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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危
近午时分,洛阳城内,一顶小轿抬到福王府门前落下,轿中下来一人,五十多岁,儒生模样,急匆匆登上台阶,对王府家丁说:“去通报王爷,吕维祺求见。”
吕维祺来过,家丁们认得,但福王府家丁仗势惯了,知道王爷不待见这姓吕的,眼望天道:“王爷正忙,不见客!”
“今天是大年初一,老夫给王爷拜年,哪有不见客的道理?”
家丁心说有你这样空手来拜年的?“王爷有话,今年不拜年。”
吕维祺怒道:“我有要事,关乎王爷性命,你们担待不起!快去!”
不想那些家丁哧哧笑起来:“关王爷性命?王爷命在你手?说笑呐?”便都扭过脸去不理他了。
吕维祺大怒,一把推开家丁,大步闯进去。家丁赶忙拦阻,吕维祺抱住一棵大树,死不放手,一面大喊:“吕维祺求见王爷,有大事相商,天大的事!”
吵闹声惊动了朱常洵,不一会儿管家出来道:“都放手,老爷请吕大人进去。”
管家将吕维祺直领到餐厅,却见朱常洵、河南巡抚李凤仙、河南知府亢孟桧、河南参政王胤昌正在吃喝,还有一人不认识。见吕维祺进来,朱常洵道:“坐下,一起喝。”
吕维祺不屑一顾,向朱常洵浅浅一揖,“下官不是来吃喝的。宜阳、永宁二县已为贼所破,王爷可知道?”
“知道,这不搬来了救兵。”朱常洵指着那人道,“这位是河南总兵王绍禹王大人,刚赶到洛阳。”又指着吕维祺道,“这位是前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吕大人。”
王绍禹抱拳道:“久仰吕大人之名。”
吕维祺也略一抱拳:“王大人辛苦了,洛阳城就仰仗大人了。”紧接着又道,“城外驻兵就是王大人带来的?”
“不错。”
“有多少兵马?”
王绍禹道:“一万。”
“一万?加上城内驻军,总共不到两万。李自成破永宁不过两万人马,现在可是十万呀!”
“这我知道。”王绍禹道,“永宁当初多少兵马?”
“听说是两千。”吕维祺转向朱常洵,“贼势汹涌,窥洛甚急。无坚不破,无攻不克,现十倍于我。再看我城中,皆鸠形鹄面而垂毙者,军乏粮饷,一无可恃,有累卵朝露之危啊!”
“那当如何?”朱常洵嘟着胖脸问。
“下官昨日出城,闻城外守军私语,说王府金钱百万,厌食粱肉,而令吾辈枵腹死贼手。饥民之思乱可虞,人心之瓦解堪虑呀!”
朱常洵拉下脸,看着王绍禹:“你刚到洛阳,部下就敢如此议论本王?!”
王绍禹起身一揖:“道听途说,不过谈资,以解无聊,王爷不必介意……”
吕维祺打断他,自顾自说下去:“如永宁宗室官绅,悠悠忽忽,靠天度日,一筹不画,一钱不舍,一言不听,如今悔之何益?为王爷计,散财以充军饷,济时荒,庶可免噬脐无及。”
一听要钱,朱常洵便把话岔开,“先说如何守城吧。”
听这一问,众人就都看向王绍禹。王绍禹似早成竹在胸:“标下如此安排,请王爷定夺。巡抚李大人守西门,知府亢大人守南门,参政王大人守东门,属下守北门,各领四千人马。王爷看可行?”
“你是说你要进城?”朱常洵瞪大眼。
“是。”
“那可不行。你得城外御敌,把李自成赶跑。”朱常洵是怕乱军进城图谋不轨,于己不利。
“城外御敌?”王绍禹心想这肥猪咋跟他坐龙床的侄子一个想法?当年袁崇焕城外御敌都差点败了,我有袁崇焕那本事?“您老人家让属下一万人马城外抗贼十万大军?武大烈城内守御都没扛住李自成二万人,你让我野战他十万人?那这洛阳城一天都守不住!”
朱常洵想了想,“这样吧,你带两千人入城,其余由你的副将刘见义、罗泰带领驻东关。只要你守住洛阳,本王送白银百万,并上奏朝廷,保各位加官进爵。”
“为何守住洛阳才犒赏?”吕维祺道,“王爷现在不出钱助饷,这洛阳城守得住么?”
让朱常洵掏银子本就是剜心之痛,先掏银子,如果守不住,岂不白掏?左右掂量一番,才道:“这样吧,请王总兵组织敢死队,夜袭李自成。如有战果,每人赏白银一百两。”
吕维祺叹一声,一跺脚,走了。
强占名媛
苏州阊门外的横塘,景致优雅,水塘石桥,绿野天趣。一日午后,一个年轻书生走到一处宅子前,左右看看,轻声道:“好个幽静所在!”,遂举手叩门。
不一会儿,门开处探出个脑袋,像个丫环,上下一打量来人,“你找哪个?”
