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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真如白驹过隙,不要过得太快,在总督府的园子里边走来走去,瞧着枝头各色各样的花朵儿开了,慢慢的又谢了。四时的花朵不住的交替绽放,从桃花开到梅花,一眨眼,这一年便快要过去了。
高府里头没有什么大事好说,只有从京城来了个叫徐灵枝的小姐,乃是高夫人娘家侄女,徐姑娘母亲去得早,去年父亲又过世了。这徐灵枝的父亲乃是高夫人一母同胞的兄长,徐灵枝也素来被高夫人那继母苛待的,幸喜那位继母前年去世了,这才少受了些折磨。
徐灵枝的父亲一过世,徐家族里不知道有人在打什么主意,弄得那位徐小姐不得安宁,只能写了一封信给高夫人,满篇文字都是凄凄惨惨,高夫人怜惜着这侄女儿,不忍心瞧她受苦,便给许太夫人写了一封信,将徐灵枝接到了应天府。
徐灵枝生得瘦弱,只带了一个老妈妈和两个贴身丫鬟过来,秋华瞧着心里感叹,定然是徐国公府的弱支,否则怎么会这般轻易的将国公府家的小姐送到姑母这边来了。徐灵枝被安排在竹园住着,每日里头无声无息,晨昏定省很是准时,每日里只会陪着高夫人说话,也不爱去旁人园子里头串门子,若不是在请安的时候见着她,似乎高家没有来这个人一般。
这一年里头高夫人也算是守了那个约定,没有再来寻秋华的麻烦,或许还是有些畏惧长宁侯府的势力,或许是高瑞的病情让高夫人心里着急,或许是几个庶女逐渐长大让她开始操心亲事,又或许是那徐灵枝来了以后常常在高夫人身边彩衣娱亲,让她忘记了梅园里的高祥与秋华,总之,不论是什么原因,秋华这一年里算是过得顺心顺意,不像第一年里那般提心吊胆,步步惊心。
趁着日子安宁秋华全心全意的做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在泉州开了珍珑坊的分号。泉州是大周的出海口,也是一个商业极其发达的地区。秋华一直在想着将珍珑坊的绣品卖到大周以外的国家去,可是她现在的财力还没有能力建一支商队,泉州便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珍珑坊越办越好,秋华心里头自然高兴,可有一桩事儿却让她心中生恨,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虽然旁人不说,秋华心里也知道,总督府上上下下都在关注着她的肚子,毕竟高安死了,高瑞又年纪小还没订亲,这承继高家香火的任务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自从文姨娘死后,高祥院子里再也没有过姨娘,就连通房丫鬟都没有过,高府里边的人都觉得奇怪:“莫非是大少爷没有那个能力?要不是怎么就连通房丫鬟都不要一个?”
没有孩子,银子赚得再多心里头也不痛快,秋华虽然尽量不去想这事儿,可这事儿总是自己浮上了脑海,夜夜盘旋在她的梦里,让她不得安宁。高祥起身去金陵书院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歇着,眼泪不住的淌了下来。
高祥见着秋华慢慢消瘦了下去,整个人便得面色暗黄,心里也是疼惜不已:“秋华,就是生不出孩子来又如何?我们去族里过继一个来便是,你就别担心了。”
秋华听着这样的安慰简直是哭笑不得,高祥是想得太容易了些,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呢?再怎么鹣鲽情深,为了香火,哪家大户人家不是纳妾来生孩子?再说到族里过继之事也颇说不通,因着高良乃是孤儿,当他落魄的时候,族里根本便没有管过他死活,幸得还有个好心的老婆婆收养了他。高良对族里的人已经是恨之入骨,怎么会让他们再去高氏族中挑一个来过继?
现儿还只成亲两年,或许高祥还没想着这事儿的重要性,等到再过几年,恐怕无论如何也会要纳姨娘了,高祥总不能没有后人罢?一想到高祥要纳姨娘,秋华的心便如有虫子在咬一般,幽幽疼得厉害,她实在不愿意见着这样的事情,可将来这事儿也许难以避免。
窗户外边的雪花越来越大,眼见着小年便要到来,金陵书院也闭馆了,高祥成日里窝在梅园里,与秋华一起挥毫作画,专画那雪里红梅,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这梅花衬着白雪,实在美。”高祥低头瞧了瞧自己画的梅花,很是欢喜:“秋华,你画好了没有?给我瞧瞧看。”
秋华呵了呵手,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我早就画好啦,谁像你,画得这么慢吞吞的!”
