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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斗高府鬼影重重

作品: 江陵容氏传 |作者:烟秾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11-08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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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天气晴好,秋华瞧着是好出行的时候,一早便起身带了丫鬟婆子往竹园这边来,竹园本来只住了徐灵枝一人,苏三小姐来应天府以后也住在这里。

苏三小姐听说秋华要带她出去玩,很是高兴,赶紧梳洗打扮停当了,随意吃了些早饭便与秋华一道走出了屋子,刚刚到门口,便瞧着徐灵枝从外边走了进来,见着秋华在前院,不由得吃了一惊:“大嫂,你怎么会在这里?几日不见你去给婆婆请安,原以为你生病了,没想看着还是好好的。”

从那日开始,秋华已经懒得去应付高夫人,晨昏定省这种最起码的表面功夫她都不懒得再做,因着她每次见着高夫人,心里便会觉得不舒服,几乎想要呕吐一般。现在听了徐灵枝这般发问,秋华只是微微一笑:“婆婆怜惜,说我正在调养身子,免了我的晨昏定省。”

“原来是这样,我姑母人是顶顶好的,最体恤不过了!”徐灵枝细眉细眼,笑得漾出一阵春风:“大嫂与苏三小姐准备要去哪里?”

“我带着苏三小姐去游秦淮河,表小姐若是没有旁的话要问,那我们便先走了。”扫了徐灵枝一眼,见她脸上的笑容僵硬,秋华也不想与她多说,带了苏三小姐便往外边走:“我现儿觉得要应付这些人实在不舒服,一点兴致都没有了,只想着自己该怎么样好好的活得舒坦才是。”

“可不是这样?”苏三小姐点了点头:“人活一世,草活一秋,只要自己过得顺意便好,哪里能管旁人的看法?我在这里才几日,只觉得这位徐小姐真是怪,都不想和她说话。”

秋华惊讶的看了苏三小姐一眼,见她双眼明亮,似乎有洞悉一切的神情,不由得点了点头,高夫人打什么主意她大致也能猜着一两分,定然是想要将苏三小姐聘了来做儿媳妇,也好照顾高瑞,而徐灵枝有意于表兄,自然对苏三小姐不会有好脸色。

“苏姑娘,有些闲人你便不必管了。”秋华点了点头安抚她:“世上多的是这种自以为是的人,鹓鶵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尝非甘泉不引饮,鸱得腐鼠,却以为鹓鶵要来夺食,岂非可笑?”

“可不就是这样?”苏三小姐挽起秋华的手道:“容姐姐说的话实在得我心。”

两人带了丫鬟婆子出去,先去了夫子庙那边游玩了一回。夫子庙是应天府有名的游玩之地,位于秦淮河北岸的贡院街旁,是祭祀孔圣的地方,女眷是不能入内的。所以去夫子庙游玩,其实是指去庙寺街和秦淮河玩耍而已。庙寺街是经过夫子庙大门的一条街,全部是由青石修筑,街道两旁全是店铺,卖的是应天府的各色特产,每逢庙会之日,附近乡镇还有不少赶集的背了自己编织的手工艺品来摆摊出售,极尽繁华。

马车停在庙前街外,秋华带着苏三小姐被人流推着往里面走。她特地派人打听了庙会的日子,所以今天刚刚好赶上了庙会,不仅游人多,摆摊的也很多,这样苏三小姐不仅能看到热闹场景,还能买些东西回去送人。

各个摊位卖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手工艺品,例如泥人、糖画、木雕和寻常人家自己打的各色络子,苏三小姐毕竟还是有些小孩子天性,喜滋滋带着丫鬟们在各个摊位上转来转去,和摊主们讨价还价,不多时,手里就拿满了东西。

“苏姑娘,让丫鬟们先把东西先去放到车上,然后再去叫艘船去游秦淮河罢。”秋华见苏三小姐和身边几个丫鬟的手里没空着,全是在庙会上买的一些小玩意,几乎再也捧不下来,笑着建议道:“这些小玩意不过是买个新鲜罢了,买多了回去玩几日也便丢了。”

