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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雨横风狂

作品: 沃雪记 |作者:罗开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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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间透下的阳光落在郦琛脸上,将他照醒,睁开眼来也不知是上午还是下午,一时浑不知身在何处。

他躺在树下,昨夜的情景渐渐回到脑海中,宛如一场恶梦。郦琛心道:“我不能去想琬儿。我现在决不去回想那些事。”竭力把那些记忆的片断都推开去。

他又躺了一会儿,四肢一丝力气也无,动一动便痛得浑身有如针刺。简直便想永远这么躺下去,再不起来。

那马是不知去向了。他想,从马上跌下来的时候没有跌断脖子,当真是大幸。但是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了?会不会下一刻便有人追来?

必须起来。

郦琛慢慢翻转身体,用手臂撑着地下,爬了起来,扶着树干向四下一望。这树林他时常便来打猎,走得极熟,知道自己在树林的西角,离那溪水不远,当下一步一步,向溪边走去。走不出几十步,身上愈发痛得难当,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一滴滴落在地下。他一时无比痛恨自己这个身体,为甚么这般不中用?心里便想:“要是我从前练过武功,就好了。要是我会武功……”

忽地听见前面草丛轻轻一响,抬眼便见一只小鹿蹿了出来,三蹦两跳,钻进旁边的树丛里不见了。郦琛习惯性地便欲去摸弓箭,手指一动,便省悟过来,心道:“我这可不是在打猎。”跟着便听自己腹中咕咕地叫了起来,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没有马和弓箭,怎生捕兽?便是打到了,没有火刀火折,又怎么烤熟?”

他一生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忽然落到这番境地,当真是茫然无措。发了一会儿呆,便继续往前走去。

到得溪边,郦琛便先伸手掬了些水喝。随后脱了衣服,跳进溪里洗了个澡。虽是夏日,溪水仍极清凉,浸得伤口的痛楚也消退了些。他洗了良久,爬出溪来,见天色昏暗,心道:“天黑了么?”跟着一阵风刮来,刷刷落下几点雨来。

他匆匆穿上衣服,想起从前宁慕鹊的木屋便在这左近,便向那木屋的方向跑去。

木屋立在那里,便同他三个月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门前竹篱里花草都被人掘了去,只剩了光秃秃的土壤。郦琛刚刚推门进去,身后的雨点便噼里啪啦落将下来。他见房内空无一人,床上却依旧支着帐幔,屋内几样桌椅柜架也在,只不见了那些坛坛罐罐,心道:“宁慕鹊他们早走了,怎地这里东西却还都在?嗯,这木屋是我爹爹派人造的,想来这些器物也是他置办了来讨好宁慕鹊的,他们走时便留了下来。”

他坐在床沿,听着外面雨声淅沥,一时不得便止,心道:“今天走不得了,便在这里歇一夜罢。明天……”然而明天该当如何,实在是一无主意。心中隐隐竟希望这雨一直下下去,好教他不用去想明天的事。

正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响,在门外停下了。郦琛一颗心直提了起来,心道:“是荣筝他们追来了?我怎么办?”一念未毕,已然听见脚步声向门边走来。却听有人叫道:“开门!开门!”郦琛心知逃不掉,翻过身来,伸手到靴筒中握住了匕首。

门外之人在门上敲了几下,失了耐心,当地一声将门踢了开来。却是膀阔腰圆的一条汉子,身后是一匹棕黑色的高头大马。他看见了郦琛便是一愣,道:“我在外面叫门,你怎地不来开门?”不待郦琛回答,便一步踏了进来,自言自语道:“他娘的这鬼天气,可淋死老子了。”

郦琛不认识这人,虽见他蛮横无礼,却似乎不像是来捉拿自己的,心中略宽。那汉子道:“你家有甚么吃的喝的,快快拿出来。娘的,这黑灯瞎火地,怎地也不点灯?”