书生浅浅一揖,“在下冒昧登门,求访圆圆小姐。”
丫环一撇嘴,“我家小姐是任谁都可随便见的?小姐没空,别再扰人!”说着就要关门。
书生伸手推住门,“劳烦姑娘通报一声,就说如皋冒襄求见,小姐一定会见的。”
丫鬟又看看冒襄,心说还算清秀儒雅,就是有些自大,敢说小姐一定会见,不知是何来头,便道:“你等着。”就合上门。果然时间不长就转回来,开了门,换了笑脸,“随我来吧。”
冒襄随丫环来到客厅,陈圆圆早在门口迎候,一身淡黄裙,薄施脂粉,果然是天人姿色!冒襄长揖下去,“小姐勿怪在下孟浪,得睹仙颜,于愿足矣!”
圆圆浅施一礼,道:“先生就是江南四才子之一的冒辟疆?”
“不敢当。若说是复社四才子,在下不谦。”冒襄笑道。
“好大口气!复社本就是才子堆。在复社称才子,也就是天下才子了。”圆圆也笑道,“先生请。”
进到客厅,迎面八仙桌上是一幅中堂,画的是伯牙鼓琴,两旁的条幅是“巍巍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冒襄微笑道:“瓠(hù)巴鼓瑟,而沉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小姐之曲,在其上乎?”
圆圆笑道:“这是荀况《劝学》篇之语。”
冒襄抑扬顿挫地吟道:“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圆圆也摇头晃脑道:“此乃曹植《洛神赋》。公子是要考我么?”
“在下再找不出‘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形容小姐,只好比洛神。”
圆圆立刻道:“典出《世说新语·捷悟》。”
《世说新语·捷悟》记,曹操、杨修途经曹娥碑下,碑背写此八字。曹操问杨修:“你解不?”杨修答“知道”。曹操说:“你先别说,让我想一想。”走出三十里,曹操说:“我知道了。”二人同时写出:“绝妙好辞”。黄绢,色丝也,于字为绝;幼妇,少女也,于字为妙;外孙,女儿之子也,于字为好;齑臼,盛装、研磨辛辣调料的器具,受辛也,于字为辞。曹操叹曰:“吾不及修三十里。”
冒襄又吟道:“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圆圆撅起小嘴,目间却含笑:“这是宋玉《登徒子好色赋》,原来公子乃登徒子之流。”
冒襄不管不顾,接着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qiúqí),齿如瓠犀,螓(qín)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句出自《诗经·卫风》。”圆圆连连摆手,“我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公子再考我,我就该出窘了。”
“在下不是考小姐,是小姐淡而韵,盈盈冉冉,椒茧湘裙,如孤莺之在烟雾,让在下不由想到这些句子。”
丫环奉上茶,二人坐下,冒襄道:“在下以为小姐门前一定是车水马龙,蜂喧蝶舞,不想却是如此清静。”
不等圆圆答话,丫环先接道:“公子当我家小姐什么人?就是那些达官显贵,想见我家小姐一面,也难着呢。小姐对公子您可是破例了。”
冒襄起身笑着向圆圆深深一揖,“冒襄受宠若惊。”
待丫环出去,圆圆道:“公子何以知道我家?”
冒襄诡笑道:“跟蹑而至。”
圆圆吃惊道:“公子何时跟踪我?”
“昨日一曲弋腔《红梅》,似云出岫,如珠走盘,”冒襄拿腔作调道,“小生听痴了,便一路跟来。”
圆圆笑道:“原来是个无赖。”
冒襄指着中堂扯回最初的话题:“小姐可觅得钟子期?”
圆圆笑着摇头,“远在天边。”
冒襄也摇摇头,“也许近在眼前。小姐可否弹上一曲,看在下解是不解。”
圆圆轻轻点头,起身道:“公子随我来。”轻移莲步引冒襄来到书房,燃起一炷香,坐到琴前,轻舒纤指,高下飞扬,琴声缓起,一时曲水流觞,一时云蒸霞蔚,一时花木扶疏,一时绵渺凌虚……
琴声落下,冒襄吟起:
渔翁夜伴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消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冒襄吟罢,圆圆道:“此曲名《渔歌》,南宋毛敏仲制,取意于柳宗元《渔翁》。此曲何处最让公子心怡?”
冒襄毫无思索:“欸乃之声。”
“公子果然知音。”
“那就请小姐再抚一曲。”
圆圆再抚一曲,边抚边唱:
雉朝飞兮鸣相和,雌雄群兮于山阿。
我独伤兮未有室,时将暮兮可奈何?
