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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梓怡的推断有理有据,俞秦武找不出错处,只能喟然叹服。
“明白了,俞某这就去排查县衙中是否有轻功了得与薛忠程有过节之辈,亦或曾与薛府来往密切,可轻易进出薛府大门的人。”
说完,他站起身来,朝卫梓怡拱手:“卫大人,这庙宇乃佛门之地,你我手掌杀伐之人,长宿于此恐怕扰了佛门清净,不若回县衙吧,也方便日后一同商讨案情。”
他这样说,便是摒弃前嫌,主动与卫梓怡修好。
岂料,卫梓怡却回答他:“多谢俞大人,不过大人的好意卫某心领了,但卫某觉得此地甚好,远离闹市,还可修身养性,并无不妥。”
再次被拂颜面,俞秦武心下恼怒,卫梓怡真是得寸进尺,不识抬举。
方才还想询问杀死吴庆的凶手下落何处,此时也因一时激奋不屑再问,俞秦武铁青着脸离开破庙,回县衙去继续查案。
“大人,您何故要气走俞大人?”魏辛表示不解。
她还以为卫梓怡愿意与俞秦武共商案情,已是放下芥蒂,不再计较此人先前的冒犯了。
“连你都能瞧出我是故意的。”卫梓怡摇了摇头,笑容寡淡,“奈何俞大人却看不出来。”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转而又道:“让探子们盯紧了,不要松懈,另外,你随我去一趟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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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寒,即便正值午时,日头高起,冷风依然将魏辛的脸颊冻得通红。
她呼吸时口鼻间吹出一缕白雾,不时搓搓手,抱怨天干,气候阴冷,不知这个冬天会否比往年更早落雪。
薛府是一座豪宅,门楣高悬,府门宽阔,两侧各立一面石鼓。
可因薛大官人无故横死,府中下人皆衣着缟素,一阵阵哭声从院子里传出来,路上行人或是觉得晦气,都绕着道走。
卫梓怡敲响薛府门前的铜环,管家应门,不识她们的身份,好奇瞧了眼卫梓怡身侧佩刀,这才问:“两位姑娘,你们找谁?”
“在下卫梓怡,奉命查案的密探。”卫梓怡如实回答,“可否请阁下带我二人去薛老爷遇害的书房看一看?”
“原来是卫大人,快快请进。”
管家也听说郢州城来了两位京城的神捕,这卫梓怡便是其一,连忙侧身让卫梓怡和魏辛进门。
灵堂设在正厅,卫梓怡二人路过,也前往敬了香烛。
周围跪着几名妇人,乃是薛大官人的妻妾,呜呜咽咽为逝者吊丧。
领着卫梓怡去书房路上,管家面露哀戚之色,叹息道:“我们老爷为人亲和,乐善好施,不知是哪个穷凶极恶之徒,不择手段夺了他的性命呀!”
卫梓怡听着,视线从灵堂收回:“如此说来,你们家老爷广结善缘,应不乏故友知交,可我见府中颇为冷寂,往来吊唁之人好像不多。”
“还不是那天杀的天衍宗!凶手在老爷的尸体旁留下了天衍宗的记号,谁不知天衍宗之人行事诡谲,远去千里也要夺人性命!”
管家既愤恨,又无奈,“老爷生前结识的朋友怕得罪天衍宗,都不敢来府上吊唁呀。”
魏辛从旁附和:“天衍宗还真是可恶,竟已到百姓闻风丧胆的地步,这些动乱江湖藐视王法的乱臣贼子当真需要好好整治!”
“唉!”管家长叹一声,“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家老爷做主,他死得冤枉呀!”
卫梓怡尚未吭声,魏辛便积极承诺:“我们家大人最恨无法无天的暴徒,老人家你且放心便是。”
说话间,书房到了,虽然地面上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但空气中还能闻见淡淡的异样气息。
卫梓怡仔细观察书房的环境,管家便在一旁向她表述案发当天他所见到的情形。
“我们老爷就躺在书桌旁,遍地是血,好惨哪。”似乎触景生情,老管家悲从中来,抬起袖子偷偷抹去眼角湿润。
卫梓怡便问他:“老人家在薛府多少年了?”
“三十年。”管家满脸皱纹,样貌苍老,叹息着回答,“老爷年轻时我就在府上了,这么多年,从来没离开过。”
绕着书房走了一圈,卫梓怡沉吟着,翻开桌案上堆积的文书,似是不经意地问:“你们老爷平日里会在书房见客吗?”
“不常,只有过一次。”管家据实相告,“不过已经是去年的事,老朽记不太清了。”
卫梓怡抬眼,复问:“能想起来是与谁见面吗?”
管家于是仔细回忆,良久才道:“好像是……县衙的周大人。”
周仪?
卫梓怡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摊开的书页中夹着一张折好的薄纸,她将这张纸展开细看,似乎是一页账目。
趁管家不备,她将这页纸重新叠好,飞快纳入掌间,而后说道:“原来周大人和薛员外还有这等交情。”
管家连连点头:“我们家老爷和周大人确实交好,老爷还时常去县衙拜访呢。”
“那薛大官人遇害后,周大人来过吗?”
