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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已是早晨。
付小雪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有人在门外面说话。
“她醒来后，先观察一阵，要是有不舒服就去医院。”
“好的医生。”
“万幸伤得不重，发现的又及时，不过你们也要注意，别让一个小姑娘自己走夜路。”
付小雪挣扎着侧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唐郁白卧室的大床上，再看看自己，穿了之前留在这里的那套睡衣，两只脚光着。
头痛欲裂。
刚刚还在小村子呢，怎么就一睁眼就到家了？
她伸手摸摸疼得最厉害的地方，好家伙，后脑勺圆圆的一个肿块。用巴掌大的纱布包起来了。她慢吞吞地眨眼睛，努力回忆到底谁阴了自己，但除了印象中的风声，完全没看到犯人的脸。
胡思乱想的时候，卧室门被一把推开。付小雪立刻缩回被子里。蒙住头，手心湿哒哒的一层汗。
那人走进来，在她床前站了一会儿。说也奇怪，明明没说话，也没发出什么声音，但付小雪知道那人就是唐郁白。
“醒了吗？”
付小雪闷在被子里，两只手攥着被角，鼻子紧紧贴着布料。刚刚莫名其妙地躲进去了，现在出来好像也挺丢人的。
“出不出来？”
不出来。
完了，想起来了。昨天晕倒前。好像……
她整个人如同点燃的木桩，从脚趾到耳朵根都烧了起来，脸红脖子粗的，更加用力地攥着被子。
忽然，唐郁白伸出手，隔着被子精准地捏住了付小雪的两瓣鼻子。就看见被子里的人像虫子般扭动了一会儿，没挣开，只好用力把被子一掀，露出一张憋红的脸。
“有毛病啊？”
唐郁白抽回手：“脑袋还疼吗？”
“疼。”
对方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地兜了圈，右手很自然地放上她脑门儿。手指又冰又凉，像一截玉，付小雪被激得往后一缩。
“体温有点高，好好躺着休息，今天别去学校了，我帮你请假。”
“哦。”
“请医生给你看过了，有不舒服就告诉我，带你去医院。”
“哦。”
“想吃什么？叫外卖。”
随着外卖两个字一出，付小雪肚子里响起高昂的鸣叫声。她耳朵更红了，眼珠子转了转，小声说：“松鼠桂鱼……还要土豆牛腩和玉米烙，离这儿三百五十米的那家私房小厨。”
说完这句话，付小雪鼓起勇气，在被子的遮掩下死死地盯着他。
那双漂亮的凤眼也未吝啬目光，在她晶亮的眼神里探寻着她的索求。过了会儿，问：“加一份黄焖鸡？”
“好。”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的事情，她现在知道了。
心中像越过深冬的花田，鼓足力气开出遮天蔽日的花来。付小雪头晕目眩，感觉整个人都在旋转，头重脚轻，飘来荡去。
她盯着唐郁白打电话的背影。又想起昨天晚上，他搭着自己的肩膀，将头靠在她肩上。
叫完外卖，唐郁白走出卧室，将门阖上。
“出来了？”林狗问。
“出来了，说吧。”
“照理说去小村庄的每天只有一班公车，我本以为袭击小钢炮的人会跟着今天的车回来。”林狗那儿传出翻资料的声音，“至少就目前的情报看，车上的人没问题。”
“继续查。”
“不是，我说老板……”林狗无奈，“您看我手上都多少活了？又要查孤儿院院长，又要查刘维，还要查袭击小钢炮的人……给再多钱也不能让我多长只手啊！”
唐郁白沉吟片刻：“先查袭击付小雪的人。”
对方吹了个悠长的、若有所思的口哨。
“老板，给您支个招，刘维那儿既然有顾之周小时候的照片。是时候放个饵，让鱼自己咬钩了。”他顿了顿，“也算给我减负不是。”
唐郁白的手指慢慢攥紧，目光投向院子里粗壮的梧桐树，已经秃了的树枝随风摇曳，哗哗的响声。
木在院中谓之困。
他被困在当中整整六年，然而，又有谁真的从中走出去过。
“这案子是个泥潭，一旦踏足其中就无法脱身，即使你不愿意牵扯他，他也一直背着你查案，你们为了同一目的背道而驰，不一定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那么你呢？”唐郁白问，“你真的是为了钱，才帮我查案这么多年？”
话筒那儿安静了两秒。低笑：“至于我。又是另一个完全无关的故事了。”
“还有一件事，您应该会感兴趣。”林狗说，“方彩病情恶化了，听医生说，她撑不过一个月。”
唐郁白握着手机的手指一颤。
“要变天了，老板。”林狗感叹，“Y市的冬天，要比往年更难捱了。”
晚上十点半。
高层公寓。
