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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长恨水长东(4)

作品: 木槿花西月锦绣 |作者:海飘雪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2-28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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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又一想,那明凤城又是如何进入了这个结界?莫非明家是神将的后代?是以明家的女人的血可以打开这个结界?可是那司马家为何要同明凤城相斗,为何要阻止明凤城帮原理年废去这种邪恶的功力呢?

我暗自思忖着,忽觉冷汗涔涔。当初紫浮拉着我跳入这一世,也许不是无意间的失误之举,也许他正是有未了之事要做,所以才跳入这个属于他的世界。那么我呢?我同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当初在地府中这么多孤魂野鬼,紫浮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我跳呢?

紫殇在我的怀中又开始发热。牵带着胸腹处隐隐变痛的伤口,就好像当年玉郎君打伤我时那种突如其来的疾痛,不,比那更痛,好像有人拿刀子生生戳我的心脏一样,好疼!

“只可惜,人算终不及天算,到后来却是这样一个结果。”却听果尔仁话锋一转,恨声道:“说来说去,都是恶贼原青江的错,全是他勾引古丽雅,生下了这个福薄运背的孽子,而如今走到这一步,亦全是这个孽子逼老夫这么做的。”

一阵鼓掌之声传来,回头却见张老头使劲地鼓着掌,“果先生未雨绸缪,私藏紫殇,情有可原,只是,老朽也有一点不太明白,”他的一只眼忽然发出从未有过的威严光芒,“您为什么要同明家联手,让他们得到这批财宝,助他们翻身向原家复仇?”

果尔仁笑得愈加开心了,“老夫真是越来越好奇了,这位英雄究竟是何人,竟能猜到明家往事?”

我努力平复着疼痛,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这果尔仁现在与我们如此热烈地讨论这些往事,看样子是绝对不会放我们出去了。

张老头谦虚地呵呵笑了两声,“叶护谬赞,老朽惭愧。”

“这几百年前的往事虽然封存已久,叶护当知事实终归是事实,终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既然这里有一个城的财宝,若没有一年半载,没有可靠的内应,暗中有令牌相护,如何运得出去?”张老头微笑道,“这里看似已有经年未有人踏足此地,可是当年搬送拖拉的痕迹犹在。”

他弯腰拾起一片花纹精美的黄金碎片,“这里遗失的一只小小金臂钏的碎片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见当初运送之时,行途艰险。”

“叶护既是突厥重臣,又日夜防着原家,东庭时政当是了如指掌。”张老头叹道,“十四年前,明原两家相争,明煦日与明凤卿侥幸还生,东庭已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彼时原家弃臣司马莲便别有用心地收留了他们。那司马莲谋杀宗主,图谋不轨,死不足惜。他是一个地道的疯子,却也是一个少见的能人智者。”张老头收了笑容,正色道:“他私闯地宫,偷练《无笑经》,仅凭紫蠡公主的手札,竟能推算明原两家的过往,苟合原青舞,骗到了明家的传家宝《无泪经》,从经书的夹页找到了藏宝图。

“他怂恿明煦日和明风卿来西域寻找财宝,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彼时仇恨不亚于司马莲的人便是你果先生,于是他又建议明家后人秘密与你结盟。想必那明煦日也万万没有想到,他在你的帮助下,还有那《无泪经》中的藏宝图,竟然真的找到了那批财宝……而叶护大人您也是惊讶地发现,这个传说竟然是真的。那明家女子的血果然打开了这个结界。

“明家利用这批财宝创立了幽冥教,以图剿灭原家,报仇雪恨,他日东山再起。而作为答谢,也作为结盟的诚意,明风卿将她唯一的女儿,做了您的人质送进了原府,送到了您的身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一年正是元武十一年腊月初七。”

张老头客客气气地对果尔仁说着。

果尔仁光光的脑门也是不住地晃着,嘴角噙着笑意,两人一来一往,像是菜市场唠嗑的两个老太太。

元武十一年腊月初七?那不正是我、锦绣还有小五义被卖进原府的日子吗?如此说来,那一年明风卿的女儿也进了原府?

“我查过明家,那明风卿是个道姑,十七岁便出了家,如何会有女儿?”我诧异地问道。

“夫人问得好。”张老头回头轻轻一笑,“明风卿本是豪门绣户女,却爱上了明家的首席教员,一个姚姓的江南儒生。那个儒生早有家累,明家千金如何委屈做小,更莫道嫁与一个小小的文林郎。明惠忠百般阻挠,于是明风卿便心灰意冷,将私自生下的女儿交与那个文林郎后,便出家带发修行了。”

姚姓,姚姓,碧莹也姓姚……我记得碧莹对我说过,她爹以前是文林郎。

碎心殿内珠宝的幽光下,一个人影从暗处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发丝不整,满面惶恐的泪水,却是碧莹。

“你说什么?”她蹒跚地走向张老头,浑身发着抖,脸色苍白得吓人,发青的嘴唇颤抖着,“你说那个姚姓的文林郎的名字叫什么?”

