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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菩萨看到这个,就会以为是我戴着它,病魔邪物不敢再打你的主意了

作品: 流光如梦 |作者:天真无邪 |分类:浪漫青春 |更新:05-19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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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翌日起床,郑克厉早走了,许嫚看见许野从卫生间出来,只觉不好意思,毕竟弟弟只是担心自己受到伤害。许野却先冲她笑了笑,走过去抱抱她。

“诶呀,干嘛?”

“姐,你幸福就好。”

那个礼拜她专程飞去赵哥的老家哈尔滨。小郭陪着她一块儿过去,飞机上两人都不太说话,她已经很少流泪,只是沉默,恍惚中许嫚这才意识到,她在娱乐圈独行的生活将会从这列飞机开始。落到城市后先见了赵哥的双亲,带着鲜花去了他的墓地,在世的人对亡人的追忆,更多的时候则像一种宣泄,很多场合提供了渠道,比如酒吧,或者陵园。

明媚而萧索的秋日,大青山一片枯黄萎败的色彩。她跟小郭站在墓前,以各异的心情回忆起相同的人。小郭低声道:“他是娱乐圈的功臣,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与他工作安心愉悦。”

来的飞机上许嫚给助理看她画在笔记本上的赵哥,用随身携带的碳素笔,笔挺的剑眉,狭而长的眼睛,他不是英俊一流的类型,却有一种北方人独有的英气。小郭看了看,说,“很像。”

她画不出心中那个赵哥。

她将那页纸撕下来,随着纸钱一起烧给他。

他们匆匆而来,带着满满的感怀离开。

日子又恢复到常态。

搬家被郑克厉三令五申提上议程,她跟着他去看过一次房子,难得那种地段还有这样闹中取静的楼盘,高层酒店式公寓,三个卧室,两个卫生间,采光良好,规划整齐,在书房能看见城市中央唯一的大型绿地公园。

许野答应帮她搬完家就回去,但其实有搬家公司,很多重活都轮不到他插手。

郑克厉经常过来,带许嫚去吃饭,许野从来不去,问他只是摇头。有一次许嫚撞见他自己在厨房煮泡面,心疼得不得了,他不过笑笑:“省事儿。”二月份是她生日。他去了她拍戏的现场探班,按照家乡的习俗,长寿面底下卧了两只煎蛋。

吃面的时候她一直偷偷地翻手机。许野了然地笑了:“等短信呢。”

调侃她的对象是亲弟弟,她老大不好意思,嘴硬道,才没有咧。

手机一直没有消息,静悄悄地,反倒是粉丝的@一波波涌过来。她索性关了手机去洗澡,等回来的时候仍旧一只未接来电都没有,她有点气馁,在床上滚来滚去,却怎么都滚不走那个念头。她盘腿坐起来,抱着枕头拨了那个号码出去。

响了几十秒,听见那边低低沙哑的一声喂,她鼻子一酸,他说:“宝贝儿,什么事啊?”

“你声音怎么了呀?”

“有点感冒。”

“那记得多喝水啊。”

他低笑:“好的。还有什么事么?”

许嫚顿了顿,才回他:“没有了。”

“等等。”她才要挂手机,郑克厉先笑道,“我有事儿。”

“什么事情?”

“我想你了。”

许嫚嘴角勾起,心中浮起一层酸胀的甜蜜,微微陷下去一块,却忍不住要跟他撒娇:“那你克制着点儿,别太想我。”

“瞧把你得意的,”他笑,“宝贝儿,把门打开。”

她愣了一秒钟,才翻身下床,连拖鞋都没穿扑到门口那儿,才把门打开,就先看见了一大捧火红的玫瑰,整个挡住了来人的脸。她只觉满心欢喜,囫囵扑过去,将送花那人紧紧抱住,她素来被动冷淡,很少有这样热情的时候。他也松开手,搂住她的腰,胸腔微微颤动,大概是在笑。

花束落在二人之间,他皱着眉头,但实在忍不住笑出来:“看都不看就抱了,要是坏人怎么办?”

