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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美沉乡
黄山慈光阁外山路上走来一男一女两人,那女子二十二三年纪,男子已是须发皆白。走到山门前,二人立住,老者指着匾额道:“你可知这慈光阁的来历?”女子轻摇摇头。老者露出得意之色,“这慈光阁原名朱砂庵,建于嘉靖初年,本是座极小的寺庙。后有玄阳道士居此,题额‘步云亭’。万历三十四年,有普门僧来此,改‘法海禅院’。后普门住持进京,见太监马进,转奏万历帝,帝敕封‘护国慈光寺’,李太后、郑贵妃先后赐予佛牙、佛经、金佛、袈裟、锡杖、钵盂、七层万佛像和建寺帮银三百两,始得扩建,从此兴盛起来。”
“原来有偌大的来头,那一定灵光。”女子道。
二人请了香,进了大殿,双双跪下。女子轻声道:“弟子曾誓,天下惟虞山钱学士始可言才,博通经籍,才高博洽,可比汉之马融。我非才如学士者不嫁,求菩萨佑成。如今得遂所愿,特来相谢。”
老者随道:“弟子亦曾有言,天下有才如此女者,唯《白头吟》之卓文君。我亦非才如柳如是者不娶。赖菩萨玉成,相携来谢。但因弟子二人年齿相殊,故招物议,求菩萨指点。”
女子再道:“弟子年幼无靠,曾堕平康,才是招议之因,谓夫君‘亵朝廷之名器,伤士人之体统’。弟子只求偕隐林泉,便是乐趣。弟子虽不足比文君之才之美,藉得追陪夫君杖履,学朝云之侍东坡,了此一生,愿斯足矣。求菩萨成全。”
二人起身步出大殿,绕到殿后,只见一片茂林修竹,群山环抱,瀑布击鸣声隐隐传来。钱谦益仰望金沙岭,道:“这六月天,山中竟是如此清凉。”又转头道,“夫人可知道这黄山何以名黄?”
柳如是小嘴一噘,笑道:“相公忒小看人了。此山原名黟(yī)山,因峰岩青黑,遥望苍黛而名,相传轩辕黄帝曾在此炼丹成仙。唐玄宗信奉道教,于天宝六年将此山赐名黄山。”
“果然不能小看。”钱谦益笑道。
二人漫步观景。柳如是道:“相公可知黄山最妙之处?”
“奇松、怪石、云海、日出。”
柳如是抿嘴笑道:“都不是。”
“哦?都不是?你说来。”
“最妙是汤池。”
“何以见得?”
“宋景佑《黄山图经》记载,轩辕帝曾在此沐浴,而返老还童,得寿百二十,故称灵泉。相公可愿一试?”
“试便试。”
二人一路走去,问着樵夫寻得温泉,柳如是见四下无人,便褪去外衣,只着内衣下去。钱谦益赤膊上身,下身只着内衣进入池中。柳如是将长发弄湿,轻轻梳理。内衣贴身,一经水湿,两只圆乳便凸显出来。钱谦益笑道:“若隐若现,更是勾魂摄魄。”
柳如是抱住双肩遮住:“文人士子老不正经者牧斋为最。”
钱谦益嘿嘿一笑,仰天道:“有此山水闲情,唱和如何?”
“正该如此。不过赤身露体作诗,既不雅,亦不尊。”
“那好,让我先酝酿一番,然后就看妃子出浴图。”
“这种为老不尊之人竟是东林领袖,东林无人矣!”柳如是说着起身出来,躺倒草地上。
钱谦益又泡了一会儿,也出来坐到草地上,“夫唱妇随,自然是我唱你和,你可听好。”柳如是笑而不答。钱谦益吟道:
香溪禊后试温汤,寒食东风谷水阳。
却忆春衫新浴后,窃黄浅绛道家装。
柳如是低眉垂目片刻,坐起吟道:
素女千年供奉汤,拍浮浑似踏春阳。
可怜兰泽都无分,宋玉何繇赋薄装?
钱谦益大笑,“好,好,竟比出宋玉来了。”略一迟钝,又吟道:
山比骊山汤比香,承恩并浴少鸳鸯。
阿瞒果是风流主,妃子应居第一汤。
柳如是笑道:“是了,钱牧斋自是比不得李阿瞒,小女子也比不得杨玉环。”遂也略一想,再吟道:
浴罢汤泉粉汗香,还看被底浴鸳鸯。
黟山可似骊山好?白玉莲花解捧汤。
“不好不好,有重字,两个汤字。”钱谦益再吟道:
沐浴频看称意身,刈兰赠药想芳春。
凭将一掬香泉水,噀向茸城洗玉人。
“歪诗,真是不知悔改呀,此诗近淫了!”
“那‘还看被底浴鸳鸯’怎解?”