张老头轻声一叹,悲悯地看着碧莹,“大妃娘娘,那个文林郎姓姚,名世昌,字梦贤,号九贞居士,是江南一位颇有名望的学者,只因为人正直,不懂阿谀奉迎,终其一生,也只得了个文林郎差事。元武八年,因为明家谋逆之案受了牵连,九贞居士革职还乡,发妻病死途中,家道中落,两年后自己也得了伤寒,撒手人寰,膝下只遗一女姚氏碧莹。也就是大妃娘娘您,便被突然冒出来的亲舅,极有可能是明家的暗人送到了紫栖山庄,明为卖身,实为人质。”

“住口,你胡说,我娘是王氏,江南王家女儿,怎么可能是明家千金呢,我爹娘死得早,可是我记着,他从未对我说过他当过明家的教习,你胡说!”

碧莹的脸白得像鬼,嘴唇铁青,眼神涣散,头发乱得像草一样,还挺着个大肚子,让我想起小时候被大黄追得满地掉毛的老母鸡,狼狈不堪,甚至有些滑稽,可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笑得出来。

这是一个局,明家人精心布的一个局,早在我、锦绣、于飞燕、碧莹、宋明磊被送进西安原家之时便已策划好了,也许那时我和锦绣等人的命运还未可知,然而碧莹的未来,早已被残酷地设了定局。

这就是为什么果尔仁总是这样讨厌我,总是在非珏面前诋毁我,这样地不愿意我和非珏在一起!

这就是为什么碧莹六年卧床不起,无意间远离了紫苑的是非!

这就是为什么他一定要让碧莹来玉北斋,那年牛氓事件,他完全能够同时带走我和碧莹,可是他却故意让韩修竹带走了我,因为这样碧莹就顺理成章地来到了非珏的身边,然后又利用碧莹对宋明磊的爱,对我恨之入骨。

我满腔愤怒,“果先生,原来是你给碧莹下的毒!当初为了让碧莹在你的掌握之中,然后又嫁祸给我,离间我们小五义。果先生,你好狠毒的心哪!”

果尔仁却冷冷道:“住口,果尔仁从来不是善类,却也不耻做这种恶事。德馨居离玉北斋最近,是以明家的人安排碧莹同你住在那里。刚到玉北斋,老夫便发现了碧莹身上被人下了毒,也曾疑心是你木姑娘做的,老夫一边试着替她解毒,一边暗中调查。后来碧莹到西域就病倒了,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一切都是……”他猛然闭了嘴,看着碧莹。

她摇摇晃晃地走向果尔仁,颤声道:“义父,二哥说过,碧莹身上的毒是混入人参养荣丸里,是花锦绣相递的,您也说过是木槿和她的妹妹合谋的……”

二哥?二哥说是锦绣做的?

当年的锦绣确实一直嫌弃碧莹拖累我,她成天想着的就是让我上紫园去帮她。

然而如果锦绣想要下手,以她的手段,必定将碧莹立时铲除,调我去紫园,那样我必不会帮宋二哥,专心助她青云直上。何必毒倒碧莹,每个月送解药,岂不是太过麻烦?

那二哥为什么要撒谎,仅仅是简单地为了在紫园与锦绣争宠吗?

我的冷汗直冒。我们小五义毕竟不是等闲之人,如果碧莹六年生不如死,诚然是果尔仁下的毒,就算有赵孟林这样的神医在一边相护,掩盖得天衣无缝,那像宋明磊这样精明之人,如何会漏过他的法眼?

我看向碧莹。

碧莹也正直直地看向我,在那近乎疯狂的美目里,我竟然读到了同我一样的心思。

莫非、莫非一切都是二哥设下的局?

碧莹却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不会,我不信他会骗我!我怎么可能是明家的后人?”

出乎我的意料,果尔仁却别过眼去,似是逃开了碧莹的泪光,叹声道:“热伊汗古丽,我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命,都是腾格里安排的命运。”他复又走近她,“你虽是明家人,却也是我突厥的儿媳,老夫的义女。自老夫第一眼看到你,便中意你的德貌,老夫这一生无儿无女,明家人虽将你托付在老夫身边,老夫却视你如己出。你仔细想想,自到老夫身边后,何时苛待过你?”