付云姝结束一天的工作，在公寓门口甩掉高跟鞋，脱下外套。把伞扔进靠着鞋柜的伞桶里。窗外，雨落如注，明明早上还是晴空万里，Y市的天气确实很任性。
这间公寓位于次市商业区，高端住宅九楼，居住面积一百平米，一个单身女孩子住有点大了。她把淋湿的包扔在沙发上，走进浴室扯了条毛巾擦头发，然后回到厨房，拧开一瓶冰水，咕噜噜灌下去一半。
晚饭没吃，也懒得点外卖，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想，家里还剩下什么口味的泡面。
算了，还是先写稿吧。
坐在落地窗前。打开金属的落地灯，她从文件夹里掏出文件，聚精会神地圈圈画画。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她一工作起来就不知道冷饿，从茶几上摸到打火机。点一支烟，却不抽，呼吸着那个味道。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十一点半，她才从文件中抬起头。
明天早上五点要出外勤，时间死紧。要不今天不吃晚饭了，直接睡？付云姝站起来，深吸口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名称显示“门卫”。
她们这儿是高档小区，楼下有门卫二十四小时换班看守，安保做得非常周全，打来电话还是第一次。接起，话筒里确实是门卫的声音：“付小姐，您有一位访客。”
“这么晚？为什么不按门铃？”
“额……这个，他说他找您，但又不上楼，就在大厅里站着，也不说话。这位先生身份有些特殊……要不，还是您亲自跟他讲讲？”
付云姝放在耳边的手一顿。过了会儿，说：“让他接电话。”
有些沙哑的声音悠然响起：“晚上好啊，付小姐。”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算了，找我什么事？”
“我来还钱。”声音温温的，带着笑意。
付云姝靠在料理台前，看着那位在沙发上放飞自我的大明星。
“你这房子不错啊，格局好视野也好。从这儿能看见平江大桥，晚上灯火阑珊的多漂亮。”顾之周从沙发上抬起脸，问，“隔壁房子卖吗？多少钱一平？”
“你是来炫富的？”
“不敢不敢，我的工资混个温饱不错了，不然哪用得着问你借钱。”顾之周嬉皮笑脸，“晚饭吃了吗？我没吃，一起吃？”
付云姝已经被逗笑了，笑意没蔓延到嘴角，被硬生生压回去。她感觉到一种危险。这个死乞白赖的男人正在一步步侵入她的生活，从工作到休息再到家里，两人的联系未免太紧密了些。
“顾大明星半夜来我这儿，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谁？”他乖巧地眨眨眼。
付云姝伸出一根手指头，向内指着自己：“狗仔之王。”
顾大明星也伸出一根手指头，向内指着自己：“欠债还钱。”
……
都是套路。
对方一副赖定的脸色，一时半会儿肯定赶不走。付云姝走过去关掉落地灯，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扔给他：“说吧，到底什么事？”
“我想看看之前你戴的那只镯子。”
“镯子？”
“对。”
昏暗的光线下，付云姝的瞳仁猫一样缩起。
“为什么？”
“当年唐婉如，也就是唐郁白的母亲‘自杀’当天，堆成山的古董里面，只有两件东西丢了。一对民国红宝石耳坠，一把缀琉璃雕花扇——至少唐郁白是这么跟警察说的。”
付云姝靠在料理台边，双手环胸，不动声色。
“那两件东西在寻常人眼中算得上值钱，但在唐家的四合院里，其实是相当便宜的物件。随手就是价值上百万的东西，他却从金子堆里挑了两只贝壳带走，你说那小偷是怎么想的？”
“小偷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
“除非，小偷的目的并非谋财，他偷走那两件东西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目的。以唐郁白的个性不可能去维护凶手，然而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你，却从未向警察申请协助，甚至当年就是因为唐郁白的口供，才洗清了忽然失踪的你的嫌疑。”顾之周脸上笑意莹然，眼神却深邃沉郁，“这个举措可以证明，婉如姨死亡那天你一定去过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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