她将脸偎在他胸膛,喃喃道:“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2:

第二天是薇薇的产检。她特意跟导演请了一天假,也没跟助理讲,自己开车接到她,然后直接去医院。因为工作日,人格外少,她戴着口罩,倒是没有引起人注意。医生是提前几天就预约好的,只等了几分钟功夫,就轮到她。薇薇进去检查,她在门口等她。

中德合资的医院,看着规模小,但训练有素,她只是坐了一会儿,就有好几位护士过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她摇头。小一会儿,就有人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她忙道谢谢,交握在手中取暖。

只是一抬头。水忽然一震,漾了一两滴在手背,仿佛针刺。

原本平静的空间沸腾起来,血液的轰鸣伴随着呼吸的声音,她深呼吸,光柱于身侧缩短又被拉长,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看见什么?

昨晚还跟她说生日快乐的男人,今天陪着孙美亚走入单独一间诊室。她的腹部还未隆起,但是走路的样子分明代表她已经怀孕。

他跟她说着话,目光中蕴着和暖笑意,间或转头看她一眼。

他的手自然地搭在她腰后,搀着她小心翼翼地走。

整整一分钟,她保持那个姿势动也不动,直到薇薇出来叫了她一声。她如梦初醒,站起来,还能冲她笑。薇薇也笑:“怎么呆呆的?”

“太累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问,“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下午就可以来拿。”

两人说着话往电梯方向走去。她不敢走得离薇薇太近,只怕自己跌倒会撞到她跟孩子,手其实一直在抖,但竟然一点意外都没有。

一路上还谈笑风生,但薇薇到底说了什么,她一句都听不清楚,耳畔嗡嗡地响,却很努力地在那里微笑。

电梯按了上行键,薇薇这才道:“阿嫚,你怎么了这是?”

她像是才想起来,她们要去地下一层的停车场。她浑身发冷,脸色一定很可怕,否则薇薇不会有这种表情:“你身体不舒服么?”

她笑起来:“没有什么,只是工作太辛苦。”

两人进了电梯,两页门页正要合拢,走廊另一头的郑克厉仿佛有所察觉,忽然回头,他神色剧变。

一个男人最狼狈的时刻,大概就在这一瞬间。

电梯迅速合拢,下行到负一。她找到自己那部车,等薇薇安稳坐好之后才发动引擎,接连熄火两次,她的手几乎捏不拢车钥匙,差点滑脱,终于薇薇开口:“换我来吧。”

刚要下车,却已经看见从安全通道下来的郑克厉。很快找到她的位置,大步走过来扶住驾驶座一边的车门,风衣的一只领子被卷得翻起,他是那样看重风度的男人,一脸焦灼地道:“你下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一百个喝醉酒的男人有一百个不会承认自己喝醉的事实。

她想,郑克厉确实说对了一件事,这整段感情中她不抱任何参与的动机,任何时候她都准备伺机逃脱。她太软弱,又承受了太多,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歇斯底里。这是她跟他都不想见到的事情。

她目不斜视,猛踩油门,疯狂的惯性使他踉跄数步,被狠狠甩开到路一边。引擎加速的噪音里却还是能听见薇薇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声道:“天啊。”顿了一顿,还只有那一句,“天啊。”

她一头冷汗,仿佛从噩梦中惊醒。

3:

手机一直在响,而她不去管它。她没有回公寓,住在了薇薇家里。薇薇一句话都没有问,那是郑克厉,她混迹八卦杂志数年,而那是活生生的男主角。

这个消息,重磅下去,也足以叫娱乐圈一干女星大伤元气,不知道多少狗仔的生计从中可以解决。想至此,退居二线的薇薇忽然叹了一口气,望向客房。

许嫚努力粉饰太平,但那太吃力,薇薇于心不忍,悄悄道:“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一睡就到第二天下午,助理找不到她,急得满头大汗,打遍所有人的号码,最后联络到了薇薇这儿。她替她告假。这段时间无论公司或者粉丝,都相当体谅。

许嫚起了来,给薇薇跟自己炖上粥,晚上阿姨会过来做饭。餐桌相框上是一帧薇薇跟赵哥的合影,还都很年轻,相片有些发虚,更加衬得两人眉目柔嫩。薇薇面无表情地对着相框,一口一口咽下食物去。

所有人都这样努力,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哪怕高高兴兴或者颓然丧气。

最后一个联系到薇薇的是弟弟许野。

见到他的时候许嫚几乎吓了一大跳,他灰头土脸,牛仔裤磕破,衣襟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时间长了,一些都已经沉淀成了黑色。她手足无措地去取急救箱,用红药水替他擦拭伤口,问怎么回事。起初他还要遮掩,怎么都不肯承认,只是说跌了一跤,可就算跌进黄浦江也不至于摔成这样。最后许野才承认:“路上被车撞到。”

她倒吸冷气。

薇薇很敏感这类事情,当即就问:“在哪里?”