走到秋华的桌子边上,高祥低头看了看那张宣纸,上边什么都没有,不由得奇怪:“秋华,你不是说画好了吗?梅花呢?在哪里?”
秋华伸出手敲了敲桌面:“这不就是?”
高祥将那宣纸揭了起来,举起来凑近眼睛看了又看,还是没看出什么名堂出来,旁边玉石拍着手笑道:“大爷,我们家奶奶说了,她画的是白梅,白梅被雪给盖了,所以就变成一张白纸了1”
“好哇,原来你捉弄我,倒害得我伏在桌子上画了这么久!”高祥见秋华调皮的望这儿他笑,举起手来作势要打她,秋华凑着脸儿过去道:“大爷下手罢!”
高祥叹了一口气,那装模作样的手势停在秋华脸旁边便变得温柔了许多,悄悄的刮过她的脸颊,捏了捏她的耳朵:“我又哪里舍得打你,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
两人正在嘻嘻哈哈的打情骂俏,旁边几个丫鬟见了只在抿嘴笑,这时月亮门外头伸进了一个脑袋来:“大爷,奶奶,主院的杨妈妈过来了。”
一柄油纸伞移了进来,伞打得很低,遮住了杨妈妈的脸,就能瞧见她深灰色的棉袄,和同色的群子。“大公子,大少奶奶,老爷和夫人叫你们去主院大堂呢。”
现儿已经是二十五,过了小年高良便不再去总督府衙,只是呆在园子里边休假。下着这么大的雪,为何要这般心急将他们传去主院?高祥与秋华相互看了一眼,吩咐丫鬟取来披在外边的大氅和斗篷,两人披在外边,由丫鬟婆子们撑了伞往大堂里走去。
到了主院,高良和高夫人坐在主座上,高祥和秋华问安以后便坐到了左首的位置上边。高祥望了望高良一脸严肃的神色,心里忐忑,不知道父亲传他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高良盯着高祥与秋华看了好半日,最好开口道:“老大媳妇,你进我们高家也有快两年了罢?”
听到这句话,秋华心里立刻便明白这大抵是要说她没孩子的事情了,她抬头望了一眼高良,微微点头道:“秋华是三月二十八进的高府,至今一年九个月。”
“老大媳妇,一年九个月了,你还没为高家生下一男半女,是否该要想点什么办法?原先瞧在长宁侯府的脸面上,我也没有催着祥儿纳妾,可现在等了这么久,还不见孩子,不纳妾是不行的了,希望你能识大局,莫要阻拦此事!”高良皱着眉头望向秋华,听夫人说这老大媳妇是个妒忌的,莫说是姨娘,祥儿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可怎么行呢?她没得生,别的女人还可以为高家生孩子,怎么能如此嫉妒!若她不是皇上赐婚来的,不是长宁侯府家的小姐,自己早就让祥儿给她写休书了!
秋华的心颤了颤,果然是为这件事情,她咬了咬牙齿低声道:“秋华进府这么久还未能续高府香火,本该行纳妾之事,秋华绝不会阻拦。”
高良一愣,转脸看了看高夫人,好半日才说:“既然如此,夫人你便在主院里挑个丫鬟给祥儿去做姨娘罢,我方才瞧着那个藕芯模样儿不错,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也定然会长得不错,就选她罢。”
高夫人点了点头:“就依着老爷所言。”
杨妈妈走进内室去,不多时便带了个丫鬟出来,秋华定睛一看,那丫鬟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肌肤细白,嫩秧秧的似乎能掐出水来,鹅蛋脸儿,上头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掐腰棉袄,显得身材格外窈窕。
“这便是藕芯了。”高夫人笑微微的对秋华说道:“你们便将她领回梅园去,看什么时候给她摆一桌姨娘酒,从此以后便算是高祥的人了。”
那藕芯听着有这般天大的喜事落到自己头上,不免睁大了眼睛望向高夫人,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赶忙磕头拜谢:“多谢老爷夫人恩典。”