柳如是红了脸,又笑吟道:
睡眼朦胧试浴身,芳华竟体欲生春。
怜君逼噀香溪水,兰气梅魂暗著人。
“好,这最后一句尤好。听这最后一词。”钱谦益道:
齐心同体正相因,祓濯何曾是两人?
料得盈盈罗袜步,也应抖擞拂香尘。
柳如是点点头:“这还算得一首好诗。”略一思忖,吟道:
旌心白水是前因,觑浴何曾许别人?
煎得阑汤三百斛,与君携手祓征尘。
“好、好、好!”钱谦益连连点头,抱住柳如是双肩,一脸感动,“我与夫人结缡芙蓉舫中,因缘乃前世宿约,但愿来世亦携手白头!”
柳如是眼睛泛红:“古来才子佳妇,儿女英雄,遇合甚奇,始终不易。如司马相如之遇文君,如红拂之归李靖,心窃慕之。每当花晨月夕、侑酒征歌之时,亦不鲜少年郎君、风流学士绸缪缱绻,无尽无休。但事过情移,便如梦幻泡影,故觉味同嚼蜡,情似春蚕。故又觉一身躯壳以外,都是为累,几欲把八千烦恼丝割去,一意焚修,长斋事佛。自从相公辱临寒家,一见倾心,密谈尽夕。此夕恩情美满,盟誓如山,为有生以来所未有,遂又觉入世尚有此生欢乐,始得委身,服侍朝夕。春宵苦短,冬日正长,冰雪情坚,芙蓉帐暖,海棠睡足,松柏耐寒。但愿相公能如牢中作诗所言:‘老去头衔更何有?从今只合号罢民。’”
钱谦益频频点头:“有夫人相陪,此生只在温柔乡里了,再不慕那虚名。”遂将柳如是拥入怀中。
必取锦州
张若麒携崇祯密旨和陈新甲一信到达宁远,陈新甲信警告洪承畴:“出关用兵一年有余,耗费饷银数十万两,既不能解锦州之围,又使长城沿线兵力空虚,若再使内地受困,何以副圣怀,而谢文武诸臣之望?当此主忧臣辱之际,谅必清夜有所不安!”张若麒又再三张扬“我兵可战”,又以崇祯严旨催促,洪承畴无奈,只好誓师援锦,全力起兵。
皇太极得报大喜,他要的就是围城打援,等着洪承畴上钩,立刻带三千精骑亲赴义州,不想到了义州却大吃一惊。多尔衮并未按他的旨意困死锦州,断敌往来之路,而是后撤了三十里,而且允许每牛录甲兵五人、每旗章京一人交替探家,致使明军乘机运送大批粮草入城。皇太极勃然大怒,将参将以上军官召集起来:“睿亲王,你为何后撤三十里,又给兵士放假?”
多尔衮道:“皇上,明军十三万大军延锦、松、杏、塔一线严密布防,首尾呼应。离得太近,有被分割包围之险呀。皇上要做长期围困,大家难免想家。既是围而不打,减员五分之一并无大碍,还可节省粮草。”
皇太极不再理他,向众人道:“数年来,我兵累次攻明,却难下宁锦。而绕过宁锦夺其无备之城,就屡有斩获,但不得坐守其地。为什么?因为无论我们夺取多少明地,只要明军控制锦州、宁远、山海关一线,我军就有后路被断之忧,而且明军还可乘虚由辽西进攻盛京,所以我们不敢久留关内。”皇太极怒不可遏,不断挥动拳头,“就是因为关门阻隔,首尾难顾,所以获其城而不能保,致寸土未得!”皇太极向南一指,“要取中原,必取山海关;要取山海关,必取关外八城;要取关外八城,必先取锦州。否则兵饷难继,进退失据,必遭失败!这是可以掉以轻心的么?!”然后看向多尔衮,“多尔衮降为郡王,罚银一万两,夺两牛录户口!”再看住济尔哈朗,“我军善野战,但攻城是我之短。郑亲王,你率四万骑推进至离锦州六里处,将锦州围死。记住,只围不打,候朕另旨!”
济尔哈朗遵旨推进立营,每面八营,挖深壕,筑垛口,将锦州团团围住。但皇太极低估了他的新对手——洪承畴。洪承畴先派哨探四出,探明情势后,命杨国柱领一支精兵突袭松山城右翼制高点乳峰山,山顶立寨的清军两红旗、镶蓝旗三旗居高临下,却疏于警惕,猝不及防,竟然大败,另四旗接败报驰援,被洪承畴劫杀,死伤甚众,多尔衮立刻调整部署。越日,洪承畴再命杨国柱攻清军西营,不料已被多尔衮窥破,预先设伏,杨国柱中箭身亡,明军损兵折将,多尔衮趁势冲阵。洪承畴早有预备,两肋合围,清军死伤甚多,将领被斩杀二十余员,军卒死亡一百三十多人,失利后撤。洪承畴、祖大寿相向以炮轰击清军,清军腹背受敌,退六十里才扎住,多尔衮不得已上疏请兵。皇太极大出意外,此时又接报阿敏死了,一时伤感,急火攻心,竟一口血喷出,倒卧床榻。床上召集诸贝勒大臣,先派多罗额驸英俄尔岱领三千军驰援,然后对众将道:“传檄各部兵马,星集京师。悉发清蒙之兵,年十五以上,一律随军出征。定鼎之谟,在此一举!”