冒襄愕然:“这是《雉朝飞》,难道是姑娘心曲?”圆圆笑而不答,冒襄心领神会,也笑道:“喷珠溅玉,珠圆玉润,如珠玉落盘。”
圆圆咯咯笑起来:“怎就有这许多珠啊玉的,莫不是公子江郎才尽了?”
冒襄叹一声道:“是啊,再是比不出姑娘妙音。一鸟入林,百鸟压音啊!”
二人正在眉目传情,灵犀暗通,忽然狂风骤起,一团乌云滚将上来,冒襄起身道:“要下雨了,在下告辞了。”
“我送你。”圆圆也起了身。二人走到大门,圆圆在阶上站住,一把挽住冒襄,眉梢眼角流出不舍之意,“可有再见之期?”
“冒襄也想再近芳泽。”
“半月后,一起到光福寺看那冷云万顷的梅花吧!”
“实不相瞒,冒襄此来是去接母亲,路过苏州,短时内难再相见。八月我送走母亲后,再到苏州,我们一起去虎丘赏桂,可否?”
“一言为定。”
看着冒襄走远,圆圆正要转身回去,一匹快马在门前停住,下来一人,浅浅一揖道:“可是圆圆姑娘?”
圆圆见这人是官身装束,也还礼道:“大人是——?”
“在下是本州判官,想请姑娘走一趟。”
圆圆所见官者甚多,又极聪慧,知道州判是从七品的官,却自称“在下”,不免惶惑:“请问大人何事?”
“有一位京城来的老大人要见姑娘。”
“京城?敢问大人是什么人呐?”
来人一笑,“当今国丈,皇上的老泰山。请上车吧。”
圆圆这才看见后面还跟着一辆轿车。国丈爷点名见自己让圆圆很吃惊,但官府登门,自然辞却不得,只得回身招呼远远站着的丫环过来,吩咐一番,便上了车。
活煮福王
正月初十,洛阳七里河几百守军被农民军包围,刘见义出兵救援,亦陷入围中。罗泰求援王绍禹,王绍禹哪敢出兵,推脱拒援。罗泰无奈,自往救援,冲进围中,却再也冲不出来。刘见义、罗泰大骂王绍禹无情无义。一番商量之后,出营请降。李自成大喜,亲见刘、罗,设宴压惊,始围洛阳城。王绍禹组织了三百多人的敢死队,全部是亡命之徒,多为监狱重刑犯人,连续出击,开始颇有战果,毕竟悬殊过大,最终全部战死。农民军四城同时发起攻击,杀了一天,至晚未能破城,李自成鸣金收兵。
朱常洵大喜,命其子朱由崧和李凤仙、亢孟桧、王胤昌分赴四城,送去酒、肉、衣、帽。组织百姓向城上运石块、木头,运送伤员,命城中所有郎中上街救治伤员。
李自成也没闲着,召见刘见义、罗泰:“你二人熟悉城内情况,可有破城之法?”
二人互看一眼,刘见义道:“洛阳是十三朝古都,城高四丈,筑四大城门。东为建春门,西为丽景门,南为长夏门,北为安喜门。并建阙楼,周筑月楼,又筑三十九座抗敌台及四角楼,极其坚固。城外护城河深五丈,宽三丈,引入廛(chán)水,可谓易守难攻。官府下告示,城中所有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女都要参战,男人上城,女人做饭。不从者杀。东、南、西三门都是城内原守军,怕城破阖家老小遭屠戮,故拼死抵抗。唯北门是援军,本无斗志。那王绍禹长期克扣军饷,早为部下所愤。故集中兵力攻此门,必克。”
第二天李自成收缩兵力,于东、南、西三门用少数兵力佯攻,牵制住守军,在北护城河上架设几十座木桥,数十架云梯猛攻北门。王绍禹看出北门是敌主攻方向,急调东、西、南三门民团、练勇支援北门,火箭巨石齐下。激战一天,双方均死伤惨重,仍未拿下,李自成不得不收军。
入夜后,城内守军和百姓在城墙下燃起堆堆篝火取暖。二更时分,忽听城外有人喊话:“城中的弟兄们,我是刘见义。王绍禹克扣了你们多少军饷,你们还为他卖命?福王脑满肠肥,百姓冻馁街头,你们还愿为他守城?随闯王,不纳粮,有田种,有衣穿。快开城门投闯王吧!”
四更时分,北门城楼忽然燃起大火,城门大开,有人在城上高叫:“刘将军,我们反了,请闯王入城!”
刘见义、罗泰立刻集合部队,翻身上马,被李自成拦住:“不会是设伏吧?”
