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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长恨水长东(5)

作品: 木槿花西月锦绣 |作者:海飘雪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2-28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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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动声色地走到碧莹面前,似是替碧莹挡开了果尔仁,“七年前叶护顺水推舟地救下了您,又认下了您做义女是因为明煦日。如今叶护又在天祭宫变中救下娘娘,不仅仅是因为您的身体里流着明家的血,而明氏相传祖先乃九天神祇下凡,正是那位封印紫殇的天使。叶护要再一次利用您的血打开这个银盒,取出这最后半块的紫殇,好弑杀撒鲁尔陛下。”

果然如此!虽匪夷所思,那明家果真是神将的后代,那二哥和碧莹亦是神人之后!

“还有一个最重要也是最无奈的原因。”他的眼中闪着冷嘲,瞥了我一眼,然后说道:“正如同花西夫人之见,上面那个也快疯了的可汗陛下对您还是动了真情,他毕竟还是爱上了您。”

卡玛勒慢慢移动身形,我翻身取出金箭,架在金弓之上,冷冷地对准了卡玛勒。

而张老头的浑身似也紧绷起来,口上却依然笑道:“叶护老大人,关键时分,如果老朽没有猜错的话,您还想在最后时刻将大妃娘娘做人质去要挟撒鲁尔吧。”

话音还没有落,果尔仁冷笑不变,长矛却已刺出。

张老头手中的长鞭已化为一条乌龙,霍然有声地甩向果尔仁,挡开果尔仁的长矛。却不想果尔仁的袖中甩出两道银光,闪向碧莹的左脚和张老头的左肩,张老头身手敏捷地闪开,碧莹却惨呼着倒地。

她想挣扎着爬起,却不停地打着趔趄地滑倒在地,每次挣扎,脚踝上的血便越是汹涌,最后连身下也开始流血了。她捧着肚子,痛苦地嘶叫了起来,华贵的衣袍沾满了从身下流出的血,那触目惊心的红色慢慢汇聚成流,诡异地淌向那护坛池中。

果尔仁对卡玛勒叫道:“快些,结界马上就要开了。”

卡玛勒口中应着,长刀也劈向了我。

我沿着四壁飞奔,仗着轻功比游牧民族出身的卡玛勒高一些,终于拉开了弓箭所需的射程和距离,回头张弓即射,黄金箭处,卡玛勒的手腕钉在那里,他嘶声痛叫着。

我正待射出第二箭,结果了他,果尔仁却冷笑着射出一枚暗器,打偏了黄金箭的方向。

卡玛勒惊惧地看着流星般的黄金箭险险地划破他的脖子,钉在他的耳边。

果尔仁左脚踢飞了张老头,身影一闪,晃过我射向他的金箭,闪电般地来到我面前,当胸一拳,正中我的胸腹旧伤,把我一下子打飞出去,落到碧莹的脚下。

张老头也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嘴角也是流血不止,看来受伤不轻。

我吐着鲜血,银盒周围的光圈开始发出红光,似是慢慢变弱,慢慢消散。果尔仁来到我的身边,看了看高台和我,仿佛是在斟酌先杀我,还是先取银盒。

最后他眼中杀意又起,对我举起了长矛。

我忍住胸口的痛苦,无法动弹,艰难的呼吸中,暗中捏紧了一支黄金箭。

果尔仁对我阴狠笑道:“木姑娘,老夫没有看错,你同你的妹妹一样,皆是祸水。无论在紫园,还是在弓月城,你一日不死,便会来阻我一日,还是让老夫送你上路吧。”

正要向我刺来,忽在空中一顿,他微皱眉。原来脚边有一人正挣扎着反身抱住了他的腿,正是碧莹。

她脸色蜡黄,分明已是疼得汗如雨下,却哆嗦着嘴唇说道:“义父,求您再不要伤害她了。”

果尔仁用力挣了几下,碧莹死命地抱着果尔仁不放,对我哑声喊道:“你、你快走。”

我嘶声唤着碧莹的名字,她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维持抱着果尔仁的姿势,反复说道:“木槿快走,木槿快走。”

身下的血尽染裙摆,乌玉般的青丝散乱地蔓延,贴在碎心殿的金砖上,发梢沾着血丝,丝丝缕缕沾在她满是汗水和血水的脸上,琥珀眼瞳依然盯着我,却已然开始涣散,慢慢失去光彩。

果尔仁的脑门青筋暴跳,终是叹了一口气,探身抚向她姣好而惨然的脸,“孩子,我本不想伤害你,只是想借你的血开结界罢了,你放手吧,不要逼我。”

碧莹仰首凄然道:“我这一生本就是个错误,可今日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您伤害她,如果她死在这里,陛下也会凶多吉少。”她伏在果尔仁的脚上气若游丝,“这几年我承蒙义父关照,今日就把这条贱命给您,请您放过木槿、放过陛下吧。”

