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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贼将军
崇祯十三年初,张献忠获悉官军大集,从太平县大竹河遁入玛瑙山,凭险据守。罗汝才、惠登相进入南漳、谷城、房县、竹山、竹溪,屡败官军。湖广巡抚方孔炤攻罗汝才、惠登相遇伏,全军覆没。杨嗣昌将方孔炤逮问,官军斗志受挫。
唯左良玉心高气傲,挥军直抵玛瑙山。张献忠据高鼓噪,气势极盛。左良玉在山下察看多时,微微一笑,向郑崇俭、贺人龙、李国奇道:“张献忠是闻我军至,仓皇进山,辎重必不多。这山形势险峻,搬运不易,粮草必不多。围他数日,不战自溃。我军可分三路,郑督为右路,贺、李二将军为左路,我为中路,缘山而上,逼近他的营寨,围而不打。只等他粮尽,便可一鼓而下。”
果如左良玉所言,不出半月,张献忠军全线崩溃,士兵纷纷潜出大营,或攀崖逃命,或向官军投降。张献忠几次突围,饿得半死的农民军士兵哪敌得过严阵以待的官军,扔下一片尸体逃回去,有的乘机就降了。
张献忠正无计可施,坐以待毙,忽报营外来了一支车队。张献忠纳罕,忙登上哨楼去看,一眼认出来者何人:“闯塌天,是你吗?”
“敬轩兄,是我呀!”刘国能挥挥手。
“你是来劝降我老张呀?”
刘国能向身后大车一指,“你看我像劝降的么?”
“那你来做甚?”
“我知道你老张快饿死啦!”
张献忠“嘿嘿”一笑,“闯塌天,咱弟兄们降朝廷,不过是权宜之计,可就你小子混了个大官,副总兵!咱老三十六营中三十三营都反啦,就你小子和射塌天、混十万没反,你是死心塌地给朝廷卖命了!这点小伎俩能骗我老张?你是来诱我的!”
“别扯啦,哪还有老三十六营?就曹操、过天星等八营,加上闯王和你,十营。你以为我日子好过呀?咱是贼,人家四面都防着你!我没反,是被左良玉看得紧,动弹不得!”
“如今咋不看得紧啦?你咋能越过官军上山?”
刘国能只身向前直走到营寨门下,左右看看,放低声音道:“是左良玉要我来赚营,让我用假粮包骗你开门。咱老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告诉左良玉,那张献忠贼得很,不是好骗的,被张献忠发现就前功尽弃了,所以这车上装的都是真粮。”说完回身走到头车前掀开毡布,抽出腰刀照一个麻包就是一刀,白花花的大米流了一地,又走回来,“我还告诉他们,不能跟我太紧,被张献忠发现了,我的小命就没了,要保持两里地距离。大车进了营,他们也上不来!”刘国能双手叉腰,“嘿嘿,你说吧,要是不要?”
张献忠虽然半信半疑,但眼都饿绿了,不冒险就得饿死。想了想,转身对李定国、孙可望道:“准备一些绳索,从营寨后身悬崖顺下去,以防万一。”再对刘文秀、艾能奇道:“开门!”
营门大开,十几辆大车进营,刚过半,刘国能突然扬手,前队押车兵士一齐抽刀砍向守门士兵,后队押车兵士迅速纵火,伏兵四起,农民军哪还有力气迎战,四散而逃,摔死、杀死无数。亏得张献忠早作准备,从营后攀索披藤顺涧而下逃走。左良玉哪里肯舍,打马下山,一路穷追。张献忠攀岩而下,没有马,自然跑不过官军。眼见官军从后山包抄过来,走不脱了,便立在半山腰,琢磨如何脱身。
左良玉正在观望,准备搜山,兀见山上攀下一人,身背包裹,径直走来,到近前,躬身抱拳拱手:“败将张可望拜见左将军。”
“张可望?本将军知道张献忠有个干儿子叫孙可望,可是你?”
“正是小人。”孙可望嬉皮笑脸,“既然是干儿子,自然从干老姓。”
“呵呵,如是乞降,让张献忠自缚过来。”
“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看来是与爷爷我讲价来的。”左良玉手向身后官兵一划,“这都是你家爷爷,有屁就放!”
