处渐渐的也不再有人来了，下人们自然也无人肯来打扫，荒废了许久。
南屏行至荷花池旁，看着平静无波的池水，被风吹得波澜涟涟。眸中寒光乍现，对着身后的阿青，冷声道，“她是在哪里跳下去的。”
南屏顺着阿青所指，她的视线穿过层层衰黄的荷叶，最终定格在了她对岸假山之上的凉亭里。
阿青复又跪下了，尽管南屏没有回头，却也听见她跪下时，膝盖与地面碰撞的声音，重的骇人。
“奴婢亲眼看着阿芷跨过栏杆跳下去的，那日下了很大的雨，阿芷和雨水一样，没入了这池里再无痕迹。”
南屏望着那处栏杆，艳红的漆因为长久失修，已经掉落了好几处，献出了原有的木色，走向那亭中唯一的小路也是杂草丛生。
她像是行首走肉般，向着亭中走去，衣袖，裙摆，发髻，都已经被冲天的芒草割破，她却浑然未觉一般，鲜血顺着她的颤抖的直接，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南宛此刻也不敢唤她，大抵是怕再惹她伤心，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替她挡住些杂草，不过片刻，也是鲜血淋漓。身后的阿青，看着南宛也是心疼不已，轻唤了一声，却见南宛蹙眉，对着阿青微微摇了摇头。
南屏神情有些恍惚，短短的一段路，却也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愣了好一会，站在亭子与小道的缝隙上，却不抬步入那亭子。半晌，她抬步跨过假山，入了池中。
周围的下人随即乱成一团，南宛也在岸上哭喊，她却置若罔闻一样，池水带着滑腻的青苔，她似乎滑了一跤，却毫不在意，继续走了下去，任由青苔将她的裙儒浸湿，任由池水将她的身体变寒。
“姐姐，你如此，阿芷泉下也不会安心的。”
此刻南屏耳中犹如轰鸣，众人的喊叫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见，许是南宛这一句话中带着阿芷的名字，她神情有些迷茫，却又立刻坚定的望着湖面。
“我不如此，她也不会泉下有知。”她声音凄楚，面上却是不带一滴泪，“我怎么可以，就将她放在这冰冷的池水里。”
“她素来爱干净，我护不了她生前，难道死后，我也护不了吗。”她轻声呢喃，不知是想说给她自己听，还是说给身后的南宛听。
南宛早已哭哑嗓子，对着一旁的阿青哑声道，“阿青，唤人来，将池水抽干，爹爹若问起，我一力承担。”
“小姐，将军本就不喜欢小姐，小姐莫要惹将军生气才是。”
池中的水已经没过了南屏的腰，阿青话音未落，南宛便带着微怒，大声道，“还不快去！”
南屏此刻脑海中除了阿芷的尸首再无其他，若这池中无阿芷的尸首，她心中便还有一丝希望。
府中的侍卫受了南宛的吩咐，要将南屏扶上岸的，最终拗不过南屏，便也随她立在池中看着一池春水，化作虚无。不多时，府中的下人已经将池水抽出了大半，本就一人多高的水面，就只剩下了池底的污泥。
淤泥无法再抽出，只能由人力一寸一寸的搜过来，南屏也未离开，踏着一池的荷叶残余，伸手摸寻。
“去将热水和大夫都备着，姐姐手上受了伤，荷花池中寒气太重，必然会寒邪入侵，快去快去。”南宛焦急的吩咐着阿青，眼神时时刻刻的盯在南屏身上，不秒不落。
“是！”阿青一路小跑出去。
“快，那边也搜搜。”岸上的管家也是一把老骨头了，浑浊的眼珠望着一声泥泞的南屏，催促着下人，希望快些能寻到阿芷的尸首。
太阳的日头渐渐快要落山时，府中几十人才将整个大约一亩地的池塘翻的七七八八。
期间倒是捞上来好些骷髅，想来也有些年数了。或许这将军府也不像是看上去的那样干净。
南屏心中的希翼越来越重，这里没有她的尸首，她就知道她不会死的这样轻易，她就知道，她还活着。
“姐姐，寻到了。”
南宛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她，声音轻轻。
南屏的脑中一瞬间仿佛聋了一般，一个字也听不见，就连呼吸都窒了窒，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神色坚定，“在哪？”
南宛扶着满身污泥脚步虚浮的她，阿芷的尸首静静的躺在岸边，已经有人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冲洗过了，却因为整整半月余，早已被池中的鱼虾腐蚀的面目全非。可南屏依旧认出她，她脖子上的那颗夜明珠，是她亲手送的，她手腕上的那根细红绳，是她第一次见她时送的见面礼。
你叫阿芷吗？这个红绳给你，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阿芷，给，你最爱吃的糖葫芦，我给你买了好多呢，你莫要生我气啦，我下次肯定不跑出去啦！
阿芷阿芷，快将我的素红色衣裳给我，爹爹要回来啦！
...
阿芷，是不是我这一世再也见不了你了。
南屏咳嗽几声，原本有多重的希翼，此刻便有多深的痛，她似乎忍了忍，却最终没有忍住，将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南宛忙扶助她，“快去叫大夫。”看着她悲戚的神情，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南屏经此一熬，一月调理下来的身子，前功尽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南屏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身上也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本能的想要开口唤出阿芷的名字，却生生噎在了喉咙里。若不是胸口的闷痛感提醒，她当真这所有一切不过黄粱一梦。
“姐姐！”南宛本趴在她床边，她一起身，便连着南宛也一起唤醒了。
“阿芷的尸首呢？”南屏一日一夜滴水未进，沙哑的嗓音一开，干涸的嘴唇就已经撕裂见血了。
“我让人入殓了。”南宛接过阿青一直热着的药，吹了吹，递向南屏的口。“不过还未下葬，我想着姐姐应该会想送她最后一程的。”
“嗯！”南屏看着南宛也是疲惫不堪的样子，带着感激看着她，“谢谢你，是我连累你了，他若是回来怪罪与你，我会一力承担的。”
“姐姐说的是哪里的话，宛儿自小与姐姐亲近，岂会是爹爹他几句责罚就断了的情分。”南宛秀眉微蹙，“不过宛儿还是劝姐姐莫要与爹爹冲突。”
“为何？”
“爹爹虽然素来疼爱姐姐，可是此次，姐姐不但瞒着爹与人私自定了亲，还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爹爹自然是不高兴。而且阿芷再如何与姐姐情同姐妹也好，对于爹爹来说也是个下人，姐姐莫要为此惹怒了她。”
或许南屏因为心神恍惚，并未细思，南宛是如何知道自己与景湛私下成亲的事，但若细究起来，南鸿辉没有理由自己去败坏她的名声，退一万步说，若真是南鸿辉散的言，南宛又岂会知道的如此详尽。
“何为下人，不过命比我们苦些罢了，难道他们的命便不是命了嘛。”南屏冷哼一声，“宛儿，你且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他怎么会对阿芷有非分之想。”
南宛将手中碗勺放下，不敢看她的眼，“爹爹那日喝了酒，许是想去看你，却、却是未想到。”
南屏被褥下面的手握得很紧，手肘处的伤口也爆裂了一些，血液星星点点的渗出包扎的纱布。
“待我赶到时，阿芷也已经...”南宛未将话继续说下去，抬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可这留白的话语，更是如同尖刀刺在南屏的心上。
南屏神色清冷，毫无血色的唇抿的很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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