皇太极病体刚有好转,并未痊愈,就登上松山城南的小山,观看明军营寨。只见冈峦起伏,明军步兵在松山城北和乳峰山之间立营,骑兵驻松山东西北三面,果然阵容严整,难怪连多尔衮也有惧意。见皇太极观之良久,英俄尔岱道:“皇上,这洪承畴是袁崇焕之后又一劲敌呀。”
皇太极又看了一会儿,问道:“洪承畴的辎重在哪?”
“在杏山、塔山之间的笔架山。”英俄尔岱道。
皇太极露出笑容:“洪承畴当然知道出战就是找死,他是想与我熬到底,熬到咱们缺粮缺衣,主动放弃。一定是崇祯让洪承畴主动出战,一年上百万的军饷让崇祯顶不住了。洪承畴是做给崇祯看的,想打一仗就回,所以粮草未动,所带之粮必不多。他堪得透朕,朕也堪得透他。既然出来了,就由不得他了!”
“哦?”一听这话,多尔衮、阿济格、多铎、阿达礼、石廷柱、耿仲明、孔有德、尚可喜,还有固山额真拜尹图、科尔沁亲王土谢图、察哈尔将军琐诺木塞桑都围了上来。
“你们看,”皇太极指着城南道,“此阵有前权而无后守,后队颇弱。”遂转身道,“英俄尔岱,你部在松山和杏山间绵亘驻营,横截大路,夺下明军粮草,将松、杏隔断。土谢图亲王、琐诺木塞桑将军,你们在王宝山、壮镇台、寨儿山、长岭山、刘喜屯、向阴屯、灰窑山至南海口一线下营,各处挖濠,断绝松山要路。多尔衮、阿济格、石廷柱伏于杏山,多铎、尚可喜伏于塔山,阿达礼、耿仲明、孔有德伏于沿海诸要路。”
多尔衮顺着皇太极的部署看了一遍,恍然大悟:“如此一来,锦州、松山、宁远分别孤立,相望而难相救。洪承畴十三万大军就被包围在松山一带了,我军则变被动为主动。”
几人拊掌大笑。皇太极道:“粮草一断,军心必溃,洪承畴已败了。”
奉诏复相
周延儒大步登上平台,扑通跪倒,匍匐在地,涕泗交流:“臣叩谢天恩!臣朝夕想念皇上,终于又能再见天颜了!”
崇祯微笑起身,“是呀,我君臣又得相见了,平身吧。”又向王承恩道,“赐座。”
待崇祯坐下,周延儒也半个屁股坐了,“皇上已经有白发了,”说着又抽啜起来,“皇上要节劳呀!”
“嗯,你回乡有七八年了吧?”
“回皇上,八年了。”
“身体可还好?”
“不敢承皇上垂问,尚好。皇上正是英壮之年,正是大有作为之时。”
崇祯摸摸鬓角:“朕一直在‘为’,但不是大有作为,而是勉力而为。”
“臣知道,内寇不靖,边患屡兴,大旱连年……”
“还有文恬武嬉,钩心斗角,皮里阳秋,苞苴公行!”
周延儒心里一惊,虽然皇上说的是实情,但这位皇上心窄多疑、对触犯者耿耿于怀的毛病是一点没变,看来首辅的椅子还是不好坐呀:“皇上说的是。我皇上是不世圣主,天纵英明,更是殚精竭虑,握发吐哺,才使外患内盗不得一逞。”
“不得一逞?自朕继位,建虏五入,李自成、张献忠三落三起,怎是不得一逞?八年高迎祥、张献忠焚凤阳祖陵,如今李自成又陷永宁,杀万安郡王,连破四十八寨,再下洛阳,杀福王;张献忠陷襄阳,杀襄王。现在是群盗并应,听说荷旗而往应者如水,日夜不绝,两贼已拥军百万!如此一逞再逞,还有我大明江山么?”
皇上不吃捧了,周延儒暗忖,崇祯已不是十几年前的小皇上了,“皇上说得是,是臣愚钝。”
“不说这些了,你复任首辅,如何做去?”
