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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署是永恒星相对独立的机构,并不直接对市政厅等负责,直接隶属于帝国的医政部。
璀然城的医疗署在璀然河的最上方。
飞行器停在草坪上,巨大的气流在草地上描摹出巨大的圆。
陆溦跟在烈域身后跳下去,索性将另一只鞋子也扔了,裙摆中一双赤足踏在柔软的草地上,倒是别有滋味舒服许多。
医疗署里来往的大部分都是月礼后的新人,丽影双双,她落后烈域半步,低眉顺眼,恰如一个寻常不过的小妻子。
两人刚刚到大厅,专属医师已等候在外。
男女双方分开,女医生很年轻,经验倒是丰富,看见陆溦脸上便先洋溢出笑意:“小姐生的真好。”
陆溦微微一笑,颔首致谢。
烈域看她一眼,她的笑立刻止住,垂下了眼睛。
女医生将陆溦带进检查室。说是检查室,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陆溦被安排坐在一张灰金色椅子上,坐上的瞬间,椅子慢慢放平,不同的突触感应她身体的状况,在检测报告打印的时候,有淡淡的全息影像在眼前浮现,光脑自动匹配最合适的分辨率和色度,细细介绍女子孕育之后的身体变化,而这个过程,身体仿佛也跟着有了变化,温和的女声在幻象中细细问她平日的喜好,问她的饮食。
随着陆溦的回答,桌面上的检测报告开始逐行打印成页。
医生看着那已成的报告,随后问她日常的饮食休息,过了一会,她笑眯眯似随意一问:“昨晚先生与小姐礼成可费了多少时间?”
合月礼么?陆溦想起昨晚,酒壶被烈域摔了,并没有饮合衾酒,也未曾按照一时要求交换水晶,其实根本没有完成合月礼,她含糊道:“很快,不曾浪费过时间。”
“很快是多快?”女医生体贴入微,漫不经心一般追问,“一分钟,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
喝个酒要十分钟?陆溦奇怪看了医生一眼:“一两分钟吧?”
女医生瞬间哑然,过了两秒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再无其他问题。
如此,检查不过半个小时,便全部结束。
倒是比想象的要顺利很多。
出了检查室,贵宾等候区是宽阔的走廊,环境安静,两侧都是类似投影的图画。
墙上的图片不时变幻着内容,陆溦眼前的故事是一粒种子找妈妈,它从发芽开始,拔节而上,逐渐长成了参天巨树的形象,这时小种子才恍然知道自己母亲的样子,呆呆笑起来。她看着拿形象可爱有趣,萌萌的嘴脸着实逼真,忍不住伸出手去,却不料那流光般的颜色竟顺着指尖瞬间流淌,附着指甲莹莹发光。
陆溦心中一惊,伸手去擦,听到身后一个轻快的笑声:“这个是雾电,小姐不必紧张,一会便散去的。”
她回过头去,看见一张嘴角微扬的熟悉脸庞,正好奇看着她,见她模样,对方怔了怔,嘴角的笑意更深。
下一刻,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她的手腕,手环上的手环没有交换匹配的水晶,这意味着对方至少是个单身。
“咳,你好,我叫……”
“霍都。”身后响起烈域的声音。
他从男性专属医师室出来,手里捏着一份薄薄孕期注意报告。
“你怎么在?”霍都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眼睛向他身后瞟过去,“哦,哦~陪检是吧。”
“你来这里干什么?”烈域顺手收了报告。
“我尚未婚配,自然是过来公干的。”他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单身状态,眼睛又转向陆溦,友好地微微一笑。
烈域走过去,站在陆溦身旁。
“你们认识啊?”霍都咦了一声,左右看了一下,“昨天那个小可怜呢?长的丑丑怪可爱那个。”
陆溦还没答话,他又细细描述,“就是腿瘸瘸的,看起来呆呆的。”
“腿瘸瘸的?”陆溦问。
“嗯,走路一跛一跛的。”霍都又看了陆溦一眼,脸上堆上人畜无害的笑意,正想问她是哪家的姑娘。
便看见陆溦走了两步:“是这样一跛一跛的吗?”
