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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施小利引蛇出洞

作品: 江陵容氏传 |作者:烟秾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11-08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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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府的大门上挂起了白色的绸布,走进府中觉得到处都是低沉的一片,外院的大堂里设了个灵堂,灵堂上边挂着白色的花球,两边飘着招魂幡,灵堂里边到处挂着挽联和祭幛。

一口黑色的棺木静静的停在灵堂里边,棺木上边盖着一块白色的毡毯,前边设置着香炉和灵位,因着高安并无子嗣,这灵位上只写了官职和名字。皇上追封了高安为上骑都尉,这乃是正四品的官阶,倒是符合了高夫人的希望,连升了两级。

“高良父子骁勇善战,他儿子为国捐躯,堪称壮烈,朕自当好好奖赏才是。”许胤塡吩咐贴身内侍去高府下旨,追封了高安,又赐下黄金千两:“至于高良,等着年终考核的时候再将他的官擢擢,他在正三品上也呆了这么多年,早也该升了。”

高府那时候正在准备着布置灵堂,听闻宫里的内室来宣旨,赶紧开了中门迎接,那内侍将皇上的旨意宣读了一遍,等着高良和高夫人起身,那内侍将圣旨交给高良,尖声细气道:“高大人,这可是殊荣,且让这道圣旨伴着高大公子长眠罢。”

内侍转身才出了门,高夫人就凄凄惨惨嚎哭了起来:“我只要我的安儿能活着便好,要这道圣旨做什么用?升两级官阶又能做什么?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高良怒目而视的看着高夫人,脸上拂然不悦:“你疯了不成?竟敢说出这种忤逆的话来?皇上的圣旨你敢说不要?可是想要拖着我们全家去送死?”

高夫人被高良一顿痛骂,清醒了不少,她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白色的灵堂,视线落在了黑色的棺木上边,悲从心中来,忽然冲到了棺木旁边,用手拍着棺木呜呜的哭了起来:“安儿,安儿,我的安儿!”

从刚刚生下来的时候不过尺把长的小婴儿,慢慢长到了七尺男儿,他曾经牵着自己的手迈着两条小短腿摇摇晃晃的走着路,也曾经贴着自己的脸牙牙学语,他曾经活泼的在高家的园子里到处乱跑,也曾经爬树捣鸟窝捡鸟蛋。他跟着夫君在演武场练武,跟着他出征,最后回来的却只有几块骨头!高夫人哭得声嘶力竭,晕倒在棺木上头。

“将夫人扶回内院去。”高良皱着眉头道,夫人已经糊涂了,若是由着她这么闹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的传到皇上耳朵里头去呢。

高安的丧事没有办太长时间,灵位前没有儿子为他哭灵摔驾,刘三小姐作为未亡人,只能规规矩矩的一直守在灵堂里头,跪在蒲团上烧着钱纸。刘三小姐身子本来便不好,折腾了两日便生病了,没能起得了身,所以高安灵位前边只余了高祥与高瑞两兄弟轮流照看着。高瑞身子不好也不能经常呆在那里,这灵堂基本上就交给了高祥。

“这可真真儿没办法。”玉石扶着秋华走回宅子,愁眉苦脸道:“现儿倒变成二爷成了主心骨了一般,灵堂里边有什么事,都找他!”

秋华疲惫的摆了摆手:“快莫多说!府里这情况你又不是看不到,都乱成这样子了,还能抱怨什么?左右也就几日,咬咬牙便挨过去了。”

虽然高安与高祥不是一母同胞,可毕竟于父亲这边也占着一半呢,怎么样也只能由他去出头了。秋华吩咐方嫂多做些好补身子的,每日亲自给高祥送去,唯恐丧事期间人多手杂,或许那别有用心的人会在期间做手脚。

高夫人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都有谁在灵堂那里?可有人陪着我的安儿?”

范妈妈低声回道:“老奴方才过去瞧着,只有二公子在那边打理。”

高夫人睁开眼睛,眼泪水簌簌的往下流:“只有高祥在那边?老大媳妇呢,过世的是她的夫君,她怎么能不去灵前摔驾哭灵!”