罗泰笑道:“闯王放心,这一,都是我的弟兄,都恨王绍禹,不会赚我;这二,城中守军不过两万,分守四城,我有数十万大军,他怎敢设伏开城?”遂抖缰纵马,“上!”率先入城,城中立时杀声一片,大火连营,抵抗的守军和百姓全被杀死。
农民军分赴各个衙门,全城搜寻朱常洵未果,刘宗敏正在焦躁,忽有一军士跑来,报说一小沙弥报称朱常洵在迎恩寺,刘宗敏立刻赶到迎恩寺,将寺院团团围住,砸开山门,将僧人全部抓到大雄殿前,审问住持法广和尚。法广拒不承认,刘宗敏抓出五名僧人杀死,扬言如不说就再杀五人。法广注目地下良久,长叹一声,说出福王躲在大殿佛像下秘洞中,然后一头撞向殿柱,登时脑浆迸裂!
朱常洵被带去西关周公庙见李自成,只见周公庙西院地下坐满了被抓的洛阳城官吏和有钱大户三百余人,吕维祺、亢孟桧、王胤昌也在其中。众首领见到朱常洵哈哈大笑,李过道:“好肥的王爷,可拿去熬灯油!”
朱常洵见吕维祺也在,立刻大叫:“吕先生救我啊!”
吕维祺斜他一眼,“我命也在顷刻之间。”
李自成见朱常洵单向吕维祺求助,知道是个人物,吩咐亲兵将吕维祺带过来,“你是何人?”
吕维祺一鲠脖:“大明布衣吕维祺!”
李信一愣,探身道:“你就是前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
吕维祺也一愣:“怎么,贼人也知道老夫大名?”
李信向李自成道:“此人不可杀。”
“为啥?”
“此人是大贤。河南大旱,民间藉藉,他尽出家私,设局赈济百姓。天启时,开封建魏忠贤生祠,他致书同僚勿做此事。他是大儒,著述丰厚,有《明德堂文集》《孝经本义》《孝经翼》《节孝义忠集》等传世。杀此人,失文士心。”
朱常洵听见,立刻大叫:“我也是儒士!”
“你?”李自成哈哈大笑,“你身为亲王,富甲天下。河南连年饥荒,米价涨至五千钱一斗,百姓人相食,你却整日肉山酒海,不肯拿出毫厘赈济,拿钱保命你都不干,守财奴也没有做到你这等地步的。来呀,先打他四十大板,将这一身白肉打花花,再砍下头,挂在城门上示众!”
朱常洵扑通跪下,磕头如啄米:“大王饶命,我全部家财都给你们!”
“你全部家财?你还有家财么?你的家财都是百姓血汗,现在已经是我的了,你这条命已一文不值!”
吕维祺高叫:“王爷,您可是天子亲叔,怎能向贼人下跪!死也要死出个样!”
李过大笑:“他这熊样能死出啥样?榨油最好咧。”
刘宗敏一拍大手:“对嗫,他不是福王么,捉一只鹿来,将他与鹿一起下锅煮,这叫福禄全收!”
李过大叫:“以此下酒,这叫福禄宴!”
众人大声叫好:“对,吃福禄大宴,夺朱家天下!”
李自成笑笑,又转向吕维祺,“吕尚书,你今日请兵,明日请饷,要把我们斩尽杀绝,现在又作何打算?”
吕维祺冷笑一声:“我身为前兵部尚书,自恨无兵可杀你们,唯引颈受死!”
“兵部尚书是国之大臣,按情理也应当死。”李自成挥挥手示意亲兵将吕维祺带下,对李信道,“此人说不动,放了他,会煽动民心,故不可留。”
李信小声对李自成道:“民心由我自取。如今取了洛阳,天下震动,义军声望在此一举。威名远播,四方来投,将有雄师百万;恶名远播,今后必遇拼死抵抗,再难下坚城。我军烧杀抢夺,城中无赖趁火打劫,如不制止,大势无望!”
李自成连连点头:“公子说得对。”遂起身道,“从现在起,各部整肃人马,回归大营。由李将军部日夜巡城,有烧杀抢夺者,无论军民,一律当场格杀!官吏大户资财,由李将军收缴,一部分充作军饷,一部分发百姓。听着,杀一人者如杀我父,淫一女者如淫我母!李将军号令就是我的号令!”遂又小声对李信道,“但吕维祺还是不可留,他能蛊惑人心。”说罢一挥手,两名亲兵将吕维祺架出。
举荐同侪
李牟一头闯进来,“闯王、哥,我把人带来了。”
李自成看一眼李信,道:“快请!”
