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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总清了清嗓子，微笑道：“虽然你才毕业不久，可你的工作能力，综合能力我十分看好。我也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在新的岗位上继续努力工作，为自己和公司带来更多的经济效益！”
白总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儿，面容清瘦，两眼炯炯有神，精光四射。这么长时间以来，白总给她的唯一印象就是刻薄的黄世仁，不但在钞票上吝啬，就连一句好听的话也舍不得说！今日白总的一车好话，说得谭小沫如沐春风，十分受用，连连应承。才要推门出去，白总又追问了句：“小谭，晚上有空么？”
谭小沫一怔：“什么？”
白总笑笑：“晚上几个同事一起吃个饭，算是庆贺你升职。”
“谢谢，不用了”，谭小沫笑笑：“我晚上还要去银行办点业务。”
从白总办公室出来，谭小沫恨不得两胁下生出一对儿翅膀来飞到自己的新办公室。同事们已经七手八脚的将她的东西都办进新办公室了，还在里面放了两盆富贵竹，带着一丝小清新的意味儿。谭小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街景和蓝天，心情好到爆，先给母亲打电话报告这一重大喜讯，下班后又约了章娜一起去逛街吃饭。
在国贸附近等章娜时，谭小沫在人群里看到一个背影很像谢嘉康——章娜入赘豪门的前男友。谭小沫不敢确认，又紧跟两步看了看，那人影却搂着一个女人上了车。谭小沫正遥望着那辆车，忽然章娜在一旁拍了她一下：“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谭小沫怕谈起谢嘉康，惹章娜生气，忙拉过她：“快进去吧，我看中了一条裙子，你帮我看看适不适合我穿。”
和章娜逛街一起逛街，就是看着钱包由鼓到瘪的过程，不过今日钱包不但很瘪，而且瘪得很过分，瘪得不留余地，因为谭小沫没钱坐车回家了。刚才在电影院放映厅里，章娜接了个电话，之后就连电影也没看就急匆匆地走了。谭小沫从电影院里出来时，翻遍全身只找到一枚硬币，还是五毛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谭小沫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和衣服，没办法，只能将才买的衣服拿去退一件儿，混个盘缠。
谭小沫才转过街角，忽然一辆摩托车从对面疾驰而来。那人虽带着头盔，谭小沫却难得心明眼亮一把，一眼认出那人是沈天泽。谭小沫顿时如见了救星一般，向他张开双臂拦住他。沈天泽一个急刹车，身子惯性得向前一倾。谭小沫一把扶住他，面上笑容可掬：“在这儿都能遇上你，我们真是太有缘了。”
沈天泽看了她一眼：“有事儿？”
谭小沫嘿嘿笑道“我……我没钱坐车了，所以想蹭你的车回去。”
沈天泽一口回绝：“不行，我还有事，不能带你。”
“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啊，反正我们殊途同归嘛”，谭小沫又费力地抬抬手，装可怜赚取同情分：“再说你忍心看我一人拎这么多东西又因为没钱打车而流浪街头吗？”
“你这包里不是有很多吃的么，吃着吃着走着走着就到家了。”
谭小沫听了，索性到他身后长腿一抬，坐上了他的后座：“老娘今日就上了你的车了，有种你就给老娘踹下去，没种你就给老娘拖着走！”
“无赖！”
“老娘今日就无赖了，怎么着吧？”
沈天泽只得坐正身子：“以后十天你刷马桶你倒垃圾。”
谭小沫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沈天泽的车骑得飞快，谭小沫还是初次坐摩托车，呼呼地吹着小夜风，感觉十分之好。她把东西都放在身前，双手抓着沈天泽的衬衫，既能保证自己的东西不掉下去，也能保证自己不掉下去。沈天泽大为不满：“别拉我的衣服，扣子都被你弄掉了。”
“胡说，你那衣服明明是拉链的！”
沈天泽忽然嗤的一声笑了，谭小沫问他笑什么，沈天泽不肯答话，谭小沫忽然想起沈天泽平时都是坐公车上下班的，今日怎么平白多出辆摩托车来，不由问道：“你哪弄的摩托车？偷来的？”
“别血口喷人，我才买的，刚从店里开出来。”