范妈妈犹豫着劝道:“夫人,那摔驾哭灵也是个力气活儿,身子弱些的人受不住。您瞧着大少奶奶这身子,才在灵堂前跪了两日便眼见着人不好了,一张脸皮焦黄,瞧着都让人觉得难受呢。”

“她是故意装出来的!”高夫人捶着床板儿咬了牙大叫:“安儿在时她便与他不和睦,现儿见着他走了,就借着身子不舒服躲懒!她心里边根本便没有我的安儿!”喘了喘气,高夫人伸出手来:“扶我起来,我要去她院子里瞧瞧!”

高夫人扶了千墨的手,带着范妈妈与杨妈妈走到了刘三小姐住的院子,刚刚到门口,便见着上边挂着的小白花球儿,高夫人心里难受,扶着门口歇了歇,守门的小丫头子百草正外外边张望,见高夫人带着丫鬟婆子过来,撒腿就想去通传,高夫人喝住了她:“你且停着!我自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蹑手蹑脚的走到刘三小姐屋子门口,高夫人听着里边有细细的说话声,贴着耳朵在门上听了听,心都要气炸了,再也忍受不住,一双手用力一推,那房门便应声而开,屋子里边刘三小姐与她的贴身丫鬟吃惊的转过脸来望向门口,见高夫人站在那里,一脸愤怒。

“你这贱妇,安儿尸骨未寒,你便想着要离开高府!”高夫人伸出手来,指向刘三小姐的手指不住的发着抖:“你嫁进我们高府,是你那不要脸的爹想尽法子才将你塞进来的,现儿便想着要走?做梦!”

刘三小姐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听着高夫人指着自己鼻子骂了个不歇,听到后边,那言语越来越粗俗,刘三小姐一张蜡黄的脸上也慢慢的有了潮红,她扶着贴身丫鬟的手站了起来,大声顶撞着高夫人:“不要把你们高家说得多好,若不是高安用弹弓将我从秋千架子上打下来摔伤了腿,谁愿意嫁到高家来?我爹是正四品的知府,比公公的官职又差到了哪里去?现儿我爹已经是从三品做了几年,想必今年述职定然能升上去,你又拿什么来压我?不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我们刘家与你们高家又差了多少?我嫁到你们高府,已经是给你们高家面子了!”

高夫人没想到刘三小姐竟然会跳起来还嘴,心中气愤不已,全身都抖了起来,朝她大喝了一声:“不管你有什么打算,现在给我去灵堂里头守着!再怎么样你现在还是高家的长媳,还是安儿的未亡人!”

刘三小姐被高夫人吼得有些发懵,看了看高夫人那喷着火一般的眼睛,不由得缩了缩身子,由贴身丫鬟扶着,慢慢的走出了房门。高夫人瞧着她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吱响:“这不要脸的贱妇,竟然还想回娘家再嫁不成?做了我安儿的媳妇,还想去另嫁旁人?”

范妈妈和杨妈妈也摇头应和:“大少奶奶这么想实在不应该,大公子过了,她便该为他守一辈子寡才是。”

“都是她一张乌鸦嘴,说什么见一面少一面,红口白牙的将我的安儿诅咒死了!”高夫人摸了摸掌心,湿漉漉的一手汗,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神色:“既然她这般不安于室,我便让她歇了这个心,安儿也总得要人去陪才行,否则未免太孤单了。”

一阵寒风刮了过来,卷这地上的落叶不住的飞舞着,吹得站在门口的主仆几个都抖了抖身子,高夫人吩咐了一句:“走罢,去灵堂看看。”

过了两日京城里又有了新鲜闲话儿,高府的大少奶奶与高大公子鹣鲽情深,高大公子为国捐躯以后,这位大少奶奶悲伤过度,竟然也跟着去了,本来灵堂里边只摆了一口棺木,现儿却有了两具。

这闲话传到宫里,皇上也连声赞叹高家大少奶奶对与大公子的一往情深:“真乃贞节烈妇!”当即追封了刘三小姐的诰命,又赐金千两。命吏部查看刘三小姐的出身,得知父亲乃是从三品的左参政,大笔一挥,将刘三消极的的父亲擢升了一级,变成正三品的右副都御史:“能嫁出这样的节妇来,定然也是个本性纯良之人!”