“也好。”苏三小姐朝秋华笑了笑,吐了下舌头点头同意了,身边的丫鬟们抱着东西去庙寺街前边去找马车,剩下秋华与苏三小姐,身边站着阮妈妈停在一家店铺前面。

突然有几个穿着粗布衣衫的汉子朝她们走了过来,眼睛里有着不怀好意的神色,斜着眼在打量盯着秋华。秋华心里一怔:这些汉子是冲她来的?她的穿着打扮来看是有身份,有来头的,这些汉子不会没眼色的想来调戏她,想来想去便该是高夫人派来的人了。可是她转念一想,在这样的闹市,难道他们还能下手?按道理,应该是在比较僻静的地方才是。

果然,那几个汉子虽然是一副猥琐的样子,但却只是盯着她与苏三小姐看了几眼以后就大大咧咧的走进了她们身后的小胡同里,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秋华和苏三小姐相互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原来自己是多虑了,与高夫人在内宅斗得久了,瞧着什么都可疑,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丫鬟们回来以后,大家便挨挨擦擦的去了秦淮河边。秦淮河自大周前朝开始就已经远近驰名,不仅仅是它的清姿丽质,更是因为入夜以后秦淮河上那迷人的灯光。

秦淮河两岸有不少别致的建筑物,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富人家的高楼,其实那都只是一些秦楼楚馆而已,每到晚上,这些青楼就会把自家泊在秦淮河的画舫上那成串的红色灯笼点亮,映得河水都成了汪汪的一抹绯红,再加上一船的莺莺燕燕,舞袖生风,那香气随着风飘得很远,让岸上的人看了都恍惚觉得那画舫上肯定是天宫仙境。

此时的秦淮河上停着许多画舫,秋华派阮妈妈过去租了一艘,几人上了船,艄公将绳子解开,用竹篙用力一撑,船只便慢悠悠的划到了河中去了。

今日是五月初一,暮春已过,但两岸依旧有不少鲜花,河堤上绿柳成荫,千万枝条点在水面上,圈圈涟漪不住的荡漾。耳边桨声欸乃,眼前风景如画,实在惬意,那艄公也是个机灵的,能说会道,一边划船,一边说着最近应天府的新鲜事给她们听。

“要说奇怪的事情,最近应天府还真不少。”那艄公说完了一件风流韵事以后接着八卦,声音压得极低:“夫子庙最近闹鬼了!北门的更夫这几天晚上都瞅着有几条黑影飘进夫子庙,没声没息的,怪吓人!”

“是他看花眼了吧?这世间哪有鬼怪?”秋华颇不相信,原来高升酒楼大家都说闹鬼,可这鬼还不是人装出来的?。

“那打更的素来是个胆子大的人,他昨晚追着过去,结果那黑影儿就飞起来了,一眨眼的功夫没有,人就不见了!现在都传着是孔圣人显灵,想替当今圣上选拔英才,今年恐怕应天府会出个状元呢!”艄公一边划桨,一边呵呵的笑:“应天府出状元怕是三十多年之前的旧事了,这般地灵人杰,实在也该再出个状元才是了。”

“呀,竟有这么一说!”秋华的手握住帕子,心里有些不宁:“今秋的乡试一日日的近了,恐怕这折桂之人也快冒出头了。”

“没多少天咯!”艄公指着秦淮河边的贡院:“过了盛夏准备开科举,这里就热闹了!但是热闹归热闹,应天府拔尖儿的不都在金陵书院吗?想要出人头地,还得去那里读书才是正经出路!”

秋华听了心中大喜,艄公说的这话她爱听,高祥正在金陵书院攻读,不知道是不是能做那折桂之人?