李牟向外一招手,“进来吧。”
一前一后进来两人,虽是读书人装束,却显寒酸。前者略胖略高,后者却又矮又瘦,形如饿鬼。李信迎上去,拉住前者手,“聚明兄,你可来了!”不等来者回答,又向李自成道,“这位就是牛金星牛先生。”再向牛金星道,“见过闯王。”
牛金星深揖下去,“闯王之名,遍及海内,金星仰慕已久,只是不得门而入。”
李自成扶住,“我这闯王之名是刚得的,先生所说闯王,乃是高迎祥高闯王。”不等牛金星回答,紧接着道,“先生不必过谦,早盼着先生咧。”又向身后那人问道,“这位是——”
牛金星忙拉过此人,“这位名宋献策,他精于奇门遁甲及图谶之术,于闯王大有用,故在下将他一起拉来。”
李自成拉住牛金星、宋献策,“好好好,有三位高人入伙,何愁大业不成!”遂拉着二人落座,“一会儿请先生吃福禄宴。”遂看看三人,“先生何以教我?”
牛金星与李信相视而笑,道:“这还须容在下几人与闯王细细商议。依在下看,闯王据河洛之势已定,目下要做的,是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有此,便可图天下了!”
李自成点点头,看着宋献策道:“先生可有话说?”
宋献策捻髯沉吟,突然冒出一句:“朱明王朝国运将终,十八孩儿当主神器。”
几人面面相觑,不得要领。愣了一会儿,李信猛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十八’相合,是个‘木’字;‘孩儿’是‘子’字,两字相叠是‘李’字。是说闯王当登大宝!”屋内之人齐声大笑。“李牟!”李信叫道,“速将此句传遍三军、百姓!”
襄阳陷落
乾清宫西暖阁,崇祯斜倚御榻,正闭目养神,阁臣与六部大臣按次进来,下跪请安。范复粹道:“皇上可好些了?”
“小恙,无碍。”崇祯坐起一些,“都起来吧。将诸卿召来,是想问问王叔被害事。朕御极十有四年,没有一个平安年,越闹越大,至今连亲叔都保不住了,皆朕不德所致,真当愧死!”说着已泪过嘴角。
众人刚起来又都跪下。范复粹道:“都是臣等无能,不能为皇上分忧,拖累皇上呀!”众人齐声应和。
崇祯摆摆手,“不是不是,不怪你们,起来吧。”
众人起身,兵部尚书陈新甲道:“这不是圣上所致,是气数所致。”
崇祯悚然一惊,“卿是说我大明气数已尽?”
陈新甲连连摆手,“臣是说我朝兵连祸结,是天降此难,是气数,非干圣上。”
“唉,”崇祯摇摇头,“说不得是气数。就是气数,亦可人事补救。这许多年,何曾补救得几个?如那河南总兵王绍禹、巡抚李凤仙,见城破,竟撇下福王先自跑了,竟还有脸跑回京城!”
“王绍禹、李凤仙该杀,”范复粹道,“但我大明将士并非尽如此二人者。如永宁知县武大烈、退居乡里的吏部验封司主事张鼎延及乡官张论协力捍御永宁,以两千兵马抗李自成数万大军,竟固守了三日才破。除都司马有义弃城逃走,主簿魏国辅、教谕任维清、守备王正己、百户孙世英均战死,贼向大烈索印,大烈不给,乃被燔灼致死。李自成再攻偃师,知县徐日泰骂贼死,可见我大明尽有忠烈之士!”
“嗯,朕已追封他们,抚恤家属。”
“还是指挥失当。”傅宗龙道,“督师杨嗣昌出兵一年有余,惟玛瑙山一报小捷,从此寂寂,威亦渐挫,致有二王蒙难。还请皇上遣别将助他。”
崇祯眼光缓缓扫过诸臣:“督师去河南数千里,如何照管得到这许多处?虽鞭之长,不及马腹,你们亦要做设身处地之想。若凭好恶之见,便不是了。”
礼部右侍郎蒋德璟不罢休,“正因其照管不来,故当别遣大将。闯贼从四川入河南……”
陈新甲截住蒋德璟话头,“闯贼是自陕西来,不是自四川来!”
陈新甲是杨嗣昌举荐的,自然偏袒杨嗣昌,崇祯心里明白。但李自成是由川入陕再到河南的,杨嗣昌还是难辞其咎。崇祯不愿责备杨嗣昌,便转向陈新甲:“卿部职司调度,须为朕从严执法,不可模棱。此后若姑息误事,皆卿部之罪!”
“是。”陈新甲唯唯。
“洛阳失陷,王府宫眷都罹难了?”崇祯挨个看过。
范复粹道:“唯世子朱由崧脱难。”
“朱由崧何在?”
“现在怀庆。”
崇祯叹口气,对冉兴让道,“还是有劳驸马辛苦一趟,代朕前往怀庆抚慰世子。”冉兴让是神宗第七女寿宁公主驸马,立马应承。
范复粹道:“皇上,闯贼虽已撤离洛阳,但内外官绅士民焚劫甚惨。生者无所养,死者无所葬,伤者无所治。皇上前已发河南赈济银三万两,可否先动三五千两专济洛阳,收拾余烬,以解燃眉?”