“叶护大人说得是,大妃娘娘,叶护确未亏待过你,相信就连你的家里人,那明家的后人也不想伤害你……”张老头双手抱胸,不停地冷笑着。

“你住口!你住口!”碧莹用尽毕生的力气方才站住,声嘶力竭地喊着无数个住口,到最后连嗓子都哑了,人也晃个不停,美丽而苍白的脸上涕泪纵横。

我不忍再看,难受地别过头去。

只听她悲愤道:“你胡说,我哪里是明家后人,我根本没有见过什么明家的后人。”

“大妃娘娘,尽管你是明家的私生儿,确然自你一出生起,便没有逃离过明家的眼线。”张老头长叹道,“九贞居士为人正直,不愿迎上,生活也颇为清苦,自从发妻生病,更是拮据,明风卿常常暗中派人接济。你到了紫栖山庄,你的表兄虽令你缠绵病榻,却也是为了护你……”

“你胡说,谁是我的表兄?我没有表兄。我姚家子孙不旺,到了我父亲这一辈都是一脉单传,没有任何亲戚,连几个结义的妹妹和哥哥都是人贩子牛车上认来的,哪里来的什么劳什子表兄。”碧莹大吼着,额头汗水涔涔。

我转过身来,张老头却冷哼一声:“说起来您的表兄,明煦日,”他看了我一眼,挑眉道,“咱们大家都还认识。”

“别说了。”碧莹大声吼道。

“我不说,难道您和花西夫人就猜不出来?那明煦日确然厉害啊!”张老头冷笑连连,看着我的眼睛,冷然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道:“他……就是您和花西夫人的结义二哥宋明磊。”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着,让我感到有些晕眩。

永业三年上元节上,浑身浴血的青衣少年,在华山顶上的山洞里紧紧拥着我,过多的失血令双唇没有一丝血色,然而那双天狼星一般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憧憬,他对我说道:“我们忘掉一切,忘掉所谓的国仇家恨,离开这个乱世,去浪迹天涯,就我们两个人,去过那自由自在的生活,木槿。”

在这以后的岁月里,我只要一想起他,耳边便全是那天他说的话,眼前便是天空中飘着血红色的鹅毛大雪。那玉女峰上的皑皑白雪,亦被子弟兵的血染得鲜红,成为我这一生可怕的噩梦,也让我千百次地拒绝了段月容。

然而当时的他却笑得那样快活,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快乐,“二哥知道,你不爱功名利禄,不爱绫罗绸缎,你一直向往的就是那样的生活,二哥的心中也一直渴望那样的生活,可是这一路走来,没有人给过我任何机会来选择。”

二哥啊二哥,当初你对我说的国仇家恨,原来指的根本不是什么南诏奇袭、西安沦陷,你一心所想的是明家败于原家被满门抄斩的血海深仇,被逼离家去国,远走他乡。

二哥,这就是为什么在德馨居那六年,只要碧莹出了什么事,你必定会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那时的我何其天真,居然真的以为我们小五义的友情,感动了那大名鼎鼎的赵孟林来为碧莹看病,这位名医想来也是你的手下。

那一年,我刚满十五,碧莹和非珏同年十六,都不知不觉地到了适婚的年龄,于是躺在床上六年的碧莹,居然奇迹般地慢慢好了。我去向你报喜,你却毫不惊讶,因为这一切本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二哥啊二哥,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我的眼前早已模糊,唯有耳边张老头冷清的声音没有停止,“他所做的一切大约是为了保护您,不让您卷进原家同明家的恩怨之中。可惜,直到最后,他却不得不利用了您心中的软弱之处,一个女人应有的嫉妒之心,做了一生都无法挽回的事,彻底改变了您的命运。于您,这很难说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张老头的声音如悯似悲,仿佛一个超脱于世人之外,冷眼看世界的精灵一般,清冷华丽却又如此冷酷,“他知道他说的每一句您都会相信,无条件地相信,他也听得懂您冠绝天下的琴音之中所隐含的野心,因为您也是明氏中人。自古以来,明家无论男女,皆是世代豪杰,能人辈出,作为明家后人,您如何能安于平凡,又如何能做到平凡呢?

“于是他慢慢地引导您,造就了光华四射的大妃娘娘,让您走向荣华富贵,权势荣宠,而代价便是最终让您伤害了一个您最不应该伤害的人。她本是这世上待您最好最纯粹的人,您却强迫自己将她想成了这世上最不堪的人,然后恨她入骨,因为只有这样,他们,甚至是您自己……才能说服您自己,有勇气去取代她在您夫君心中的位置。”

碧莹不由看向我,泪如泉涌,浑身抖得像要散了架。

我从她的眼神里分明看到了她的世界已然崩解,她一直所拥有的一切,骄傲、自尊、名声、权力、地位、良心、执着,人生的情爱,甚至是恨,顷刻间土崩瓦解,化为虚幻,变得如此荒唐可笑。

我本该幸灾乐祸,大声嘲笑她,可偏偏心中那一股强烈的不忍和辛酸涌起,我定定地看着她,流泪颤声说道:“求前辈别再说了。”

然而张老头却不顾我,继续冷冷说下去:“其实,大妃娘娘,以您的才貌本无须这般借着花木槿之名在撒鲁尔身边终日战战兢兢,残害偶得宠幸的宫人,以保全大妃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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