在画舫上用了晚饭,天色还未暗,苏三小姐游兴正浓,一直在说着要夜游秦淮河,阮妈妈抬头瞧了瞧远方,摇了摇头道:“苏三小姐,还是回府去罢,一入夜秦淮河鱼龙混杂,保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秋华也想到了第一次来应天府时遇到杜鸣声那个恶徒之事,也点了点头:“苏姑娘,咱们回去罢,明日我再带你去钟山游玩。”

苏三小姐没有坚持,看着阮妈妈郑重其事的脸,笑了笑答道:“我也只是想看看晚上秦淮河上满河画舫满河灯笼是什么样子而已,既然都说不安全,那咱们便回去罢。”

主仆上船,乘了两辆马车,朝高府赶了回去。秋华与玉石珍珠阮妈妈坐在第一辆,苏三小姐主仆乘着第二辆,马车里边主仆正说说笑笑,毫无预警的,马车突然一颠簸,猛的往旁边一歪,秋华和丫鬟妈妈撞到了一团。

阮妈妈身手敏捷,掀开帘子往外蹿了出去,然后又伸出手来搀扶秋华:“奶奶,将你的手给我,老奴将你拉出来。”

玉石和珍珠在里边推,阮妈妈在外边拉,总算将秋华扯了出去,她撞到了额头,上边很快有处红肿,扶着头只觉得眼前发晕:“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大少奶奶,咱们这马车的轴坏了,轮子掉出来一个。”马车夫为难的看了看秋华:“只能请大少奶奶到旁边暂时歇歇,我们看看能不能将马车修好。”

秋华疑惑的看了看那歪倒在一旁的马车,摇了摇头:“这马车的轴坏了,一时片刻怎么能修好?不如你留在这里修车子,我与苏三小姐挤一辆车先回府去。”

“就这样安排罢。”苏三小姐也从马车上下来走到秋华身边,走上前看了看那马车的下边,皱着眉头道:“容姐姐,你说的是,咱们俩挤一辆车,丫鬟们走路便是,天色渐渐晚了,这地方瞧着又有些偏僻,尽早回府为妙。”

“没错。”阮妈妈赞许的点点头:“我们赶紧回去。”

“哈哈哈,车子坏了想要早些回去恐怕有点为难吧?”一阵嚣张而刺耳的声音传了过来,秋华心下一惊,转头一看,不知从何处冒出几个汉子,正朝她们围了过来,而自己府上的车夫却不见了人影。仔细辨认,这几个汉子有几分眼熟,正是在夫子庙游玩的时候曾经见到过的那几个人。

看起来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秋华盯着那几个汉子,很平静的问:“能从夫子庙跟到这地方,你们早就算好了吧?马车的轴应该也是你们做了手脚,请问几位准备如何为难我们?”

身边的苏三小姐看了看那几个汉子,撇了撇嘴:“我们来做个交易,我愿意出两倍的价钱给你们,你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能放我们走,大不了你们和那个委托你们来的人说我们有很厉害的帮手就是了。”

“哈哈哈,小姑娘说话有点意思。”为首那汉子哈哈大笑:“如果我们就这样和别人做交易,那以后我们还要不要在道上混?”他指着秋华道:“雇主只要求我们做了她,和你没关系,你让开些,小姑娘,小心误伤了你!”

秋华望着那几个大汉,白了一张脸,这几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市井泼皮无赖,而且这分明是已经计划周密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手。阮妈妈不知道能不能对付这么多人?秋华转脸看了看阮妈妈,双眼充满了焦虑。

“小美人,你也不用这么害怕,我们不会伤你性命的。”为首的那个汉子猥琐的一笑,露出了两颗大门牙,上面还沾着一片青菜叶子的断梗:“雇主只要求我们让你快活快活,然后嘛,就放你回去,哈哈哈,兄弟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小美人拖到一边去好好享受享受?”

阮妈妈听到这话,已经是忍无可忍,“嗖”的跳了出去:“满嘴污糟的王八羔子!想过来也得要看老娘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哟哟哟,没想到还有个练家子!”那汉子嘬了下牙花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老货你闪开点,爷们对你没兴趣!”

“哈哈哈……”他身后那几个汉子也猥琐的笑了起来,打量着前面这一群女子:“老大,这几个雏儿看上去颜色不错,不如把这些个雏儿也一起弄了……”

“别多事!”那为首的汉子眯着眼睛看了看苏三小姐:“这个可是雇主交代了不能碰的,那些丫头就随你们了!”