“河南到处饥荒,别处亦都要紧,朕再措发吧。贼到过开封么,周王如何?”
范复粹看看其他人,道:“未闻。”
王承恩慌慌张张跑进来,“皇……皇上,宗人府递来急报,襄王……襄王他……”
“襄王?襄王怎么啦?”崇祯推案而起,一把抢过打开,急急看去:
臣常澄,襄王次子也。臣藩奉国厚恩,世守赤社。不意二月初四日夜半,遍地举火,一城糜沸,惊突奔窜,民与兵与贼搅浑,狂奔于烟火熏灼之中。臣父殿庐火亦起,融风吹之,延爇(ruò)万屋。臣睡梦中闻人马声,飞镞著臣头。天明贼大至,太守王乘增保臣及臣弟进贤王常淦突围出。臣遣人探父动定,始知初五日被贼执至西城楼杀死,放火烧城,肢体为烬,拾头颅骨数寸以归,臣一恸殒绝。臣弟贵阳王常法于西门外被杀,臣兄已故世子宫柩尽焚,杀死兰阳王母夫人徐氏、太和王妃郎氏、宫人李氏等四十三口……
崇祯以拳连击御案:“襄阳是杨嗣昌督师衙门所在,驻有重兵,怎么……怎么会?!”谁也不敢接话。崇祯喘了半天,才又道,“襄、洛据天下中,襄、洛陷,天下震恐。两王皆以国死,是天厌我家,而翦弃其子孙,不然何以至此?”
诸臣又全跪了,范复粹道:“臣子无能,至贼猖狓,中土沦丧,几王殒国,皆臣之过,臣罪该万死!”
傅宗龙忽然大声道:“罪该万死者——杨嗣昌!”
“杨嗣昌?”
“对!杨嗣昌加剿饷、练饷,致天下民穷财尽,胥为盗。又匿失事,饰首功,宜按仇鸾之事,追正其罪!”仇鸾是嘉靖年平虏大将军,统率三大营,总督京军和边兵,但畏敌如虎,古北口败于俺答,仅以身免。敌军既退又割死人头冒功。后与严嵩失和,革职忧惧而死,被开棺戮尸。
崇祯大怒,心说你傅宗龙就是杨嗣昌举荐的,如今却要往死里打有恩于己之人,是何肺肠!崇祯本就因二王陷殁窝着火,又因身体不适而烦躁,便勃然发作,抖着手指着傅宗龙:“来人,将他下狱、下狱!”待将傅宗龙押出,崇祯忽然心中一动,“襄王殉国如此大事,杨嗣昌为何不报?”
杨嗣昌一是不敢报,二是命已在须臾之间了。郑崇俭、左良玉、贺人龙称病称缺粮拒不出兵,其他人更不敢与张献忠对面较量了。在杨嗣昌的催逼下,也只是跟蹑而行。张献忠闻知李自成取了洛阳,大喜,不甘心李自成做大,于一月底突然出川,进据当阳,探知在玛瑙山之战中被俘的爱妾高氏和军师潘独鳌关押在襄阳,遂图谋襄阳。襄阳是杨嗣昌大营所在,既有重兵把守,杨嗣昌也完全没料到被一路追赶的张献忠会杀回湖北,故疏于防范。郧襄道张克俭曾提醒杨嗣昌加强襄阳防务,还被杨嗣昌讥讽一番。张献忠先派出二百人扮作农、商,将兵器埋入车中物品,混进襄阳城中,再要罗汝才截断郧阳与襄阳之间的水陆交通,又派十二名骑兵扮作官军,冒充督师差官,拿着调兵文书入城。准备就绪,二月初张献忠亲率精骑一日一夜飞奔三百里,兵临襄阳城下。
二月初四日三鼓,城中内应突然发难,杀死守城官兵,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十二名假扮官军者控制住衙门,使消息不得出入,衙门成了睁眼瞎。天明后张献忠入城,先命人救出高氏和潘独鳌,自己登上西门城楼,将年逾七旬须发尽白的襄王朱翊铭押来。
朱翊铭早已筛糠,见到张献忠,立刻跪倒,连声大喊:“求千岁爷爷饶命!求千岁爷爷饶命!”
张献忠大笑:“你是千岁,倒叫我千岁。”
“爷爷号称八大王,王就是千岁!”
“老子是千岁,谁是万岁?”
“爷爷称……称帝就是万岁。”
张献忠道,“老子听说福王被缚也这般模样,怎么这些王爷都这般无用?这样一帮人坐朝廷,如何不亡?”