圣旨到了刘三小姐父亲手上的时候,刘三小姐和高安都已经下葬了,他捧了这圣旨真是惊喜交加,惊的是女儿竟然就这样没声没息的走了,喜的是因着女儿的死,自己稳稳当当的升了一级。

虽说他在这从三品上也已经做了三年,心里想着今年或者也能升迁了。可瞧着周围不少人都已经做了十来年从三品的官儿,也不见提拔,实在令他忐忑。而且这左参政的官本无定员,算得上是闲职,有时为了解决一些关系硬扎的,甚至能安排到七八人。现儿圣旨一下,他不仅升了正三品,而且进了京城,到时候要打点关系也方便了。

这右都御史虽说亦无定员,但吏部控制得比较紧,一般不超过四人,而且这可是个实职,负责监督文武百官,辨明冤枉,提督各道,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想要巴结着都御史大人呢。刘大人微微一笑:“女儿倒也死得是时候,值得!若是晚几日,女婿出殡了再死,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的好事!”

刘夫人在旁点头道:“也不枉咱们好饭好衣的养了她一场!”心里总算是痛快了几分,原先嫉妒着那狐媚子生的女儿比自己的还嫁得好,现儿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那狐媚子将这个女儿看得如珠如宝,自己可算要看她如何伤心了。

“姨娘在后院哭晕过去了。”有丫鬟喘着粗气来报:“老爷,夫人,这怎么办才好?”

刘大人听着姨娘哭晕过去,脸上也微微变色,二话不说,撩起袍子便往后院走,刘夫人瞧着他的背影直咬牙,可又找不着发泄的法子,只能恨恨的顿了顿足,扶了丫鬟的手跟了过去,生怕那狐媚子又趁机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老爷糊涂,耳根子软,或许就会这么答应下来了。

京城的冬日十分寒冷,北风夹杂着雪花呼呼的肆虐着大地,到处都是一片萧索,枝头上的叶子已经掉光,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屋子里的暖炉里旺旺的烧着银霜炭,炉子里的火苗儿舔着炉子边,底下红红的颜色托出了几分蓝,让人看着心里便暖了几分。秋华穿着黑色狐狸毛的大毛衣裳,一双手笼在手笼里,若有所思的看着暖炉里的火苗儿,咬着牙齿在出神。

“奶奶,阮妈妈回来了。”门帘子一掀,上头绣的那寒枝腊梅不住的在晃荡,一点点淡淡的黄色衬着门外满眼的雪白,十分疏浅。千红的脸在门帘子后头闪了一下,一双手将门帘儿举得高高,一抹深蓝色的身影便闪了进来。

“奶奶,高升酒楼已经贴了转让的条儿,估摸着该是老爷那事儿成了。”阮妈妈垂手低声回话:“还有一件事儿,我方才准备拐进角门的时候,在后边胡同遇着一个大门牙的老汉,却不知道是不是咱们府里头的。”

秋华精神一振:“果真?”

“瞧着他快五十的模样,脸色黄黄,一边走一边和旁边的人说话,张嘴便能见着他的两排大门牙。”阮妈妈点了点头:“我瞅着和那钱采买说的有些像。”

寻钱采买说的那人已经有两个月了,可还是没有见到踪影,现儿忽然得了这个消息,秋华似乎蓦然看见了眼前有一线亮光:“如此甚好,既然在后边胡同见着了,说不定也能问出一二来,角门的婆子每日里头见的人多,去问问她便是。”

阮妈妈得了这话,点了点头:“我这就去问。”

门帘子晃了晃,又静了下来,秋华望着那门帘上的腊梅花儿,只觉得那梅花颜色淡了些,回想起在杨老夫人后院看到的一树红梅,那才是欺霜凌雪呢。这几个月里头,她步步提防,行事小心谨慎,唯恐再次遭了高夫人暗算,同时又采用了些手段让高升酒楼关门闭户。

高安的死给高夫人打击很重,最近她大病了一场,到前几日似乎才恢复了些精神。秋华的手轻轻摸着那手笼里细白的绒毛,心里边想着刘三小姐蹊跷的死,她怎么也不相信刘三小姐会是悲伤过度而死的,照着她的个性,高安丧事一完,就会要提出回娘家去依父母而居,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追着高安去了。

这里边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高夫人做了手脚。

秋华的心凛了一凛,高夫人真是这般肆无忌惮不成?尽管刘三小姐有时说话不讨喜,可她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她不是那虫豸,不是可以被人随意伸手便捺死在地上的。奇怪的是刘三小姐的父亲竟然毫不怀疑刘三小姐的死,在登门拜访的时候没有一个字提及到此事。

这些都只是旁人的闲事儿,自己不必去管,自己只能管好自己门前的三尺雪便罢了,每日里防备着高夫人都来不及,怎还会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

