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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我这个是荔枝味儿的,你要不要尝尝?

作品: 赠尔欢颜2 |作者:天真无邪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5-09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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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开会的时候,预算的问题重新被摆上桌面。

会上提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产意见,一种不建议快速扩张,生产线拉得太长容易出现资金链紧张,还是盯准目前的市场,好好维护现有客户,稳扎稳打。另一种更倾向于寻找融资渠道,把目前的客户当成据点,采买专利,积极开拓新的战场。

这个会议悦颜也去了,让她倍感意外的是韩玲的态度,她坚持不肯加增生产线,甚至为此跟沈子桥据理力争,当着底下一片人的面,措辞犀利,不留情面,她还把他的继父高志明也搬出来,如果不是当初他急着扩张导致现金流紧张,何至于落的一败涂地。

如果说沈子桥是一柄开疆扩土的宝剑,那么韩玲作为自卫的匕首,其锋利程度跟沈子桥也不遑多让。

公司里没人清楚高志明和沈子桥,还有悦颜的关系,他们只看见沈总当即色变,拂袖而去,走前扔给她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没脑子”。

韩玲脸色一白,抓着桌延的手指瞬间失去血色。

悦颜找到他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坐在工厂二楼的楼梯口,脚边散了一圈烟蒂,指尖还夹着一根,青色的烟圈笔直地升入空中,又盘旋着散尽,像一个寂寞的感叹号。

感觉到走近的脚步声,直到阴影落了他半身,沈子桥才抬起头。

悦颜站在他面前:“吃过饭了吗?”

他偏过头,冷冷道:“气都气饱了。”

忽然的,一个什么东西伸到自己眼下,他掀起眼皮看了看,是根棒棒糖。

“别抽烟了,我请你吃糖。”

沈子桥盯了那粉色糖果几秒,不动。

悦颜捻着棒子往他唇边送:“尝尝。”

沈子桥略带嫌弃地往旁边躲了一下,禁不住女孩的持之以恒,他换了只手拿烟,接过来,转了几转,低头看看:“什么口味的?”

“你自己尝尝。”

他半皱着眉舔了下:“草莓味的?”

“你不喜欢吃草莓吗?我这个是荔枝的,你要不要尝尝?”

女孩拔出嘴里的,湿漉漉地送到他面前。他没接,就着她的手直接放进嘴里,在腮帮跟舌头之间滚了几滚。

“好吃吗?”悦颜松手问。

他贪恋着那种感觉,意犹未尽地点头。

“那你吃我的吧,反正草莓和荔枝我都喜欢。”

狭小的安全通道,两个人像孩子一样咯吱咯吱地含着棒棒糖,讨论着糖果的口感和香气,互相安利了一些他们都觉得不错的巧克力品牌。就算他们真的还是孩子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和平融洽的时间。陪伴这种东西,真跟酒一样,存的时间越久,越能品出甘醇的滋味。

悦颜忍不住问:“你跟韩玲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她从住进来开始,就觉得这女孩对沈子桥有意见,而沈子桥对她也是爱理不理。

他冷笑:“当初开这个厂的时候,韩震用资金入股两百万。”

悦颜这才恍然大悟。

所以韩玲会在这个公司上班,所以韩玲会在会上用那个态度跟沈子桥叫板。她完全有理由站在她哥哥的角度为公司考虑,并且质疑沈子桥的每个决策。

可是在创业之初,谁不想得到认可、得到支持?谁受的了天天被人指手划脚,心血被否定。

沈子桥声音低下来,还透着点迷茫:“最难的时候我都闯过来了,为什么还是没人肯信,我就是想把这个厂子做大……颜颜,为什么他们都不能理解我?”

“我理解你。”她认真地说,“沈子桥,你让我帮你,好吗?”

“颜颜……”他还是摇头,“你是女孩子,这一行太苦了。”

悦颜急了,用棒棒糖指着他:“你别小看人啊,谁说女孩子不能当销售,我们产品好、售后服务及时,我们的东西价廉物美,凭什么没人买我们的配件!”

沈子桥被她的话逗笑了,笑着笑着,眼底像是要出汗了。

不管走到哪里,只有她还在全心全意地维护他,认为他什么都好,什么都厉害。

“就这么想做销售啊?”

她连连点头,像条小狗,但是其实更像只小猫,尤其这样蹲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抬手揉了揉她头发:“傻样。”

她娇嗔:“你就答应我嘛!”

“让我想想。”

“还要想什么啊你?”

