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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假戏真做

作品: 月似当时 |作者:沏骨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10-31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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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戏园子里随意走动的,都是看戏的人。

雕花小窗开着,风涌进来,活了窗户扇上雕刻的鱼戏莲叶,包括窗户后的一双又一双眼睛,里头有各式各样的情绪。

康秉钦的手里握着一条毯子,月白色的,配许佛纶今天这身杏黄的旗袍正好,可是巧的很,和她跟前那个男人的长袍是一样的颜色。

两个人在房间,一蹲一卧,除了许佛纶那只攥住荣衍白衣襟的手,并没有什么肢体上的亲昵,反倒像是在争吵。

引路的还是之前带许佛纶进戏园的秘书,他扶了扶眼镜,伸手撵人:“都散了吧,别扰着贵客说话。”

他也跟着走,路过胡幼慈的身边时顿了顿:“需要我送胡小姐吗?”

“谢谢你,我认得路。”

她拒绝了,仍旧站在红漆栏杆边上,那里有阳光投下来,她的眼角有光在闪烁,许佛纶转头的时候看见了。

她松开手,从沙发里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问的,是窗外的人。

康秉钦扬扬手里的毯子,走了几步,推门进来,吱呀——

他的声音很低,比年久厚重的木门被惊吓时发出的响动还要沉:“来的不是时候?”

“多谢惦记着!”许佛纶接过毯子,顺手给他递了杯茶:“是不是时候我哪里能知道,你来还是走,什么时候归我问了?”

壶里只剩了一口残茶,杯子里寥寥两片蜷曲的叶子,惨淡的可怜

这种情况,跟他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区别?

茶端在手里,喝不是,不喝也不是。

人站在这里,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虽然是演一场戏,可男人眼睛里的真和假,谁能瞒过谁,不过是假戏真做,演起来格外逼真。

露香园里的气氛被哄到高潮。

戏台上正唱到水漫金山,白娘娘“心焦如焚度天险,哪顾惊涛逆浪翻”,带着小青蛇来搭救丈夫出金山寺,埋怨法海拆散一段好姻缘。

戏楼上也演了出美人计,糖衣炮弹引发的一场刀光剑影,自从摔了茶杯听了响,荣衍白的随从和康秉钦的护卫掏了枪,针锋相对。

杜老板领着人赶到的时候,许佛纶正站在戏楼的栏杆前看楼下的名角儿唱戏,哪一出哪一折听得津津有味,对身后的动静充耳不闻,可这出闹剧分明就是她引来的。

他委婉地劝告。

许佛纶笑了笑,委婉地拒绝:“杜老板也得想想我的难处,劝这个那个会恼,护那个,我又有几斤几两,说到底这件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总爱把错误归咎到女人头上。

那女人呢,又该怪谁?

她掉过头,率先叫了声好,仿佛自始至终都沉浸在戏文里,在楼下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中,还叫身边的胡幼慈捧了崭新的银元派人打赏去。

胡幼慈的脸色很不好。

她担心荣衍白。

求她去劝说的说辞和杜老板的大差不差。

被拒绝了,胡幼慈抿着嘴一言不发,攥着坤包的手指都被捏的发白。

她走的很艰难。

许佛纶笑一笑,她留在这里,会更加艰难。

这出戏是屋里头的两个男人演给那位孙司令看的,要看的人来了她还得添把火,胡幼慈在这儿,戏唱砸了事小,回头再翻出什么内情叫两个小丫头说出去。

据说那位孙司令除了会打仗,还多疑。

身在虎口,她谁也不能信。

杜老板的脾气似乎很好,还在好言相劝,正在彼此脾气将尽的关头,兴许是孙司令始终听不到人回去,派了副官来问话。

马靴踩在地板上,许佛纶终于点头答应了。

她穿过重重的枪阵,手臂缠在了荣衍白持枪的那只手上:“杜老板的场子,闹成这个样子最没意思了,幼慈下去派赏钱没回来,你来陪我听戏啊!”

要说是劝,倒不如是火上浇油。

杜老板和副官说了没两句话,眉头就打了皱。

“佛纶——

康秉钦冷笑:“过来。”

“过去哪儿?”她懒洋洋地笑,抬手拨了拨他的枪口,“那会是你先甩了我的,怎么瞧我现在跟了别的男人,你倒不高兴了,康督办?”

她在他心上插把刀,还问他疼不疼。

是多情还是无情?

那位叱咤风云的孙司令闹不明白,也没打算闹明白。

他来,不过是为了山东的兵权。

山东那位粗鲁暴虐的督办早就和他有过宿怨,他砍了姓张的手下一员大将的脑袋,挂在蚌埠火车站示众三天,梁子越结越深,早晚得开战。

如今鲁地内乱,正是他直捣黄龙的好时候。

可是这场内乱,是荣衍白联合了薛宝坤一手炮制的。

后者是为了整个鲁地的盐业,那前者又是为了什么,真的如他所说,只是想在灭门令下苟且偷生?