孙可望照旧笑呵呵,压低声音道:“将军虽神武,却有想不通之处。”
“嘿嘿,本将军看是你家干老死到临头还想不通。”
孙可望不急不躁:“小人知道将军只认得刀尖尖上的功夫,对下属一向不加约束,百姓多怨,所以口碑不佳。初是洪总督惜将军是员悍将,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为何?因为有张献忠、李自成在。后者熊总理就不然了,与将军多有龌龊,致使将军有罗睺山之败。而今杨阁部器重将军,又是为何?还是因为有张献忠、李自成在。杨阁部心机深且窄,陷卢将军于死地,阻洪总督入京,朝野尽知。以将军跋扈性格,杨阁部能无芥蒂?天深日久,必成水火。如果张献忠、李自成亡,将军自忖将身在何处?”左良玉半晌无语。孙可望见左良玉有所心动,再加把柴,“张、李在,将军在;张、李亡,将军亡!”说完将包裹弯腰放在左良玉马前,“这是我家大王的一点孝敬。”然后直身,挺胸凸肚,“小人说完了,要杀要剐,随将军了。”
孙可望说得不错,此役前左良玉已接兵部谕,削平贼将军衔,必是杨嗣昌手脚。想至此,便指着地上包裹对身后亲兵说了声“拿着”,就一拉缰绳,拨转马头,走了。
“没追上?”见左良玉空手而归,杨嗣昌明知故问。
“属下病了,跑不动了。”
杨嗣昌心知左良玉是为削平贼将军事:“跑得了今日,跑不了明天。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好好休息。”杨嗣昌拉住左良玉的手走到帅案前,“此役歼贼三千五百人,杀十二大头领,三百小头目投降,张献忠妻妾高氏、敖氏和军师潘独鳌被擒。”遂指着案上道,“你看看这些。”
案上放着金印一枚、缕金龙棒一根、镀金双龙铁棍一根、镀金大刀一柄。左良玉拿起双龙铁棍,见上面刻有“八大王金鞭”字样,再拿起大刀翻看,见上面刻着“天赐飞刀”四字。
杨嗣昌以手搭左良玉肩上:“兵部拟将平贼将军衔转授贺人龙,我已上疏驳止。这平贼将军印非将军莫属。”这话半真半假。初见左良玉,他就不服调遣,让杨嗣昌觉得今后不好驾驭。左良玉在西北官军中威望高,其他人都学他的样,自己就成了空头督师了。三月不能灭贼,自己的脑袋就要被皇上摘了,所以他要朝廷削左良玉,将平贼将军衔转授贺人龙。但崇祯应准后杨嗣昌又反悔了,怕左良玉怒而对立,众将拂逆,军心惶惑,“十面张网”便成泡影,皇上照样要摘自己脑袋,所以又上奏请止,兵部重又收回贺人龙的平贼将军印授。
但左良玉、贺人龙岂是好糊弄的?
魂失寺门
十几辆棚围大车出了京西广宁门,向西而行,头辆和后四辆为清油车,第二辆是双面红漆车。车内坐着两人,边走边聊:“王陛彦,你知道是谁陷害本阁?”
“这我知道,是东厂理刑吴道正诬您受贿。”
“吴道正与本阁无冤无仇,为何诬本阁?”薛国观道。
“……不知。”
“就是你家娘舅指使!”
“啊?!”
“吴昌时通过你托本阁通过考选,只因没得第一,便怀恨在心,指使吴道正纠本阁。”
王陛彦心说你可真会装蒜,收了吴昌时好处,应了人家给个吏科给事中,事后只给个礼部主事。那吴昌时虽只是个行人司小官,却是复社骨干,人脉极广,是轻易惹得的?吴道正揭出的可是一大堆受贿之事。身为宰辅,行事贪鄙,身后这些大车中装的贵重之物,不都是受贿得的?但话却不敢这般说,“还好,皇上只是让您致仕,可见还是多有眷顾,焉知日后不会复起?”