周延儒就等这一问,张溥、吴昌时等人早为他谋划妥当,“臣已缮就奏疏。”说着袖出呈上,又清了清嗓道:“概要之,臣以为当前要务莫过如下几项:开释漕粮、白粮欠户;免除民间积久拖欠的赋税;凡遭兵火灾荒之地,减免当年两税;苏、松、常、嘉、湖诸府遭大水,恩准明年以夏麦代漕粮;赦免开释流罪以下囚犯;恢复被革举人功名;增科举取士名额;召还因言事遭贬谪官员,特别是老成名德之臣。”
“呵呵,说得头头是道。”崇祯叹一声,“是呀,老成名德之臣,老成名德之臣。”
“老成持重、人望高的大臣不应轻易废去。”
崇祯翻着奏疏,“疏中并未实指呀?”遂合上疏道,“卿可指来。”
“是。如刘宗周、黄道周、倪元璐、郑三俊。”
“哦?黄道周曾弹劾卿呀!”
“黄道周其心正,劾臣是误解,臣不以言废人。道周其人其文可传之史册,如不得用,天下惜之。”
崇祯频频点头,“好、好,接着说。”
“刘宗周出掌都察院,郑三俊出掌吏部,范景文出掌工部,倪元璐辅佐兵部,释孙传庭,追赠文震孟、姚希孟。”
“就按卿说的去做。”崇祯起身走过御案,向着延儒深深一揖,“朕以天下听先生。”
皇上只在日讲时称讲官为先生,对德高望重的老臣称先生,更无向臣下行礼之事,周延儒大惊失色,扑通跪倒连连叩头:“臣受君礼,有违纲常,臣罪该万死!”
崇祯伸手扶起,“快起来!”看延儒起来,再道,“朕说的是心里话呀,大明中兴,就在爱卿身上呀!”
周延儒眼泪已流到胡子上,“臣知道,臣身上有千斤之重啊!”
崇祯坐回椅上,“周延儒听旨:卿为内阁首辅,加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延儒叩头谢恩。崇祯再向王承恩道:“赐宴,为朕的爱卿洗尘!”王承恩应一声出去,周延儒也跪谢跟着出去。崇祯看着周延儒背影,脸带微笑,“还是他做!”
拼死一战
一场恶战持续了一整天,将士都已筋疲力尽。双方死伤相当,胜负未分,但明军终未能突破清军重围。傍晚松山城崇寿寺内,众将围桌而坐,议论了小半个时辰,终是未得要领,个个愁眉不展。
默了一时,洪承畴忽然发出一问:“你们可知道这松山为何名松山?”这一问离题太远,没人接茬。洪承畴叹一声,款款道来:“《旧唐书》载:‘辽东之地,周为箕子之国。’箕子和比干都是商纣王的叔父。殷商末年,纣王残暴无道,不但不听箕子、比干的劝谏,反而将比干剖心杀死。箕子眼看天下要亡在昏君侄儿手里,自己又无力回天,便包好祖宗牌位,带领族人东行而去,一直到了此地。但见遍山都是松树,郁郁葱葱,山南一块平地,便在此立寨建城,手指大山说:‘此山就叫松山’。周灭商后,箕子又从这里去了朝鲜,周武王就将朝鲜封给了他。”说到此洪承畴又长叹一声,“箕子到此而国亡,我等困于此,更有何话说?”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静默片时,吴三桂解嘲道:“督师是说,此处青山埋忠骨?”
“敌环松山而营,我欲战而力不支,欲守则粮已竭,如何?”
“决一死战,怎知力不支?”曹变蛟道。
“对!”王廷臣立刻附和,“死中求生,唯此一途!”
“好,拼死一战!”洪承畴昂首立目,“如陷胶着,我军必力不能支,故只利速战。诸位各须敕厉本部,与敌力斗。本督亲执桴鼓,砥砺军心。解围制胜,在此一举!”
“慢!”张若麒站起身,“不是决战,应是突围。”
“哦?”洪承畴道,“向哪突围?”
“自然是宁远。”
“哼哼,现在又如此说!”洪承畴冷笑道,“当初与陈新甲鼓动皇上要本督速战的是你,到了宁远要本督出战的也是你,如今怎要缩回宁远?你原属刑曹,本不知兵,却进轻冒之言,一味催战,致我履险顿师,进不能突围,退不能善后,形见势绌。”洪承畴甩手划一圈,“难道这些重臣宿将都不如你吗?!”
见张若麒愧不能对,王朴道:“大人说得对,但现在奴势重大,又围山挖壕,如四面出击,兵力分散,终不能闯壕,故应集中兵力,选准一面突围。”
洪承畴眉头微皱:“往时诸君都矢志报效,今日正是机会。粮尽被困,便是守也死、战也死。即便突围出去,松山城必不保,锦州亦将步其后尘,还有何颜面见圣上,见江东父老?”
“大人,”白广恩道,“如果战之不胜,只有退入松山城。但笔架山之粮未及运入即为敌所夺,松山城中守兵虽有一年之粮,但城外列屯十万援兵。粮道既绝,城中之粮欲分不足。大人可有把握此战必胜?”
