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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冬灰心丧气地坐回位置,平时跟她极要好的同事夏之荷小心瞅了一眼主编办公室,凑了上来小声问:“怎么了?那老家伙说你什么了?”
“还不是那些老调调,再不拍到独家,我可以卷铺盖走了。”她摇着头翻开那本财经杂志,扫了一眼,定格在最醒目的标题上,念了出来:“豪门世纪婚礼在即,商业巨子秦渊可否助嘉瑞脱离破产困境?”
“秦渊?”夏之荷重复了一遍,突然两眼放光,“是那个连续几年蝉联钻石王老五排行榜第一的秦渊吗?”
丁冬只模糊记得自己听过女同事提起过这个名字,可一门心思扑在娱乐圈里,倒是对这些商业巨子一无所知,而这时夏之荷把丁冬手上的杂志夺了过去,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她也凑过去一起看,说:“这个豪门婚礼最近很热门吧?总编让我追这个婚礼,说有卖点。”
夏之荷点点头:“嗯,肯定的,本城最顶级的钻石王老五嘛,比大明星结婚还要赚眼球,何况他娶的富家小姐也不是一般女人,当过超模,有自己的香水品牌,人长得美不说还有头脑,家族公司快倒闭的时候栓住了秦渊这样的大财主,你看就是她,艾明媚,嘉瑞的千金小姐!”
丁冬仔细看了一眼杂志上夏之荷指给她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女郎才女貌,男的气质冷峻,女的笑容甜美,简直是天作之合。丁冬揉了揉眼睛,觉得这两个人跟她昨晚在酒店门口见到的男女十分相像,低着头又盯了几秒,这才确定,昨晚在酒店门口见到的男女,就是照片上的人。
当时只觉得他们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像情侣,又感觉不是很像,原来真是一对,快要结婚了。
她附和道:“两人挺登对的。”
因为亲眼见过真人,她说的也是实话。
夏之荷在仔细阅读杂志上的报道,她是正经大学出来的高材生,不像丁冬,平时一看到书就头痛欲裂,只能做些与体力有关系的工作。
她看了一会总结道:“看这篇报道的意思,嘉瑞完全是高攀秦氏啊,嘉瑞已经资不抵债了,那个艾明媚差不多是末日千金了,如果不是秦渊出手,嘉瑞肯定要破产清算了。”
之荷摇摇头摊手感叹:“看来两人是真心相爱啊,以秦渊的身价,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为了她,肯注资为她家解困,除了爱情,还有什么其他解释?”
丁冬点头赞同,笑了一下:“看来这个艾明媚也算豪门大小姐里最灰姑娘的一个了。”
“哈!”之荷“啪”地把杂志合上,递给丁冬一个颇不赞同的眼神,喝了一口水道:“她算哪门子灰姑娘啊,就算家族公司要倒闭了,人家还是拥有一切的小公主,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说法听过吧?顶多是在上流社会聚会里落了下风而已,你瞧,现在又跟秦渊结婚,简直从公主升级为王后了,一辈子风光无限!”
“这种女人真是有手段哪。”
丁冬倒对才子佳人的戏码不感兴趣,她想的是其他的事,问之荷:“他们的婚礼好跟拍吗?”
之荷瞪大了眼睛,然后非常肯定地摇摇头,给了丁冬令人伤心欲绝的六个字:“你想都不要想。”
丁冬心一沉。
“秦渊这个人据说非常低调,你看这杂志照片没?也不是正面照,事业做得越大的人哪,越低调,人家怎么可能愿意把自己的婚礼贡献出来供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他的婚礼为什么那么多人想知道细节?就是因为神秘!捂得越紧越是有人想看热闹!我之前就听说,他请了国内最厉害的保全公司,不用说狗仔了,就是苍蝇也飞不进去。”
“那怎么办?”丁冬听了一下子垂头丧气,就连报社同事都觉得这个新闻没有突破的可能性,那么就是真的比登天还难了。
难道真要卷铺盖走人?
匡哥还被那些人扣着,虽说卖了他的房子,可钱还差一些,眼看人家说好的交赔偿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交不出赔偿金,匡哥的一辈子也就毁了。可她拿什么救出匡哥来?如果再没了工作,难道丁冬要带着麦麦吃西北风过日子吗?