隔着一道铁质栏杆,韩玲端着两杯热咖啡立在拐角最下的一层台阶,人一动不动,像被什么定住。

听见那些轻微声响的第一秒,她浑身发毛,连着胳膊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并不是她想的那样,最让她难堪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们不是在接吻,却让她更加的无地自容。

员工大会上跟沈子桥的这一架,有多少是出于对公司考虑,又有多少来自她不可见人的私心,连自己也说不清,就像她永远无法跟她的哥哥解释清楚,自己坚持要来沈子桥公司的原因。

她对她所爱慕的人一直怀有仰视,为了配的上对方,她希望自己一样有头脑、有远见,并且锋利、充满智慧以及自信,在一次次的意见相左中脱颖而出,从而被他记住,记住自己这个特立独行的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因为这把她弄得像个傻瓜。

在沈子桥眼里,没有头脑的傻瓜。

第二天,悦颜就被钱宁从人事部叫走,直接带去了他们工厂二楼的大办公室,沈子桥在电话里交代了又交代,带得出去要能带得回来,钱宁听了暗暗叫苦,能看不能喝,岂不是扔了个烫手山芋给他。

走之前悦颜在工位上收拾自己的零碎,魏浩然一脸艳羡地过来,手横放在隔板边:“悦颜,真羡慕你,这么快能转去做销售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轮到我?”她心虚地笑笑,不敢说鼓励他的话。东西收拾完,蒋洁把她送到楼下,末了感慨一句:“从人事部出去做销售的,你是第一个,悦颜,我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该劝你。”

悦颜知道她的好意,抱了抱她,然后捧着箱子去找钱宁。

她管钱宁叫师父,熟悉了以后,管他叫钱哥。钱宁带她四处转了转,各部门都去打了声招呼。

钱宁三十开外,去年刚结婚,结了婚之后被老婆喂胖了三十多斤,说这样出去跑销售才放心。悦颜之前看过他们团建的合影,照片里的钱宁不胖不瘦,有点像低配版的陆毅,但三十斤肉放身上,再陆也毅不起来了。

对悦颜,钱宁不能不说是倾囊相授,从谈判技巧到产品话术,几次跟上游公司吃饭也带上了悦颜,没指望她真能把单子谈下来,就让她去长长见识。

短短几天相处下来,悦颜也摸清了钱宁的脾性,他有胖子一贯的亲切、稳重和细心,但无论在酒桌上谈得如何尽兴,他也很少跟人交心,相处时总隔着一点距离。悦颜甚至觉得他其实并不看好自己,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他带她去谈的第一场生意,是跟他们原材料的供货方,一个日本的公司,三个男人和两个日本女人,常年驻扎中国,说的中文比他们还溜,一顿饭下来,三个男人不停地讲他们到过的中国的土地,其中有个叫藤井的最可恶,问悦颜会不会日文,悦颜摇头,说她不会。藤井笑眯眯地说:“不会啊,没有关系,我来当你的老师,来,我教你说,阿姨西铁路。”两个日本女人捂着嘴巴,笑得背过身去。

悦颜装作听不懂,只好一直陪着他们笑。她是甲方代表里唯一的女性。

藤井越喝越高兴,干脆解下领带绑在额头上,像坐月子的妇女一样手舞足蹈,一直来拉悦颜跳他们一种叫“上方舞”的舞蹈。

座中一个叫北川的男人替她解围,用日语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藤井这才收拢了些。

谈到最后,日方只肯在原购货合同上再降两个点,跟他们之前口头定下的协议还差了一大截,但好好一间包厢闹得人仰马翻,甲方一帮人被这六个日本人搞得精疲力竭。

走前,钱宁送他们到饭店门口,悦颜陪在左右,在门口一一握手,日本人就一点好,无论闹得多疯,表面上还是一副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的模样。

两方人马对着鞠躬。

车开近,抬腿正要上车,忽听阶下有人叫北川先生,一行人走近,为首的赫然正是田德。

近五十的人,因为常年健身的关系,个头高大而不显臃肿,最爱穿的还是一身牛仔裤,夹克衫,像是随时能跟人出去打高尔夫。

北川几人像是认得他,抢先上前来握住他的手,连连撼动。田德面带笑容,一一跟日方代表招呼,抬头望见人群最后的悦颜,他咦了一声,仿佛是意外:“颜颜,你怎么也在?见客户这是?”