洪承畴看着吴三桂道:“吴将军,你说呢?”
吴三桂略一沉吟:“以现状看,此贼尚难剿杀,而粮草尤难转运。”话虽委婉,意思也是突围。
张若麒现出得意之色:“目前不但锦州困,松山又困,松山之粮仅给三日,故回宁远就食是上策,暂回宁远是为再战。既然各位将军都有此意,应是可行。”
曹变蛟“腾”地站起,指着张若麒道:“大人不要听他的!他来时,振臂奋袂,夺权指挥,纵心逞欲,致上下但知有张兵部,不知有洪总督,如今却又首倡逃跑,十足败类!”再向洪承畴道:“此次贼奴倾巢而出,正是灭贼之时。我军数量、火器都胜于贼奴,怎能畏战?不灭而回撤宁远,将再无灭贼之机!”
洪承畴起身踱步,心中掂量。他想决战,是怕逃回宁远也难逃朝廷斧钺,他也明白决战几无胜算;如果全军覆没,清军几乎可以长驱直入了。思来想去,转了两个来回,拿定主意,复站住道:“粮道既绝,守就是死,只有战或可幸于万一。本督决意孤注一掷,人马分作两路,曹变蛟、王廷臣、吴三桂为左路,王朴、白广恩、张若麒为右路。明日望诸君同心协力,奋力一战!”
怒斩溃兵
锦州城北五十里的戚家堡,百姓早已人去村空,住满了清兵。一处大宅子灯火通明,各路将领陆续赶到,前厅里坐了一圈。皇太极听报人已到齐,便走出来。众将起立欲行见驾礼,皇太极一摆手:“免了,说正事,都坐下。”待众人坐下,方道:“一场混战,洪承畴未达目的。你们说,他会怎着?”
“还能怎着,粮草被咱截了,还得打呗。”多铎道。
“怎么打?”
“像今天这样打,他不成了。我看,他只能突围。”多尔衮道。
皇太极微笑点头:“向哪突围,塔山,还是海上?”
“宁远,只有宁远,他们才有充足的粮草。”
“不错,何时?”
多尔衮清了清嗓:“洪承畴到此已一月有余,这山上树木繁茂,搭建粮库不易,只能露天存放,雨打日晒,咋还能吃?况且从山下往山上运粮十分不便,故存粮必不多……”
不等他说完,阿达礼就截断他:“正因树木繁茂,才好砍伐搭建粮库。”
多尔衮一声冷笑:“他要的是速战速决,绝不会费力建粮库,我们也没发现明军砍伐树木。”遂转向皇太极,“一月之数已超过他的预期,我料明军存粮不过二三日之用,突围只在今明两日。”
皇太极十分满意,心想这小子益发老练了,遂提高声音道:“今夜敌必遁,海上也不能不防。诸军听令!”众人“唰”地起立,“我左翼四旗护军可至右翼汛地排列,右翼四旗护军及骑兵,蒙古兵前锋俱比翼排列,直抵海边,各固守汛地,敌南逃的海陆两路皆完全封堵。敌之遁者,有百人则以百人追之,有千人则以千人追之,如敌众多,也要穷追不舍,务予全歼!”
王朴回营,待到夜半,点齐人马,衔枚疾走。白广恩得报大惊,王朴逃了!此举必致敌警觉,明日决战便成泡影,立马通报洪承畴。各军闻知王朴先逃,惊动清军,情知等不得了,纷纷出动夺路而走,哪知早被皇太极算准,处处设伏,以逸待劳,奇兵突起,如逐豕射鹿、砍菜切瓜,明军毫无还手之力,各部争驰,马步自相蹂践,任人宰割,弓甲丢弃遍野。
张若麒命大,率先跑到海边,夺得一只渔舟,向南驶去。走出不远,只见一群残兵败将也跑到了海边,后面则是敌骑追来。前有大海,后有追兵,正踌躇间,忽见一名偏将拔刀向天大叫道:“宁死大海,不降胡虏!有种的,随我赴海回归故土,可对皇天后土,可见爹娘妻儿!”说罢昂首走向大海深处。明军将士纷纷跟进,毅然蹈海,敌军乱箭如蝗,赴死者数以万计,浮尸水面与波上下,却几无降者!张若麒看着,潸然泪下。
偏是曹变蛟不随大流,率部一路冲杀,锐不可当,清军反而奔溃。曹变蛟冲出重围,却未向南跑,反而杀入敌阵,兀的看见一面大旗,便直冲过去。此处正是皇太极的大营,立时大乱!亲军抵死拼杀,四面清军见有明军直冲圣驾,马上围抄过来。曹变蛟渐渐力不能支,返身回撤,跑向松山城。
吴三桂、王朴逃入杏山,马科奔入塔山,洪承畴眼见兵溃至此,知道不但决战不成,就是突围也不成了,也退入松山城。
晨曦初露,各路将领齐集皇太极大营,等人到齐,皇太极劈头问道:“冲到朕大营前的汉将是谁?”