他含糊其辞地几句话带过,显然不想多说。

薇薇忽然郁郁地开口:“老赵出事的时候,交警也一句话都没有多说,赔钱了事,对方脸都没有露过一次。”话至此,她声音中带出了哭腔。

许野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一个塑料包,递给许嫚:“有人寄到公司,小郭托我转交给姐姐你。”

她怀着疑惑拆开来,一叠叠纸从里面跌出来。纷纷扬扬,好似一场错乱季节的大雪。她弯下腰,拾起一张,薇薇惊诧地捂住嘴巴。

郑克厉几乎发狂,她并不关机,他一遍遍地拨过去,只是不接。去她原先的公寓,人并不在那里。

他浑身发冷,额头仿佛有冷汗滚下来,跌坐在书房大班椅里,光为医院里她看自己的眼神。

她不信他了,是不是?

或者,她从来就没有打算信过他,是不是?

书房的门被敲了两下,他神思无着地抬头,却见苏媛媛就站在门口。他跟孙美亚的事情他已彻彻底底跟苏家坦白,苏父震怒在意料之中,母亲一听说孙美亚怀孕,就算不高兴,也不得不答应。他年过三十五,母亲如何强硬,多少也想要一个孙子。

世英的女儿,她再喜欢,也随不了郑家的姓。

那些照片拿到手,事情立刻就顺理成章,母亲虽然一点表情都没有,临了却道:“外面的医院如何放心,到底要再去检查一次才放心。”

他点点头。

这从来被他小觑的女人,何时有了这样阴鸷狠毒的念头。悚然间,他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如有感应,苏媛媛的脸上浮起一个讳莫如深的笑:“我真是想不到,你为了她,能够做到这一步。”

他皱着眉头,靠回椅背上,谨慎地并不立即发话。

她忽然冷冷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她领不领情,还是另外一回事。”

他心头一股野火骤然烧起,只觉满腔恨意,他从来不打女人,也豁然从椅子上站起,怒目跟她对视,嘶嘶喘着粗气。苏媛媛也不避,争锋相对地看过去,竟然还在那里冷笑,笑到最后终于才露出了情绪中茫然的底子,心中有一场雾浮起,虚虚地擦过去,又仿佛下台阶的时候一脚踩空,跌得粉身碎骨。她轻轻地,困惑地问郑克厉:“为什么啊?”

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是赵曼娜。

他时常开车去横店探她的班。那时候她跟郑克厉并未确立关系,只吃过几次饭,见过一两回,他总是很忙的样子,不是刚刚开完会,就是吃完去开会。话不太多,落拓地坐在那里,随手翻了两页菜单,然后递过去,侧脸英俊倜傥,出手阔绰大方,符合她心中对男人的一切想象。

冷漠,从容,气质优越,认真听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下意识一眯,迷人到近乎性感。

她是真的迷恋他。

饭吃到一半,他被一只电话叫走。很久以后苏媛媛才知道有赵曼娜的存在,听说的时候她几乎懵了一下,少女时期的阴影旋即浮上心头。电视里的赵曼娜她太漂亮,她实在是漂亮。

况且还有青梅竹马的因素在里头。

于是听说有孙美亚存在的时候,她其实是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再往下,是其他形形色色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女人。她渐渐得知他的态度。他只是玩玩而已,连玩玩都未必够得上资格。

有时候甚至能够称得上绝情。

起初她以为他会对孙美亚认真,不过两三个月,他却又寻到赵曼娜那里,像只花心滥情的鸽子,一处都不能久留。仿佛心浮气躁。

苏媛媛总是想,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使他不能跟赵曼娜在一起。

4:

那一年旧历新年,她随父亲去郑家拜年,一屋子的大人小孩儿,来来往往奔来喝去,引发的动静跟一场地震差不了多少,电视机在那里开着,却没有人看。她注意到郑克厉从楼上下来站定在沙发前,像被什么吸引,注目着荧屏,脸上忽然闪过一个小小的笑。

镜头一转而开,从赵曼娜身上移到另一个女明星脸上,年纪应该很小,脸上还有鼓鼓的婴儿肥,但实在活泼可爱。

世英就在这时候走过来,她对自己一向爱理不理,但是这一次难得主动上前跟她道:“大哥就是这点怪,多少年前的剧了,还在那里看,不就是有个曼娜姐么?”