她一下子犯了难。
之荷也是眉头紧锁帮丁冬想主意,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只好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先别放弃,离他们大婚那天还有一个星期,现在大大小小各路媒体都在盯着呢,总会找到突破口的,你想想那些老前辈,哪怕是墙上有条缝,他们都能想办法练个缩骨功溜进去拍到好东西,总会有办法的。”
“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到时就算是拍不到什么,好歹也能跟着其他媒体拍些婚礼宾客,你看这杂志不是说了吗?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被邀请参加婚礼,可见秦家的面子够大了。就是拍那些名媛淑女穿了什么,背了什么限量版的包,都能上版面,就是这些边角新闻哪,销量都不用愁的。”
似乎瞄到主编从百叶窗那里看过来,她最后补了一句:“今晚你好好做做功课,应该能找到什么灵感的,哪怕是胡编乱造,只要有看点,照样OK,我走了。”
晚上回家打开电脑,丁冬还真的做了一些功课,不过看多了密密麻麻的字,她的头就会隐隐作痛,她本想迅速浏览了一下,谁知剧情超乎想象的精彩,渐渐看得投入,就连头痛都忘记了。
相比艾明媚顺遂的成长道路,秦渊的背景更复杂些,也难怪媒体会经常拿他大做文章,实在是因为这兄弟反目争权夺位的戏码比小说还要精彩。
他不是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相反,他是秦家老爷子最不受宠的情妇生的私生子,从小备受冷落,从出生到十五岁,都不被允许住在秦家庄园,而是和母亲住在郊区别墅,一年只能去一两次秦宅,也许因为母亲曾经是身份低下的夜总会红牌,他是秦文桐那七个子女里最不受重视的一个。
他在家族中不堪的境遇直到十八岁才算好转起来,只因为秦文桐最看中的大儿子出海溺亡,老头四个儿子少了一个,再加上步入青春期的秦渊玉树临风,颇有当年秦文桐的少年风范,秦文桐这才稍稍把注意力转移到最沉默的老四秦渊上,并且越注意越是吓一跳,这家族里最不起眼的孩子,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悄无声息地成长为一头不可小觑的小豹子,假以时日,必将露出锋芒。
但显然,秦文桐还是低估了这个最不显山露水的儿子。
他在美国常春藤名校修金融和工商管理双学位,三年后未拿学位就执意回国,把父亲秦文桐气个半死,二十五岁秦渊依父亲安排进入秦氏工作,被同父异母的兄弟排挤到北美分公司,谁知在他开拓下,北美分公司表现亮丽,利润三级跳,当年成了秦氏难看的财务报表里最闪亮的部分。
而彼时秦氏正陷于国内困局,步入夕阳之年的秦文桐没有了年轻时准确的判断力,投资连连出错,对于公司经营也趋于保守,公司利润率一年不如一年,股价更是连年下跌。被寄予厚望的三个儿子,老五是酒囊饭袋只会花天酒地,老六是工程师,志在技术攻坚,稍有野心的老二资质平庸,虽然是毕业于常青藤经济管理专业,但却不是个能领导秦氏几万名员工的合适人才。
秦文桐不可能将自己的商业王国交给不能信任的外人管理,好在他有自己最后也是最好的棋子——老四秦渊。
因为年轻时的疏忽,秦文桐跟自己的这个孩子最不亲厚,他还有些摸不透秦渊,但秦氏大船已经快要驶向迷雾纵横的危险之地,考验期结束,秦文桐只能孤注一掷,把秦渊从海外召回,空降秦氏,赋予大权。
当然这中间,还有秦氏董事会的推波助澜。
这两年秦氏终于迎来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收缩之前撒的太长的战线,出售了几个项目包袱,对于国内蓬勃发展的新兴产业继续加码投资,再加上原来的优势产业表现强劲,这一年秦氏股价也在秦渊上马之后止跌回升,更是在近段时间创了新高,秦氏转危为安,并在秦渊带领下跨入迅猛发展期,A市一半的楼盘是秦氏旗下地产公司开发,A市到处是秦氏旗下的酒店百货商店。
而据说秦渊从美国带回来一帮精英手下,这帮精英不隶属于秦氏,不听从秦氏其他高层调遣,而只听命于秦渊一人,非常神秘。
秦渊缔造的神话永远超过人们的想象。
他做了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事。
就在半年前,这个被财经杂志称赞具有钢铁意志的男人,用自己的铁腕,将自己的父亲兄弟推下了秦氏舞台,将秦氏王国完全收入囊中。
长江后浪推前浪,秦文桐一世精明谨慎,想必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最后栽在这个他最不宠爱的儿子手上。
所谓养虎为患,大概说的就是秦渊这样的可怕男人。
据说在秦氏股价惨遭滑铁卢的那一年,秦氏的股票一直悄无声息地被一股神秘资金慢慢吸纳,手法非常老到,秦文桐虽然稍有觉察,可是凭借自己在秦氏的股份还有几个儿子把持的股份,倒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半年前,当秦渊拿着一份收购方案摆在秦文桐面前时,老爷子才如梦初醒,而此时,木已成舟,同意收购或者不同意收购,秦氏都已是秦渊的了。