孔有德上前一步:“救驾时我与他打了个照面,此人是玉田总兵曹变蛟。”
皇太极点点头:“明廷不只有袁崇焕、孙承宗,看来我们的对手还不少。”说着阴下脸,“去,集合各路人马到大营前,把那些不敌汉兵溃败逃跑的人,无论官兵,拉出去,当众处死!”
阿济格一震:“处、处死?几百人都处死?”
“怎么,不该吗?”
“皇上,射鹿中君的猛克都没处死,要处死这些溃兵?”
皇太极猛地起身:“猛克是失手,出于无意。这些败兵不杀,以后再碰到这等强悍之敌该如何?岂不都要学了样子?不要说取中原,怕是自身都难保了!”刚说到这,皇太极身子忽然摇晃了一下,鼻血涌出!两名亲兵立刻上前扶住,扶他坐下。
“快,传御医!”阿济格喊道。
“不必,朕心中有数。”皇太极摆摆手,掏出手帕擦了擦,道:“此战大捷,虽然消灭了明军援锦主力,但是松、锦、杏三城仍在明军之手,宁锦防线未破。明军除了龟缩进松山城的,大部逃向了杏山。要乘胜穷追,围歼务尽。”遂起身走到铺在地上的大图前,“济尔哈朗,阿巴泰专力围攻锦州,多铎、阿达礼围攻松山,阿济格围攻杏山。锦州、松山所掘壕堑要加强巡视,壕上立桩,桩上拉绳,绳上系铃,铃边伏犬,城外薪草令我兵割取,使敌无法藏身。蒙旗各军设伏于高桥大路两旁,汉旗各军设伏于桑噶尔寨堡,这是杏山逃兵必经之路,务求聚歼!”
不出皇太极所料,三天之后,逃入杏山城的吴三桂、王朴乘夜率残部杀出,向宁远奔逃,伏兵四起,明军败奔高桥,再遭伏击,又败走塔山,清军前堵后追,斩获甚多,明军悉数被歼,吴、王二人仗着武功,仅以身免,逃回宁远。
皇太极命清军“行猎山野,搜剿捕敌”,收降明军无法逃出四处躲藏的散兵游勇。各军清扫战场后,多尔衮报皇太极,历时十二天的大战,斩杀明军五万三千七百八十余人,获马七千四百四十四匹,甲胄九千三百四十六件,赴海死者无法统计。明十三万大军损失过半。
捐躯疆场
傅宗龙设营河南新蔡,在大营外迎到保定总督杨文岳、山西总兵虎大威,寒暄几句,便向杨文岳道:“斗望,你们带了多少人马?”
“两万。”
“好。我现有李国奇、贺人龙两支人马,也是两万。四万军,可与闯贼一搏了。”
虎大威道:“大人,闯贼可是五十万呀。”
傅宗龙盯住虎大威:“虎总兵,你可敢一战?”
虎大威抱拳道:“唯大人命!”
傅宗龙扶住大威肩:“两月前,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攻邓州,你与斗望不也是以两万敌数十万吗,大破贼众,斩首千余级。”傅宗龙做个“里请”的手势,“此战将军也必能擿巢探卵!”
杨文岳边走边道:“大人,邓州之战是李、张、罗初合,协调不力,而且李自成、罗汝才二人与张献忠不协,所以我军才能觑隙而分歼之。如今李、罗合军而且相谐,非邓州之战可比。”
“我怎不知?”傅宗龙轻叹一声,“实不相瞒,受命之日,圣上送我四字:须尽死力。我知道此任便是有死无生。捐躯疆场,总强于受朝廷斧钺。”傅宗龙站住握住杨文岳手,“也望诸公效命,全军尽力,不负家国。”
二人齐答:“遵命!”
进了大帐,傅宗龙指着大案上的地图道:“闯贼自枣阳取道应山入河南,目前集于汝河上游,从动向看,欲攻汝宁。本督料他拿下汝宁后必再攻开封。福、襄二王殒命于闯贼,如果开封周王再陷贼手,我等只有自裁以谢圣上了。所以必堵贼于汝宁前。”
杨文岳指着地图道:“我军可北渡南汝河,趋汝阳,先断他东顾之路,再视情势相机而动。”
“好,”傅宗龙握住二人臂膀,“望二位与我同心协力,一战溃敌!”