听到老大开口,几个手下立刻乱叫起来:“兄弟们,上啊,先把她们几个绑了拖回去慢慢享受,老子好几天都没开过荤了,今天倒是有艳福了,这群小娘子个个细皮嫩肉的,都这么标致……”

阮妈妈冲了上去,和那个为首的汉子交上了手,其余几个却一脸淫笑的朝她们逼了过来,秋华和丫鬟们慌张得步步后退,见着苏三小姐站在旁边,脸上没有慌张神色,秋华心里佩服她委实大胆,伸手推了推她:“苏姑娘,你走吧,他们的目标只是我,我不能连累你!”

“不,容姐姐,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帮你!”一道寒光闪过,苏三小姐“唰”的从腰里拔出一把匕首,那冷冽的气息让追到面前的几个汉子猛的一愣:“好匕首!”

瞧着一个年纪小小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胆色,几个大汉也很是惊讶,但哪里又把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放在眼里?几人越逼越近,眼见着不到两步之遥,秋华很是心急,瞧着阮妈妈那边斗得正酣,似乎那汉子身手还不错,阮妈妈一时间竟没能制服他。

若是这伙人武艺比阮妈妈好,那自己迟早也逃不过,不如留下来帮着阮妈妈。秋华看了看周围,朝玉石和珍珠吩咐道:“去捡些石头来砸那人,帮着阮妈妈些!”

玉石和珍珠应了一声,拔腿便往路边去找石块,而苏三小姐则手里拿着匕首朝那几个大汉高声叫道:“刀剑无情,你们识相的都给我退后!”她横眉怒目的立在那里怒喝一声,倒也有几分威风。

“退后?哈哈哈,我们怕了你一个小姑娘?休得说笑!小姑娘你就乖乖等着哥哥来照顾你吧……”

此时就听一句怒吼“尔竟敢动手!”一个浅灰色身影落在最前边一个汉子的面前,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就听“嘎啦”一响,手骨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那汉子发出了一声惨叫,委顿着倒在地上。

“苏润璃,你这个傻子!”

秋华听到耳边一声抱怨,再看看面前已经站了一个朗眉俊目的少年,他正瞧着苏三小姐打量,一脸怒容:“拿匕首出来作甚?小心划破了你自己的手!你以为你能将这些人制服不成?傻子,苏润璃,你真是个傻子!”

看起来这人是来帮苏三小姐的了,秋华暗地里送了一口气,又见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快手把另外几个都解决了,向那少年一拱手:“世子,这些人送到哪里去?”

那少年看了看地上瘫着的那几个,眼中露出狠厉的眼色:“将他们的武功废去,拿铁链拴了琵琶骨送去应天府府衙,叫知府大人好好伺候着他们!”

一切恢复了平静,周围寂静无声,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打斗,没有那些无耻的大汉,仿佛她们只是在中间歇息了一会而已。秋华朝那少年行了一礼,感激的说道:“容氏谢过英雄出手相救!”

那少年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旁边苏三小姐吃吃一笑:“容姐姐,这哪里是什么英雄,他叫梁伯韬,乃是武靖侯府的世子爷,也就会些花拳绣腿而已,我瞧着还没有阮妈妈本领高强呢!”

那梁伯韬脸上一红,露出气愤的神色来:“苏润璃,你又在胡说八道,小爷我的拳脚只是花拳绣腿?你倒来试试,能不能挡住我三分力气?”

阮妈妈见两人一副要争出个胜负的模样,赶紧上来打圆场:“现儿天色已晚,咱们快些回府罢!还不知道夫人又布置了什么后手呢!”