她倒是没什么惊喜的样子,一贯还是淡淡。热情的是田德,搭着北川的肩膀给他引见,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像是照顾对方的耳朵:“这是我侄女,侄女听得明白吗?就是我兄弟的女儿。”

北川笑了,一口中文不要太地道:“老兄,又糊弄我是不是,高小姐可不姓田。”

田德听了放声大笑,拍他肩膀:“我老同学的女儿,跟侄女没有差别。她的公司要是跟你谈合同,看在我的面子上,北川你可要多多照顾人家。”

北川心领神会,连连说着没有问题,没有问题。

悦颜一言不发,直到钱宁把这群日本人送上车。

田德这才过来,脸上笑容依旧,走到悦颜面前:“颜颜,去楼上坐坐吧,你致远哥哥刚出院,就跟朋友在上面吃饭。”

悦颜神色略有所动,抬起头问:“致远哥哥怎么住院了?”

田德一提这个儿子就头疼:“车祸,小命差点都没了。”

上去前她给钱宁发了个短信,让他不用送自己,钱宁回了她个注意安全。想了想,也原模原样给沈子桥发了一条。

她收起手机,跟着田德进入电梯,电梯里另有一个助理,一个司机,还有一个面貌姣好的年轻女人,年轻女人一直在电梯的反光壁中偷看悦颜,悦颜移目看去,一被撞破,女人尴尬地冲她笑笑。她知道这是田德新交的女朋友,仿佛姓施,模样有点熟悉。

田德问她什么时候回杭州的。悦颜说了个大概的时间。田德笑看她:“听说你一回来就进了子桥的公司?”

悦颜不动声色地反问了一句:“你听谁说的?”

年轻女人讶异于她跟田德说话的态度,忍不住又看她一眼。田德却不以为忤,脸上还挂着笑,单看这张脸,恐怕没一个长辈做的有他慈爱宽容:“我认得他公司的老钱,谈生意的时候撞见过好几回。既然想做销售干嘛不来伯伯公司,我叫人手把手带你。”

她拽着挎包的链条,语气平淡:“我这样也挺好的。”

电梯到了目的地楼层,一行人鱼贯出去,仍是以田德为首,其他人殿后,悦颜走在他旁边,听他惺惺作态地关心着自己工作和生活上的一些事。

悦颜忍不住想,如果爸爸没有出事,她现在一定会觉得非常感动吧。

终于到了标有松林的包厢门口,领他们进来的服务生欠身推开房门,一股强劲音浪轰然涌出。悦颜脚步略停,闻见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奇异香气,田德脸色猛的一变,骂了句脏话后快步穿过前厅,进到套房的卧室里,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吼声:“命不要了,抽这种东西?”

青年男女被轰赶着、跌跌撞撞窜出房间,各个神容恍惚,有个女孩经过她时,向着悦颜幽幽一笑,眼下乌青,笑容幽魅,形同野鬼。

她毛骨悚然,拎起包掉头往外走。姓施的女人见状急急忙忙追上来:“颜小姐,我送你下去。”

她停住,猛回头,受不了似地大喊:“我姓高,不要叫我颜小姐。”

姓施的女人像是被吓到,又讪讪顺着她称呼:“高小姐。”

疯了,都疯了,悦颜电梯也不搭,甩开她直接沿着楼梯往下跑。

悦颜头也不回地冲出饭店的大门,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着自己,冲下台阶就是滚滚车流,幸好有人在身后及时捏住她手臂,将她生拉硬拽地拖回自己身边,剧烈的喘息就在耳边,她神情迷乱,在那人一声声的颜颜里才慢慢平复下来。

沈子桥一接到她的消息,就飚车赶到了吃饭的地方,虽然明知道田德不会对她怎么样,可他的车速还是慢不下来。

赶在交警过来贴牌前,他把惊魂甫定的悦颜扶进车里,绑上安全带,系好之后还不放心地拉了一拉。

他扶住她的下颌,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说:“颜颜,看着我,是我,我现在带你回家。”

眸中一双人影渐渐清晰,她认出是他,乖乖地点点头。

沈子桥赞许地摸了摸她脸。

车还没到家门口,悦颜已经恢复冷静,他没问田德跟她之前的事。是她望着车外流动的风景,忽然轻轻说了一句:“为什么一个人能这么虚伪?”

“对你笑,跟你说话,把你当最亲的人一样,好像那些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那些恶心的事……”

沈子桥更加说不出话,他不会傻到以为这里面跟李惠芬没有一点关系,是他的妈妈一时鬼迷心窍害了她爸爸,这也是这段感情里,唯一让他恐惧的因素。

她会不会也恨自己,哪怕只是一瞬间、一刹那的事?

田致远吊着一条打满石膏的胳膊从卧室里出来,一身非主流风格的帽衫,两条毛腿晃荡在略显肥大的沙滩裤里。他打着哈欠,神情萎靡,唯一完好的那条胳膊上纹满了暗黑风格的鬼手、骷髅和吊绳,让人看着就不寒而栗。

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客厅,仰面栽倒在长沙发上,一脚垂地,脸上带着一种餍足的飘然。

房间里那些牛鬼蛇神都被田德赶跑了,他一脸厌憎地坐在单人沙发里,似乎多看这个儿子一眼都违背心愿。

“你头发是怎么搞的?”