霍都:“……”
他张大了嘴巴看看陆溦,又看看烈域,又看看的手腕。
“这不可能。”他叫了一声,立刻拒绝相信,“这不科学。”
烈域斜睨他一眼:“官方的检查,如何不科学。”
这时,贵宾室的门开了,一个小药师捧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赶了过来:“烈先生,您的药。”
“什么药?”他挑了挑眉。
小药师看着他英俊的脸,顿时脸颊微红,复而又有几分可惜一般:“是晋女医根据这位小姐情况,开具的药。”
“她得了什么病?”烈域看了陆溦一眼,顺手接过纸盒,纸盒里面藏着开具的各类药物。
他低头看去,里面花花绿绿一堆。
霍都也凑过头去,跟着念了出来。
“雄甘丸,叶峰活络丸,三色蜜油……啊,这是——烈域你……”
烈域一瞬间脸色微妙难看到极点。
“这些都是……”烈域的声音一寸寸结冰,“这不科学。”
霍都斜睨他一眼,将方才的话还给他:“官方的检查,如何不科学。”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寒冰碎裂的声音:“霍都。”
烈域停了不到一秒,便一把夺过药物,转身往晋女医办公室去了。
霍都看他走远,目光惆怅,嘴里喃喃自语:“天呐,天呐,烈域他竟然……”
“唉~”他转头看了一眼陆溦,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又更加长长叹口气。
难怪指挥官找的这些女孩子身份都不高,还不是因为身份不高,就算出了什么事情,遇上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去改变,只能去接受。这是权贵的特权,但是这样的特权,在霍都面对眼前这样活生生、活~色生香站在眼前的例子时,想到眼前的人和自己那令人惊异的匹配度,有些可惜可叹的无所适从。
这样的姑娘,长得好,脾气竟也这样好。
美貌向来和脾气成反比,霍都对此深有感触:“烈域那个性子,就是当日那般喜欢他的西耘城蕲雪小丫头,也没有忍受过三天。”
陆溦垂下眉眼,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先生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低下头的时候,绒绒的碎发抚在雪白的颈项上,霍都便看见了她背上的淤青。他一下变了脸色。
“天呐,他竟然打你,他平日打打我们就算了,你这样的小美人他竟然也能下得去手……”
“没有,是我不小心碰到的。”陆溦软软道,眉间微蹙,似有难言之隐。
“你真是太善良了。”打成这样还不声不息,霍都简直要忍不住为她去讨个公道。
他感慨了半天,到底还是心向自家兄弟,复而又安慰她:“事出有因,他这样骄傲的人竟然……他……唉,你多体谅他吧。”
陆溦试探问道:“请问刚刚那些药,他生了什么病吗?”
霍都叹气,又拍拍陆溦的肩膀:“总有办法的……”
话音刚落,便看见脸上挂着一层薄霜的烈域从后面走过来,他脸上的表情一分冷,二分怒,剩余七分晦涩不明,他大步走过来,劈手扣住她手腕:“走。”说罢便头也不回向外走去。
陆溦手腕被他拽的生疼,她咬牙忍住痛楚,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
霍都在后喊了两声,被烈域一个回眸眼神唬得闭了嘴。
医疗署占地宽阔,绿树成荫,花丛摇曳,但烈域一路疾行,无心欣赏。诊楼后僻处新修着一条小路,宽度仅容一辆小车出入,眼下刚刚铺了碎石,并无人来往,烈域快步而行,陆溦被他牢牢拽着手腕身不由己一脚踏了上去。
尖利的碎石硌在脚底,陆溦疼得牙齿一颤。
咬牙跟着他走了几步,她到底忍不得疼停下步子来,再不肯走。
烈域亦停下脚步,一手仍扣着她手腕,眼眸中寒光闪动,他侧头看陆溦,看得陆溦心中冷意涔涔。
“说,你到底是谁?!”
“大人为何这么问?”
“为何这么问?”他手上的力度加大,骨头仿佛发出断裂的声音,陆溦疼得蹙眉。
“我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
烈域冷笑一声,另一只手扬起一份检查报告,眼中寒意更甚:“不明白?任明珠十三岁便在北城为奴,十四岁既成主人暖床女仆,十五岁被主母赶出北城,一度流落称为外庄的粗使女仆,关在地窖不见天日,直到十六岁戮星云将将她带走,改容换面——这样的一个女子,系统检测竟然是一个处子,你当本将蠢么?”
要不是这个检测报告,要不是这个女人胡言乱语什么一两分钟,晋女医怎么会给他开这样多这些愚蠢的药物?
陆溦面色微变,她实在不曾想到系统的扫描检测竟然也包含这样的细枝末节。
烈域见她如此,心中的猜疑得了证实一般,猛然提起扣住她手腕的手,令她向前不由自主逼近自己。
他冰冷的目光直视她,里面隐隐有杀意。
陆溦的脊背僵直了。
他知道了什么?
她知道,永恒之星对待贩卖者和被贩卖者都并无不同,大约他们笃信基因匹配的铁则,为了规避意外,两者皆会被人道毁灭。
他眼中的冷意杀气更甚,再问:“你到底是谁?”
她的心中惊雷滚滚,而手腕被他拽住,被迫仰头,那一双沉沉的目光,仿佛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心中慌到极致,反而镇定下来,忽的扬唇一笑。
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白得透出光来。
他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大人聪明绝顶,却被我这一个小女子骗。”她的牙齿洁白,声音近在耳畔,而且变得更近,娇柔婉转楚楚动人,“大人竟然不知道,这世上有医疗署,什么东西都可以修补么?”
烈域脸色沉了沉。
陆溦反而靠前半步,顺势一手按住他衣襟,贴上他脸颊,柔软的嘴唇似要触上他的嘴角。
她的声音温柔娇~娆,看向一瞬间愣怔的烈域,和刚刚的人判若两人:“大人,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原谅明珠只是想要讨您的欢心,想要重新开始,以后……”
烈域嫌恶顿起,将她向外一推。
陆溦跌坐在地上,碎石扎得她眉间一蹙,几乎哭出来。
“滚。”
现下本垂了头做伤心状,闻听此言如获特赦,她掩面站起来,忍住钻心的脚痛,向另一侧的出口走去。
一阵微风吹过,落花缤纷,烈域站在原地,目光一顿,他看到了地上的碎石上零星的血痕,一滴滴落在碎石上,新鲜鲜妍如同繁花罗红。
步步生莲。
卑微而坚韧的鲜血印染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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