“怕她作甚?我护送你们回高府!”那梁伯韬似乎很熟悉高家的事情,对于高夫人的来历十分清楚:“不过是徐国公府不得意的小姐罢了,也能掀起风浪来不成?”他瞧了瞧远处翻倒在路边的马车,摇了摇头:“看来只能挤着一辆车回去了。”

丫鬟们皆步行,马车里坐着秋华与那苏三小姐,两人相对而视,心里不住感慨,没想到这次游玩竟然会遇着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惊险,若不是那梁伯韬忽然出现,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一想到此处,秋华心中便有些害怕,自己与高夫人摊牌以后,她便索性是准备撕破面皮了。

透过软帘看了看窗外,黑乎乎的一片昭示着回高府以后不知道将要遇到什么样的事情,秋华轻轻叹了一口气。今日高夫人分明就是布置人手想毁了她的清白,她失贞于人,要么只能受辱身亡,要么只能被休弃回家。这可真是一着好棋,若是成了,容家也不能说什么旁的话,只能由她自生自灭。

苏三小姐听着秋华叹气,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容姐姐,在高府你一切须得小心些,等高大少爷连中三元,放了外任以后你就日子好过了。”

秋华怅然的望着苏三小姐,心中的悲苦一点点涌了上来。她还能等着高祥连中三元?她是一日都忍不下去了,她打算今日回府便当着公公的面摊了牌,明日她便搬出高府,反正珍珑坊后边院子能住人,她与高祥也就只要那么大的院子住着也便够了。

苏三小姐瞧着秋华面容悲苦,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几分:“容姐姐,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明日又是不同的一天。”

秋华望着她一双黑亮的眼睛,一片清澄,没有半点算计,就像一块璞玉般闪亮着,不掺杂半分杂质,心中不由感念,这才是纯如美玉的女子呢。她伸手摸了摸腰带,上面系了一块玉玦,是天然黄玉雕琢而成,打成秋叶的形状。

这是容太后回江陵省亲的时候赐给她们姐妹的御制饰品,春华是一套粉晶,华是一套碧玺,她是一套黄玉,冬华得了一套白玉。这套首饰由一支宝钗,一支步摇,一对手镯和一枚玉玦组成,她素常喜欢带一只手镯,把玉玦系在腰间。

秋华把玉玦解了下来,双手捧着递到苏三小姐面前:“苏姑娘,苏姑娘,你不仅帮我瞧病,还屡次救我性命,秋华实在无以为报。这枚玉玦乃当今皇太后所赐,我在这里转送给苏姑娘,但愿以后能对你有所帮助。”容氏情真意切的把玉玦放到苏三小姐手心里,微微笑着:“我看着苏姑娘,就想起了我的堂妹冬华,你和她的神情可真像,以后我就叫苏姑娘妹妹吧,不知道苏姑娘可愿意认我这个姐姐?”

苏三小姐低头看着秋华掌心的那块玉玦,微微的透明,色泽温润柔和,一看就知不俗,抬头看了看秋华,眼神里有期盼有希冀,她点了点头,把玉玦拿了过来:“容姐姐,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容秋华朝她微微一笑:“也是我们姐妹合眼缘,应该的。”

苏三小姐将玉珏系到腰间,又到身上摸了摸:“我不喜欢随身带着些贵重东西,现在却没东西可以回赠给容姐姐了。”

秋华朝苏三小姐摇了摇头:“璃妹妹,你早就给了我最贵重的东西,那张药方可是什么宝贝都比不上的。”

说说笑笑之间,马车已经到了高府门口。

门口有个小厮正在探头探脑,看到大少奶奶的马车回来了,一路跑着进去通报了。

“看起来这高府里还有大阵仗等着容姐姐呢。”苏三小姐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位妈妈,不由得摇了摇头:“瞧她们脸上的笑容,似乎在等着准备看戏一般。”

“可惜让她失望了。”秋华藏在衣袖里的手捏成了拳头,心头一口怒气好半天都抑制不住。端的是好算计,现在看来,那两个车夫肯定是高夫人早已布置好的,有意把车子赶到僻静的地方,好让那几个歹人来污辱自己,一旦得手,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即便是高府装模作样给自己一纸休书,回京城自己也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哟,大少奶奶回来了?”杨妈妈走到秋华前面弯了弯腰:“夫人正在等着你呢。”

“婆婆等我作甚?”秋华瞥了杨妈妈一眼,见她正在不住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心里一阵恶心:“既然她这么想见我,我自然要让她去见见才行。”