“真是个机灵孩子,想必生出的儿子也聪明,还是老爷眼光好。”高夫人鼻子里头哼了一声,今年因着千字辈的丫鬟们有几个都指了人成亲,所以主院里丫鬟不够,于是便让应天府牙行送了几个干净伶俐的丫鬟过来,藕芯便是其中一个。她生得水灵,又善于揣度人意,一双眼珠子总是有意无意的朝人送着秋波,勾得高良都多到了她院子几回。
为避免七姨娘的出现,高夫人便向高良提议,要将藕芯送给高祥做姨娘:“祥儿成亲都快两年了,他媳妇肚子里边还没得动静,高家的香火无人承继。他那媳妇人十分厉害,连通房都不给高祥弄一个,这样下去可怎么行?还不知道这香火会不会在她这里断了呢。”高夫人沉吟道:“我瞧着藕芯那丫头机灵,又生得好,不如将她指了去给祥儿开了脸做姨娘罢,看看明年咱们是否就能见着孙子了。”
高良听了连连点头赞成“早该如此了。”
这边两人商量好,便将高祥与秋华喊了过来,让他们将藕芯带回院子去。藕芯本来就存了这爬高枝的心儿,所以一直对着高良在送眼波,没想到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好,竟然要自己去做高祥的姨娘,这简直是喜从天降,因着她跪在地上,磕了几个真心实意的响头。
秋华心里气苦,望着跪在地上的藕芯,心里恨的2咬牙,可又被逼到角落里头没有半点法子,正想点头应承下来,旁边高祥却冷冷的开口了:“父亲,我不要姨娘。”
高良听着儿子这般说,眉头皱了皱:“这又是何故?”
高祥瞥了一双眼睛,冷清清的看了看高夫人,直言不讳的说:“我的孩儿只能从秋华肚子里出来,我不愿见内宅因为平妻姨娘之流闹得鸡飞狗跳,上下都不得安心!”
高良一愣,忽然便想起在庙里持斋的钱氏夫人,心里顿时有了怜悯之意,当时他与钱氏夫人也是夫妻恩爱,家里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来了徐氏夫人以后,家里边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高夫人曾多次暗中算计高祥,恐怕他这么些年都是提心吊胆的过来的,也难怪他不愿意纳妾。“既然你执意不要纳姨娘,那我便再给老大媳妇一年时间,若再没有动静,祥儿,你当以香火为重!姨娘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婢罢了,提脚就能发卖的,哪里由得她来兴风作浪!”
高夫人坐在一旁本是笑眯眯的瞧着高兴与秋华,听到高祥这一番话,脸上黑了几分,堵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虽说她是高府的正妻,可谁又不知在她之前高良就有正妻的?钱氏虽然自请降为平妻,但在高府很多奴婢的心里,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平妻!高祥这么说,不仅仅是拒绝了藕芯,实际上也是在暗暗的讥讽她是那个把高府弄得鸡犬不宁的女人。
贱女人生的儿子也是贱人!高夫人的手心汗津津的,差点没有拿稳手里的茶盅高祥,你想要有自己的孩儿,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福分儿!
高祥携着秋华的手走在园子里头,望着天空里飘飘洒洒的雪花,秋华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眉头蹙了起来,心里一块大石头压着她喘不过气来。今日只是个开始,若是一年之后再无动静,那又该如何?
觉察到秋华那悄悄的叹气声,高祥将手从她斗篷下伸了过去搂住了她的腰:“秋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要别的女人,你便放心罢,即便是谁塞了姨娘过来,只要我不动心思,谁还能强迫我去收用了她?”
