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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投入的是青春，人家投入的是钞票；钞票没了可以再赚，青春没了就永远没了，拿无价的去换有价的，还是姑娘你在吃亏，你怎么可能算得过资本家呢？”
章娜默然了会儿：“算了，你就别为我操心了，还是先想着在阿姨来之前找份工作吧，否则阿姨会把你押回家里的，就这样，先挂了。”
她的话倒提醒了谭小沫，谭小沫没时间在浴缸里逍遥，赶忙将身上的沐浴露冲干净，换上睡衣坐在电脑前投着简历。
投到一半时，沈天泽回来了，手里提着份香喷喷的炒饭。谭小沫的鼻子对美食特别敏感，眼睛更是死死叮嘱他手上的饭盒：“是肉丝炒饭吧，我还没吃饭呢……”
“抱歉，只有一份”，沈天泽笑笑，坐在桌边打开一次性餐盒：“我不信你会饿到现在。”
“我真的饿了”，谭小沫弃了电脑小跑过去：“哇，放这么多肉丝，一个人吃可惜了，而且这油似乎也放多了，吃起来肯定会腻”，谭小沫忽然记起冰箱里还有一碗剩饭，便拿了出来，又伸手夺走他正吃着的炒饭，打开气罐，两份饭放到锅里慢慢翻炒。
沈天泽意识到不好，忙跑到锅边：“我的炒饭……”
谭小沫回头一笑：“现在是我们的炒饭，一人一碗啊，谁也不许抢。”
沈天泽端着小小一碗饭，挑了些肉丝给她：“你很有做土匪的潜质！”
“抢你的是看得起你，哼”，谭小沫又往碗里夹了些咸菜，坐到电脑前继续投简历。沈天泽也端着碗走过来坐下：“找到工作没有？”
“正在进行时”，谭小沫盯着电脑屏幕，叹了叹气：“木有办法，谁让现在的公司普遍没眼光呢。”
“其实找不到也无所谓”，沈天泽扒拉了口饭：“大不了我养你！”
谭小沫看了看他：“算了吧，自己还租房子住呢，哪儿来的底气养我一个大活人？”
沈天泽看了她半晌，才丢下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便去厨房里洗碗。
谭小沫侧脸看他在厨房水池边的侧影，低下头来拨弄着饭粒，不知怎的一点食欲也没有了。她有点后悔了，很想收回刚才那句话。也不知为什么，谭小沫对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想依靠他。
看了他片刻，目光不自觉转向一旁电视柜上的玩偶上，那是一对泥塑的老年夫妇，头发花白，并肩坐在摇椅上，眉目安详。
谭小沫忽然轻叹了下，马上就要到了没饭吃的地步了，哪儿还有心思在这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谭小沫转过脸来看着屏幕，继续一封封投着简历。
奔波数日之后，谭小沫终于在母亲来之前找到了份工作，收入不高，责任不小，节假日也少。不过总算是有了工作，有了工作就等于有了收入，有了收入就等于能养活自己，
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母亲说不想回去。况且若现在回去，在诸人眼中就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不得已回家乡靠着爸妈找工作谋生，多没面子。
章娜说得对，面子这东西就是内衣裤，穿上了别人看不见，不穿自己就觉得不自在。谭小沫要面子，而且是死要面子，至于会不会活受罪，就只能看老天了。
谭小沫攥着手中的中性笔，将一张纸戳得千疮百孔，目前虽有了工作，可问题是过几天母亲要来，谭小沫想请假陪母亲去逛街。
母亲一辈子工作生活都在北方小城，只有当初送她上大学时才来过这样的大城市，她还计划着给父母买好些东西。可是她昨天才交了房租，工资还没开，正处在青黄不接的阶段，目前还在沈天泽那里蹭吃蹭喝。陪母亲去逛街，钱可以向章娜借，可是她才来公司不久，这时候便请假似乎不太好。
邻座的江月见她盯着张破烂不堪的打印纸，半晌未动，便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烦着呢。”
“还没到更年期就开始心烦气躁，看你以后怎么办！”
