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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为主子披上夫人新制的裘衣,系好系带一回头,正好看见她怀疑的神情,立刻“哼”了一声,斥道:“你这是何意!少爷亲自给你倒的茶,难不成还会下毒害你?”“不不不,奴婢没有这个意思……”见沈宗恪挑眉,乔珎连忙解释。犹豫了一番,再次谢过主子“大恩大德”,浅浅的尝了一口。
唔,清香的味道带着暖意直涌入胸口。她眯着眼笑地一脸餍足,却没看见某人眼里捉弄的精光。再低头喝一口,只听小松补充:“你何德何能,竟能有幸用少爷的茶盏喝茶暖身!”
“噗!!!”茶水应声被喷出口中,沈宗恪早有准备,淡定的一侧身避过“水灾”,小松却没那么好运,脸上全是细密的水珠!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一抹脸上的水,表情像要生吞活剥了她!意料之中的,少爷发话了:“呵,你这是嫌弃本少爷?不尊主子到如此地步,罚你去外面面壁思过!”
乔珎认命了!垂头站在天行阁外面壁思过,路过的奴仆对着她偷偷指指点点,还露出嘲笑的神情。罢了,她早已习惯。反正她家少爷别的兴趣没有,就是爱捉弄她!就当“日行一善”,满足他的恶趣味罢。
百无聊赖时,抬头看看阴沉的天空,像是随时要再下雪。乔珎撇嘴,漫天神灵保佑,别让她在此冻成冰凌!再垂头之时,目光无意间看见掉出衣服外面来的挂在脖子间的项链。一根细细的红绳上坠着一枚拇指指甲盖儿大小的圆形刻花银饰。
上面雕刻的梅花早在长年累月的摩挲下变得不怎么清晰,甚至有些发亮。这是爹爹留给她的唯一一件物品,不知那偷偷跑掉的母亲如今怎么样了?尽管她从来都对自己没好脸色,但乔珎还是忍不住想她……
富裕人家都兴一日三餐,临近午膳时刻,大少爷终于发了慈悲,把丫头给唤进了屋里。小松正将厨房里送来的吃食一件件摆上桌,沈宗恪坐在桌旁为自斟自酌。乔珎屈膝行礼:“少爷,奴婢能否回流芳居了?”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赌气的意味。他也不在意,只微微抬眼,含笑瞥她一眼。那气鼓鼓的包子脸真想上去捏两把!
“坐下。”淡然的语气,没有强硬的态度却让她不敢拒绝,只好在小松无法理解的目光中坐在了沈宗恪下首的位置。大少爷挑眉,将自己面前的酥皮糕推到了她面前。乔珎嘴角抽搐着,实在挤不出虚伪的笑意来,警惕的瞪着主子,不晓得他又要玩儿什么花样。
那目光瞪得他好笑,丫头有了母亲的庇护,越发不惧他这少爷了!
“看着我做什么?你不是最喜食这些小玩意儿么?赏你的!”这可是钟师傅新出的糕点样式,他尝了一块,口感酥脆微盐,还有桂花香——是钟师傅酿的桂花酒的功劳!他脑子一下闪过某人饕餮似的吃相,暗衬或许她会很喜欢吃……
乔珎瞪着眼前引人食欲大发的糕点,默默咽下唾沫。理智不消片刻便溃不成军!算了,管他有什么阴谋呢,总之不能在里边下毒吧!那就吃!
爪子欣喜的伸出去即将抓住糕点,猛的顿住了!下毒……也不是不可能啊!垂涎的眼神瞬间变为惊恐,怯生生看向沈宗恪!也不知怎的?他总是能从她的目光跟神情中猜出这丫头在想什么。无奈地捏着眉心,反思自己平日是不是做得太过了?竟让她怀疑自己在赏她的吃食里下毒!
主子做到他这份儿上,不知算不算失败呢?
在少爷明显越来越阴沉的眼神中,乔珎抱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毅然咬下第一口酥皮糕!沈宗恪眼看她双眼一点点亮起来,自己眼角也染上些许笑意。而某人心下暗想,如此美食,就是真下了毒也要吃啊!