秋华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点头应答道:“我相信你。”
现儿她不过十九岁年纪,正是花一般的时节,她与高祥成亲还不到两年,此时或许他还能海誓山盟,意比金坚,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人老珠黄,高祥年岁渐大膝下空虚,会不会还是这般坚定也很难说。
雪越来越大,肆虐着脚下的大地,很快他们留在雪地里的脚印便不见了,被刚刚落下的飞雪填平,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园子里好像没有人走过,只有白雪压着枯枝,寂寥而空虚。
今年春节过得特别快,秋华与高祥窝在梅园,也不知道究竟做了些什么,日子就这样过了。五位庶出的高小姐不时到梅园这边来串门,顺便说说高家的新鲜事儿:“似乎二哥今年的病比原先要重了些,那位徐家的表小姐眼泪都多了。”
经历过亲事被人中途拦截,高三小姐已经变得更是张牙舞爪,她似乎看谁都看不习惯,每次来梅园总是与秋华抱怨:“大嫂,你还记得吗?除夕二哥都只是在祭祖的时候出来晃了个眼儿便没再见着人影。”高三小姐的嘴角露出一丝快活的笑容:“他再不请祖先保佑,恐怕今年这一年都不好过呢,说不定……哼。”
高三小姐对高夫人此时已是恨之入骨,对于高瑞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话,秋华听着她说得如此怨毒,也只能选了几句好话儿安慰她:“我给你瞧着今年该是好时候,说不定马上就红鸾星动了。”
“大嫂你便会打趣我。”高三小姐听到这话也有些害羞,扭了扭身子,头上的首饰悉悉索索的作响,迎着窗外白皑皑的雪色,忽然的一亮,晃花了人的眼神。她的脸色微红,低下头去,口中轻声道:“今年我都要满十五了。”
那声音,无限惆怅。
秋华笑着安慰她道:“怕什么,我也是快十五才订亲,还在家里守孝三年才出阁。姻缘自有天定,总有个人在另外的地方等着你,只是你还不知道他是谁罢了。”
高三小姐听着这话心里才舒畅了些,抬起头来望着秋华只是笑:“大嫂,我和你可不一样,大哥对你可是一往情深,那会子他提着活雁去容府提亲,这事儿京城里谁人不知?你们两人的情分可不同一般,听说大哥还为了你断了通房姨娘,真真是难得。”眼睛望着秋华,一片羡艳的神色溢于言表。
“以后你的夫君自然也会一样对你好,只要你心里敬他爱他。”秋华徐徐站了起来,怅然的望着院子外边的积雪,心里头有隐隐的不安,现在她最最担忧的事情便是没有孩子,这已经成了她最重的心事,再也无法开解。
过了上元节,屋檐下的冰棱便开始融了。秋华听着那滴漏的声音,心里头想着江南的春天比京城还是来得早些,此时在京城,恐怕还是天封地冻呢。瞧着窗前水珠子不住的滴落下来,又急又快,就如一幅珠帘般,滴滴答答的犹如落在人的心上,听着便有些焦躁不安。
二月里头桃花开,高家园子里到处都是粉红的一片,云蒸霞蔚,远远望着就如织锦一般。秋华一早起来给高夫人去请安,路上瞧着这些水灵灵的花朵儿,不由得心情舒缓了些。春日来了,新的一年到了,总归会有新的希望。
“老大媳妇,你可是来了。”高夫人脸上的笑容堆得厚厚,让秋华瞧着有些不舒服:“我这几日要带着你二弟去趟杭州,府里头的中馈就有劳你打理下了。”高夫人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千墨与千芸:“我将库房钥匙交给大少奶奶,你们两个在旁边搭个帮手。”
秋华听了这事儿,朝高夫人看了看,见她似乎没有在开玩笑,不由得揣测高夫人究竟是准备去做什么,带着高瑞出去?高瑞听说今年病重了些,还要带他出去,那可见该是访着了什么好大夫。只是这大夫在杭州,隔得也不远,随意派人拿了名剌去请,还怕那大夫不会来不成?何必巴巴儿的自己跑了去杭州?
虽然心中有疑虑,可脸上却不显半分,接过杨妈妈转过来的铜钥,秋华朝高夫人微微颌首道:“媳妇一定尽心竭力将府中内务打理好。”
高夫人抬起手来拿着帕子印了印额角:“这样我便放心了。”
说走就走,向秋华交代了一下注意的事项,高夫人那日上午便带着高瑞坐了马车出府,秋华与几位庶出的高小姐送他们到正门,瞧着马车辘辘而去,这才折回身子,就见几位高小姐身边还站着那位徐小姐,眼睛红肿得老高,就如同两只桃子一般。
心中悄悄叹息了一声,听闻丫鬟们私下里说,这位徐小姐似乎很有意于高瑞,两人经常在一起谈诗论词,还常同去园子里游玩,现儿高瑞病重,她伤心倒也是应当的。只是她现儿就摆出了这副模样来,恐怕高夫人见着了又会不欢喜呢。
“听说是访着了位有名的大夫。”高二小姐一边走着一边拿了一支桃花放在鼻子底下嗅着,不经意的话儿显得她似乎这段时间里颇为受宠,对高夫人的动向掌握得清清楚楚。高三小姐在旁边听了,心中微忿,轻轻的哼了一声:“什么大夫还用得着咱们总督府亲自去登门拜访?送张帖子过去,人家自然便巴巴结结的跑过来了。”
“这个大夫可不是一般的大夫!”高二小姐转脸看了看高三小姐,眉梢有止不住的笑意,她还在自己面前得意什么,母亲早就不喜欢她了,先订亲的是自己,就连这件小事情都没有告诉她,她还在这里轻狂呢。
“那大夫乃是个闺阁女子,是杭州知府苏大人的女儿,听说才十二岁年纪,可一手医技却是神乎其神。”高二小姐快活的将桃花枝子扔到了一旁:“她的身份特殊,母亲自然要带二哥亲自去登门拜访。”
秋华心中咯噔了一下,才十二岁的小女子,医术再神又能神到哪里去?恐怕是旁人吹嘘的罢!真是急病乱投医,高夫人就连这市井传言也相信了。摇了摇头,秋华带着玉石继续往前边走,此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了高五小姐的声音:“原来就是她!早几日奶妈出去买东西,回来便说了个稀奇事儿,只听说杭州那边有个医术精湛的女大夫,竟然能够剖开人的肚子从里边取出胎儿来,这真真难以让人相信!”
