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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柯姑娘想着此行的目的，乖巧地点点头。
行至十字甬道尽头，柯姑娘乖巧地搀扶双腿明显有些浮肿的老太太，帮着老太太跨上台阶。
好一幅孝顺的女儿搀扶图。
鱼樱看了，却是心下一嗤。
这柯姑娘惯会装，人前永远一副温婉得体的好姑娘模样，就连嫁给爹爹之后也是这般，无论在谁面前都永远一副疼爱鱼樱姐弟，生怕磕着碰着的关心样。
一转了背，立马横眉怒目，怒斥鱼樱姐弟俩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碎。
想着上一世柯姑娘的嘴脸，鱼樱嘴角泛起一丝讥诮。
“鱼樱……”
突然，一道清脆悦耳的童音由花树那头传来，鱼樱立马笑着转过身去，见到一个娇娇润润的小姑娘，是隔壁佟府的嫡长孙女，就是爱与鱼樱攀比祖母疼爱的那个小姑娘，名唤佟佳佳的。
“怎么她也来了？”顾鱼聆小声嘀咕，不喜欢这个佟佳佳，事事爱攀比，不踩在别人头上就不舒服的主。
“鱼樱，鱼聆，你们瞧我这套碎花裙好看不？”佟佳佳一阵风似的跑到鱼樱跟前来，脚步都不歇一下，立马炫耀似的转了两个圈，桃粉色裙摆像朵春日桃花似的迅速绽放开来，上头金线绣的精致小蝴蝶宛若真蝴蝶一般群飞起来，围着桃花飞呀飞。
佟佳佳一脸得意地道：“这是昨儿黄昏，我祖母送给我的小礼物。”
“不就一条襦裙吗，谁没有似的。”顾鱼聆最瞧不上佟佳佳这副炫耀的嘴脸了，懒得搭理她，拉着鱼樱的手就要去正堂。
此时的佟佳佳才堪堪五岁，却养成了喜欢所有人都羡慕她的性子，知道鱼樱、鱼聆的祖母一点都不疼爱她俩，就故意小跑两步，又蹿到了她俩跟前去，提着桃粉色裙摆，故意道：
“这可是十二绣坊头牌绣娘出来的名品，我祖母提前预约了两个月，才拿到手的。”
十二绣坊是燕京城最有名的绣坊，这两个月才在平城开了分店，而她祖母却提前两个月就预约了，可见祖母多疼她，小姑娘晃着裙摆，一脸骄傲。
正说着话时，三个小姑娘已是来到了正院堂屋外，小姑娘声音清脆响亮，想必堂屋里头的柯老太太和旁的贵夫人们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听清楚了正好，鱼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不她和顾鱼聆也不会不打断佟佳佳，乖乖地任由她炫耀了。
“这有什么？我们祖母前日个也赏赐了我们好东西的。”鱼樱和鱼聆也故意一脸骄矜地道了句，嗓门一点儿也不小。
“佳佳。”佟佳佳还想回嘴，却被她身后跟来的娘亲叫住了。
原来佟佳佳为了炫耀她的新裙子，特意丢下了她祖母和娘亲，一路小跑过来找鱼樱。眼下三个小姑娘在堂屋前站了一会，便被佟老太太和佟夫人追上了。
鱼樱忙像个小大人似的，软糯着声音唤了人，又同迎客的丫鬟们一道，请佟府老太太和佟夫人进堂屋去。
进去后，只见柯老太太穿了一身非常喜庆的绛红色五福祥瑞纹褙子，额头围了一圈藏青色镶孔雀石梅纹抹额，正笑意盈盈地拉着侄女柯姑娘的手，细细打量呢。
旁边坐着柯姑娘那略显老态的娘亲柯夫人。
“你们也是的，都到了平城，也不派遣个小厮来告诉我一声，有我老太太在，哪里有叫你们娘俩住客栈的道理。”柯老太太虽然平日是个要面子的，可这会子说的倒也不是场面话，而是真心话，到底是她娘家哥哥的遗孀孤女。