流芳居那头,屈氏都已经用完午膳还不见乔珎回来回话,招了齐嬷嬷来问。“唉,许是又被少爷给罚了!”齐嬷嬷无奈地摇头。少爷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阴晴不定。那丫头又是个欢脱的性子,总是隔三差五被罚。
闻言,屈氏抬手颇苦恼的揉着额角。她何尝不担忧儿子的性子呢,只她一介妇道人家,不好管教太多,怕反而教得更糟。幸而还有他祖父,否则只怕性子更阴沉。
“你去看看吧,若是真被罚了,就把人领回来。”珎儿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明白宗恪为何总是为难她?
齐嬷嬷领命,刚出了门就遇上一脸餍足的乔珎回来,看样子也不像受了罚。“你这丫头,让你送东西过去,怎的半天都不回?躲去哪处偷懒了?”齐嬷嬷人不壮力气还挺大,粗短的手指拧住她的耳朵还蛮疼!
“哎哟!嬷嬷,奴婢没偷懒!只是被少爷罚了面壁思过!”
“还狡辩!受了罚还这么开心?”
“真受罚了,好多姐姐们都看见了,只是少爷大发慈悲,赏了奴婢一碟糕,奴婢才高兴的!”
还不等齐嬷嬷再说话,屋里传来屈氏的声音:“罢了罢了,放她进来吧。”于是一老一少便前后脚进了屋。乔珎行礼回了话,便听沈夫人问:“珎儿,你怎的又惹少爷动怒了?”“……夫人,少爷赏了热茶,奴婢喝太急给烫着了,吐了茶水出来,少爷就不喜了……”低低的语气,委屈的小眼神,处处诉说着她那儿子有多不近人情!
屈氏差点被这受罚的理由给气笑了,招手让丫头靠近,问她烫得严重不严重。乔珎抬头望进她眼中,那里面的关切之意让人心里又酸又甜。眯着眼睛嘻嘻笑着:“夫人,奴婢没事,谢夫人关心!”说完借口还有事没做完,匆匆忙忙退下了,再晚一点就要让人看见她眼底的水雾了。
看着匆忙跑走的丫头,齐嬷嬷低头浅声道:“夫人,您真的把她当作……”余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怕隔墙有耳。端起手边的清茶喝了一口,屈氏才缓缓开口:“不管她是不是,我跟这孩子有缘,且当行善积德罢。”
“夫人真是宅心仁厚。”
“呵呵……”低笑两声也不再说话。宅心仁厚……这世道要做到宅心仁厚,真心不易。她只是想为儿子,为死去的丈夫以及好友积点德而已。
沈宗恪在同宗兄弟中课业最为出众,深受先生赏识。这也成了他不太受其他兄弟待见的原因之一。然而对于他来说,并不在乎自己是否受他人待见,平日里行事总是我行我素,身边可以交心的兄弟仅一个堂弟。
当年自请去往边关的沈经识与妻子刘氏只得育有一子,取名沈宗毓,比沈宗恪仅小三月。相隔三个月的时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兄弟从小便因此事有分歧。沈宗恪认为大一天、一个时辰也是大,更何况大三个月,自己毫无疑问是哥哥。可沈宗毓不同意,他认为只是比自己大三个月而已,无论从身量还是武艺上都不比所谓的“哥哥”差!凭什么就得叫他哥哥?
因为如此幼稚的问题,两人小时候还总是在口头以及拳头上争论,再大些就开始在课业上暗暗较劲。时间一久,倒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沈宗毓自小父亲便去了边关,不懂事的年岁里他常常对母亲抱怨父亲为何不归家,那时刘氏只能独自抹泪伤神,也忧心边关的丈夫,有时便会疏忽对儿子的照顾。好在有个性格坚强的屈氏,经常把侄儿接到自己身边,跟自家儿子一起照顾。两个小子呆一块儿,感情也比其他兄弟更深厚。这便是两人关系好的另一层原因。
长大了就懂了父亲为何不归家的沈宗毓这几年愈发的用功,就连跟堂哥的“较量”仿佛也变得没有兴趣,只想多努力一分,就早一点靠近顶尖那一处!
沈宗恪知道他为何变得那么努力,也知道他要朝哪一处靠近。看破不说破,他又何尝不是为了那个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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