田致远抬手拉了搓额前的毛,无所谓地说:“这你就别管了。”

田德冷笑:“我现在不管你,是不是等你死在外面才好管你?”

这些话田致远从小听到大,向来是一听一过,从来不往心里放,田德又忙,也不管过来他,等事情发生了,这儿子也长定型,再去规劝再去教导,就已经难如登天。

一见他这幅德行,田德就恨得不行,拍着扶手指着他痛骂:“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不三不四,流里流气,跟个街头的小混混有什么两样。你妹妹刚刚看见你都被你吓跑了!”

田致远望着天花板,噗嗤一声竟然笑了:“她算我哪门子的妹妹,你可别忘了,人家自己爹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田德被戳中心事,看他一眼就把目光转开。过了半响他才慢慢地说:“我就你一个儿子,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不给你,只要你能定定心心过日子,别去外面闯祸,你爹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难得说这种掏心窝的话,田致远却压根油盐不进,懒懒道:“什么叫定定心心过日子,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总是这样,父子俩说不了几句话就有闹翻的迹象,田德压着火气:“这叫好?为个女人跟别人争风吃醋,把人撞成高位截瘫,你知不知道你老子我用了多少关系才替你摆平这件事,不然的话你现在还在牢里蹲着!”

田致远神色狠戾,面目阴沉:“那是他活该,跟我抢女人,也不掂量自己够不够能耐!”

田德盯着他蹙眉,摇了摇头:“你看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喊打喊杀,戾气这么重,再这么下去有的是你苦头吃,最好旁边能有个人盯着你,劝劝你,拦着你别往歧路上走就行。”

田致远置若罔闻,闭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能管的住他的人恐怕这辈子都还没出生。

田德其实心里早就有了想定的人选,含笑看他:“你觉得颜颜这孩子怎么样?乖乖巧巧、斯斯文文的,你要是觉得喜欢,我给你们安排时间见个面。”

田致远只觉匪夷所思,跟看疯子一样看着自己的父亲,“颜颜颜颜的,你现在是连她的姓都不肯提,就这么不想承认她姓高吗?”他冷笑,“你也别自作多情了,指不定人家心里把你恨成什么样呢!”

田德摩挲着膝盖骨,慢条斯理地说:“她恨她的,跟你有什么相干,她现在年纪小,钻进了死胡同,想不明白,等她再大一些自然就会想明白。本来多好的一个孩子,就是被高志明给拖累了。”

翌日北川就主动打电话到钱宁的办公室,等放下座机,钱宁的脸上闪过一阵难以置信的恍惚,整间办公室的人都屏息看他表情,过了有十几秒,恍惚淡去,脸上聚出一个大大的、发自心底的笑,然后丢下话筒,猛一捶桌,他大声来了一句:“成了。”

一瞬静默过后,整间办公室的人纷纷鼓起了掌。北川答应用他们之前口头约定的价格签下为期五年的供货合同,发展中的民营企业能压缩成本的地方少之又少,原材料供应是主要源头,康盛做的是电子机配,电器行业也有淡旺季之分,消耗的原料就有多有少。进货时需要把握精准用量,原料囤积既占仓库面积,也不利于公司资金周转,能有一个稳定长期且低价的供货来源,是民企经营的关键。

这个合同的落定也让钱宁大大地在沈总面前替悦颜邀了回功。销售部门本来就是男人的天下,突然塞进来一个娘子军,不服气的大有人在,这回钱宁识趣地把功劳全归在悦颜一个人身上,不光是为着沈子桥的关系,还因为北川在电话里反复提及的一个叫田德的人的名字。

沈子桥心里听得高兴,但面上却不以为然,好像家长听见别人夸自己小孩,硬要装出不以为然来:“我看这个高悦颜能力就一般般,这次能低价拿下这个供货合同,完全靠的是钱经理前期铺垫地好。”

毕竟是凡人,面对恭维也无完全免疫的能力。钱经理连连摇手,谦虚地说没有没有,脸上的笑却怎么也去不掉。

在沈总的授意下,晚上人事部给排了个小小的庆功宴,请了公司全体员工,有车的自己开车,没车的打的。按照惯例,去之前有车的同事都会在公司大群里喊一声,问有没有人要坐自己的车。前台和售后的八个女生坐了两个销售经理的车走,魏浩然开一辆黄色的polo,载走了办公室的所有同仁,质检部的同事也各个都有车。