走进前堂,秋华环视了四周,高府能来的主子都在,一个没落下。高良和高夫人端坐在主座上边,左边坐着高祥高瑞,右边坐了几位庶出的高小姐,连寄居在高府的徐灵枝都端端正正坐在末首的座位上,脸上是一副怜悯的表情。

“儿媳见过公公婆婆!”秋华微微行了一礼,把目光投向高祥,他正坐在左首的第一个座位上,脸上有着担心和焦急的神情,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秋华知道他在紧张自己,心里蓦然轻松了些,朝他微微笑了笑。

“润璃见过总督大人,高夫人。”苏三小姐也跟着福了福身,:“润璃游玩一天,身体不免有些疲乏,向总督大人高夫人告个罪,先回竹园歇息了。”

“三小姐,请留步。”高夫人和气的笑了笑,指了指旁边那张椅子:“三小姐先坐在这边歇息会,这里还有点事情需要三小姐作证。”

苏三小姐一怔,这似乎是高府的家事,为何高夫人一定要将自己留下来做见证?留下来也好,怎么样也能替容姐姐辩解一二。想到此处,苏三小姐觉得自己断断然没有离开的理由,于是带着丫鬟们走到那边坐了下来。

“老大媳妇,今儿出去游玩,为何回来得这么晚?”高夫人的粉扑子脸上仍然是堆着笑容,但转瞬间她的脸色就变得很凌厉:“两个车夫回来报信,说有歹人拦截了马车,可有此事?”

秋华瞧着高夫人不断变化的神色,冷冷一笑,点了点头道:“回太太的话,确有此事。”

大堂里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呼,看着秋华和润璃的神色变幻莫测,高祥更是神色焦虑的看着秋华,一张嘴翕合几次,想要开口却没有说话,只是站了起来走到秋华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高夫人瞧着高祥脸上的表情,心里很是舒服,瞧着他们两人受苦,她便觉得很是高兴,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对秋华得意的一笑:“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秋华当然有话要说。”容氏朝高祥望了一眼,双眼清澄,安抚着他不用担心,她挺直了脊背,眼神直视高夫人:“媳妇想问的是那两个奸恶之徒现在身在何处?今日这两人和那些歹人勾结,故意把马车赶岔路到那僻静之处让那伙歹徒有机可乘。即算和歹徒没有勾结,她们看到主子有难,竟然不管不顾,倒先逃回府来了!逃回府也罢了,只报了歹人拦截了马车,却丝毫不提要府上派人去救援之事,像这种大奸大恶之徒,我高府要了何用?请公公把这两人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高良听了秋华的话点了点头:“有道理!今天跟大少奶奶出去的车夫是谁?速速派人抓了过来!”

高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对着高良说:“老爷,这车夫之事暂时放放,现在可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呢!”转脸看向秋华喝道:“你休得王顾左右而言他!我且问你,你既被歹人掳去,受了污辱,怎么还有脸回高府?”

容秋华对着高太夫人微微一笑:“我倒想问婆婆呢,这么晚了把阖府上下都喊来看热闹,莫非这是婆婆存心布下的局儿,就等着看结果?否则婆婆怎么一听那两个奸徒之话就确定我已糟污辱?婆婆可否向儿媳解释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名堂?”

这时高夫人的笑容怎么装也装不出来了,她索性撕下那张尚带温情的脸,狠厉的说:“你既糟污辱,就不该回高府来糟蹋了我高府的地!你速速回长宁侯府去罢,我自会叫祥儿写下一封休书,到时候有人送去长宁侯府去!”

“你又有什么格让我写休书!”高祥再也忍不住了,脸涨得通红,朝高夫人怒目而视,双眼似乎能喷出火来:“无论秋华遇着什么事儿,我都不会给她写休书!我会和她恩恩爱爱一辈子,不离不弃,你便是再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暗算了秋华,在我心里,她依旧是纯洁如白玉,一丝瑕疵也无!”

“这写不写休书,哪里由得你来说!”高夫人脸色阴沉,望着高祥喝道:“失贞妇人,如何还能做我高家的媳妇?你若是不愿写休书,自然会有人给你写!”

