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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作品: 常胜侯 |作者:御景天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10-03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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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三日后,萧诺替三个人除去了奴籍。

地龙没有死。被吊着吹了三昼夜的阴风,十几个壮汉被放下来只有他和另外两个还抽着几缕游丝气。

萧诺遵照萧乾的指令脱了几人的贱籍。但萧乾的指令也只有到此为止,除去奴籍之后便是自由之身,接下来要怎么办,是放他们走还是另有安排,不得而知。

萧诺将只剩了一口气,徘徊在鬼门关边上的三人安排在城中伏虎营驻扎的一处营房,交代军医救治。

三人中的两个吊着口薄气挣扎了几天,到底没闯过鬼门关,死了。

军医萧瑞对着两具尸身大叹“可惜啊可惜,功亏一篑。”立刻又捶胸顿足,“可惜了几贴好药,白白糟践。”

转过身去另外一张板床边,伸手掰开地龙的嘴往里连灌了几碗药,念叨:“只剩你了,那两位仁兄的份一起都赏你了,可得给老子争口气!萧诺那张棺材脸送来三个人,别过了几天都成死尸,老子在他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地龙五十鞭子外加之前的一百军棍,外伤很重,邪风入体,内伤也不轻,每天耗去外敷内服不少药材,折磨伏虎营军医数日眼圈漆黑。他自己浑浑噩噩躺着发烧,喉咙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哼些什么。有时会说几句胡话。就萧瑞后来找伏虎铁骑副统领萧畅喝酒时说,神志不清还侯爷侯爷的,魔障得不轻。

烧了几日,再昏睡几日,地龙醒了。萧瑞又照看些时日,看人气色有好转,咂嘴说了一句“这样都死不了,该说你命大还是命贱?”遂派人通知萧诺。

萧诺此时除了伏虎营还代管着玉门关的防务。那日暴动之后,起乱的军奴轻重自有处置。而后几日点校人数,统查伤亡,玉门此前军奴五千余,经此,连伤带残不足三千,再过些时日估摸只在两千上下。而兵员损失,王充守城的一部伤亡不大,胡战领出去的五千人马死死伤伤却差不多达半数。

杀伐之戒已经经由□□威吓过,萧乾听过萧诺的禀报,淡淡下了军令,却是雷厉风行。玉门关半数武官降了职,胡战王充等高级将领暂革军职,贬为军士留用。抽调伏虎营将官整顿操练戍军,玉门防卫由萧诺暂时接管。

这日萧诺在医官营房看过已经能坐起来的地龙,见他仍然一副虚相,没多说什么,只着萧瑞照看着。如此又过了十来天,地龙背上结了一层厚痂,伤势大好。

此时已经十月将底,秋末初冬,萧乾入玉门关快要两个月。

这期间,除了那回□□,萧乾鲜少出门,一直在行馆里深居简出,玉门一干事务也只听萧诺禀告,几乎不过问,各地上呈的军务除非急件,大多是在案头搁几日才做批复。

这日午后,他着人在寝房外廊间置了躺椅小几。天色阴沉低蒙,连着几日如此,大约将会下一场雨。

萧乾卷了一卷异邦杂谈,半躺椅上,虽是闲适之态,衣冠发丝却不见一丝凌乱,彰显着出身优渥的良好修养和居高位者的冷傲自律。

行馆的戒备很森严,外围设岗哨,另布两班军士日夜巡逻,前庭中院如是,后院则是暗卫据守,除了房前廊下几个候命随时听从萧乾差遣的侍卫,就没有其他明哨。

四下十分安静,萧乾看了片刻书,撑着头,轻轻合起眼。

睁开眼的时候,天空已经斜斜飘起了雨丝。

廊下正对着他躺椅的青石板通道上跪着一个人。身材高大,肩背宽厚,头微微低着,垂着眼睛,虽然跪着但腰板笔直,两膝微岔开,两只手放在大腿上,一动不动,毕恭毕敬,不远处的几株松柏都逊他几分岿然,一套灰色的麻布短打湿漉泛潮,不知道跪了多久,一副忠奴相。

