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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嬷嬷虽一直伺候在太后身边，却是皇帝的人，所以不可能是她下的药。
那这就奇怪了，没人下药，太后娘娘居然就小产了。
呵，看来她还真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只是这种做法在乔珎看来，无疑是最愚蠢的。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又赶往太后寝宫，宫女正端着一盆血水出来，里头隐约能看到一团烂肉模样的东西。
血腥味再加上那恶心的一团物什，让她忍不住胃里翻腾，喉咙不由自主地发出干呕！
沈宗恪立刻扶着她到旁边的柱子后头，轻柔地顺着她的背脊：“如何？实在受不了就莫要进去了。”
乔珎摇头，缓了缓胃里的不适，转身进了寝宫。
凤榻上的女人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短短几个月已经瘦得脱了相。
几名医术精湛的医女正忙得额头渗汗。
不过就眼下的情形来说，她更相信她们是被吓得冒冷汗的。
见宫令大人进来，众人赶紧行礼。
只听她语气平静地问：“太后情况如何？”
为首的医女抿了抿唇，面露难色道：“回大人，恐怕……无力回天了。”
“……没有其他办法了？”几名医女面面相觑，最终肯定的点头。
“太后身子本就已经不再年轻，如今又小产加流血不止，下官们实在束手无策了。”
乔珎又破例让随行来的太医进来诊治，得到的结果与医女所言相差无几。
沉默一瞬，对福儿说：“去回禀皇上吧。”
福儿不敢懈怠，一路小跑往御书房赶去。
看了眼一屋子的宫人，她忽然觉得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遂挥退了闲杂人等，只余了九娘与沈宗恪二人。
榻上的齐清雪眼皮微微颤动两下，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模糊的景物一点点变得清晰，她似乎从未将世间的一切看得很清。
从心上那人死了之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活着。
看一眼周围，没有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也是，既然都已经结束了，他也没必要再委屈自己迎合她了。
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来，看见面容平静的乔珎，说道：“皇上定然很生气吧？”
不等对方回答，继续说：“让他别怪哀家，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不留给他。我真的……累了。”
“乔珎，你赢了，堕胎药是我自己吃的，跟旁人没关系。”
乔珎不答话，这样的结果她已经猜到了。
只听太后絮叨着：“没想到，连晋戈也是你……的人！我曾经以为，他是上天派来补偿我的。可是，一切都是……假的。”
她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泪珠从眼角滚落，顺着脸颊落进鬓发中。
视线定格在头顶的承尘上，没有焦虑。
神情仿佛回到记忆中的某个时期，喃喃自语道：“我十五岁遇到皇上的亲生父亲，他身份卑微，却是此生唯一真心待我之人……当我发现怀了他的孩子时，家里人却逼着我进宫嫁给昏庸的皇帝……”
若是不嫁，就要杀了那个总是爱穿白衣的翩翩少年。
所以她妥协了，临别前去见他最后一面。
他哭着让她一定要保重，为了他，一定要好好保重。她不知道，那一面成了最后一面。
当她嫁给殇帝三日后，回家省亲才得知，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
是被殇帝下令赐死的！
她不相信，可他的尸体很快就摆在了眼前。冷冰冰的尸体，再也不会呼吸，不会对她笑，不会对她说爱她……
起初那段时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度过的。
只是有一天，不知谁在她耳边说了句：“若是真的恨朕杀了你的情郎，就振作起来。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他会是太子……”
齐清雪如今才反应过来，哦，这话原来就是殇帝自己说的。
所以她后来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
其实，自己这一生，负了的又岂止当年的少年郎？落到如今的下场也怪不了谁，大概都是报应吧。
乔珎上前，缓缓在她的榻沿边坐下，低头望着太后仿佛回归孩童般的懵懂神情。
鼻子里能闻到来自被褥下的浓重血腥味，但她没有反胃，只因喉头似乎被什么堵住，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想不到，到头来守在我床榻前的人会是你。”
齐清雪想到之前皇帝把凤印交给乔珎时的画面，忽而笑道：“其实，皇帝唯一做对的事，就是信任了你……好好效忠吧，他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随后目光渐渐涣散，却还撑着说了最后一句话：“告诉晋戈……我不……恨他。”
谢谢他，给了她最后一段美妙的时光。可惜后面的一句话，她已经没有力气说出来。
乔珎看着榻上的女人缓缓闭上眼，头微微一偏，嘴唇轻启，最后一口气吐了出来，胸口再没有起伏。
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的人就这么去了。最终也没能带走些什么。
不，或许也带了。
比如遗憾，或者悔恨。
沈宗恪矗立在床位，发现乔珎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表情甚至过于平静。
内心不无担忧，上前一步，大手搭在她瘦弱的肩头。
温暖的掌心向她传递着某种力量，她这才回过神来。
起身跪在床榻边，深深一叩头。
不管她们后来的立场如何，她都始终记得，这个女人曾经在大街上教导自己的儿子要懂感恩。
只是皇帝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心性善良的少年，她也不是那个每日只顾填饱自己肚子的小丫头。
这世间有许多的不得已，却仍然要为之。
书启寒风风火火赶来时，宫人已经在整理太后遗体。
意外地，他竟然没感觉到任何的悲伤，反而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至少他可以告诉别人，太后是自觉羞愧而自杀的。
如此这般倒是为他省了不必要的麻烦。
母子二人斗了这些年，总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当着众人的面，该做的戏还是要做足。
宫人们只见皇上瞧见太后遗体矗立在原地愣了许久才上前跪着哭泣起来。
那神情是无比的悲痛，问询而来的百官跪在仁寿宫外，皆装模作样地抹眼泪。
只曲家父子与陶韧还算能忍住胸中“悲痛”。
而宋杰那厮“哭”得尤为真切，三人不禁对他投去佩服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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