高良瞧了瞧秋华,眼神有些疑惑和尴尬:“这事情需得慢慢查清楚,不能如此就下结论。老大媳妇,你先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秋华刚刚要开口说话,外边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个管事妈妈匆匆走了进来,递上了一块令牌:“老爷,外边有人找你。”

高良低头看了看那块呈上来的令牌,铸铁虎头,峥嵘的老虎血盆大口下刻了一个“青”字,他猛的一惊:青衣卫!这是皇上的暗卫,难道是皇上派青衣卫来调查他了?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速速请了进来!”回头对高夫人说:“带女眷回避下!”

丫鬟们把抱厦门打开,引着高夫人与众人走了进去,高夫人坐在抱厦中间的椅子上,杨妈妈和范妈妈犹如两尊门神一般站在她的身侧,抱厦的灯并不明亮,灯影忽明忽暗的打在那三人的脸上,高太太的粉扑子脸显得异常狰狞,杨妈妈和范妈妈看起来比平日更显阴险。

抱厦的空气甚是沉闷,谁都不敢开口说话,空气里流转着一种紧张的气息,五月将近的时分,天气也有点燥热,微微的汗把衣裳贴着皮肤,很是不舒服。总督府的玉兰花期将过,可犹有那迟开的花朵,幽幽的把香味透过雕花窗户送进了抱厦,混着脂粉香味,有点令人反胃的感觉。

高夫人用眼角扫了下秋华,嘴边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老大媳妇,你还跟着进来做什么?还不快回梅园去收拾下细软回长宁侯府去?”

抱厦里几位高小姐瞧着秋华的眼里都有一丝怜悯,秋华素与她们交好,不时还有小礼物相赠,没想到却被高夫人如此步步紧逼。秋华环视了众人,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夫人,看来咱们今日得撕破脸皮了。以前的事情不说,单说今日之事,只要不是愚笨之人,一眼都能看出此乃夫人手笔。夫人这几年,处心积虑想要加害秋华,秋华想来想去,也只是因着夫君不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便算计着让我们不能过好日子。可你把秋华赶走自然还有另外的高家大少奶奶进门来,夫人这么做是不是毫无意义呢?”

高祥用力握紧了秋华的手,着急的说:“秋华,我决不会放手让你走。”

秋华瞧着他着急的眼睛,微微一笑:“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咱们搬出高府去,不用再受着污糟气儿。”

高祥眼睛一亮:“这是个好法子,咱们一起住出去。”

高夫人在旁边见两人相互说话,旁若无人一般,桀桀怪笑了几声:“老大媳妇,你莫要想得太美了,竟然想将高家的少爷拐着出府?谁会跟你一起出去?看来你是病得不轻,该请大夫好好瞧瞧才是。”

徐灵枝在一旁细声细气的接了话头:“苏姑娘不是神医吗?姑妈可以叫苏姑娘好好儿给表嫂看看。”说罢的望苏三小姐这边瞟了瞟,眼神非常不屑。

秋华看着徐灵枝望着高夫人的脸笑得甚是谄媚,在灯光一衬,竟有点面目狰狞,心中不由得一阵腻味,姑侄俩不愧都是出身徐国公府的名门闺秀,那一套套的都学全了!

“婆婆,可惜了你的一番安排都白费了!”秋华嫌恶的看着高夫人:“可怜天见的,有人路过帮我把歹徒擒获,现在已经送去了应天府衙,相信经过黄知府细细的审案,定能把今日之事弄个水落石出。”

听到这话,高夫人的脸唰的变了颜色,疑惑的看着秋华的脸,似乎想知道她的话里边有几分真实性。这时就听到外面一阵声响,有丫鬟进来通报说来客已走,老爷叫夫人小姐们去前堂。

“青衣卫过府来了,说刚刚在北郊抓了几个歹人,已经送去了应天府衙。”高良喝了一口茶,又把茶盅慢慢放回桌子上:“那几个歹人就是想劫持老大媳妇车辆的,据说和府里车夫有干系,我已经派人去把那两个车夫杖毙。”说完看了高夫人一眼,那神色透着了知一切的分明,又带着一种厌恶。

“青衣卫口述当时歹人已经被老大媳妇身边的阮妈妈和苏三小姐制住,他们也只是顺手把歹人送去见官而已。幸得苍天庇佑,我高府这才没有出有辱门风之事!”高良说到后面,已是咬牙切齿:“想我高良,乃是朝廷堂堂正二品官员,若是内院出了什么事情给御史奏报圣上,即便是不降官罢黜,我这张脸还往哪里搁!我今天就说这么多,该怎么做自己好好去想想!”