早几日秋华和高祥回了容府,正逢着许允袆过来送年礼,听许允袆说皇上有意将高良提升为两江总督,年前便该有圣旨下达。阮妈妈方才来报高升酒楼这事儿,恐怕是高良得了准信,所以要将酒楼盘出去,明年带了家眷下江南。

“奶奶,我问清了。”正在沉思,一股冷风从外边刮了进来,抬头一看却是阮妈妈走了进来:“那人确实是咱们府里的,他是府里头的一个管事,姓范,人称范老爹。”

“范老爹?他与范妈妈可有什么关系?”秋华马上联想到了高夫人身边的范妈妈,一张容长脸儿,三角眼到处乱转。

“他便是那范妈妈的男人!”阮妈妈点了点头:“范妈妈是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鬟,原来不叫范妈妈这名儿,嫁了范老爹才随着用了他的姓。”

“原来如此。”秋华望着那暖炉儿,心里不住的盘算,那个和钱采买接头的人是不是范老爹?怎么样才能拐着那范老爹去与钱采买对质?想来想去,秋华想到了个主意,不如自己先将范老爹的模样画下来,再让阮妈妈拿了给钱采买去看看,确认一下。

“你去将那范老爹找过来,我有事情要让他做。”秋华停了停:“若是他推说事情多不愿意来,你便说是我要准备采买些送回长宁侯府的年礼,想请他帮忙。他听到有利可图,自然会来了。”

阮妈妈听了也很是赞成:“若不给些甜头他肯定不敢过来,做贼心虚,得让他有些好处才行。”

“妈妈先歇歇,外边风大雪厚的,出去一趟也为难,明日再去找他也不迟。”秋华伸手拉住阮妈妈的手,只觉得手心里滚烫,惊讶的喊了一声:“妈妈身子真是健旺,手心里这般热呢。”

“我是折腾惯了,又每日里习武,自然要比奶奶身子骨硬朗些。”阮妈妈笑了笑:“方才在外边跑上一通,全身都有些出汗呢。”

“妈妈清早就在后院那块地方练功夫,我也到那梅花桩上走过,可没走几步便掉下来了!”玉石撅着嘴扭着身子道:“妈妈什么时候教我几手,让我也好在她们面前露露脸!”

阮妈妈瞧了瞧玉石,笑着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教你?若是能教出一个两个来,咱们院子也会安稳得多,可是我瞧了下咱们院子里头的丫鬟,只有那个千红还是个资质好的,可她偏偏是夫人派来的,我可不敢传了她这拳脚,免得拿来对付咱们。”

“可不是这个理儿?”秋华微微点头:“玉石,你也不必强求,若是资质不够却强着要去学,恐怕对自己身子不利。你以为我便不想学妈妈的拳脚功夫了?可我自己却知道自己的身子,总归只能是想想而已了。”

“奶奶,我与你说,你最好别想太多事儿,安安心心的养好身子,到时候好给咱们爷生个大胖小子!”阮妈妈看了一眼秋华,眼中带着关爱:“夫人现在也没心思找你的麻烦,你也别日日都那样提防,先将身子调理好再说。”

秋华的月信最近有些紊乱,上次两个月都没有月信,她以为自己有了孩子,欢喜不已,请了大夫来把脉,却没有半点滑脉的征兆。过了两日,那月信却又来了,而且后来这个月里头,一个月竟然来了两次,将前边欠下的又补全了。

这两次月信相隔时间不久,可那量却多,就如流水般汹涌不止,只能又喊了大夫来看诊,说是阴虚,需要好好静养。“贵府少奶奶素日里该是心神劳损过多,因而引发了这症状。”把脉的老大夫摇了摇头:“千万不能想太多事儿,安心静养。”

“我又如何不想调理好身子?可她偏偏不肯放过我!若是明年开春公公放了外任,将我们留在京里边便好了,也能过些舒心日子。”秋华捻着手笼里的细毛儿,心里有些惆怅,这只不过是想想罢了,哪有不跟着走的理儿,旁人自然会诟病自己与高祥不孝顺,竟然不去侍奉双亲。

第二日阮妈妈问了好几个人,这才找着了范老爹。听阮妈妈自己介绍是秋华的贴身妈妈,范老爹的眼珠子犹疑的看着阮妈妈,眼色闪烁:“少奶奶要见我?她找我有什么事儿?”