只可惜她的话音未落,果尔仁早已眼露凶光地一掌拍下,碧莹狂吐鲜血,被果尔仁狠狠地踢到我的身边,鲜血飞溅到我的脸上,那双清澈的泪瞳里映着我惊恐的表情。

我放声尖叫着碧莹的名字,奋身扑过去狠狠向果尔仁的大腿扎上金箭。

果尔仁痛叫着踢开我,后退了三尺。

这时,卡玛勒挣脱了黄金箭,来到了果尔仁的身边。

张老头也摇摇晃晃地立到了我们的面前。

“叶护大人连妇孺也不放过吗?”张老头冷冷道。

我向碧莹爬过去,抖着手掏出灵芝丸,塞到碧莹的嘴里。

曾经有个女孩为了证明我的清白,竟然毅然撞柱,血溅荣宝堂;七年之后,因为误会,这个女孩莫名其妙地抢走了我的初恋,也曾要置我于死地;如今,她又为了救我,不顾身孕,身受重伤,眼看又是活不成了。

德馨居里那病弱少女对我纯纯的微笑在我脑海中不停地闪现着。我失声痛哭,口中连声唤着碧莹。

碧莹身下如血崩一般,流成细河涌向神坛,她美丽的双目淌着恐惧和悲伤,看着我用尽力气才哀凄地出声道:“木槿,我、我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仿佛是投入死水的深石,激起了我半生的悲辛与苍凉,这不也正是夜阑人静时,我常常问自己的问题吗?

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我紧紧抱着她,咽着自己的泪水,含笑道:“你是碧莹啊,是咱小五义的人,你是我的结义三姐,你忘了吗?碧莹?”

她似是受了极大的震撼,呆在那里。她的目光闪着无比的愧悔,间又夹杂着那一种我熟悉的光辉,如同小时候,她躺在病床上,我们夸她的手艺巧,一个一个认真地把要缝补的衣衫交给她时,她眼中欣喜而雀跃的光芒。

她也对我笑了起来,那是一种纯粹的笑容,荡涤了我们之间的误会和伤害,泪盈满眶的她摸索着抓紧了我的手,欲语还休。

然而就像天空的流星一般,她的笑容被撕心的痛楚所代替,猛地闭上了眼睛,身躯沉在我的臂弯中。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大声叫着:“碧莹,你快醒来,撒鲁尔会救你的,你快醒来。”

我叫了好几声碧莹的名字,到最后已变成大声哭叫,然而碧莹却还是没有睁开她美丽的眼睛。

我抱紧了碧莹,感觉她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微弱。我慌张地四处张望,却看不到任何援兵,谁来救救碧莹和她的孩子。谁来救我们!

我怀中的紫殇又热了起来,灼烧着我本已痛苦万分的胸腹。谁来救救我们,紫殇,你还能再救我们一次吗?非白,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恨这个残忍混乱、冷酷无情的世界,可也不想就这样看着碧莹还有她可怜的孩子在我怀中死去,不想像明凤城那般被永远地埋在这个地宫里!

不远处,张老头同果尔仁和卡玛勒缠斗的影子模糊了起来,唯有果尔仁狞笑着向我们走来,他的目光越过我们,贪婪地凝向高台。

只见他纵身跃向高台,眼看那手就要触及银盒,忽然轻啸传来,就在果尔仁和卡玛勒进来的石门又一闪,出现了几个人影。未到跟前,早有人射出五支银箭,逼退了果尔仁,那结界又轰然关闭。

果尔仁躲闪不及,红色的衣袍被烧焦了一片。

然后我恍惚间感到有人要将我怀中的碧莹拖了出去,是谁?是敌是友?

我浑身发抖间,紧紧抱着碧莹,心中发狠地想着:“果尔仁,你敢再伤害我和我的姐妹,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向那人狠狠刺出金箭,那人咒骂着后退了一下,然后轻易格开了我无力的双手,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恨恨道:“你这恶女人,就是喜欢谋杀亲夫。”

我微愣间,怀中一空,有人抱走了碧莹,然后自己也被人搂进怀中,“喂,你没有事吧。”

我抬起头,依稀是紫色的光环,那人给我嘴里又塞了一粒不知名的药丸,又替我推宫输入真气。我的眼前渐渐清醒了过来,却见眼前一人琉璃紫瞳,潋滟生姿,充满焦灼地看着我,正是段月容。

他口中噼里啪啦吐出几句:“没见过你这号傻女人的,我早说过你的一腔热血会送你的命的,人家恨不能生食你的骨肉,你还去救她?蠢货、傻瓜,蠢得连根毛都没有。”

我想告诉段月容,这回不是我救碧莹,是碧莹救的我,可是张口欲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快点闭嘴调息吧你。别担心了,人家的相公来了,你快点担心你自己吧,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他对我低吼着,不顾我的反对,点了我的哑穴,又给我输入真气,我这才注意到,碧莹正被一个红发之人抱在怀中。

那人满脸血迹,浑身是伤,红发飞扬,酒眸似血,还真是碧莹的相公来了,当今突厥第十一帝,阿史那撒鲁尔。

阿米尔跳过去与卡玛勒纠缠在一起,我无力地倚在段月容的怀中。

阿米尔进来的地方又闪出身手敏捷的四人,前二人是我认得的沿歌和春来,后面一人目光如炬,身材异常高大,身手矫健,却是小放。另一人戴着面具,身材魁伟。接着又涌入四个人,为首一人却是风情俏丽的男装佳人,另三个人都戴着面具,我定睛一看,正是悠悠。

啊?怎么全来了?