高家其余几位小姐都是惊呼一片:“剖开肚子?那岂不是吃人的妖怪?”
“你们弄错了,那是一个少奶奶生不出孩子,产婆都说没办法了,这才请了那位大夫去看诊。听说她是华佗传人,学了开堂剖肚之术,将胎儿取出,少奶奶也安然无恙,你们相不相信?”
“哼,我才不相信呢,才十二岁便如此厉害,她是神仙下凡不成?”高三小姐摇了摇头:“也不过是二哥病得厉害,有人心中着急,这才什么话儿都相信了!”
秋华走在前边,听着身后的议论声,不由得心里一动,她得写封信给飞红,好好打听下杭州的女神医这事情,若是真的,她非得让那神医给自己把脉诊断一下才行,为何自己迟迟不见有身孕,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秋华代着高夫人打理府中内务,每日都有事情,时间倒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里就过了七八日。一天下午正在后厅与管事妈妈发对牌,就听外边脚步声传了过来,杨妈妈的脸出现在门口:“大少奶奶辛苦,夫人回来了。”
竟是回来了,秋华站了起来,一干管事妈妈也纷纷跟着站起来,脸上露出了欢喜神色来:“老姐妹,咱们二公子的病有没有治好哇?”
高夫人带高瑞去杭州找大夫的事情阖府皆知,大家都在好奇那位才十二岁的神医究竟能不能将病了多年的二公子治好。一见杨妈妈的身影,几位管事妈妈纷纷围拢了过去,问长问短。
杨妈妈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重重的点了点头:“原来天下真竟是有神医的!瞧着那苏三小姐年纪不大,可医术委实了得!给咱们二公子针灸了几日,又开了几副药,才吃了几日,二公子便说舒服多了!”
“还真有这样的事儿?”旁边几个老妈妈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咱们二公子这病可是多年的老症状了,她才出手试了几日,便能好?未免太玄了些!”
“也没说大好,只是二公子觉得比以前好些了。以前每年这时节,二公子不都是要咳嗽得不像话了?”杨妈妈见众人不相信,急急忙忙的分辩:“现儿我听着二公子确实没有原先那么咳得厉害,而且脸颊也没那么红了!那女神医给二公子开了半年的药,说先吃上半年,以后慢慢养着,这病自然便会好了。”
听了杨妈妈这般说,众人这才相信,一个个点着头笑道:“这下好了,夫人便不用再每日里头想着这事儿了!咱们二公子若是能够恢复康健,总怕夫人心里欢喜,会每人多发几两银子做彩头呢!”
“可不是呢!”杨妈妈脸上有止不住的笑:“夫人还说呢,若不是那个女神医身子弱了些,还真想聘了来给咱们二公子做媳妇。年纪相当,家世相当,刚刚儿是天生一对!”
“听说那女神医是杭州知府的女儿,知府不过是正四品,咱们老爷可是正二品,哪里又家世相当了?”旁边有管事嗤笑:“我看夫人是心里欢喜,只要是能为二公子治好病,即便那女神医的爹是个升斗小民,她也会说家世相当呢。”
杨妈妈白了那管事一眼,正色道:“苏三小姐的父亲是杭州知府不假,可她的父亲是大周第二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她的祖父却是当朝苏太傅,这家世,难道还不能配得上我们高府不成?”