出发前,韩玲看了眼公司群,没有高悦颜,也没人问高悦颜。

因为她没去。

陈思恒是在他们快要出发的时候打来电话,悦颜接到后就去跟钱宁请了假,钱宁起初是怎么都不肯答应的,她是主角,主角不去这场庆功宴又有什么意思。于是在公司楼下故意地板起脸来训她,当然开玩笑的成分居多,悦颜也有点摸透钱宁的脾性,学日剧里面的女孩子,双手握拳地放在嘴巴前,一直说着拜托拜托,配合她无辜的眼神,给人一种非常幼稚可爱的感觉。

钱宁义正言辞地:“这可不行,哪能说请就请,要想请假找沈总开条子去。”

就在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一部银灰色的轿车开过他们身边,车前灯沿直线切过他们膝盖和脚面,一瞬的强光令人无法直视,等到双目终于能视物时,那车早已开远,钱宁追着车尾灯望去一眼,嘴里忍不住咦了一声。

悦颜也朝那边望望,过强的曝光覆盖了视野盲点。她没看清车型和车牌号。

钱宁准了她的请假,但要她自己跟沈总讲,并且带点幸灾乐祸的性质揶揄她:“沈总这一关可不像我这么好过咯。”

其实很多事在电话里都可以交代清楚,但是陈思恒每次约她,悦颜都不会拒绝,潜意识里,她确实对陈思恒有种天然的亲近,这种亲近并非男女之间情感的吸引,而是某种气质。在他的身上,悦颜时常能够捕捉到跟高志明相似的气息,比如沉稳、自律和极高的道德感,这或许跟他的职业也有关系。

许多研究表明,在单亲家庭长大且受父亲影响较多的女儿,在择偶时更容易选择跟父亲相似的异性,所谓的佛洛依德心理。在悦颜的青春期,高志明确实是她见过最为出色的男性。但奇怪的是,她在沈子桥的身上看不到一点跟高志明相似的地方,他外露、随性、自我,还有这样那样可恶的小毛病,但她一样爱到不能自拔,仿佛失去他,自己的生命也就没有了意义。

感情这种事情一旦发生,根本没有任何逻辑能够遵循,悦颜接着就想到了孙巍韦,想到当年父亲这么欣赏这个男孩子,或许就有这方面的考虑,悦颜不由一笑。

陈思恒分给她一双涮过的筷子,看她一眼:“笑什么呢?”

她说没什么的时候脸上仍旧带着笑,梨涡浅显,手上动作也没停,一点点把面里的葱和香菜都挑到碗外面去。

陈思恒已经吃了一半下去,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还在挑拣,忍不住提醒她说:“你要不爱吃的话,可以提醒店家不要加。”

悦颜抬起头,歪着脸,表情认真,说出来的话里有种小女孩的单纯感觉:“可是它们很香啊。”

所以就是借个味了?

陈思恒忍不住笑了:“那这样不是很麻烦吗?”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她吐吐舌头,本来稚气的动作被她做出了可爱的感觉,陈思恒望着她,嘴角也跟着她往上翘。

悦颜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面条就要有面条的样子,加了葱加了香菜之后更加好看,看起来也更好吃。”

陈思恒开她玩笑:“等你挑完的时候面条都冷了。”

悦颜随口道:“不会啊,有人帮我一起挑。”

话一出口,悦颜忽然就不吭声了,连陈思恒听着也有些微怔。

悦颜握着筷子在碗里搅了两搅,低声道:“我开动啦。”

她逃避的态度太明显,那个人究竟是谁,陈思恒也就不方便继续追问。可能是她尊敬的父亲,或许是她曾经的一段恋情,也可能是沈子桥。

漫无目的地随便乱想,而等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在这么多猜测当中,他莫名且强烈地觉得,是沈子桥的可能性最大。

偶尔撞见沈子桥投向自己的目光,都让陈思恒暗自心惊。

他自己也无法解释,或许某种潜意识的暗示过于强大,他一直觉得那两人的关系超出了一般继兄妹的范畴,这也是陈思恒将目光从沈家姐弟身上移开的主因。

等吃到差不多时,陈思恒在餐桌对面递给她看手机里的一张相片,是从杂志上拍下来的,照片边缘有荧光纸的质感,微带反光,背景是在办公室,男人双手抱臂靠在办公桌前,笑对镜头的表情充满了自信,即便已经称不上年轻。

悦颜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悦颜,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他叫田德,是我父母的中学同学。”

“他跟你家关系好吗?”

悦颜想了想。

她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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