大约是感觉到了萧乾醒来的动静,地龙低垂的眼皮动了动,一双异色瞳仁飞快朝上抬了抬,随即长拜在地:“小人地龙拜见侯爷,谢侯爷救命之恩,再造之恩。”

脱除贱籍,形同再生为人。

萧乾看着阶下几丈远处俯跪的身影,目光冷淡透出几分惯常的倨傲,昨日萧诺犹豫着向他提起这个军奴,请示他如何处置。一介卑微蝼蚁囚寇的生死,他一时起意没有做绝,给了条活路由其闯,闯不闯得过端看造化,本也就到此为止了,但萧诺几番禀报之后,合着那句为他效命,他倒是被这个奴隶撩起了几分兴致。

“你本不是我大雍朝子民,大雍的奴籍,在西戎并无束缚之力,本侯于你并无再造。”萧乾淡淡道。

地龙趴着青石板,声音恳切却透着几分干涩,“回禀侯爷,小人在西戎,家道早年中落,流亡为浪人,辗转西戎各地打猎谋生……有时也打劫,后来谎报年岁在容城投了军,隶属征东将军帐下刀斧营。五年前大王发兵大雍,小人随军担任千总,最后兵败,小人就被俘充作了军奴。小人在西戎已举目无亲,无立锥之地,侯爷今日还我自由之身,可融于大雍,恩同再造。”

他的身份来历萧诺早就查阅过军奴簿籍,昨日已经禀告萧乾。

地龙自报身家之后,不再多话,静静等待萧乾垂问。

萧乾微倚着座椅一侧扶手,对底下一番自述并不为意,挑起他兴致,会让他起意想见一见一个战俘军奴的,是萧诺上禀的另外一些事。

军奴营里被关押起来的众人口径一致,供述□□并非临时起意,乃是有人早生预谋,领头煽动唆使发难。这个人就是地龙。

那天几个老弱军奴率先哀求胡战解开其栓绑一处的铁链,随后多人附和,以方便采石作蛊惑,也是地龙事先交代,据说,他吃准了胡战贪功心切,急于补救。

萧乾微微眯了眯眼,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你可知道,煽动□□,判轻当斩,往重去判,凌迟。”

地龙趴伏的身子轻轻一震,“小人知道。”顿了顿,“小人谢侯爷不杀之恩。”

过了片刻又有些郑重而狠声道,“小人不是不怕死,只是小人不想一辈子关在军奴营里,任人鞭打,连条狗都不如。”

“抬起头来。”萧乾道。

地龙原本一直跪趴,闻言,缓缓直起身抬起脸。萧乾这才将他看清楚,前番所见胡乱的头发整齐梳绑于脑后,面上污垢洗尽,只见五官轮廓如刀凿斧劈,比一般西戎人还要深上几分,线条硬朗,眉间蓄压着年轻气盛几分野气,异色双瞳接了他的目光,随即垂下视线。

萧乾本也料他年纪不大,西戎人身材高大,他看身形估摸二三十岁,却不想是出乎意料的年轻。

“多大了?”

“回侯爷,小人十九岁零八个月。”地龙规规矩矩地答话。他一直起身,便如刚才等候萧乾睡醒那般眼皮微低,腰板笔直,微岔膝盖,双手握拳安放。这模样跟此前几次在萧乾面前的唐突放肆,野兽出笼一样的凶悍判若两人。

毛毛雨丝渐渐大了起来,打着青石板淅淅沥沥,道道水痕自地龙棱角分明的面庞滑落至下颚,滴入衣襟。初冬的雨冰冷彻骨,地龙衣衫尽湿,重伤未愈,始终跪着纹丝不动。

萧乾喝过侍卫沏上的热茶,目光轻扫那恭敬的身板,漫不经心道:“你有本事煽起大乱,本侯那日瞧你身手凌厉,若不想为军奴受凌虐,五年之中怎不寻时机逃越?”