柯姑娘红了双眼，乖巧道：“我和娘昨儿个夜里才到的平城，想着在外歇息一晚也不打紧的。”
这话说得甚是讨巧，让人觉得她们娘俩体贴人，才没有半夜三更前来打扰，同时又顺着柯老太太的话，日后她们娘俩是要在侯府住下了的。
“祖母。”鱼樱清脆脆唤了一声，还没等旁人反应过来呢，六岁的小家伙“咚咚咚”跑到了柯老太太跟前，一副祖孙俩平日非常亲热的样子，两只小肥手趴在柯老太太腿上，仰起小脸蛋道：“佟府太夫人来了。”
乖乖巧巧，很是听话。
柯老太太瞅了一眼今日打扮得漂漂亮亮，又笑意盈盈的小孙女，当着客人的面，也就没表现出对孙女的不喜，作势抱了抱鱼樱，才笑着与佟府老太太和佟夫人寒暄。
大人在寒暄，佟佳佳这个小姑娘眼睛却没闲着，还在寻找着可以攀比的对象。
突然，她的眼神落在了静立在一旁的柯姑娘身上，见柯姑娘穿着打扮有些个素净，头上的簪子都没几根，顿时撇了撇嘴。
内心有点瞧不上柯姑娘，觉得她档次低。
“喂，鱼樱，那个姑娘是你们亲戚？”佟佳佳又找到了可与鱼樱攀比的点，她家可没有这种穷亲戚。
鱼樱和鱼聆一听便知佟佳佳指的谁，纷纷点头道：“对呀，是我们的小姑姑。”
鱼聆还故作一脸矜傲的补了句：“漂亮吧？”
“穷成那样，衣裙上连点金线丝都用不起，头上也没半分名贵发簪。”佟佳佳得意地鄙视道，“我家可没有这种穷亲戚。”
柯姑娘穿的是碧青色玉兰花纹直领对襟式褙子，下套乳白色湘水裙，样式虽然精致漂亮，套在柯姑娘身上很符合她温婉的表象，细看却真如佟佳佳所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彰显贵气的东西。
听到这赤.裸.裸的鄙视话语，鱼樱就乐了，她知道柯家人最好面子，从柯老太太到柯夫人，再到柯姑娘，全都是极其好面子的，丢了面子比让她们死还难受。
顾鱼聆陡然大声抗议道：“我小姑姑哪里不好看了？明明是清水出芙蓉！”这是她不知从哪儿偷听来的诗句，倏地一下用上了，顾鱼聆很是得意地朝鱼樱偷偷儿眨眼。
这般突然的一声叫唤，整个大堂的人都看了过来。
佟佳佳一愣，她何时说过那姑娘不好看了？她明明是鄙视那姑娘穷。
佟佳佳还云里雾里时，却被鱼樱和鱼聆拉到了柯老太太身旁的柯姑娘跟前。
鱼樱乖乖巧巧地立在柯姑娘面前，仰起小脑袋，瞅得一脸认真道：“小姑姑鹅蛋脸，尖莹莹的下巴，哪里不好看了？”
柯老太太，柯夫人，佟老太太，佟夫人，还没明白这几个小女娃在做什么时，鱼樱却突然一副明白过来的样子，对着佟佳佳道：“不就是少了几样首饰吗？我和二姐姐有！”
说罢，鱼樱就一副慷慨极了的样子，往自己袖中摸去，可摸了半日，也没掏出来东西。
倒是一旁的顾鱼聆想起来什么，一拍脑袋道：“画眉、画黛、铁兰你们过来。”八岁的小家伙叫嚷起来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柯老太太很是不喜顾鱼聆这“野丫头”的派头，可当着佟府人的面，又不好训斥小孙女。
三个逗留在堂屋外的丫鬟，听到叫唤忙走了进来，正自茫然时，顾鱼聆飞速除下她们手上的昂贵金手镯，就往柯姑娘手上戴去。
见柯姑娘一脸迷茫，鱼樱适时补了一句：“画眉、画黛、铁兰，你们三个别着急，这金镯子今儿个借给我小姑姑戴戴，晚上再还给你们。”
说罢，又转头看向佟佳佳：“你且看着好了，我的小姑姑最是漂亮的，稍稍一打扮就好！”