高夫人坐在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如同开了个染料铺子,颜色煞是鲜艳。

“去通知二姨娘,今晚我去莲园歇息。”高总督对着站在身边的丫鬟说了句,然后就大踏步离开了前堂,剩了一群人或坐或站,用无比同情的眼光看着主座上的高夫人。

秋华在旁边看着高夫人难堪的脸色,款款走了上前:“婆婆,这事儿可算是真相大白了,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也该和夫君回梅园了,劳累一天,恕媳妇先行告退。”她嘴边挂着一个嘲讽的笑,不顾高夫人那精彩的脸色,由丫鬟们扶着和高祥一道离开了前大堂。

“祥儿。”和高祥刚刚走出主院,便见前边站着一个孤单的黑影,高祥与秋华举目一看,正是高良,见他背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看不大清楚,但声音却显得分外凄凉:“祥儿,父亲对不起你和你母亲。”

高祥听着提起自己的母亲,不由得哽咽一声:“父亲,儿子请求明日便搬出高府,这日子实在是再也没法子过下去了。”

“搬出高府?不能!”高良厉声喝止:“父母在不远游,更何况我还没有落气呢,难道就准备分家?让别人听了会有何想法?况且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落在有心之人的耳朵里边,整理了高府内宅之事报去督察御史处,奏个治家不严之责,皇上即便不追查,心中对我也印象大打折扣,你有没有想过其中利害关系?”

究竟父亲更在乎自己头上的乌纱帽,高祥有几分难过,他的性命,秋华的安危,在父亲眼里,怎么样也比不上他头上的官帽。低下头去,高祥觉得自己愤懑都快要发狂,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心里轻松自在些?

“公公说的没错,父母在不远游,可若是夫君金榜题名放了外任,夫君也只能远游了。”秋华能感觉到高祥与自己交握的手正在不住的颤抖,她悄悄捏紧了他的,抬起头来直视高良:“只是秋华还有个要求,公公既然坚持要夫君与媳妇住到府里头,自然要能保证我们的安全,秋华现儿觉得这府里到处都是鬼影重重,简直无法安生。公公只惧怕徐国公府,难道便不怕长宁侯府不成?我们容家虽说不是好事,可也不能由着自己家的小姐任人欺负!”

高良皱眉望向秋华,只觉得自己头大,究竟还是自己出身寒微,不能压得住人,这徐国公府与长宁侯府,哪一家都不能得罪。他想了想,咬咬牙道:“你便安安心心和祥儿住在府里罢,我自然会好生管束着她,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婆婆的所作所为我已经领教数次,不是公公说一句好生管束,她便能收手的,秋华只希望公公能拿出些切实的举动来,例如,一纸休书。”秋华冷冷一笑,高夫人千方百计想要将自己赶出高府,这样她才能更好的对付高祥,现儿自己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休书?”高良惊愕的看了秋华一眼,摇了摇头:“老大媳妇,我知道你心中不舒服,可毕竟休书不是那么好写的。”自己与高夫人已经成亲二十多载,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写休书?再说徐国公府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到了这个时候写休书,还不知道徐国公府会怎么说?

秋华静静的看着高良,声音清冷:“原来休书是这么难写的,可为何婆婆方才却将休书说得那么轻松,仿佛是再容易也不过的一件事情?”

高良心中暗暗叹气,这儿媳妇也太难缠了些,但毕竟只能安抚秋华:“你也暂且不用着急,先安心过好小日子,我去想想别的办法,总之,你们不用再担心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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