苏媛媛掸了她一眼,她若无其事地又走开。

她不是傻子,这个素来对她冷淡的小郑小姐忽然说这种话出来,不是没有原因。很快,关于那女星的一切资料就摆在了她面前。

许嫚。

她几乎被那两个字刺到眼皮,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一切分明,水落石出。

很多年后她都在想,为什么偏偏是她呢,论漂亮,赵曼娜比她漂亮,论聪明,孙美亚比她爬得更快更高更有手段。到底是为什么?他前前后后交往过这么多年女人,偏偏一个她,偏偏也就是她,无论如何看不破。

这么多女人,不乏绝色。

后来她渐渐才明白。

因为所有都是赝品,因此各个都可以漫不经心。

苏媛媛走了以后,郑克厉才拨通许嫚的手机。当时他就在她的公寓,她的卧室,她的公仔,她的被子仍旧带有她的气息,有点淡,但很甜。

她的护肤品一直都用一个牌子,因为有代言。alien是这个产品的第二任代言人,他在一次饭局上偶然相遇,她端着红酒杯花枝招展地走过来,气息拂过他身边,令他的心在那一瞬间猛然悸动。

但,也仅仅只是相似,他寻寻觅觅,却从来都是复制品。

他声音沙哑:“阿嫚,有些事情我要跟你讲,你先听我说完。”

她轻轻嗯了一声。

“孙美亚的孩子,并不是我的,她怀孕,只是为了让我摆脱苏家,你信不信?”

“我信。”她吸了一口气,仿佛哽咽,他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下意识就承认,“我错了,宝贝儿,我错了。”

他错在哪里,从前的郑克厉并不认错,现如今又从何悔悟。

她捏着那叠资料,天灵盖有一块被一柄尖锐的匕首狠狠劈开,及至锁骨,再到心脏,那种纯粹出于心理上的疼痛让她几乎浑身颤栗。

苏媛媛的话仿佛还在耳畔。

“我一直处心积虑地想要对付你,可到头来,你比我还要可怜。他们姓郑的才是一家人,你算什么东西,连我都比不上。”

5:

她的沉默令郑克厉几乎发狂,他在客厅中来回地走,到底硬不下声音去,只是软语道:“相信我,阿嫚,我爱你,我最爱的人就是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从爱你开始。”

是的,他爱她,可他到底怎么爱她的。

他近乎卑微地问:“阿嫚,我是爱你的,我无法承担再失去你一次。我不会失去你的,是不是?”

他这样低,低到尘埃里去,始料未及。

她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叫起来:“没有了,一桩一件都没有了,你现在在哪?让我见见你,我只要确保你是安全的。”

“你真的没有什么跟我说的?”

“让我见见你,好不好?”

她报了一个地址。

这一路他根本无暇估计红灯绿灯,指针疯狂地转动。一路风驰电掣,他冲上楼。

薇薇双眼怒红,许野陪着她,她抬手将一叠资料迎头砸过来,他木然立在当中,雪白的纸片仿佛一记记响亮的巴掌,他躲也不躲。

她锐声质问:“老赵的死,究竟是不是你们郑家人做的?是不是?”她想要扑过来,却被许野拦着,于是她歇斯底里地咒骂,用她所能想到的最卑鄙最恶劣最愤怒的词语。

她将他叫到此地,直面他曾经掩盖的错误。

酒后驾车跟赵哥相撞的那个司机,是郑世英的丈夫。当时他被吓得六神无主,找到郑克厉。这是他唯一的妹妹的丈夫,他们有一个未满一岁的女儿。

他做不出来将他送交警局这种事情。

他以为很周密,他发誓会对阿嫚好,不不不,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也已将她视为自己的性命。

但是苏媛媛认了个神通广大的干爹纪先生。

涔涔的冷汗沿着脖子滑入后背心,足尖的地板仿佛就在微微旋转,地面陷下去一块儿。他站不住,靠在墙壁上,问:“她人在哪里?”