郦琛道:“这里没有吃的。”一开口,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嗓子极是嘶哑,几乎自己也认不得这声音了。

那汉子一拍桌子,道:“你住在这里,怎会没有吃的?你想在老子面前弄鬼,老子捏死了你。”郦琛道:“我不是这家的主人。我……也是来躲雨的。”

那汉子斜眼觑着他,道:“你是甚么人?”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伸手,向郦琛抓来。原来郦琛发髻早在奔逃中散了开来,他又不会自己梳髻,只得任由头发披落。这时那汉子便揪住了他头发,一直拖到身前,昏暗的光线下,见到他秀美的容颜,不由得一呆,笑道:“原来是个漂亮的女娃娃。妙极,妙极!”跟着便来扯他衣服。

郦琛大惊,拼命挣扎,那人手劲却是大得出奇,将他两手都抓住拧了过来,反剪在身后,顺势便将他搂在怀里。郦琛感到他腥臭的呼吸直喷到脸上来,一时惊惧欲死,头脑中便是一片空白,仿佛又堕回了前夜的噩梦里。

那人抱住了郦琛,另一只手便往他衣裳里探去。一摸之下,愣了一愣,便将郦琛往地下一摔,向他身上啐了口唾沫,道:“晦气!我还道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却是个兔儿相公。”却见郦琛在地下打了个滚,翻身跳了起来,一拳便向他脸上打来。那汉子吃了一惊,偏头让开,叫道:“小兔崽子,耍泼么!” 抬脚踢在他膝盖上。郦琛站立不稳,跪了下去。

那汉子哈哈大笑,道:“要跟老子打架,你还嫩着些。”刚说了这句话,突觉小腹一凉,低头看去,一把匕首深深地插入了脐下。

他大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下面的血直喷了出来,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郦琛提了匕首扑上去,在他胸前腹下,一连戳了十七八刀。那人的血溅到了他脸上,也浑然不觉。

外面的雨益发下得滂沱肆意。

郦琛一脸一身的血,坐在那汉子血淋淋的尸身边。半晌,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手里仍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尖端兀自滴下血来。

他心道:“嗯,我杀了一个人。”他生平头一次杀人,心中却毫无惊惶懊悔之意,甚至也没甚么特别的感觉,似乎杀了眼前这个汉子,也跟他从前杀死一头獐子,一口野猪差不多。看着地下的血肉狼藉,只想:“怎生处理这尸首才好?”想起门前的花圃,推开了门,将那汉子的尸体拖了出去。外面大雨如注,登时便把他全身都打湿了。

郦琛见篱笆边立了一柄铁铲,便拿起来掘地。宁慕鹊师徒带走所植种花草时,已将圃中掘了一遍,这时又经雨水润泽,土地分外松软,不多时便挖了一个大坑。他停手喘息了一会儿,奋力将那汉子的尸体推进土坑中,正要掩埋,心念一转,跳下土坑,伸手在那汉子怀里一摸,摸出来一个油纸包裹的小包,揣进自己怀里。又将他腰刀摘了,才动手掩埋。

他埋好了尸首,湿淋淋地走进屋来,见桌上有个包袱,却是那汉子留下的。打开一看,见有几张面饼,当即抓起塞在嘴里。那面饼早干得发硬,于他此刻却不啻珍馐美味。三口两口将面饼吃尽,才接着去看那包裹,见有一二百两银子,和两套换洗衣服,当即脱下自己的湿衣换上。啪地一声,那个油纸小包落在地下。

郦琛穿好衣服,将纸包捡起来打开,见是一张纸柬和一本书册。昏暗中看不清字迹,在油纸包里翻了翻,找到火折,点亮了一看,那纸柬是加了兵部印钤的一张调令,写明原随州仁勇副尉郑元化调职润州,即日上任。他心道:“原来这人叫做郑元化,明明是朝廷的武官,怎地说话行事却像个强盗?”倘若是在从前,他知道戕杀朝廷命官非同小可,自然有一番惊慌失措,眼下却是漠不在意,不要说这人只是个小小武官,便是当朝一品的宰相将军来了,也理会不了这许多。

他放下那通调令,又去看那本书,见封皮上写的是《王摩诘选注》。正要丢开,忽然心中一动,忖道:“那郑元化满口污言秽语,直如市井村夫,怎么会随身带这么一本诗集?且珍而重之地,同他当官的调令放在一处。” 随手翻了翻那书,却看不出有甚异处,当下也无暇多想,将纸包重新包上,放入包裹。他忙了半天,只觉得伤口又痛起来,在那包裹里找到了些金创药,给自己伤处敷上。业已是精疲力竭,仆倒在床上,立时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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