“听说范老爹对于京城十分的熟悉,我们家奶奶特地相托一件事儿。今年她是第一年回长宁侯府送节礼,也不知道规矩,该送些什么才好,因着想请范老爹替她采买些东西,不知道范老爹可有空去?若是没空,我们家奶奶只好再去另寻别的管事帮忙了。”阮妈妈望着范老爹,脸上有着请求的神色:“范老爹跟我走一趟?”

听着要采买年礼,范老爹的一双眉毛都粘到了一处:“既然少奶奶这般看重我,我又怎么能不去?我自然是要去少奶奶那里领命的。”这采买年礼可是一个捞油水的活计,送上门来的银子自己往外推,又不是傻子!

阮妈妈笑道:“都说范老爹直爽,果然不假。”

范老爹跟着阮妈妈走到院子里头,刚刚进门便与一个老妈子打了个照面,见着有几分眼熟,范老爹想了一想,才记起这是那文姨娘的贴身妈妈,朝秦妈妈咧嘴笑了笑:“最近一切可好?”

秦妈妈见着范老爹那口大门牙,心里头有说不出的厌恶,嘴里还是敷衍着:“自然是不错的,进了高府哪能有不舒心的日子?”

“我可没有骗你们家姨娘罢?”范老爹哈哈笑着,嘴角不由得滴出口水来,那细皮嫩肉的文姑娘,现在变成了文姨娘,却没法子让自己受用了,只能脑子里边想想过过瘾了。

阮妈妈听着范老爹和秦妈妈的对话,似乎这两人还是相熟的,也不多说,继续领着他往前边走:“范老爹,先去见了二少奶奶再与你那故人说话罢。”

范老爹挺了挺背:“那是自然。”

秋华正坐在屋子里边画衣裳样子,听着外边踩着积雪的脚步声,停了笔往门帘子那处望了望,就见阮妈妈带着一个穿着棕灰色绸缎袍子的男人进来,那男子脸色偏黄,一对眉毛有些疏淡,小眼珠子不住的在转来转去,和范妈妈那三角眼有些相像。一撇老鼠胡子,形容十分猥琐。

“小人见过少奶奶!”范老爹向秋华行了一礼:“不知少奶奶是要准备给哪些人买年礼,又预备要花多少钱买呢?先给个大约的数字,小的这才知道该如何下手。”

秋华唇边泛出一丝笑容来,望着范老爹点了点头:“果然是高府的得力管事,做事儿考虑得周全。长辈的节礼我已经预备下了,现儿就是几个弟弟妹妹的年礼。四个弟弟,两个妹妹,还有三个侄儿侄女。”

范老爹先前听着只要准备小辈们的,心里不免有几分泄气,可一听有九个少爷小姐,又来了精神:“没问题,我定然帮少奶奶一并儿办好。”

“我筹备着每人一百两的样子,这是一张九百两的银票,你且拿了去,买好东西替我送到院子里头来再与我交账。”秋华朝玉石呶呶嘴,示意她将银票递过去:“有劳范管事了。”

范管事拿了九百两银子,笑眯眯的走了出去,到了前院扭头看了看,早已不见秦妈妈的踪影,只有雪地上有一些杂乱的脚印。阮妈妈见他不住的张望,皱了皱眉头:“范管事,你还是赶紧出去替少奶奶去买东西罢。”

范管事听了这话,老鼠胡子翘了翘,连忙应答了一句,这才匆匆迈着步子走了出去,阮妈妈站在门口看了看那个背影,轻蔑的一笑,转头就往院子里头走,才到月亮门,旁边便闪出了一个深蓝色的身影,轻声喊了一句:“妈妈请留步。”

阮妈妈扭头一看却是秦妈妈,见她一脸带笑的看着自己:“咱们奶奶找这范老爹去做什么?”一边说着,眼里露出了一丝犹豫的神色:“是不是想追问姨娘以前的那些事?”

“你吞吞吐吐的在说什么呢?”阮妈妈皱了皱眉:“有什么话儿便直说,别耍什么花样。”

“这……”秦妈妈想了又想,最终定下心神来将脸凑了过来:“这范老爹原是姨娘的恩客,我今日见他过来,以为是咱们奶奶想查姨娘以前做的事儿呢。”

阮妈妈一把将秦妈妈拎了起来:“这事儿你跟奶奶说去!”