那女神医竟然真的治好了高瑞的病?秋华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的跳,都快要跳出心窝子来,眼前有一线光亮闪过,秋华步履轻盈,闻着身边的花朵都比往日要更香一些。
走到主院的围墙那里,从后门绕进去,才踏入大堂的台阶,就听着里边一片欢声笑语,守在门口打帘子的丫头朝秋华福身行礼:“大少奶奶过来了。”
大堂上门坐了不少人,就连高良都从总督府衙闻讯赶了回来,此时正与高夫人并肩坐在主座上。高瑞坐在左首,身边站着两个丫鬟,他看上去精神好了不少,秋华留意了他的脸颊一眼,那两片胭脂红果然消退了不少颜色。
“那个女神医还当真如此神奇?”高良瞧着儿子脸色好了不少,坐在那里也不像以前那般咳得肩膀耸动,不由得心里高兴,虽然他现在越来越不满意高夫人,可毕竟高瑞是他儿子,不管是谁生的,都是他的骨肉,自然最最要紧。
高夫人点了点头,眼中闪现出笑意:“那位苏三小姐果然妙手仁心,而且行事真是独特,她拿了银针扎瑞儿的身子,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照理来说,见着一个大男人的身子,不该羞涩?她倒是好,大大方方的将瑞儿后背的穴位都扎了个遍!”
众人听了也皆是讶异,这苏三小姐难道就没有学过女诫不成,男女授受不亲,怎么能见一个光着背的男子却不避开呢?秋华心中也是大奇,这苏知府也真是开明,虽说大周对女子的拘束不如前朝多,可毕竟还没开放到可以瞧着男子的裸背而不避让的,听说这位苏三小姐也有十二岁了,这举动也委实算是惊世骇俗了。
“这有什么,只要她能治好瑞儿的病便成!”见众人都面露惊疑之色,高夫人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瑞儿,你要不要先回松园歇息一会?车马劳顿,也累了罢?”
高瑞站起身来,朝高良与高夫人行了一礼:“儿子先回去了。”
秋华在旁边打量着,高瑞虽然仍旧由丫鬟扶着,可走路不比寻常脚步虚浮,看起来这病委实是好了不少,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再看看高瑞一段时间,若是真能治好,那自己也去杭州访苏三小姐,请她给自己看看病。
高瑞成了高府关注的重点,不仅是高夫人关注,其余人都在看着松园,一心想知道那位叫苏三小姐的神医是否真能那么神。几位高小姐来梅园混糕点吃的时候,大家说的话题都是高瑞。
“二哥好像真的好了不少。”高五小姐一只手捏了一块金丝松茸糕,小小的咬了一口,点头道:“好像说已经没见吐血了。”
高瑞去年冬日开始病情就有些加重,有时还出现吐血的情况,把高夫人急得眉毛都皱到了一处,心里十分绝望,都到了吐血的地步,这人还能活多久?故而当她听闻了杭州有神医的时候,这才毫不犹豫带了高瑞去访那苏三小姐。
“果真如此?”旁边的高四小姐不免惊奇:“怕是误传罢!”
“误传?”高二小姐撇了撇嘴:“你和六妹妹住在柏园,难道就没派人去打听?我却是不相信。”
高二小姐和高五小姐是一个姨娘生的,住在兰园,在院子最东头,高四小姐和高六小姐合住在柏园,却是离松园最近的,高三小姐是二姨娘所出,因着最得宠,所以一个人住着菊园。
“听说真是好了不少。”高三小姐望了一眼众人,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来:“我派丫鬟去瞧过二哥哥,只听说他身子健旺得很,晚上就听着他和那两个屋里人关着门在吵吵闹闹的,半夜都没歇气儿!”
“嗳哟,这事儿母亲知道吗?身子都没大好,怎么能……”高二小姐的脸红了红,那话儿实在说不出口,只能瞧着秋华道:“要不是大嫂去提点下?”