秦文桐深藏心中的梦魇终于成真,当年默许几个儿子把秦渊赶出国内,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也是,老奸巨猾如他也看不透这个儿子,为了维护几个儿子间的平衡,他只好将他放逐海外,一来是防他,二来,也是好好观察他。
他以为在把秦渊调回国内,分他他要求的公司股份,已经是他作为父亲最大的慷慨,却不想,这个可怕的儿子居然有如此大的野心,他想要整个秦氏。
本来有公司拿着暗中吸纳的秦氏股份宣布要收购秦氏时,秦文桐只是哈哈大笑,完全当成一个笑话,要知道,秦氏的股份有半数以上拿捏在他和几个儿子手上,他自己有20%的股份,老二秦城8%,老五秦牧7.7%,秦渊8%,秦凯6%,再加上几个大股东把持的25%的股份,秦氏易主,简直不可能。
但当秦渊告诉父亲这家公司的背后老板就是自己,手上除了自己这些年命手下吸纳的25%的股份,秦牧在澳门赌输偷偷出卖转而被他买下的股份,再加上两大股东出卖的15%,他已经拥有秦氏50%以上的股份,秦文桐再也笑不出来了。
秦渊明确告诉父亲,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同意秦氏被收购,从此易名,秦氏帝国从此成为过去,并且他不保证自己那几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兄弟姐妹将来的处境;要么同意出卖自己名下的20%的股份,秦氏依旧是秦氏,而他保证,几个兄弟在秦氏继续拥有一席之地,手上也能有一定比例的公司股份,父亲可以与自己的几位夫人安享晚年,生活与过去不会有两样。
秦渊对父亲的逼宫成功了,他比谁都了解秦文桐,知道他把父辈留下的秦氏看得太重太重,他不会接受得了秦氏招牌一夜坍塌,而结果也如他所料,秦文桐在经过一番痛苦挣扎之后,最终同意将自己手上的股份交出,换得秦氏招牌的留存,还有其他几个儿女的太平生活。
就这样,秦渊赢了,在人生三十岁的时候,完完全全站在秦氏顶端,他让父亲被迫退休养花,让同父异母的兄弟远走海外,他以一种秦文桐想都想不到的残酷手段,将他的辉煌时代终结。
真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在秦渊完全拥有秦氏之初,外界没有人知道秦渊这几年究竟使了什么手段,他是如何处心积虑拿到秦牧手中的股份,如何说服大股东出售手中的股份,他吸纳公司股份的钱又是从何而来,直到秦文桐的得力助手辞职去美国大学任教,秦氏父子兄弟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如薄纱一般被轻轻撩开,缓缓露出冰山一角。
原来秦渊那做夜总会小姐的母亲是一位中美混血儿,秦渊不同于众兄弟的出色外貌就遗传自母亲的混血基因,而秦渊那富甲一方的外公,也在多年后找到自己的女儿外孙,并在最后,留给秦渊一笔数目不小的遗产,其中大部分是位于波士顿的房产,而彼时正在美国读大学的秦渊,在美国房地产泡沫最大的时分,将这些房产高价变卖为最初的本金,又凭借精准的眼光,在华尔街牛刀小试后,几乎将手上的钱翻了几番,而这笔钱,最终帮助秦渊成就了旁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霸业。
他做到了,以一种旁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方式做到了,而低估自己的这个孩子,是秦文桐骄傲一生最大的错误,而生下他,也可能是他这一生做的最有成就的事。
没有人能了解秦家老爷子在夕阳之年的心境,人们只知道,他侍弄的花娇艳蓬勃,在这个春夏交替之季,开得红红火火。
丁冬百感交集地看完篇幅很长的报道,等关上电脑时,时钟已经指向深夜十一点,她的头早就疼痛抗议,于是站了起来,到厨房倒了一杯牛奶,然后进麦麦房间,把小家伙裸露在外的手脚放回被子里面,尔后拿着牛奶站在窗前。
她的心依旧不平静。
在这个凄清的深夜,她想的都是秦渊那晚看着她时的可怕眼神,她还记得当时目光与他相触的那一刻心颤的感觉,那眼神里的温度接近冰点,让她几乎寸步难移。
她望着寂静的窗外,脑中莫名地浮起了那个男人的眼睛,那么冰冷地望着她。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的男人,他冷酷无情,年少时的被忽略令他湮灭了内心亲情的火种,他踏着父亲兄弟们的骨血,站在家族最高点上神诋般睥睨众生。
令人不寒而栗的男人。
丁冬喝了一口牛奶,想起了那块手帕,不禁摇头失笑。
那样厉害可怕的男人,却在深夜向陌生女人递来一块手帕,也许他不是一个好人,但确实是个绅士。
她喝着牛奶,重重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起床打仗一样把麦麦送到幼儿园,还没到到报社,摄影楼电话打了过来:“你好丁小姐,您上个月在丁冬们店里订了婚纱照套餐,您看看这个月是否有空,抽个周末和先生过来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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