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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南屏天未亮便悄悄的溜出了房门，打算回南府一趟，结果还没见着毅之雇的马车，就瞧见了毅之的主子
南屏看着景湛清冷的面色，有着说不出的心虚。
“这么早，去哪里？”他淡淡然开口，好像已经在这等了许久,将准备好的台词说出了口。
“你昨日允我回去了。”南屏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总不至于自己说过的话都忘记了吧。
景湛沉思了一会，半晌，抬眼，望了她一眼，轻叹一口气，将搭在手中的披风散开，轻披在她身上。
“早去早回！”
南屏看着他温润如玉的指尖在自己胸前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有一瞬间的恍惚，仿若他们真的是夫妻，她也真的只是回趟娘家。
她不是没有希翼过这样的画面，但也只是希翼。
“嗯！”她淡淡点头，可究竟是否还会回来，却是连自己也不确定。
“毅之陪你回去吧，有他在，我放心些。”
南屏安静的看着他，眸中一暗，却也是缓缓点头，“你是怕我一走了之？”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看着她暗淡的眸，轻笑着理了理她额间的碎发，“毅之会些医术，你若出了什么事，他还能帮衬的上些。何况他只是在暗中保护你的，也应当不至于让人闹了闲话。”
显然这话南屏很受用，颤了颤眉睫，点头应了，若是他真有心要让毅之暗中跟着，她也发现不了，如今敞开了说，自然是怕她心生芥蒂。
“若我当真一去不回，你，”你可会，可会屠了南府满门，报仇雪恨。南屏未将此话问出口，便生生的断句在了一个你字。
景湛面色泛冷，却是一句未答，垂下了眸子。
半晌，才缓缓道，“我会在此等你。”
她从那日的谈话里，想过他的狠戾乖张，想过他的恨意滔天，却不曾想过他现在如此低微固执的语气。
“嗯！”她有些慌乱的胡乱点头，却是不敢直视他双眼。
“这几日，城中发生了些事，你现在的身子也气不得，我觉着还是先告诉你一声。”景湛看着她羸弱不堪的模样，又紧了紧她的披风，淡淡道。
“嗯！”南屏乖巧的点点头，倒是不在意有什么气得，气不得了，想必也再没有比眼前人更荒唐的事了。
“近日，城中有人蓄意在城中散播了些你的谣言，甚至还传到了皇家的耳朵里，你与那位大皇子的婚事，由你妹妹南宛替了。”景湛声音速来清淡，更遑论谈这些无稽之事了，更是事不关己。
南屏垂首微微思考了一会儿，抬眼看他，“可查出是谁散的风声？”
景湛眨了眨眼，停顿片刻，缓缓道，“还未。”
南屏闪了闪眼中的光，笑了笑，不在意道，“是还未，还是不想说。”
见他依旧不语，她也不逼，谁都不是傻子，如今不想她加入皇家的，无非两个人，一是眼前的景湛，二便是她那想她逃离雾江的爹。若说是眼前人，倒也没必要瞒着她，若是南鸿辉，景湛怕她伤心，自然也是不愿说的。
“皇家同意了？”南屏心中明了，也不再逼问他。
“流言蜚语传的疯些，皇家自然也丢不下脸面。”他望着她明了的模样，带着些微微差异，缓缓作答。“将军府以你重病为由，也是接了旨了。”
南屏心中疑问渐渐揭开，也不再言语，细细地打量着他清冷的面色，却也是迈不出回府的步子。
你不言我不语，仿佛沉默才是二人间应该有的姿态。
“嗯，我知晓了，该走了。”最终，南屏打破了空气中的安静，缓缓道。
她未走出几步，便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握住了，南屏正欲转身开口问道何事，手中便被塞进了一包，包裹好的干果。景湛的指尖倒是比他的脾性温润些，虽抽离的快速，带着些初秋的寒意，却也不觉冰冷。
“常叔开的药素来苦，但也是对你好的。”他声音清冷，南屏心中却是流过一丝暖意的。南鸿辉常年征战在外，虽说是对南屏宠爱有加，可她自小便是自己吃着苦苦的药，皱了皱眉眼，也就咽下去了，没有人在意她是何感受，只要偶尔回府的南鸿辉见着她生龙活虎便好。
南府内。
隐约间记得第一次送他回来时，他说过他被母亲下过毒，联想起常大夫与毅之的熟络，倒也是不难猜测二人在他身边多年。
“你常常喝他的药？”
“为何这么问？”景湛微微抬眼，大约是不明白为何她思绪转换到了此问。
南屏犹豫了一会，怕提起他的伤心事，却还是小声的问了出来，“你说，你母亲对你下过毒。”
“是，养了两年便好了，如今还有些后遗症罢了。”他不在意的淡淡道，好似他非故事本身，而是局外之人。
“你恨她吗？”南屏斟酌了许久，最终却问出了这四个字。她想问他，他母亲为何下此毒手，却更怕他也不知道，显得他更悲哀。