江月比谭小沫早一年来公司，谭小沫想向她请教该如何跟老板请假，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而且从星河公司出来以后，谭小沫对同事总是有种莫名的距离感，
这似乎已经成一种习惯。公司小，员工多，僧多粥少，在一个槽里抢食吃的两头小猪难有真情。谭小沫虽与江月邻座，平时又常在一处说笑，不过也不能不在她面前将自己变成透明。
谭小沫苦思不得其解，竟然想到了去请教度娘，度娘说下午五六点钟是男人耳根子最软的时候，也是老板神经最放松的时候。谭小沫看着晚上的手表，掐准时间敲响了丁总办公室的门。
丁总的声音自门里传来，带着几分浑厚：“请进”。丁总的公司不大，人却很严肃，坐在办公桌后不像老板，倒有些像老师：“是小谭啊，有事么？”
“我……”
谭小沫一个字音尚未说全，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爸”。谭小沫回过头，见是公子哥儿驾到，礼貌地闪向一边。
公子哥儿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不由笑了：“原来是你，真巧啊。”
丁总微微吃惊：“建中，你认识她？”
谭小沫也睁大眼睛看着他，丁建中一笑：“记性真不大好，公车，橘子，你还记得吗？”
谭小沫恍然大悟：“世界太小了，没想到还能遇见你。”
“原来你们认识”，丁总听丁建中讲完事情始末，温和笑笑，又问谭小沫：“小谭，你有事么？”
“过几天我母亲来这边看我，所以我想请两天假陪她，可以吗？”
丁总点点头：“那就去吧，反正最近公司业务不多，但是别忘了手机开机。”
手机要开机，随时待命，万一有事还得滚回公司来上班，那还请个什么假？谭小沫心里暗骂资本家算计人算计到细胞里，吃人不吐骨头，面上却含笑道了谢，转身出来。
不管怎样，假算是请下来了，至于公司会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就看老天了。谭小沫背着双肩挎包，长舒口气，昂首阔步走出公司。
母亲来的前几日，谭小沫便已将自己的卧室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又将提前买的水果洗好放到冰箱里镇着。章娜临时有事，谭小沫只能自己去车站接人。
车站里人山人海，谭小沫穿着简易的凉拖，黑色打底裤，紫色长背心，中间是个大大的海绵宝宝。她向玻璃门里巴望着，终于看见个母亲提着东西走出来，忙向她挥挥手。
曲雅芬看见她，也紧走两步，母女俩大大地拥抱了下，才上了出租车。曲雅芬看着眼前的怡心花园，不由关切道：“在这样小区里租房子，租金一定很贵吧，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全是地摊货，加起来都不到五十吧，工资全花在房租上了？”
“我是为了去车站，所以才把压箱底的衣服找出来，一防扒手，二防色狼。这房子是章娜朋友的，每月几百块就租给我了”，谭小沫翻出钥匙开门，将东西都放在门厅里：“进来看看，还不错吧？”
曲雅芬坐在客厅沙发上，环视四周，笑道：“这里环境挺好，屋子也挺干净的，是不是为了迎接妈来，特意请钟点工做的？”
“才不是，是合租的那人天天在打扫”，谭小沫端上水果，又蹲在地上打开她的包：“走这么远的路，还拎这么多东西。”
“妈做了些你最爱吃的牛肉干，还买了些镇上的何老二炒货，这里是买不到的”，曲雅芬喝了杯水，便开了门逐个屋子打量，又翻开她的衣柜，细细翻看了下：“这环境还真不错，空气也好，屋子也住得很干净，我还以为你的屋子会住得和垃圾站一样呢。”
“现在知道是自己小瞧人了吧”，谭小沫撕开一包杏干，坐在沙发上慢慢吃着：“嗯，还是家里的杏干好吃！”
当日晚上沈天泽回来时，曲雅芬已经包好了饺子，又做了几个菜，谭小沫正在桌边摆碗筷。
沈天泽不由怔了下，见了曲雅芬，才礼貌地笑笑：“阿姨好。”
曲雅芬也笑笑：“你好啊，才做好了饭，洗洗手过来一起吃吧。”
沈天泽倒也没怎么客气，道了谢洗了手，便在桌边坐下来。曲雅芬一面给女儿夹菜，一面和他聊天：“听小沫说你是个高中老师，教什么的？”