薛国观显出得意之色:“是呀,朝中缺能臣干吏呀。”遂又绷住脸,“你是内阁中书,朝中有何动静,你要尽快知会我。”
“下官自然会的。”
一路说着到了承恩寺,二人下车,只见寺门紧闭,薛国观管家上前叩门。“你可知这承恩寺建于何时?”薛国观问王陛彦。
“下官不知。”王陛彦知薛国观虚荣,佯装不知。
“这寺建于我朝正德五年,正德八年建成,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温祥捐资修建,武宗亲赐寺额。这寺的形制颇为奇怪,四角建有碉楼,碉楼之间有暗道相通,钟鼓二楼建在天王殿两侧角房之上。寺规也颇奇怪,不受香火、不做道场、不开庙门,不知何意。弘治年阁臣李东阳说这承恩寺是‘高塔前耸,崇岗后峙,藏风聚气’,万历帝曾在此驻跸,至今供有龙座。”
“啊?!”王陛彦还真不知这寺是正德朝秉笔太监温祥修建,联想到这寺的许多怪处,顿生不祥之感,“温祥兼领锦衣卫,这庙不近山,却近大路,莫不是……我看还是不进去的好。”
薛国观摆摆手,“西山景致绝佳,此处望山,尽收眼底,在此建庙并不奇怪。你不必多想,首辅归里,路过此处,进去小坐片刻,讨杯茶喝,有何不可?喝过茶,你不必再送,我们就在此处话别。”
门开处,一个小和尚探出头,管家道:“速告你家住持,首辅大人路经此地,欲借贵寺歇脚片时。”
小和尚听说是朝廷首辅,不敢怠慢,说了句“诸位施主稍等”,便虚掩了门飞奔而去,不一会出来将二人和薛国观家眷迎了进去,“师父近日身子不爽,不便与施主相见,望施主勿怪。我寺有上好的宜兴茅茶和六安芽茶,这就奉来。”说完转身而去。
王陛彦看着和尚背影道:“宜兴茅茶和六安芽茶是极品贡茶,寺庙怎会有,定是圣赐,这庙根基不浅呀,我看不可久留!”
“我也没想久留呀,只是,既来了,龙座不可不拜。还有,这寺的壁画不可不看。”
虽然早知道这承恩寺,但他俩谁也没来过。一路走来,东顾西看,王陛彦道:“原来是座儒释道共享的寺庙,既有释迦、菩萨、毗卢、韦驮、伽蓝、天王、金刚、十八罗汉,又有天仙圣母、二郎神、关帝。”
“不错。”薛国观应着,进了天王殿,一眼打上西墙上的两幅壁画,“看,这是放飞图,这是放生图。说的是我朝圣主有好生之德。”
王陛彦不住点头:“此画正合此景此情,今日大人衣锦还乡,便是朝廷放生。他日再蒙恩拔擢,便是放飞,一飞冲天!”薛国观哈哈大笑,又一起看向东墙。不看还罢,一看之下,目瞪口呆!东墙上绘着一幅巨龙壁画,四龙盘于云天,气势非凡。非皇家而用龙形,那是诛族之罪,这寺庙怎能堂而皇之地绘于壁上?这慈恩寺果真是深不可测呀!
薛国观转身就走,出了大殿,立刻招呼管家速将家眷领出寺庙上车,也不去拜龙座了,也不品贡茶了,出了山门,向王陛彦略一拱手,说了句“就此别过,速速回去”,就上了车,加鞭疾驰而去。
本就是大暑节气,溽热难当,加上惊吓,王陛彦早已汗透衣衫,上马催鞭,向城里跑去。出去了五里地,才放慢马步,忽觉得身后似有人,急回头张望,果然有两个骑马人在一箭开外跟着。王陛彦立刻催马急走,那两人紧随不放。王陛彦放缓马步,那两人也慢下来。王陛彦心想怕是遇到劫匪了,遂狠踢马肚,那马猛地蹿出狂奔而去。眼见快到广宁门了,王陛彦心下稍松,进了广宁门人就多了,劫匪岂敢城内公然行劫?正要松泛,忽见大道中又蹿出两个骑马人,迎面而立,拦住去路。王陛彦一把勒住马,一腔血直冲脑顶,头内“轰”的炸开!这两人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衫,系小绦,不是劫匪,是东厂番子!回头再看,后面两人已跟上来,立于五丈之外!