沿歌和春来跑到我这里,嘴里焦急地喊着:“先生没事吧?”

小放也不急着同我说话,只是着急地给我把脉。

悠悠带着另三个高大的暗人快速来到张老头那里,恭敬道:“青媚来迟,罪该万死,望主子恕罪。”

却见张老头满脸是血,愈显狰狞,双肩微颤,站在那里微喘着气。

青媚紧张地想上前去扶住他,张老头却冷冷地甩了她的手,高高在上地睨了她一眼。

“小人万死难辞。”她立时面色苍白地后退一步,冷着脸抽出长剑,带着另三个暗人冲向果尔仁,“请主子休息,待小人灭了这个胆大妄为的果尔仁。”

“木丫头。”我的耳中飘进梦呓般的话语,回头,却见撒鲁尔正抱着碧莹,口中依然唤着木丫头,他的目光淌着无限的伤痛。碧莹没有醒来,他往碧莹的嘴里塞着药丸子。碧莹咳嗽着,吐出几口血,睁开了涣散的眼。

“我不是在做梦吧?”她的声音那样轻,可是我却听得见。

撒鲁尔对她笑了,“不是梦,傻丫头,我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虚弱而艰涩道:“对不起,我……”

“嘘!”他如哄着心爱的孩子,抱紧了他,展颜笑道:“你什么也不用说,我早就知道了。”

果然如此,非珏早就认出了我,可是他却爱上了碧莹。我分不清身上或是心上的痛哪一个更痛一些,只是惆怅地看着他们。

碧莹的泪涌得更多,只是问着我心中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我、我不是你的木丫头。”她勉力抬起一只手,指着我道:“她才是真正的……”

“傻瓜!”撒鲁尔轻轻掬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冷冷瞥了我一眼,对碧莹温笑道:“她是原非珏的木丫头,你却是我的木丫头。”

他的眼睛再度向我瞥来,如恶魔般殷红凶恶,竟满是恶毒的杀意。

我兀自一惊,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提起以前的自己是这样的冷淡,就好像提起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骇然莫名,不由向段月容挨去。

耳边传来段月容在上面的冷笑,我一抬头,却见他的紫瞳若有所思地紧盯着那台上的银盒。

他低头对我笑道:“你且等我一等,我倒想看看这个劳什子银盒,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呃?这种时候,这小子怎么起了这么个念头?

我说不出话,只是抓牢他的袖子不让他去。

他却狡黠地一笑,挣开了我的手,状似亲着我的脸颊,在我耳边轻道:“这撒鲁尔反复无常,须拿到这铁盒才好挟制他。这原家人打的也是这个如意算盘,你且放心。”

他抬起身子,对我轻浮地笑道:“爱妃莫怕,本宫这就去将那紫殇取来,送你做礼物,为汝压惊,何如?”

他让齐放扶着我,长身站起。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猛然跃向那高台,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望了过去。

果尔仁虚晃一招,躲过悠悠,腾空轻点一个暗人的肩头,飞向段月容。

段月容回手一挥青龙偃月刀挡开果尔仁。

果尔仁刚刚落地,张老头的长鞭就到了,可是一到结界,鞭梢立刻哧地被烧焦了。

仿佛是宿命的牵引,他的眼神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兴奋的战栗。我且惊且怒地心想,这个蠢货段月容,这个结界这样厉害,偏你连天蚕银甲都给我了,莫非也想像前世一样被打得魂飞魄散你才开心?

我厉声疾呼:“月容快回来。”

段月容刚刚落地,恰好转过头来,对我眨了下眼睛,嚣张而猖狂地笑道:“爱妃莫怕,本宫有佛祖保佑,断不会有事的。”

我又气又急地看着他。这位仁兄啊,佛祖大人保佑谁都不会保佑你啊。

果然他话未说完,一股强劲无比的力量向他扫来,黑影一闪,却是那个最高个戴面具的原家暗人手持着双钩,霍霍挥向段月容。

这个暗人戴着的白面具好熟啊,我暗自心惊间,段月容长刀一挥,眼看那人人头就要落地,我惊呼:“月容快住手,不准再伤原家人。”

其实我的担心实在多余,因为白面具暗人刀锋微错,段月容的头发被削落数缕。段月容的偃月刀在空中同双钩相缠,火花四溅。他冷静地飞起一脚,扫向白面具的下盘,可这时张老头的长鞭挥向段月容的颈项,同白面具二人出手似老友故交多年,合作得天衣无缝。

段月容面色紧绷,目光虽不曾慌乱,却早已收了方才的嚣张。

“怎么,还没过河,原家人就要拆桥了吗?”段月容冷冷道。

“无论是紫殇还是撒鲁尔陛下,皆出自原家,还请太子退回去,莫要蹚这浑水。”张老头冷冷道,手下却招招凌厉,“方才分明是殿下先出狠招吧,莫要逼我们先来算算永业三年西安屠城的血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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