到了屋子里头,秋华正在低头画着画儿,见阮妈妈提着秦妈妈进来,有些惊奇:“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秦妈妈有事想要来回禀奶奶呢。”阮妈妈一松手,秦妈妈的脚这才落了地,颠了两下身子对秋华行了一礼:“奶奶安好!”回头又望了望阮妈妈,摸了摸脖子这里苦着一张脸道:“老姐妹,你这手劲儿可真是大,怕能空手提一百斤米罢?”

“秦妈妈,你究竟有什么事儿要找我?”秋华坐回了椅子里边,一双宝珠般的眼睛盯住了她:“可是文姨娘的事?”

“是。”秦妈妈恭恭敬敬答道:“我方才见着那范老爹,这才想起一件事来,不知道要不要来告诉奶奶。”

秋华接过珍珠递过来的茶盏儿抿了一口,眼睛朝秦妈妈横了横,让她几乎有些发抖,硬着头皮道:“奶奶,我们家姨娘先前是做半开门生意的,刚刚那个范老爹便是她的恩客。”

周围的人听了秦妈妈这话,皆是大吃了一惊,秋华差点手里的茶盏都没有拿稳。她曾经猜测过淑华究竟是去了哪里,可见着她穿戴尚可,还有自己的丫鬟婆子,都没往那上头去想。她知道淑华原来被送去碧云庵做姑子,怎么会到了高府来,中间肯定与高夫人脱不了干系,可现在听说她曾经做过那行当,忽然心里有些怜悯她起来,她也是被迫而为之罢,谁又会愿意做那种低贱的事呢。

“奶奶,今日我要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儿。”秦妈妈上前一步,小声而神秘的说道:“姨娘最近这些日子和二公子有些勾搭。”自从高安死后,高祥与高瑞便变了称呼,高祥变成了大公子,高瑞变成了二公子。

“什么?”秋华将茶盏搁在了桌子上头:“事关重大,你可不要乱说!”

“奶奶,这般重大的事,我又哪里敢乱说呢。”秦妈妈偷偷瞄了秋华一眼,心里揣摩着她的心思,不消说姨娘与少奶奶是不对盘的,少奶奶定然在变着法子想将她弄走,若自己给少奶奶提了条线索,她自然会心里头高兴。

“姨娘刚刚到院子里头摆酒的时候,二公子便命人送了一套头面首饰给姨娘。后来姨娘到园子里散步的时候遇着了二公子,两人相谈甚欢。”秦妈妈回想了下,继续往下边说:“早些日子二公子命他屋子里头的碧春来送过几次东西了,虽然都是些小玩意,可却件件精致,姨娘天天拿在手里把玩,而且……”秦妈妈咬了咬牙,将她以为最重要的东西说了出来:“姨娘还给二公子写了信让碧春带回去,虽然她说是致谢,可我总觉得必然还写了别的话儿。”

秋华望着垂手弯腰站在自己面前的秦妈妈,心里十分感慨,以前贾安柔不管怎么可恶,她身边还是有几个忠心的丫鬟婆子,可现在淑华身边的人都来偷偷摸摸向自己告密,可见她做人十分失败。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罢,什么都别说,继续好好照顾姨娘。”秋华摆了摆手,示意珍珠拿个小银角子塞到秦妈妈手里头:“这事情关系重大,你先闭着嘴巴别说话,这文姨娘要闹出点什么事情来,你这个贴身妈妈也脱不了干系,最好是看紧文姨娘些,别让她轻举妄动,免得带累了你和小菲。”

秋华的眼神冷冽,看得秦妈妈一阵心惊胆战,接过那银角子低声道:“我知道了,多谢少奶奶指点。”

门帘子晃了晃,秦妈妈接了银子走了出去,秋华出神的望着那晃荡的门帘,心里不住的在翻腾,淑华若是万一与高瑞勾搭上了,那该怎么办?按着高夫人的性子,定然会像对付刘三小姐一样对付她。虽然贾安柔与淑华在容府那会一直是敌视她,可她却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

拿起桌子上刚刚画好的范老爹的画像,秋华交给阮妈妈:“你去给那钱采买瞧瞧,指认下是不是他。”又吩咐珍珠去将文姨娘喊到内室来。

淑华跟着珍珠走到屋子里头,见暖炉生了旺旺的炭火,内室温暖如春,可却闻不到一丝呛鼻子的味儿,不由得心中大恨,不用说秋华这屋子里用的是上好的银霜炭,不比自己用的只是寻常的木炭,才烧一会子便有烟火味儿。眼睛再到处打量了下,不见高祥在屋子里头,心中有几分失望。