中午时分,傅宗龙大军行至一片密林,听贺人龙言,下令止兵为营,埋锅造饭。大军便解甲丢枪,分散了各找地方坐了,有的便放倒闭目养神。正等着填肚子,忽闻一阵锣响,众军惊愕,待睁眼看,农民军从密林中杀出,忙拾枪捡刀,披挂迎敌,怎奈农民军是十几万大军,也是身经百战,且是有备而来,官军不过四万,且是仓促应战,一片混乱,遂被敌分割,渐渐不支。贺人龙、李国奇见农民军渐成合围之势,抵挡不住,便合力向东,杀出重围。至日暮,农民军息兵,只围不战。傅宗龙身边只剩直隶标营,遂与杨文岳商量,傅军屯西北,杨军屯东南,画堑而守。至夜半,虎大威和副将摸至杨文岳身边,架起杨文岳就走,推上马,二人也翻身上马,左右挟住杨文岳,一声唿哨,率军向北杀去。杨文岳无奈,只得随军裹挟而去。农民军虽有防备,毕竟也困顿不堪,竟被这彪人马冲出包围。
杨文岳立刻传令贺人龙、李国奇救援傅宗龙。二人见农民军排山倒海,心虚怯战,踟蹰不前。傅宗龙见只剩自己被围,清点人马,只有六千,遂向诸将言:“今日陷贼中,当与诸军决一死战。”竟支持了五日。粮弹俱尽,遂杀马骡充饥。马骡尽,又取敌尸食之,竟又坚持了三日,营中火药、铅子、箭矢并尽,只得强行突围,直奔项城。一路杀敌千余,农民军层层堵截,诸军星散。至项城八里,傅宗龙被生擒。
农民军改换官军服装,押傅宗龙来到项城南门,对城上守军喊道:“秦督傅宗龙傅大人来了,快开城门!”话音未落,只听城下一人大叫:“我是傅宗龙,不幸堕贼手,我左右皆是贼兵假冒官军,万不可开城门!”傅宗龙身旁一人抽刀便砍,傅宗龙被砍倒地,仍叫骂:“我乃朝廷大臣,杀则杀矣,岂能为贼赚城!”遂被乱刀砍死。城上守军见状,立即箭下如雨,农民军只得退却。
托国辅臣
正月初一辰时整,四名金盔金甲的武士从皇极殿两侧走到陛阶之上一字排开,一声高唱“吉时已到”,银鞭三响,钟声四撞,又一声高唱“奏《贺圣朝》”,顿时鼓乐齐鸣:
天运推迁虏运移,王师北讨定燕畿。百年礼乐重兴日,四海风云庆会时。除暴虐,抚疮痍,漠南争睹旧威仪。君王圣德容降虏,三恪衣冠拜玉墀。
文武百官从午门鱼贯而入,列班站好。又一声高唱“奏《一统之曲》”,鼓乐再起:
大明天子驾飞龙,开疆宇,定王封。江汉远朝宗,庆四海,车书会同。东夷西旅、南越北戎,都入地图中。遐迩畅皇风,亿万载,时和岁丰。
崇祯头戴天平冠,身着大朝服,自交泰殿坐大轿进入皇极殿,嗣后便是进表、传制、进见一番折腾,直到奏响《治安之曲》,新年朝贺大礼才算功德完满:
忠良为股肱,昊天之德承主恩,森罗拱北辰。御炉烟绕奉天门,江山社稷兴。安天下,军与民,龙虎会风云。
礼毕,崇祯没有还宫,走下御座,东面而立,对王承恩道:“召阁臣进来。”阁臣们奉召由殿东门进入,行叩头礼。崇祯朗声道:“阁臣西班来!”阁臣们起身,却是一头雾水,见崇祯面西站着,就不知自己该如何站班了,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崇祯对王承恩道:“请阁臣西班来。”王承恩引导着,阁臣们才于西班立定。崇祯面向阁臣道:“古来圣帝明王皆崇师道,至今日讲犹称先生,尚存遗意。卿等即朕师,敬于元旦端冕而求!”说罢做个长揖。
阁臣们张皇失措,扑通跪倒,周延儒连连道:“臣等菲才,不敢当、不敢当!”
“先生正是朕该敬的、该敬的,先生请起。”待几人谢恩起来,崇祯道,“经言:修身也,尊贤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朕之此礼,原不为过。今而后,道德惟先生训诲之,政务为先生匡赞之,调和燮理,奠安宗社民生,惟先生是赖。”
周延儒道:“臣等自知责任重大,全凭皇上主持。”
“职掌在部院,主持在朕躬,调和在卿等。自古君臣志同道合,而天下治平,朕于先生有厚望焉!”
周延儒深深揖下:“臣等竭尽驽马,不负皇上深心。”几人也跟着揖下。
“好。王承恩,给大人们搬椅子来。”待众人坐下,崇祯扫视一圈,换了话题:“兵部尚书陈新甲认为只有议和一途,才能扭转关外局势,先生们意下如何?”