“谈不上恨与不恨，她也是个可怜之人。若非，”他淡淡叹了口气，转身背对着南屏。可附在身后的手，却是握的更紧了些。
南屏或许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柔若无骨的手掌，隔着宽大的衣袖细细柔柔的搭在了他紧绷的手腕上。
景湛也是未想到她会如此，微微一顿，却也不回头，任由她扶着。过了半晌，才回过神般，继续道，“若非遇到了当年战场上的那位将军，也不至于落的含恨而终。”
南屏自然知道那所谓的战场上的将军，想必便是指的南鸿辉。本意此次回府，也是为了像南鸿辉问清事实，倒是没想到景湛却先提了起来。
“他们发生了何事？”南屏问完后，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面色，如同往常一般清冷，才稍稍安心，带着些哀恳看着他。
却见他淡淡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可惜我也不知为何，我只知晓我七岁之前就未见过任何亲人，每日都活在一个小暗房中，除了吃食和水，并无人管我。直到七岁后，我才知晓这世界还有色彩而不是一味的黑暗，我才知晓原来我也是有母亲的，可她却不许我唤她一声娘亲。”
她并不是第一次听见他沉重的过往，在她昏迷时，便迷迷糊糊的听见了他与南鸿辉的对话。若说那时他是满身是刺的刺猬，那么它此刻便是将自己最柔软的肚子摆在了南屏的面前。
景湛看着她也难过的样子笑了笑，将她揽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我原以为她不认我，是因为我是她婚前之子见不得光，却未曾想过，她是恨我入骨。我满心欢喜见到她时，她笑意盈盈的望着我，将手中带着剧毒的酒杯灌入了我的口中，那是她第一次喂我，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南屏蹭了蹭他的衣襟，收紧了回抱住他的手，听起来难过至极的话语，却被他谈的如此云淡风轻。
他轻轻拂了拂她的发，轻笑一声。
“她现在人呢？”她俯在他胸前，轻声问。
“死了，静安寺里做的超度。”他声音极其平淡，若不是南屏怀抱着他，只怕也感受不到他轻微的颤抖。
她大抵能明白他为何将她留在静安寺中超度，那个地方，高高在上的俯瞰着整个雾江，也包括那个她大概恨极了的南将军府。
她不是未想过告诉他，她全知道了，可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的咽下了。他们之间的光景只暗不明，她不是不知道，可却是贪心的一拖在拖，拖到了如今，却还是不愿意捅破那层纸。
“那你来雾江，可是为了你母亲？”她咬住唇，略带了些希翼看着他。既害怕他说是，也害怕他说不是。
景湛缓下声音，“尘归尘，土归土，本来是的，但遇见你，就不是了。”
南屏一愣，抬眼看他，“若，若我...”
景湛等了半晌依旧也没有等到她的后半句，轻声道，“若你什么？”
若我不是南鸿辉的女儿，是不是我们就可以真的成亲了。
她终究是没有问出口，也终究没有告诉他，她的知晓。
“若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南屏笑道，算是寻了个好借口。
“你说过想我助你离开雾江，可还算数。”
南屏不知他为何突然问出这件事，回想起来却也是感慨颇多，她本意是想求个自由之身，却偏偏主动招惹了他，如今看来，真是自己愚钝不堪。若是未听到那日言语，她还能继续行使这场计划，如今看来，只怕是自欺欺人了。
“怎么说起这个了。”
“你只需回答我还作数吗？”景湛轻声问。
“作数如何，不作数又如何。”
景湛沉默了一下，道，“作数，我们便去西北吧，我们可以领养些孩子，听说那儿的民风豪爽，我想，你会喜欢的。”
她虽是问了作数如何不作数又如何，他却只答了作数如何。
她眸中流光溢彩，却是慢慢回转暗淡，半晌，却是淡淡道，“我该走了。”
她看着他眸中渐起的色彩变回了无波无澜，颤了颤眼睫，握紧了手中的蜜饯。转身离去。
“早去早回。”
他淡然的声音缓缓响起，一如刚开始那样，仿佛这场对话从未开始过。
她转身，眸中的泪也落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眼角，她却觉得照不暖她心中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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