这个男人,这个最看重姿态和风度的男人,此刻就像个醉鬼一样跌坐在门口,歇斯底里地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最后是许野站出来说:“我姐不在这里,她想一个人自己待一会儿。”

她去哪儿,她又要去哪里,十年二十年,再也见不到一面?他连一天都忍不下去。

跌跌撞撞冲下楼,坐进车内,一边拿手机拨出那个号码,一边发动汽车引擎。手指无意触到了收件箱,当中只有一条短信,他发了这么多条过去,她只回复一条:放手吧,我们实在没有缘分。

他竟痛得叫出声音。

不要,他不要!

他濒临失控,不不不,他已经失控,在这个城市永远高亮的夜晚,他疑心自己已堕入深渊。看不到光,看不到希望,看不到黎明将来的迹象。

跟从前的自己一模一样。

他后悔,他后悔地快要再死去一回。

只有猛踩油门,寄希望于速度能够迅速带自己脱离此刻的困境。

眼前是一道笔直的光,仿佛自遥远的天际铺下来,巨大的一团爆炸似的白光里,他听见一声锐利的急刹……然后是轰然巨响。

世界轻又亮。

灵魂轻飘飘地振躯而出,他疲倦地想,那样是否就可以见到她。

她搭临晨的航班,只带了一点很少的行李,去她曾经最想去的国度。她曾向往在那里养老,然后静悄悄地一个人死掉。

走之前许野怎么都不放心,但她并没有哭,只是疲倦,关于郑克厉,关于她的过去曾经,纷纷扰扰地出现在生命的此刻。

从前有赵哥,现在只有她一个。

她撑不下去。

苏媛媛说得没有错,自始至终,她都是一个外人。他们姓郑的才是一家人,泾渭分明。

为了方便登机,她坐在距离通道最近的位置,两个孩子追逐打闹地从面前跑过,没有撞到她,却撞到了她的皮包,钥匙唇膏粉饼散落一地,她一一拾起,手指无意间触到另一件明黄色物品。

一个护身符,她觉得眼熟,最后才想起。

赵哥病逝以后她得了一个怪毛病,一直咳嗽,看了西医又去看中医,老不好,按照中医的话就是体质太弱,邪物侵体。郑克厉听了进去,不知从哪里找来这个护身符,软硬兼施非要她戴在身上。

她简直难以置信,一个毕业于常青藤联盟的经济学跟管理学双料硕士,竟然笃信这种东西。

“挂手机上行不行啊?我觉得挺可爱的。”

他挑眉,似笑非笑的时候其实最能吓唬人:“你试试。”

她被迫戴了一天,最后洗完澡随手搁在床头柜上,那之后几天或许是吃的药起了作用,她不再迎风咳嗽,这件事也渐渐被她忘在脑后。没想到却会在她的手包里出现。

许嫚忽然想起来,他拿着护身符给她时的样子,他说了什么,他做了什么。

他为了哄她戴上,道:“我自己也有一个,是很小的时候从庙里求来的。”

她扯开裂线的缝口,里面是一个玉制的名牒,玉的材制很好,连她这个最外行的人也觉得通透均匀,触之生温。上面刻着郑克厉三个字,还有他的生辰。

那时候他说:“菩萨看到这个,就会以为是我戴着它,病魔邪物不敢再打你的主意了。”

她老觉得这是迷信。

以身替之,原来是真的有这种事,这种愿景。

机场广播响起甜美女音:“前往苏比列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Z5101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没有登机的旅客请马上由六号登机口上……”

她想了什么,或者根本一无所想。

最后她只是站起来。一列旅行团恰巧走过机场中心通道,被挡住的LED屏幕正播报一则新闻:“接下来播报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日清晨六点左右,一辆小轿车经过松浦大桥时与一辆运输车迎面相撞,事故现场极其严重……”

她拉着一点点随身行李,低头去看手上的登机牌。

她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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