“来过,除了查案走访,也去灵堂吊唁,仅这书房前后就来了三次。”
管家显然对周仪印象深刻,“周大人为我们老爷的案子劳心劳力,殚精竭虑寻找凶手,是个难得的好官啊!”
卫梓怡放下手中书册,又踱步至书架旁,细细打量之后说道:“薛大官人生前喜好书画,屋中似留有不少墨宝,可否由在下取走两件,辅助查案?”
“那是自然,请大人随意。”管家点头应允,“只希望大人能彻查清楚,到底是谁杀了我家老爷。”
两人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怎么了?”卫梓怡转头问身旁待命的魏辛。
魏辛立即离开书房,去院内打探,没一会儿,竟领着一名县衙衙役过来。
那衙役满头大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未近前便扬声唤道:“卫大人,小的可算找着您了,请您快回一趟县衙,出大事了!”
卫梓怡疑惑,问他:“什么事如此惶急失措?”
衙役飞快扫了眼立在一旁的薛府管家,卫梓怡会意,示意他近前说话。
他便立即快行几步,贴近卫梓怡,以掌掩唇,压低声说道:“周大人收到一封匿名血信,天衍宗之人扬言要在十月十五取其性命!”
卫梓怡闻言蹙眉,神情霎时变得严肃起来。
她与管家知会一声,自书案上收走两页墨宝,便与薛辛二人一同离开薛府,前往郢州县衙。
此事尚未声张,但有不少人听说了只言片语,衙门捕快进进出出,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内气氛凝重。
卫梓怡穿过前庭,便远远瞧见见俞秦武和周仪二人静坐厅中。
俞秦武脸上神情肃然,那县令周仪则是一脸愁容,惊慌失措,以血书就的血信摊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卫大人!”
两人同时瞧见卫梓怡,周仪刷的一下站起身,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情绪激动地控诉:“天衍宗的人要杀我,这可如何是好啊!”
卫梓怡接过血信,见信上只短短两行字:
月黑风高,天干物燥。
十月十五,送大人下黄泉,入地府。
虽未确切署名,但血信末尾一个古怪的符号仍引起了卫梓怡的注意。
大小两个平安扣叠在一块儿,像个上边儿小,下边儿大的葫芦。
周仪见卫梓怡的目光落在平安扣上,当即情绪失控,失声惊呼:“这平安扣的记号,与那日薛大官人尸体旁留下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显然因恐惧而失了分寸,若不是卫梓怡和俞秦武都在场,说不定已吓得不敢出门。
卫梓怡盯着那葫芦形的印记沉吟许久,眼神愈发冷了。
“不知卫大人可有瞧出什么端倪?”俞秦武敲了敲座椅扶手,神色桀骜,很有扳回一城的傲慢。
写这封信和杀死薛忠程的大概率是同一个人,几可推翻卫梓怡先前所言“凶手嫁祸天衍宗”的论断。
倘使不是天衍宗之人行凶,缘何会在郢州官府大力缉凶的紧要关头,将滴血的刀尖指向郢州城的县令呢?
卫梓怡紧拧的眉头没有松开,也未应俞秦武之言。
她淡淡扫了手足无措的周县令一眼,问他:“这信是何人呈递于你的?”
“不知。”周仪连连摇头,“下官今晨来堂前巡视,便见这血信搁在桌案上,压于惊堂木之下。”
“也就是说,无人知这血信来处?”卫梓怡瞥眼看向桌案,复沉声道,“四下可都问过,没有瞧见可疑之人么?”
“都问过了,昨夜到今早,轮值的衙役都说没见到可疑形迹。”
回答卫梓怡这话的是俞秦武,对于卫梓怡马失前蹄,他乐见其成,“何况,卫大人说杀死吴庆的凶手没有作案时机,又有何凭证呢?”
“你!”见俞秦武与卫梓怡针锋相对,魏辛第一个看不过眼,就要与之爆发争执。
卫梓怡摆手制止,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莫要冲动,这才从容不迫地开口:“俞大人的意思是,卫某在替凶手作假证?”
“俞某可没这么说。”俞秦武眯了眯眼,“但卫大人既然有证据,何不拿出来给大家伙看一看?”
“你说已掌握了凶手的动向,那么其下落所在,总该公之于众吧?凶手一日不落网,这郢州城便一日人心惶惶,想必卫大人也不愿见凶手逍遥法外。”
话音落下,堂上鸦雀无声。
卫梓怡冷眼与俞秦武对峙,良久,方道:“倘使眼下便擒了那贼子,岂不糟蹋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好戏?是不是啊,周大人?”
猝不及防被卫梓怡点名,周仪趔趄着后退两步,额角冷汗涔涔,脸色发白,嘴唇发颤说不出话来。
但卫梓怡并无让他表态的意思,说完这话,她便招呼魏辛朝庭外走。
将出大门时,在廊前驻足,冷声嗤道:“俞大人不必言语激将,这血书出自何人之手,卫某的判断到底是对是错,十月十五,自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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