“文姨娘。”秋华直视着站在那里的淑华,她已经变了很多,先前长宁侯府里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俗艳的妇人。淑华身上穿了一套樱子红的衣裳,镶着白色的绒毛边儿,金灿灿的丝线绣着大枝芙蓉花,下边一条同色的十二幅裙子,裙袂处也也了一圈儿波浪纹托缠枝丁香。她头上带了一支赤金簪子,上边的簪花是白色玉兰,温润的白色里有娇黄的金丝蕊儿巍颤颤的在晃动。

这簪子莫非就是高瑞送的那头面里的一样儿?秋华瞧着那朵白玉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淑华见秋华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声一笑:“奶奶找婢妾来究竟有何吩咐?是不是瞧着自己生不出孩子来了心里着急,故而想找婢妾来商议一二?”

秋华见淑华笑得眉眼生春,一句话便戳中了自己的痛脚,心里只是叹气,自己本还想好心提点她一回,却没想到这好人没好报。瞧着淑华笑得十分放肆,旁边玉石有些沉不住气,叱喝道:“文姨娘,你在奶奶面前这般不恭敬,难道是不记得教训了不成?”

淑华才得意的笑了两声,便被玉石牙尖齿利的压住,不由得收敛了些,站在那里看着秋华道:“大少奶奶,请问你找我来究竟是有何吩咐?婢妾恭恭敬敬听着。”

“文姨娘,你最近做了些什么不该做的事儿没有?”秋华抬起眼皮子看了看淑华的脸色:“你在我这院子里头,我自然要尽心管束你。我瞧着你最近仿佛有些不同寻常,所以今日喊你过来敲打敲打,切勿不要轻举妄动。”

“我又怎么了?谁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淑华瞪着眼睛,将手叉在腰间,气鼓鼓的骂了起来:“哪些眼睛红的,见不得我好,就会在大少奶奶面前给我上眼药!”

“文姨娘,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比如说你头上这支赤金簪子,又是谁买给你的?”秋华见淑华执迷不悟,还在那里掩耳盗铃,不由得冷冷一笑:“我原是好心想提点你一番莫要误入歧途,没想着你倒是嘴硬。既然文姨娘觉得自己行得正,那我也不多说,你自求多福罢。”

拿过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秋华朝玉石道:“去给姨娘打帘子,文姨娘,你回去罢。”

门帘子底下钻进来一阵冷风,淑华正好战在风口儿上边,不由得全身颤抖了几下:“秋华,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经常去随云苑找你玩,那时候咱们也有过快乐的日子。”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随云苑的木槿花,那眼睛黑亮的高祥,还有嘉懋春华夏华,他们曾经一起坐着马车去族学念书。她还记起了除夕夜里天空五彩缤纷的烟火,还有托在他掌心里的一对泥娃娃。

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文淑华已经低贱得像人鞋底下的泥巴一般。淑华凄然的看了秋华一眼,多么想也能像她一样,坐在暖炉前边烤着火,头上带着精致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珠子的首饰,身上穿着价格不菲的大毛衣裳。可是因着自己母亲的缘故,一切都不再存在,她不是长宁侯府的小姐,那些过去的美好再也不属于她。她只是一个野种,是母亲与戏子生下来的孩子,身上流着父亲那低贱的血,因此注定了她不可能拥有那些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秋华没有接口,她望着淑华那被风吹得发白的脸,心里也十分难受。以前的事情仿佛变得很遥远,现在的淑华与以前的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了。

“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呆在这个院子里边,不要有其它的妄想,你提出的合理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秋华最终抬起头来,幽幽的说了一句话。

“我的合理要求很简单,你让大爷来我屋子里头过夜,我是他的姨娘,自然要服侍他,这要求难道不合理?”淑华挑了挑眉,挑衅似的看着秋华,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来,那笑容越来越深:“容秋华,你答不答应?”

秋华咬了咬牙齿,板着脸道:“文姨娘,你出去罢。”

淑华哈哈一笑,撩起门帘大步走了出去,冷风将她的笑声送出去很远,她的笑声越来越肆意,越来越张狂,就连树上的积雪都被惊落,一点点的从枝头坠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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