这话说的，佟佳佳顿时明白了过来：“你们小姑姑竟穷酸成了这样，首饰没有，要靠借侯府丫鬟的戴？”
真够丢人现眼的！
柯姑娘也猛然明白了过来，一张脸涨的通红，忙推了推顾鱼聆的手，拒绝那些羞辱她的金镯子。
金银首饰、镶玉的手镯，她不是没有，只是今儿个为了在柯老太太面前扮可怜，扮落魄，日后好顺势赖在侯府住上一年半载的，才特意没往身上戴罢了。
不过，那银鎏金镶嵌名贵玉石的金镯子，金光闪闪的，比柯姑娘自己的那些个首饰到底名贵闪亮漂亮些，柯姑娘手里拒绝着，眼神却没控制到位，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这一幕恰好被鱼樱尽收眼底，心里一股冷笑。这般好的镯子，她才不舍得送给柯姑娘糟蹋呢，丫鬟都比她配。
看着三个小娃娃将她女儿折腾得脸面尽失，柯夫人一张老脸顿时涨红，可这三个小娃娃年岁都很小，她一个外来的老妇人也下不去脸呵斥她们什么。
何况，顾鱼樱和顾鱼聆，是打着要帮她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旗号来的，委实是心善的小姑娘呢。
柯老太太素来是知道佟府小孙女的骄纵的，更是知道佟老太太很是袒护孙女，旁人说她孙子都行，唯独这娇娇的小孙女是不能说一句半句的，说了铁定干架恼火。
而佟府可不是一般的勋贵，祖上对太.祖皇帝打下江山是有从龙之功的，眼下还世袭着国公爷的爵位，论地位可是高侯爷一个档次，是以柯老太太更不好说什么了。
正在拉扯时，鱼樱见柯姑娘不肯戴那些金镶玉的手镯，眼珠子一转，假装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拍着脑袋道：“娘亲教过我，要将自己最宝贝的东西献出来，才是真正有诚意！小姑姑不肯戴这些手镯，铁定是我的诚意还不够。”
“小姑姑，我不该自私的。”鱼樱肥肥的小身子偷偷儿转向了祖母，一副极其不舍的样子，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前日柯老太太赏给她的那对次品南珠绢花头饰。
鱼樱摊开手掌心，托着白得像死鱼眼睛似的南珠绢花，伸到了柯姑娘面前，声音娇娇糯糯的：“喏，送给小姑姑。这是前日祖母送给我的，我宝贝着藏到怀里，至今没舍得戴。今日作为见面礼，送给小姑姑，喏。”
这脸打得啪啪响，柯老太太立马坐不住了，脸颊僵硬。连侯府丫鬟都戴的起那么奢侈的金镶玉名贵手镯，她自个赏给亲孙女的绢花，配的却是极其地摊货的次品南珠。
那廉价南珠绢花，与金光闪闪的三个银鎏金镶嵌名贵玉石的手镯放在一处，两厢一对比，简直寒碜极了！
若说这小孙女不是特意来与她做对的，她都不信！
气得脸颊涨红，老脸都挂不住了！
偷偷儿瞥了一眼身旁的佟国公府老太太，见佟老太太脸上果然闪过一丝震惊后又讥诮的神情，柯老太太自觉一张老脸丢尽了。
该死的，早知今日，当初就该给鱼樱一对真正上档次的极品南珠绢花！
她实在没想到，小孙女这般不识货，将她给的次品花样子当做极其珍贵的宝贝拿了出来，还在外人面前展示。
可这又着实怪不得鱼樱，她只是个六岁大的小稚子，哪里识得珠花的贵贱呢。
柯老太太可谓是一腔老血梗在心口，偏偏还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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