沈天泽笑笑：“我教体育课。”
“做体育教师也很好啊，工作稳定，还没什么负担……”
“妈，你不是从小教我吃饭时不要说话，否则会引起消化不良么？”
“吃你的菜吧”，曲雅芬甩给她一箸菜，沈天泽端着碗窃笑不止。谭小沫恨恨瞪了他一眼，低头咬着排骨。
三人吃完饭，沈天泽自己收拾了桌子，又刷了碗。谭小沫躺在卧室床上吃杏干，曲雅芬从厨房里端了盘橙子出来，道：
“你还别说，你这个合租室友的家务做得还真不错，这个年代家务做得这么好的男人可不多了。不像你爸，活了五十多岁，糖盐不分，煮个挂面都会烧干锅。”
“他是挺有煮夫天分的。”
“诶，他今年多大了？家是哪里的？”
“好像是二十八吧……还是二十九，他家……”，谭小沫实在说不出，索性道：“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就是合租一房子，没必要把人家老底儿都掀出来。”
“你就是什么也不知道往心里去，一个跟你合租，朝夕相处的人，他的来龙去脉你怎么能一丁点儿也不知道”，
“我……我不是知道他是个男的，还是个体育教师么！”
曲雅芬瞥了她一眼，又躺在她身边，小声道：“小沫，妈告诉你啊，你是女孩子，和人合租，尤其是跟异性合租，很多事自己都要特别注意，自己的钱物要收好了，晚上睡觉时把自己的门锁紧，还有你每天要自己开火做饭，别吃他给你的饭菜，也别跟他喝酒，酒后乱性，到时候你……”
谭小沫越听越觉得听不下去，忍不住制止：“妈，不至于吧，很多合租的人都是在一起拼饭的，再说他似乎也不是那种人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听妈的没错，这年头笑面虎多着呢，听妈的！”
谭小沫撇撇嘴，懒得和她继续这个话题，因此笑着坐起身拉住她：“妈，我们明天去逛街好不好，我前几天看中一件衣服，很适合你，还有一条领带适合爸，我们都去看看。”
曲雅芬笑了笑：“算了吧，你的钱还是自己留着吧，女孩子在外不容易。”
谭小沫在一旁抽屉里拿出一叠钞票，摆成扇形，得意道：“没关系的，反正房租已经交了，再有十天就要发薪水了，不差钱儿哦！”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好，明天就去逛街，早点睡吧”，曲雅芬笑得十分开心：“这么说。妈要花宝贝女儿的钱了？等妈回到单位，你王阿姨还不羡慕死！”
谭小沫笑道：“那您就轻点显摆。”
女人爱逛街，和男人爱美女是同样的道理。谭小沫拉着母亲在国贸商都里游逛，看了好几件衣服，谭小沫才带母亲去看她之前看中的那件银灰色灯芯绒翻领大衣。
曲雅芬看了看价签儿上四位数的价格，道：“算了吧，我不太喜欢这颜色。”
导购小姐忙道：“您好女士，这一款大衣除了银灰色，还有宝蓝色，银红色……”
谭小沫也忙鼓动她：“我觉得这颜色挺好的，银灰色显得高贵，进去试一试嘛”，连推带劝将母亲推进试衣间，谭小沫也对着门上的镜子整理着头发。忽然镜子里多出个熟悉的人影，谭小沫忍不住回过头，身后的女子一身宝蓝色洋装裙子，画着淡妆，身上散发着阵阵香水味：“谭小姐，真巧啊，一个人来逛街么？”
和她打招呼的人，正是上次在婚礼上偶遇过一次的盛婉婉，谭小沫也不知怎的，对她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喜欢不是喜欢，讨厌也不是讨厌，怪怪的。
只是此种境遇之下，谭小沫也只得面上含笑：“和我母亲一起来的”。
盛婉婉笑笑，忽然问：“沈天泽最近好么？”
“呃……”谭小沫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盛婉婉怎能如此问她？不过想想也是，毕竟，这位盛大小姐，好歹也算是沈天泽的爱慕者一枚嘛，跟她这个合租室友打听沈天泽的消息，也没什么不对的。
谭小沫又是一笑：“他挺好的。”
盛婉婉顿了半晌，轻声道：“他这个人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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