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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佛纶并不是临时起意,她是有备而来,布瑞想。
因为许佛纶有弱点在他们夫妻手里,她有惧怕的事情,比如那些女人会因为她的一个电话而死于非命,所以她可以利用。
布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许小姐,你和我作对没有好处……”
门外女仆来敲门,叫夫人,问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去医院。
同时,还有孩子的啼哭声。
猛地刺进她的心里。
许佛纶对这个眼下的局面表现出的镇定,布瑞怀疑,这仍旧是她的计划之一。
她不知道许佛纶会对她的孩子做什么。
布瑞不敢出声,是怕也是惊。
许佛纶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短头发的小女孩,十六七岁的模样,穿一身黑棉袍,翘着脚坐在镀金的铜柜上,笑眯眯地开口打发走了女仆。
小女孩的声音和她一模一样,连跟了她二十多年的奶妈都没有分辨清楚。
布瑞看着许佛纶,陷入了深深的恐惧里。
“你不会杀我的孩子!”她做着最后的挣扎。
最近几年,许佛纶始终热衷于慈善,并不是浮于表面,想容每年近五成的盈利全部投入了收容所和教养局,还有兴办的育婴堂和学校。
这样的人,怎么会为难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
“武内太太,想不想试试,看看萨满会不会把他送进地狱?”
许佛纶抬起手,抚摸她的脸颊:“你听,孩子不哭了。”
非但没有孩子的哭声,连仆人的走动都消失不见。
许佛纶笑一笑,低头看她的眼睛:“从去年九月十八,沈阳长春锦州,死了多少孩子,你说阿郎是看见了什么,才会哭得那样伤心?”
她的皮手套是冷的,眼睛里是冰刀,强迫眼前惶恐的女人置身于无尽的深渊。
“你听一听,他们在哭啊!”
一月的长春,寒风呼号,夜色带来谁家婴儿的啼哭,一声叠一声无休无止,从四面八方把布瑞包围。
在她惊叫出声的一瞬,许佛纶捂住了她的嘴,顺便把从刀架上滚落的长卷接在了手里。
铜柜上的小女孩跳下来,将刀搁回原处,呲牙一笑,布瑞的脸都白了。
“我跟你们走!”
因为军部被袭击,城里开始戒严,他们的汽车在半路遭到了拦截。
布瑞被小女孩自和庞鸾压在后座,看着许佛纶用流利的日文冒充武内太太。
许佛纶坐在副驾里痛哭流涕,讲述自己的丈夫怎么被袭击,孩子是如何被绑架,现在还剩下多长时间可以救他,请求一个让全家团聚的机会。
武内原娶了个漂亮的中国太太,这些下级军官和士兵只听说却没有见过,将信将疑地打开军部的手令,这才将她们一行放出城外。
“你不会得逞的。”
夜风呼啸,比不过布瑞的声音冷冽。
许佛纶掸了掸身上的和服:“拭目以待。”
和服的料子是唐绫,还是当初布瑞赠送给许佛纶的礼物,紫色衮红边,样式华贵,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布瑞冷笑:“我以为许小姐恨我们入骨,不屑学习我们的语言文化,没想到表里不一。”
“不不不,这样很狭隘。”许佛纶摇摇手指,“博采众长有很多好处,比如现在,就可以解决很多小麻烦。”
她们登上了长春开往大连的火车,南满铁路沿途都有日本人把守,还要通过装载武器的车厢,因此被困在车站数个小时。
布瑞看着天边的晨曦,再次低声诅咒:“你会死。”
许佛纶正在和一个军官调情,闻言笑着在他的肩头轻轻点了点,将人推开,走进车厢里。
“放心,我会死在你的后头,而在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会让你亲眼看见你的儿子咽气!”
她跟那个依依不舍的日本军官飞吻作别,隐藏在暗处的笑脸,让人不寒而栗。
“十几个小时,请布瑞格格多担待了。”
因为战时,这趟火车的行走时间比她预想的还要长。
夜里,许佛纶根本无法合眼,她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向。
武内原只是暂时的昏迷,如果不能在一天内赶到大连,在他醒来后必然会知道妻子已经被她带走,只要一个电话,她们就会暴露在重重的枪口之下。
她在赌。
赌她的运气。
赌上天待她,公允与否。
第二天中午,就当她和那个军官说到家乡镰仓的山百合时,火车顺利地进了大连车站。
车站内军警严阵以待,里外围的水泄不通。
看起来武内原已经醒了。
下车时,许佛纶给短发的女孩子比了个手势。
不过瞬间,和她调情调了近两天的军官,肩头突然燃起熊熊的火焰,他嘶嚎着在人群里翻滚,乘客吓得四散奔逃。
混乱的人群冲散了包围,军警鸣枪示警只会让情况更加紧张,他们要寻找四个和服女人,在潮水似的人堆里,犹如大海捞针。
许佛纶出了火车站,带着庞鸾登上了早已等候在码头的盐船,前往青岛。
而那个短发女孩子带着布瑞坐船去秦皇岛,再假意从陆路前往天津,以混淆武内原的视线,给许佛纶拖延时间。
“先生在那个畜生肩章里撒了多少火药,那个量够他烧没了,他竟然没发现。”小女孩子在分别前一刻,突然说了句话。
等回头看布瑞,她已经面无血色,慌慌张张地翻着衣裳。
看来这一路要安稳多了,小女孩和许佛纶挥手告别。
青岛境内,是薛宝坤负责接待。
他将人送到安全的旅馆:“我也就不客气了,您和荣老大有您二位的壮志抱负,我有我的小算盘,此一回只当我谢他助我打天下,往后咱们再也不见!”
