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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戈脸无表情，看似很平静的面具下实则满是悲哀。
他不知自己是在为自己那没出世的孩儿感到悲哀，还是在为棺椁里的女人感到悲哀？
他所站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太后苍白安详的面容，或许在最后一刻，她感到了真正的解脱吧。
人死了，往日那些相处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那些他以为是在做戏的相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了味道。
不是没有幻想过孩儿出生会长得像自己还是像她，也幻想过一家三口相处时的模样。
但那些都因现实而破灭。他们之间立场不同，所求不同。
眼角瞥见乔珎走来的身影，晋戈回神了，对着她叠手一揖：“乔大人。”
抬起头时，看着她带着疲倦的面容，他感到很愧疚。如果不是他的擅自作为，也不会丢这般大的烂摊子给她。
“大人，是属下……没忍住告诉了太后真相，才会导致她……”
乔珎并不怪他，只是不知该如何安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朝夕相处这么久，就算是假戏也会变为真做。
况且太后本身就是个极具吸引力的女人，平日里只是宫中的规矩将她束缚了起来而已。
当初她跟皇帝商议用“情”之一字击溃太后时，就已经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那时她想的应对方法是，或许可以让他们一辈子待在仁寿宫生活就好了。
但她不是当事人，显然无法与他们感同身受。
没想到晋戈在动了真心之后还能保留最后一丝理智。不想让孩儿一出生就作为人质，也不想太后被永远蒙在鼓里。
所以他狠心告知她真相，齐清雪的决定也十分决绝。
乔珎越过他，矗立在隔间挂了历代皇后画像的墙面前，说：“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对不住，将你拉进了浑水中。”
“大人别这么说……”
她却打断他：“太后只怕早就已经知道真相了，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以她的性子，怎会在知道真相后还要把孩子生下来？”
回身看着他道：“晋戈，你的据实相告只是让她提前做了将来要做的事情而已。”
晋戈嘴唇颤动着，回想起自己告诉太后真相时，她的确没有如他预料中那般歇斯底里，只是自嘲地笑着。
原来，她早已经做好了最后的打算。
隐忍的眼泪最终还是滑出眼眶，流进嘴里咸得发苦。
沈宗恪站在门口，抱着佩剑斜倚在门框上，嘴角轻抿着。
说到底造成如今悲剧的是太后自己，若是她不那么争强好胜，用死亡来惩罚背叛自己的男人。
或许她可以放下前嫌，放下心中的执念，跟晋戈带着孩子出宫，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完下半辈子。
晋戈低声呜咽时，福儿过来小声禀报：“大人，皇上要见晋戈。”
他心里这会儿慌得很，太后死了，皇上突然要见自家弟弟，这……
乔珎很清楚皇帝在想什么，于是拉着沈宗恪的袖子乞求道：“帮我把晋戈送出去吧，求你了！”
她知道送一个晋戈出去对于他来说是绰绰有余的事。
但晋戈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求生欲，抹一把眼泪说道：“大人，让属下去见皇上吧。”
“不行！”女子厉声驳斥着他：“我已经很对不起你了，不想再对不起福儿。”
闻言，福儿立刻跪下，忍住心中悲痛：“大人……救弟之恩，奴才没齿难忘。”
“这本身就是我造的孽，不能再让无辜的人丢了性命。”抬眼直视晋戈道：“太后不会希望这么快就在黄泉与你重逢的！”
对方愣了愣，低头看看跪在地上肩膀颤抖的哥哥，为了家中的父母以及兄弟姊妹，他付出了太多。晋戈闭了闭眼，也跪下：“多谢大人！”
沈宗恪淡淡瞥一眼二人，反手握住乔珎纤细的手紧了紧，随后松开。对晋戈道：“你跟我来。”
于是将人带走一刻钟后，他再次回来，陪着她前往御书房。
书启寒坐在龙椅上，捏着手里的镇纸想砸下去。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砸，她是乔珎！
但胸中的怒火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怎的？你是觉得朕不会罚你是么？竟敢私自将人放走，真是好大的胆子！”皇帝的怒斥响彻御书房，连门外的宫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然而乔宫令跪伏在中央，紧抿了唇一言不发。
她身后的福儿、九娘以及那个近身侍卫同样的姿态，只是没人比她更镇定。
福儿在皇帝又一轮的大发雷霆后，膝行上前两步，正想说什么，前面的乔珎却低叱着：“退回去！”
“大人……”他愧疚万分，但大人的态度十分坚决，福儿只好再次退回原位。
他们的声音很低，动作也是趁着上首的皇帝不注意时进行的。当书启寒再转过身来时，下首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为何不说话？难不成你还觉得委屈，觉得朕错怪你了？”
她只是想让他骂够了再说。
乔珎这才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说道：“皇上，晋戈是福儿的弟弟。而福儿跟在微臣身边多年，也间接地为皇上效力了这么多年。微臣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被……”
“你现在是在在责怪朕太狠心？”重新坐进龙椅中，他的语气跟脸色都极其不善。停顿一瞬，想起什么来，挥手让闲杂人等先下去。
等御书房中只剩皇帝、催安与乔珎三人时。
她说：“皇上，不是乔珎非要与您作对。实在是晋戈此人微臣非保他不可！他是福儿的弟弟，我不能在利用了他之后眼睁睁看着他被灭口。”
“……”皇帝下颌骨绷紧，拳头攥紧。听她继续说：“当初向皇上献上这一计本身就是无可奈何的决定，求皇上看在微臣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晋戈吧！”
见底下的女子又是深深一叩头，书启寒真想掐死她算了！
怎的就如此磨人呢？
催安适时上前劝慰两句：“皇上，乔大人如此重情重义，实乃不可多得的女子啊。且晋戈为福儿弟弟，福儿又对乔大人忠心耿耿，必然不会有问题的。且皇上若饶恕他一命，也是在笼络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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