“他们锁着小人,三十几个老残的绑在一起……”

“说实话。”萧乾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地龙心下一震。

下意识抬眼,廊间睇下来的目光是不见声色的淡然夹带几分冷冷的锐利,地龙倏地紧握了拳头,连忙俯下身去,“侯爷息怒,逃越之心小人不敢坦露。刚为军奴之时确实有寻思过,只是,即便逃得出奴营囚笼,逃得出大雍,小人也无处可去,肩膀上的奴印还在,回西戎只会招人耻笑,若是流亡他国,一辈子也就躲躲藏藏,落草为寇,难有翻身之日。”他一袭话说得有些急,似乎在肺腑中积压多时,微微喘了口气,突然直起身,黑银双瞳眸光冽冽,锋芒闪动,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对着萧乾坚定道:“侯爷,小人想要出人头地,求侯爷成全。”

萧乾睨着他,突然冷峭地笑了笑,飞挑的眼中几许高高在上的轻慢,却又是不同于平常惯有的那抹倨傲,讥诮的笑意似乎划开眼底常年的冰封,在那一张精湛俊美的面容上轻刻一道夺人心魄的神采。

萧乾自己并不曾意识到,依旧噙着那抹笑,冷道:“本侯为何要成全你?”

地龙似被那神采一刹之间摄了魂,怔怔地跪着,几乎忘记了自己为了博取眼下这一刻费尽心机差点搭上性命,“小人,因为……”喏了半晌,低下头垂下眼,平定心神,却是不敢再抬起头。

“因为侯爷今日愿意见小人。”

萧乾喝了一口茶,不置可否,半晌,才淡淡道:“为得本侯青眼,今日一面,不计他人生死,策动□□。为己前程,以同伴做垫脚石。”

地龙安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握得死紧。

他确实这么做了,为了让眼前高高在上的侯爷看上一眼。

摸不准大侯爷的心思,却明了眼下这拼了命豪赌得来的机会若是错失,自己又要回到那个泥澡塘子猪狗不如地活着。

“侯爷,”地龙紧握了拳,声音不知是否因为紧张,低哑异常,“侯爷,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总要牺牲一些人。”眉目低垂,仍然是毕恭毕敬的跪姿,却是十足冷硬的口吻。

萧乾看着他,仍未置可否,“你蛰伏五年等来本侯这个机会,本侯此行突然,若是不至,你打算再等几年?”

地龙低着头,没有半分犹豫接话,“欲成人上人,小人能忍。”

萧乾自座上站起了身,“五年前,西戎王举兵犯境,最终兵败,西戎精锐二十万兵马三万被俘,是本侯把你沦为军奴。”

地龙不自觉抬眼,透过冰冷密匝的雨帘,见廊下一道挺拔高挑的身影,居高而视,冷漠的面孔雕像一般完美,整个人如一柄旷世名剑,优美的剑身下隐匿寒光凛凛。地龙俯身而拜:“沙场胜负,成王败寇,小人不怨任何人。”

萧乾道:“你很有几分胆色,也有几分聪明,对人对己更有几分狠,知道怎么替自己争取。本侯便成全你一回。”

“多谢侯爷,侯爷大恩小人无以为报。”地龙的手撑在积洼雨水的青石地上,不知是否激动难以自持,微微颤抖,“求侯爷应允小人军从伏虎营,小人甘为军士,自创功业。”

萧乾的伏虎铁骑营在朝在野声明大负,不仅因着它攻城略地所向披靡,也因为编建五年来,伏虎营已经为大雍各路军系锤炼了大小数十名将官。

“自己去找萧诺吧。”萧乾垂目看着他,未再多言,回身入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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