“是……是。老朽宫中金银宝玩,任……任千岁爷爷搬用。”
“哈哈,你那宫中金银宝玩自然是我的,不过还不够。”
“千岁爷爷还要啥,只要我有,都给爷爷。”
“不要别的,只要借你一样东西。”
“千岁爷爷尽管说。”
“你的头!”
“啊!——爷爷饶命呀!”
“却是饶不得。你不给我头,那杨嗣昌不得死。要断杨嗣昌头,就只有借你头一用。你死,杨嗣昌必以陷藩伏法。哈哈!”张献忠扭头问孙可望,“王府中查出多少银子?”
“十五万两。”
“就这些?”张献忠盯着朱翊铭问。
“老……老朽不知。”
“看来是个穷王爷,但虽穷也饶不得你。”张献忠大手一挥,“来呀,打开王府仓库,让这位王爷看着,将这十五万两银子赈济灾民,然后再杀了他!”
得到洛、襄失陷、二王被杀的探报,本就重病在身的杨嗣昌如遭雷劈,从夷陵赶到沙市,再也起不来,从此拒绝进食。他将监军万元吉召到床边,将大权交予他。万元吉跪在床边道:“元吉知道督师身心俱疲,但失利之过,非在督师,而是诸将不听调遣,早种祸根。督师应禀报皇上。”
杨嗣昌长叹一声:“不敢呀。”
“督师圣眷未衰,只要报皇上知道,大事仍可图。督师不可讳疾忌医。请督师进药调理,恢复饮食。”
杨嗣昌轻摇摇头,“我自知时日无多,医药无用。即便身好,有何脸面再见皇上?唯束身俟死。我死后,你再报皇上知道。”说完闭上眼睛,再不说话。
速战速决
听说是在中极殿召见,陈新甲很惊讶,问传谕的司礼太监方正化:“皇上召见六部科道吗?”
“不是,只召见您和蒋德璟蒋大人。”
“那为何在中极殿召见?”
“我怎么知道?”
“皇上从未在中极殿召见臣下,那中极殿也不是议事的地方呀。”
“唉,”方正化摇摇头,“除了上朝,皇上都是在文华殿或云台见大臣。但自皇上登基,步步不顺,积重难返。我想万岁爷是想换个新地方,从新做起的意思。”
陈新甲随方正化来到中极殿,蒋德璟已在阶下等候。二人进殿行过礼,崇祯开门见山:“万元吉递来的讣报,文弱殁了。”陈新甲立刻现出一副哭丧脸。崇祯接着道,“督师功虽不成,志亦堪悯。待督师遗骨回归,内阁循礼安排葬仪,追赠太子太保。”
蒋德璟不服了:“皇上,杨嗣昌指挥失当,导致二府、三州、十九县丢失,福王、襄王被杀,如此之大的失职之罪不追究,则今后群臣视家国、圣命为何?”
“哼,视家国、圣命为何?杨嗣昌死后,廷臣还有能剿贼者吗?”
“皇上,功者奖,罪者罚,大明律不可违,否则有损圣治。”
崇祯也知道杨嗣昌之罪如不议处,很难服众。但杨嗣昌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本朝百官,无出其右者,崇祯不但不想议处,还想旌表,正在踌躇间。听了蒋德璟这虽是抗辩的话,倒忽然有了主意,“对,”崇祯对陈新甲道,“兵部议杨嗣昌罪,要议功议过。”
此事不交三法司而交兵部,攀杨嗣昌而任兵部的陈新甲自然心领神会,“遵旨!”
“好了,说眼下的事。”崇祯举起一份奏疏,“洪承畴报,奴贼已占了义州,围了锦州,济尔哈朗、阿济格、多铎、阿达礼,还有汉贼石廷柱、耿仲明、孔有德、尚可喜都来了,只红夷大炮就有三十门,其他枪炮难以细计。”然后读疏:
奴众此番倾巢困锦,内打栅木,外挑壕堑,水泄不通,人影断绝。松城与锦相隔十八里,奴贼与锦五六里下营,即在松城左右。今锦州濠栅已成,奴众精骑尽绕松城,势虽困锦,实乃伺松。锦守颇坚,未易撼动。若敌再越今秋,不但敌穷,即朝鲜亦穷矣。此可守而后可战之策。
崇祯合上疏:“洪承畴出山海关,带了玉田总兵曹变蛟、冀州总兵白广恩、宁远总兵吴三桂、广宁总兵王廷臣,去年又说兵力不足御敌,朕又给他调了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密云总兵唐通、山海关总兵马科,加上锦州祖大寿,兵力已达十三万,还不足以守住锦州、松山、塔山、杏山一线,竟让人家围了锦州?”