秋华正坐在窗户边上听着几位高小姐说闲话儿,没想到这事情忽然便转到了自己身上,她瞧着高二小姐那神色,心里只是在冷笑,这高二小姐真是向高夫人学了一手,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让自己去做。高瑞本是高夫人的心头肉,现儿眼见着病也好了不少,若自己去提这事,高夫人少不了以为自己是在诅咒高瑞呢。高二小姐不过是想要自己去楚高夫人的霉头,等着高夫人不痛快的时候再到旁边小声说几句话,便显得她格外乖巧可人了。
“谁提点不是一样?你们兄妹情深,由你去提点自然更好些。”秋华微微笑了笑,伸出手来将衣裳抚平了些,柔软的春裳平坦的贴在了自己的腿上。
“大嫂说得对,自然是二姐姐你去提点。”高三小姐忍不住接了口,眼里全是幸灾乐祸的神色:“你是咱们姐妹里最大的,又已经订下亲事,自然要学着温良恭顺些,特别是要知道如何去关心旁人,这可是个让你露脸的好机会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得意的抬手摸了摸鬓发,手腕上戴着的几个手钏手镯互相碰撞着,叮咚作响。
“三姐姐说的是。”高四小姐也笑着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高二小姐满脸通红坐在那里,垂首不语,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的,这三妹妹着实可恶,越发的厉害了,让自己都没法子来反驳她。
只是说归说,高二小姐却没那胆子去向高夫人进言,从梅园出来以后径直回了兰园,闭着嘴巴拿了嫁妆默默的绣了起来,高五小姐见着姐姐这样子,也不敢来和她说话,自己带着丫鬟到外边园子里摘花儿玩去了。
那日在梅园只是在说笑,可却没想着一语成真,高瑞过了几日便发了旧病,高热不退,一张脸烧得红红的,高夫人见了大惊,也不敢再请应天府的大夫来给儿子看病,赶紧修书一封,派人骑了快马送去杭州府,请那位苏三小姐来应天府给高瑞复诊。
“苏三小姐恐怕不见得会来罢。”高良背着手站在高瑞床头,瞧着儿子脸上一片殷红,不由得也是担心:“未出阁的小姐,怎么好在外边走动。”
高夫人抹了抹眼泪珠子道:“我猜着她定然会来,这位苏三小姐是最最仁心的,她在杭州办了一家回春堂,哪怕是那普通百姓得了病,她有空便会去看诊,杭州府里头都说她是仙女下凡呢!”
“什么仙女下凡,行医不过是贱业而已。”高良不以为然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若不是她家世不同一般,我还真有些看不上这苏三小姐的举动。”
“只要是能将瑞儿的病治好就行!”高夫人拿手帕子印了印眼角,心里悲苦不已。在杭州的时候她听说了这位三小姐不少事情,听说她幼时得了重病差不多已经死了,是灵隐寺里的济世大师为她作法救了她回来。依着济世大师在佛祖前边替苏三小姐求的偈子所说,苏三小姐此生必须要行医济世,这才能延续她的生命,因此苏家才将她送去学行医之术。
去杭州见着这位苏三小姐,见她虽然形容尚小,可却做事沉稳,与一般十二岁的女子大为不同,再想着她的家世,高夫人觉得有那么一个时候还想着要将苏三小姐聘到高府来做自己的儿媳妇。可在苏三小姐生辰宴上,听说她自小身子骨便不好,又有些犹豫,若是娶回来也如这容四小姐一般,这么多年不能生孩子,那高家岂不是要断了香火?
可现在瞧着瑞儿病成这副模样,高夫人心里边实在难受,不由得下定了决心,不管苏三小姐身子骨好不好,只要她能治好瑞儿的病,那自己怎么也要替瑞儿求娶她。瑞儿身边需要一个这样的人照顾他,苏三小姐身子骨不好有什么要紧,只要瑞儿病好了,自己想要抱孙子还不容易?多纳几个姨娘小妾便是了。这次去杭州,那杭州府的李同知大人家的庶出女儿不就巴巴的粘上了瑞儿,自愿来高家做贵妾?自己瞧着李同知大人似乎还挺满意这事儿呢。
只要抬几个出身不错的给瑞儿的姨娘,这孙子也不会长歪到哪里去,高夫人心里有些得意,不管怎么说,高家的门第摆在这里,不怕没有人愿意送上门来。转头看看站在一旁脸色黯然的娘家侄女徐灵枝,高夫人撇了撇嘴,就连出身国公府的侄女,也对瑞儿十分倾心呢,只不过她还没想着要亲上加亲这事情,怎么着也要替瑞儿娶个能照看他的人回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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