人各有志。
许佛纶一笑:“多谢!”
薛宝坤摆摆手,留了个地址,转身而去。
不想,在约定的崂山码头,许佛纶见到的却是袁蕴君。
“我来,比柳小姐来更有用途。”
她的状态还是很不好,说笑都很勉强:“武内原给林家打了电话,命令他们兄弟给许小姐设下陷阱,要不然柳小姐也不会知道,他们已经将人转移到别的地方。”
那年婚礼的遭遇历历在目,许佛纶并不相信她。
袁蕴君落拓一笑:“我是个要死的人了,此行只为助你们脱身。他们要的那份名单我已经放在菩提手串里托你给了荣先生,他们今天若来拿,只会是份伪造的。”
“他们会杀了你!”
“若是不杀我,那份假名单就永远都真不了。”她低头抚了抚肚子,“它会出现在我的肚子里,去祭奠我死去的孩子。”
三年时间,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她如今不想给卖国求荣的人继续做妻子,干干净净地到世上来,总要坦坦荡荡地离开。
袁蕴君说:“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柳瑛只带出了玉妈和秀凝小姐,余下的八十五人分别关在了三个地方,下午六点钟,荣先生的人会配合你们将她们救出来。”
许佛纶看了看手表,还有两个半钟头。
袁蕴君裹了裹长围巾:“我后悔了。”
那样多的事。
一脚踩上生死线,尽是不堪回首的过去。
“许小姐往后若是见到我的弟弟,请转达……”她笑起来,抹抹眼泪,“算了,还是别告诉他,我这个姐姐在他眼里始终是个荒唐的人。”
天边乌云压城。
隐约有骚乱和汽车的鸣笛声。
袁蕴君推她上船:“快去,他们要来了!”
许佛纶攀着缆绳踩上船板。
袁蕴君突然紧紧攥住她的手:“你要好好活着,活着!”
她把她的船头推离岸边,许佛纶钻进船舱,转身时还看见她笑,嘴里喃喃地叫着康秉钦的名字,是她的爱人。
长长的栈桥尽头已经开进来第一趟汽车,乌黑的车头上站着人,威风凛凛,是日本租界地的军警。
水面上雾气蒙蒙。
许佛纶已经看不见岸上袁蕴君的身影,已经化进水天一色里。
夜半,她带着玉妈和秀凝等在码头。
城中火光冲天,游行的人群还未及散,庞鸾跳上船,叫离开。
“五个姑娘伤重不治,已经没了好几天了,剩下的都安全离开,她们自己会想办法回到北平,先生放心!”
许佛纶掏出干净的手绢将她的伤口扎上:“伤得重吗?”
庞鸾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皮外伤,她们怎么样?”
许佛纶回头看了眼沉睡的人,笑着点了点头。
庞鸾压低了声说:“袁蕴君没了,自杀的,尸体叫拖回医院去解剖了,据说找到了那份名单。”
许佛纶沉默了半晌:“林祖晋没拦着?”
“他倒是想,可他认了祖宗,拦着就得掉脑袋!”
许佛纶没说话,将手里的白手绢扎成朵花,放到水面,摇摇晃晃,很快沉进了水底。
船到秦皇岛停下。
船老大将船横在码头,短发小姑娘扶着玉妈和秀凝进汽车里,再将布瑞拖出来推上了船。
始终垂着头的女人,突然从袖筒里摸出把枪,指向了许佛纶。
庞鸾眼疾手快,将许佛纶扑倒在地。
枪声迟迟未响。
许佛纶看见了布瑞一瞬犹豫的眼神。
但她看着的人,并不是她。
短发小女孩飞快地跳上船,将手枪一脚踢开,将布瑞捆了个结实,丢进了船舱里。
庞鸾将许佛纶扶起来,拍拍她身上的尘土:“这个贼婆娘,不识好歹!”
你们认识?
否则,布瑞那一枪本该开出来。
但,也许是离间计。
许佛纶想问一问,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不是时候。
船老大招呼同伴登船,路过许佛纶身边时,突然低声道:“六爷问许小姐好!”
许佛纶心头猛地一磕。
康秉钦!
船已离岸,会将布瑞平安送回大连。
她所有的话,都埋进了心里。
长长的车队停在栈桥边。
荣衍白下车,扶着车门向她伸出了手:“阿佛。”
倦鸟投林。
他的心终究是她的归处。
她笑着,向他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荣衍——”
轰隆——
身后刚离岸的船,在水面上烧起来,她眼睛里只映着滚滚的浓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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