“皇上说的是。”蒋德璟道,“奴每犯我,多不过十万,为何十三万抵不过十万?兵不如人!臣每见皇上传谕户兵各部,及申饬各边督抚等官,睿虑精详,无不周密,只是各边未有力行。就如练兵一事,十二年六月朝廷曾下旨要宣府、大同、山西、延绥、宁夏、甘肃、固原、临洮八镇及蓟辽、保定总督所辖之畿辅,山东、河北等共应练兵七十三万,为此又不得不另征练饷七百三十余万两。虽然皇上申饬再三,如今新练之兵何在?其实兵何曾练,只是将花名文册点操一番,花刀花枪,全无实着。臣每读《会典》,见太祖高皇帝教练军士律,以弓弩刀枪分别试验,立行赏罚,此是练兵之法;凡卫所总、小旗补役,以拼枪胜负为升降,凡袭替各官,必须骑射娴习,方准顶袭,此是练将之法。当时百战百胜,只是兵练得精。世宗肃皇帝时,北有俺答,南有倭奴,蹂躏浙、直、福、广诸省,亦极猖獗,只用俞大猷、戚继光诸好官,无不扫清。而这百年来,兵不是兵,将不是将,动辄索银,到得临敌,只是鼓噪,挟资逃窜,四处劫掠,致有今日之祸。”
一番话说得崇祯入神,竟站了起来:“接着说,说下去。”
蒋德璟略一停顿:“蠹饷不赀(zī),此是最病处。祖制各边养军,只屯、盐、民运三项,原无京运银两,自正统间始有京运数万两,至万历末也只有三百余万分运各处,自万历四十六年后渐渐加派至九百余万两,名曰辽饷。后又有剿饷,合并约计两千余万两,比万历末加至五六倍,民穷财尽,而兵反少于往时,却动辄索银。解去千万,正不知作何消耗?到得临敌,又只是借名鼓噪,逗留劫掠,挟赀窜逃。如今总计内外卫所三百余万军,兵尽足用,养军之屯田盐粮甚多,饷尽足用。天下之大,何患无将?国初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诸名将,都是高皇帝驾驭得好。以圣上神武,弭患何难?只将祖制振举,件件实做,自然指日中兴。”
“闻所未闻啊!”崇祯听得意犹未尽,“如今作何筹划?”遂看向陈新甲,“兵部,你有何良策?”
“是,”陈新甲道,“接洪承畴军报后,臣便与兵部侍郎吴甡、兵部职方郎中张若麒议过。臣等以为,我十多万大军集结关外,兵多饷艰,供给困难,故欲解锦州之围,必速战速决,否则锦州有弹尽粮绝之忧。”
“可祖大寿对洪承畴说锦州之粮可用半年,嘱洪承畴勿轻动,中敌圈套。”
“皇上,清奴驻扎义州,不进不退,不掠不攻,却屯田采植,修城筑室,俱已完备,义州东西四十里地皆已开垦,其为久踞之计无疑矣;断我樵苏,梗我粮道,其为困我之计又无疑矣。皇上勿忘大凌河前车之鉴呀!”
崇祯默然良久,点点头:“如何速战速决?”
“主动出击。一路出塔山,趋大胜堡,攻敌西北;一路出杏山,抄锦昌攻敌之北;一路出松山西,渡小凌河攻敌之东;一路出松山正面,攻敌之南。”
“洪承畴说,清奴此来,换了战术,围城打援,困死锦州。山海关距锦州五百里,主动出击则转输困难。而沈阳距锦州六百里,转运更难。不若稍待,使敌自困,主动撤围,是为得计。”
“清奴不会主动撤围,”蒋德璟道,“宁远至京师近千里,即使过了锦州,也难过山海关。而义州至大宁不过二百六十里,可直犯蓟、宣,这才可虑。”
这话击中崇祯要害,前几次清军都是绕过宁锦从西边入境的,上次还打到了济南,决不能再出如此不堪之事!洪承畴出击即使不胜,只要能拖住清军就好。“好,拟旨吧,要洪承畴克期进兵。”二人领旨刚要辞出,又被崇祯叫住:“等等,”崇祯起身,“文弱身后,三边各自为战,其实不战,致李自成与罗汝才合兵,已拥兵五十万,差点攻下开封。”
“亏有两人,一是周王,出库银立赏格,出资购米麦,支锅做饭送上城头;二是河南巡按御史高名衡,动员全城军民,死守待援。”蒋德璟道。
“左良玉和保定总督杨文岳各率所部驰援也功不可没。”陈新甲接着道。
崇祯问:“谁可继任文弱?”
陈新甲抢先道:“傅宗龙可。”
崇祯没有马上回应,对蒋德璟道:“朕要卿来,是要卿入阁。”不等蒋德璟回答,又转向陈新甲,“好吧,释出傅宗龙,授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告诉他,须尽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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