几人都看周延儒,周延儒低头不语。谢升遂道:“臣也是此意。”闻此言,几人也跟着点头,惟周延儒呆若木桩。
崇祯盯住周延儒好一会儿,见他仍不答,才道:“好,就让陈新甲秘密主持议和。陈新甲荐主事马绍愉,加职方郎中,赐二品服,充任使者,驰赴宁远。听好,此事绝不可泄于诸臣!”崇祯顿了一下又道:“山陕那边,谁可继任傅宗龙?”
“臣以为陕西巡抚汪乔年可继。”谢升道。
汪乔年父汪时和,先帝时为刑部司郎中,先帝曾下诏称其为“清吏”,赞乔年母“性温且慧,德静而方,恩加下贱,泽沛慈航”。汪乔年崇祯二年起工部,迁青州知府,只带二仆,不携家眷。他节俭清廉,粗衣淡饭,却在衙前置十余口大锅,给告状之人做饭用,因此吏卒无一人敢索一钱。乔年还善驰骑,习弓刀击刺。后以治行卓异迁登莱兵备副使,累迁至今。
听谢升讲完,崇祯立刻拍板:“汪乔年继傅宗龙为总督。传谕,傅宗龙朴忠,复官兵部尚书,加太子少保,谥忠壮,荫子锦衣世百户,予祭葬。”崇祯靠向椅背,“还有一事:阁臣们为东宫侍班讲读官拟的讲仪五条朕看了,很好。此事已拖了很久,确是不能再拖了。朕想,除经书外,每摘简要《通鉴》一段进讲,凡于治乱邪正是非之际,详细开陈,以古镜今,当为益不小。”说着从案上拿起一黄匣子打开,取出一纸,“这是朕亲笔手书的《钦定官属约八条》,你们看看。”
周延儒接过,几人都凑过头看,见写的是对太子身边之人的禁例,诸如不得离间亲亲,不得交接有司,不得诳吓给诱,不得擅作威福,不得言动非礼,不得关防欠肃,以及内外有别、出入当谨,等等。
“此祖宗未有之举,皇上思虑深远缜密呀!”周延儒道。
“既然诸卿无异议,”崇祯看向王承恩,“送去中宫,传谕东宫上下诸人等。”然后话锋一转,“前日侍讲,汝玉言加派聚敛之害,朕怒责他边饷匮乏,未见长策,徒做皮面语。静下心来,朕颇后悔。朕想当众臣面向他道歉。”
周延儒心说皇上果然成熟、老练多了,欲以唐太宗为师,遂道:“倪元璐,儒者,心怀坦荡。他自言不敢怀利以事君,自不会心怨皇上。臣以为不必道歉当面。”
“不是这话。讲筵有问难而无诘责,不对,有问难,也应该有君臣之间的诘责,宜让大臣们都知道。”崇祯似不经意随手拿起一册书问道,“张溥、张采是怎么样的人?科道官为什么热心称赞他?”
蒋德璟道:“是好学之人,腹中多书。”
“朕听说张溥为人偏激。”
周延儒立刻跟道:“张溥、黄道周都不免有些偏激,但他们擅长学问,所以人人都惋惜他们。”
见崇祯没作声,蒋德璟道:“道周充军,已见皇上恩德宽大。只是他一生清廉,家中困顿,让人怜悯。”
“是,幼玄学无不通,并且为人很清苦。”谢升道。
见崇祯露出微笑,陈演便道:“幼玄这个人对父母也极孝顺。”
崇祯站起身:“好啦,黄道周复原职,先回家养病。前面所说,诸爱卿去办吧,首辅暂留。”
待几人叩谢出去,周延儒道:“两年来,皇上一直布衣,臣心不安。皇上还每月持斋十日吗?”
“是,朕不改。不说这个。议和之事,先生如何想?”
听这一问,周延儒又不语了,只低了头。
崇祯脸色暗了下去,他心里明白周延儒无论怎样表态,身为首辅,必是众矢之的。但是,这责任就该皇帝一人承当吗?!该担当时都做了缩头乌龟,让皇帝一人挨骂,还是个私心重于国家!遂沉着脸道:“还是那句话,朕以天下听先生!”不待周延儒跪倒,转身向后宫去了。
周延儒回到家中,家仆引来一人,自称是张溥家人,跪下道:“我家老爷去了!”
周延儒一时没明白:“何谓去了?”
“我家老爷昨夜逝了!”
周延儒大惊:“怎、怎就逝了?”
“昨午后去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老爷家,回来不过一个时辰便腹痛难忍,半夜就去了。”
周延儒呆坐片时,喃喃道:“方才皇上还说起他。”遂挥挥手道:“知道了,你先去吧,我就来。”待来人走去,周延儒阴阴道,“必是吴昌时所为!这个小人!”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吩咐备礼,喃喃道:“也罢,天如去,我才好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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