谭小沫不由笑了：“这么说我坐的这个后座还是处女座呢！”
“你今天话有点多！”
“我高兴啊，今天好事连连，绝处逢生，当然高兴，也就多赏你几句话。”
耳边全是呼呼风声，两人说话有些累，沈天泽便不再答言，边骑边轻松地吹起口哨来。到了小区门口，沈天泽停下车：“你先进去吧，我还有事，得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问那么多干嘛？”
谭小沫冲他一撇嘴，转身进了小区大门。能安全到家，她才懒得管沈天泽去哪，一辈子也不回来才好呢。
谭小沫自升职之后，工作量大减，咖啡和上网也顺带着成了工作的一部分内容。不过两三天之后，谭小沫逐渐发现周围人待她的态度不一样了：从前的同事们逐渐与她保持距离，从前与她坐对面的小童看着她的目光总是带着些愤愤不平之意，而门口从来目不斜视的保洁大妈却会偶尔带着笑看她几眼。
原本也没什么，只是谭小沫觉大妈的笑容有些不对头，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直到有一天，谭小沫晌午在外面吃晚饭回公司，在转角听几个同事在格子间里聊天：
“我今天看见白总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呢，那个老色鬼，一大把年纪还这副德行！”
“白总要对她没意思，就凭她那点阅历，销售部经理的职位哪轮得到她？”
“可不是么，小童倒是一直想靠着白总来提拔，可没想到白总竟然把这个职位给了谭小沫……不过也怪了，小童长得多好看啊，又时尚又性感，倒是谭小沫，就是一杯温吞水，白总这审美，啧啧……”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白总肉吃多了，想换点清淡的呗，哈哈哈……”
谭小沫顿时觉得心里堵得慌，像塞了一团棉花，升职加薪带来的快感一扫而清。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下她的肩膀，谭小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小童。小童一身粉红色V领套装，笔直的黑发垂在两肩，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味。她对着谭小沫微微一笑：“经理好！”
谭小沫淡淡应付了句，便回了办公室。她关上门，从抽屉里翻出一面小镜子。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小鼻子小眼睛小嘴，面上还有几颗隐约可见的雀斑，很普通的外貌，用东北话来说是不磕碜，文雅点说是不碍观瞻，同事说她的长相是一杯温吞水是抬举她。谭小沫手上的小镜子“啪”的一声扣在桌上，心中窝火：妈的，长得丑也就罢了，还要背上美丽的黑锅，什么世道！
谭小沫趴在桌上，忽然想，自己这副尊容还能被有钱有势的白总一眼看中，那也太湾湾小言了吧。白总可是见过大场面，也见过大美女的人，不会对这么一张扔人堆里挑都挑不出来的一张脸感兴趣。难道是有人暗中嚼舌根中伤自己？对！是小童，一定是小童那厮嫉妒自己升职，所以四处散播谣言。
可是细细一想，小童平时在公司人缘没那么好，绝不可能一呼百应。绞尽脑汁想了半晌，谭小沫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出头的橼子先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此一想，谭小沫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打开文件夹开始整理数据。
才看了几行，忽然有人敲门，是白总的秘书，叫她去白总办公室。谭小沫去时，白总正在办公桌后看文件，见她来，含笑让了座，又道：“叫你来是因为最近几天我要回总公司开会，这里呢，你就要多多留心一下。另外”，白总递给她一个文件夹：“有个大客户要和我们谈一笔生意，我大概不能过去了，只能你辛苦一下。这是一个大单，若谈成了，奖金全数归你。”
谭小沫接过文件夹，很傻地又问了句：“那谈不成怎么办？”
白总脸一沉：“谈不成滚蛋！”