“来人可是内阁中书王陛彦?”对面一人大声道。
王陛彦强自镇定,明知故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掏出腰牌一晃:“看清楚了?跟我们走!”
大闹考场
开封府教武场被百姓围了里外数层,四周树上爬满了半大小子。场内四周坐着一圈精壮汉子,身后是持械兵士,将百姓隔开。辰时整,知府为首,考试官、监试官、印卷官、收卷官、弥封官、誊录官、搜检官、巡绰官、供给官等按序进入教武场落座。考试官走到场子中央,展开一红锦轴,大声宣读:
崇祯十三年,开封府武举乡试今始,不拘千户、总旗以下,至余丁及民间子弟,但求弓马娴熟、臂力出众、兵法精熟、韬略谙晓,或明习战阵,或长于骑射,或有克敌应变之才,或有守土安边之策,素无过犯,操行端谨,具名闻以考,庶武备不隳(huī)而真才出矣。监生、省祭官员生,或有身家过犯者不许。本试分为三场。初场试马上箭、步下箭。马上箭以三十步为则,九中二;步下箭以八十步为则,九中三;未中中央而中靶子根、靶子旗者,俱不准。二场试枪、刀、剑、戟、拳搏、击刺等法。三场试策一道。答策洞识韬略,作论精通义理,参以弓马俱优者,列为上等;策论颇优而弓马稍次者,列为中等之前;弓马颇优,而策略粗知,兵法直说事状,文藻不及者,列于中等之后;策论虽优而弓马不及,或弓马偏长而策论不通,俱默之,以俟后举及期。
“咦,怎么又加试了枪、刀、剑、戟?以往不是只试马、步射么?”场边一个汉子道。
“哼,我朝自立便重文轻武,至边备废弛,声威不振,南倭北虏,边患不绝。所以加试多项,冀得实才为国家爪牙。”旁边一个二十五六年纪的年轻人答。
考试官高唱:“第一位,怀庆府河内县唐村,陈奏廷!”
“哦?李信,是叫我么?”刚才问话的汉子道。
“不是你还是谁?快去!”刚才答话的年轻人道。
陈奏廷急起身向场中跑去,披挂停当,翻身上马,闻鼓声响起,一抖缰绳,围场跑了一圈,第二圈才弯弓搭箭,一马三箭,箭箭中的!
“好,凤夺巢!”李信大叫,场外也是一片叫好声。
陈奏廷勒住马,先向知府抱拳拱手,又得意地向四方做个罗圈揖。
击鼓手报:“无中!”
“什么?”李信倏地站起,“胡说!”
陈奏廷看看击鼓手,又看看考官,见无人说话,拧紧了眉毛,再抖开缰绳,那马撒欢跑开,一马三箭,李信看得真切,箭箭中心,只听击鼓手报:“一中!”
李信指住击鼓手:“你——!”却说不出话,场外响起一片起哄声。
最后三箭必须再中一箭。陈奏廷瞪起眼,一夹马肚,觑得准,再发三箭,明明中靶,却听击鼓手报:“未中,靶圈之外!”
李信“噌”地跃起,冲到击鼓手前,当胸揪住:“你这是给谁留位子?!”
未等击鼓手回答,却听得耳边风起,李信扭头一看,陈奏廷挺刀跃马已冲到眼前,叫一声“四弟松手!”李信刚松开手,陈奏廷手起刀落,将那击鼓手劈做两半!又一拍马屁股,那马从人群头上跃出,不见了踪影。
李信还未回过神,忽听有人高叫:“抓住他,他们是一伙的!”李信知道是说自己,一头扎进人群,使出太极柔功,三两下扒开众人,撒丫就跑。
李信已有家难回,便一口气跑到幼时跟随表哥陈奏廷学拳的杞县千载寺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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