何况事情这样凑巧,康秉钦也从天津赶来,大有劝他兴兵山东的意思,到时他可以从天津方向派兵援助,而不是自己独占这块肥肉。

尽管他带来了北平少帅的亲笔书信,表明这是少帅为了应对愈演愈烈的南方局势,而默许的战略,他还是不能尽信。

毕竟少帅的心腹是康秉钦,可他并没有山东军务交给他的打算,舍近求远,不是上策。

再者,康秉钦也是军旅出身,曾经手握整个临时政府的军权,难道对山东丁点想法都没有,如何就能心甘情愿地前来劝说?

而且这样巧合,他和姓荣的几乎在同时,提出了这件事。

他甚至有种感觉,这两个人在暗地里有过不同寻常的交易。

所以,他才会肯因那个犯了事的远房晚辈,亲自到上海来,还把荣衍白也顺路捎来,他就是想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阴谋。

结果,阴谋没看到,倒是看了场争风吃醋。

沉溺与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能成什么大事?

孙司令能安了三四成的心,劝劝这个又讲讲那个,甚至忍痛割爱,将身边的美人分了几个到两个男人的身边陪着,说说笑笑打打岔。

为了防止再生波澜,杜老板又给身边跟着的姨太太使了个眼色。

那女人袅袅娜娜地走过来,陪着许佛纶说话,不经意又呼朋引伴,簇拥着上外头喝茶听戏去了,一堆女人很快从剑拔弩张的包间里离开。

能离开是非,许佛纶落得自在。

可是没能松快一会,就看在对面坐着的吴平映和她对面的女孩子。

小姑娘十五六岁年少的很,留着齐耳的短发,眉目漂亮又张扬,她的一双手搁在桌面上去揪吴平映的外套,扭了他的衣服扣子玩。

吴平映的脸红到了耳朵根,慌里慌张地躲,不经意之间看到了面色不善的许佛纶,吓得立马站了起来,一路小跑着到了她跟前。

“许,许先生!”

许佛纶从人群里出来,打量他,要笑不笑的模样:“艳福不浅!”

吴平映的脸更红了。

那小女孩从他身后冒出来:“吴平映,这女人又是谁,你老婆长得没这么丑吧!”

吴平映拂开她的手,对许佛纶说:“许先生,我跟她只是师生关系,她家人要我陪着她到上海来散心,多给了我五倍的工资,没有别的事。”

许佛纶笑笑:“看你这学生的模样,很不赞同你的说法!”

“她……”吴平映急的面红耳赤。

小女孩扬起头看着许佛纶:“我不管你是谁,你要认识他老婆就跟她说,吴平映早晚会离婚再跟我结婚,要是不认识,滚边儿呆着去!”

许佛纶抬抬手,跟着的小丫头走过来。

那小女孩子气的眼睛都红了:“你想干什么,知道我是谁?”

许佛纶眼皮都没抬:“试图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孩子,带走吧!”

她再哭闹,还是被拖走了。

许佛纶看了吴平映一眼:“和鸾姐吵架了?”

吴平映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着点头。

“为什么?”

“孩子的事。”

“嫌生了个女孩儿不高兴了?”

“爹妈不太满意。”

“你满意吗?”

吴平映点头,又摇摇头。

许佛纶冷笑:“还能过吗?”

吴平映倏然抬起头:“能,能的,许先生。”

许佛纶没再逼他:“能过就回去,回去平心静气地跟她说说话,听听她的想法,再生气也不能跟别家的女孩子出门,像什么样子!”

吴平映点了头,又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被丢在角落里哭闹的小女孩。

许佛纶说:“我会派人把她安全送回家,走你的!”

他点头,鞠个躬,转身跑了。

许佛纶看着他的背影,嗤笑。

呵,读书人?

热闹散了,戏台上也不知道唱到了哪一折,她从来也不爱听这些咿咿呀呀的腔调,高兴了跟着乐一乐,不高兴连一句戏文都进不了耳朵里。

那些贵妇们还在说笑,她也不想半道插一脚,坏了人家的兴致,自己也落得不高兴,索性靠在美人靠上愣神。

可这点空闲也没有,胡幼慈从楼下上来,坐在她身边:“先生为什么要来这里?”

看起来是真的伤心了。

许佛纶眯了眯眼睛:“那你为什么要来?”

“我注意到一个男人,不止一次。”

“哦?”

胡幼慈低声说:“他是我的影迷,但是从来只出现在有爷的场合,这次是五次了。”

“长什么样?”

“个子不高,微胖,厚眼镜片,偶尔不戴。”

她想了想,又说,“我有时候以为认错了人,但是他的脖颈下有颗血痣,长得像花,一般人不见得会有。”

像花的血痣?

如果她没记错,三天前那个晚上摸到公寓里的那伙人,领头的脖子底下是不是也有?

许佛纶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着里头一声枪响。

接着刺耳的尖叫,一声又一声。

走廊上坐着的人,一瞬都站起来了。

戏园子里声息皆无。

许佛纶进到房间时,康秉钦手里正握着把枪,他轻轻地对她笑:“手抖。”

地毯被灼出个黑乎乎的洞,还有瓷片和茶水,全都碎在荣衍白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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