谭小沫抱着一摞文件出去，才推开门，便见格子间那头几个黑脑袋瞬间降低了一寸。谭小沫也不管这些，清者自清，白总叫自己是分派任务又不是调情，有何可惧？谭小沫如此想着，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进了自己办公室。关上门，谭小沫看着才拿来的资料不由有些犯难，她虽然称得上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可那都是在没事闲扯淡的范畴之内，这种谈生意的场面话谭小沫还是个门外汉，再者，酒桌上的生意，就一个女孩子怎能应付过来？
谭小沫想了一下午，只得打电话搬救兵，唯一的救兵就是章娜。电话接通，难得章娜那头安静，谭小沫赶紧把事情始末说了。章娜正在海边别墅里敷着面膜，歪头夹着电话，想笑又怕面膜掉了，只得忍着：“让你去谈生意？我说你们老板脖子上长得那玩意儿是倭瓜吧，让你去谈生意，我看你弹棉花还差不多。”
“所以我这不是来求你了嘛”，谭小沫很世俗而谄媚地笑着：“你陪我去就行，我要喝醉了你能把我拖回来，不至于教我羊入虎口。完事儿得的奖金我分你一半，行不行？”
“跟哪家公司谈事儿？”
“我看看啊”，谭小沫翻开那一摞文件：“是富达集团的老总，盛翊。”
“盛翊？”章娜吃了一惊，随即道：“不行不行，这个盛翊是我老公的牌友，我见过好几次面呢，这时候出现不好。而且我跟你说啊，这个盛翊可是个大色鬼，所以我看这合同你还是别谈了，你就一小部门经理，操着卖白粉的心，赚着买白菜的钱，你图什么啊？别谈了，到时候我请你出来吃大餐。”
“这不是买白菜的钱，这是买LV的钱，你就……”
“就算是买火箭的钱，你也要量力而行，不能光盯着骨头而不看骨头后面的狗啊”
“那好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看看能不能既拿到骨头又不惹恼狗”，谭小沫忽然转了话题：“对了，你刚才老公老公的，什么‘老公’啊？你结婚了？”
“没结婚”，谭小沫忽然一笑：“不过我也算不上是小三，他老婆死了好几年，就一个女儿在国外上学。我现在就住在他名下的一栋别墅里，什么时候他来，我就搭理搭理他就完了。”
“可你也不能总这样下去，要不你还是和我一起出来找份工作吧，我们俩……”
“找工作的事还是免谈吧，当个小职员有什么好？你呢，一个小职员是为老板赚钱，而我呢，是老板为我赚钱；你呢，累死累活服侍上司，还要搞好同事关系，我呢，把自己的老板糊弄住就足够了”，章娜将双腿放到茶几上，抬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忽然道：“哎呀，我的面膜到时间了，我得去洗脸了，晚些再打给你，拜拜。”
谭小沫听着耳边“嘟嘟”的忙音，只得一下一下向下按着通讯录，忽然一个名字进入眼帘：沈天泽！对啊，怎么忘了他了呢？他可是教体育的，伸手应该不赖，至少能将烂醉如泥的她拖出危险地带。不过想想谭小沫又有些犹豫，沈天泽自从上次晚上回来之后，似乎一直心情不大好，已经两三天没说话了。
那晚他回来时已经十点多了，谭小沫正在洗手间里洗涮准备睡觉。沈天泽回来时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似乎喝了点儿。谭小沫见他面色不好，也没多问什么，洗洗就睡了。不过除了他，谭小沫也真想不出什么别的人，所以为了那五位数的奖金，谭小沫准备对他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勇于发扬死皮赖脸的精神，将自己变成一根藤，将他视为一棵树，缠到他答应为止。
打定主意，谭小沫给沈天泽打了电话：“下班请你吃个饭吧。”
沈天泽答得十分爽快：“行啊，去哪吃？”
谭小沫想了想：“去开运街那家四川菜馆儿吧”，奖金虽诱人，可沈天泽答应她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谭小沫可不想请他去太高级的地方。万一他死活不肯答应，她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下班后，谭小沫去得早，点了份宫爆鸡丁和水煮鱼，剩下的准备让他来点。等了半晌，沈天泽才来，他一身运动衫，才和学生打完球，满头大汗，接过谭小沫递过来的湿巾擦脸，道：“怎么忽然想起请我吃饭？不像是你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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