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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3 擦枪走火

作品: 麻雀与凤凰的战争(全二册) |作者:彻夜流香 |分类:浪漫青春 |更新:07-14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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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林最近有了新发现,他在给新副总整理书的时候,在好几本书上都发现了一行钢笔写的英文:Value at risk.

这行字直译过来是“价值在于风险”,其实意思刚好相反,它是指将风险定量的估值模型,简写是VaR,是西方很重要的风险控制金融工具。

VaR可以翻译成一句比较直白的话,比如本公司金融资产有99%的把握其组合价值在一年内最大损失不会超过1000万。可是这个金融工具在这里完全派不上用场。

就像面前是一辆高速前行的列车,它飞速地前行,不为任何人停留,所有人的念头就是怎么才能搭上这辆快速列车,因此根本无暇去计算这辆车的时速是多少,自己被甩到车轮底下的概率又有多大。在这里,没有组合选择,所有人的选择都被简化成了两个,要么in,要么out。

大胡子常说要是光看VaR数值,他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逃回美国去了,沙林觉得那样对他或许是件好事。

上一任副总的座右铭用“Valar”凡人开头,这一任副总的座右铭用“Value”价值开头,沙林觉得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这让他再一次加深了对Gorden林喜欢数据化这个特征的印象。

沙林在心里暗暗嘀咕,以后是不是要把那些模糊的概数词都替换成百分比,比如把或许替换成50%,有可能替换成60%,大概是80%……

他正胡思乱想间,手机响了,接通后听见声音才发现是自己的新上司:“你有时间吗?能送我去一趟检疫所吗?”

“当然没问题!”沙林毫不犹豫地道。等他将车子开到Gorden林的住处,发现是个老小区。当他沿着那些堆满了各式杂物,还拴着各类混种小京巴狗的楼道上去,已经完全无法推测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Gorden林才放着公司租的高档公寓不住,要在这里与S市的老阿姨以及她们的狗比邻而居。

“曲总您为什么要住这里?”沙林忍不住问道。

“私事。”这位新上司的回答一如既往简单。

沙林将车子转了个弯,突然看见前面的坡道上有一辆车子跟一辆三轮发生了相撞。

“停下!”沙林突然听见Gorden林道。

沙林依言停了下来,只见前面坡道上有辆三轮车被撞翻了,跟它相撞的是辆奥迪车,司机正气势汹汹地跟一名老太太理论:“我说老太太,你这是故意的吧?你说你车子骑得好好的,你还倒溜,现在你把我们车子蹭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这司机大概是怕那老太太讹诈他,所以先发制人。”沙林不知道Gorden林为什么对一起交通事故感兴趣,但是上司既然感兴趣了,那他当然要尽职提供信息。

“讹诈?”

“是啊,现在这种事挺多的,有些人躺在医院里没完没了做检查,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哪会检查不出毛病来,到时说也说不清楚。”

那边的奥迪车司机气焰高涨,拉扯着老太太逼她立字据,沙林都有些看不过去了:“这就过分了,我看这老太太也不像是个讹人的人,他报个险不就完了,难道还真让这个骑三轮车的老太太赔他们修车钱?”

他的话刚说完,就看见新副总拿出手机利落地报了警,报了车牌号码。让沙林惊奇的是,他还报了车主的姓,沙林忍不住问:“曲总,你怎么知道车主姓卫啊?”

Gorden林淡淡地道:“那是我母亲的车子。”

沙林失声了几秒,总算明白了Gorden林为什么会让他停车,可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做到帮理不帮亲。

Value at risk.

这是件毫无疑问只有risk,没有value的事。沙林想,Gorden林的心里好像也不是只有value,也有valar,他忽然觉得自己对新上司的尽职调查结束了,在他心里新上司的“新”字可以去掉了。

“既然是曲总您的母亲,要不我下去调停一下吧。”沙林说着,一辆法拉利车飞快地停在了他们车前。

“等等,别下去。”Gorden林说道,然后沙林就看见前面的红色跑车上走下来一名年轻女子,她穿着一件风衣,九分窄西裤下是一双高跟鞋,她下车甩上车门,整个动作潇洒流畅,沙林光看她的背影就觉得很有气势。

“说就说,干吗动手动脚的?”许多拍开司机的手,转头问老太太,“米阿婆,撞到哪里没有?”

“没,没撞到哪里,许小姐,我不碍事,就是摔在了地上崴了下脚。”米阿婆拉起裤子,小腿下面拉了道大口子,已经渗出了血痕,司机看了也不由得气焰一滞。

“现在该怎么办?”许多抬头问。

司机又提高了声调:“是她撞我们的车子,你问我怎么办?”

“她一辆三轮车撞你的奥迪,你怎么不去撞月球?”

“按你的意思,还是我们奥迪车要去撞她的三轮车?”

“没错!”

“你凭什么这么说?”

许多扬眉:“就凭你的奥迪车子只值我车子的一个零头!”

司机愤怒地道:“什么逻辑?”

许多道:“按你的逻辑啊。”

沙林“哇”了一声感慨:“曲总,这个开法拉利的女人蛮不讲理到了一个境界,这么不讲理,居然还让人觉得挺带感的。”他说完才发现自己有点失言,连忙转头,却见Gorden林一只手撑在窗户上半遮住脸,沙林小声又问,“曲总……要我下去帮忙吗?”

“不用!”曲择林立即道。

司机指着车子道:“喂,你搞搞清楚,是她的三轮车倒溜,撞到了我们的车头,然后翻了车,我们的车子被三轮车撞了,我们才是受害者。”

“既然这儿是上坡,会倒溜,那你为什么不保持安全车距,等米阿婆彻底上去了你再开过去?”许多又问。

“这是哪条交通规则,说我开车的要让三轮车完全上了坡才能开啊。”

许多大声道:“就凭她的年纪足够做你妈!”她用手敲了敲车玻璃,司机连忙慌张地道:“喂,喂,你要干什么?”

“里面坐的那位,你以为一声不吭就可以置身事外了?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特别高贵,特别有阶级?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特别没有人情味啊?”许多又敲了敲车窗玻璃,“老阿姨,外面这位老太太跟你差不多年纪,将心比心,别让你的司机昧着良心为难一个老人。还有……你这辆破奥迪真不值几个钱,有钱的话换一辆吧。”

沙林不由自主地去看Gorden林,却听他说:“走吧!”

“现在走?”沙林诧异地问。

“到时间了。”

“噢。”沙林略有些遗憾地发动了车子。车子滑过前面的时候,形势已经颠倒了过来,方才还嚣张的司机完全没了气势。他看见那名穿米色风衣的女子,搀扶着骑三轮车的老太太向自己的车子走去,看样子是要送她去医院。也许是因为表情的问题,在初春微凉的风里,她的五官显得明朗而清晰,好像谁拿勾线笔特意勾勒过似的。沙林转过头,发现Gorden林也才转过眼神。

沙林正打算认真开车的时候,上司又问了一个挺凡人的问题:“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沙林没想到Gorden林会问这个问题,但也老实回答。

“噢。”

沙林想了想又试探地说:“但是我对做投资的女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说说看?”

沙林清了清嗓子:“做咱们这一行的女人压力大,眼光高,再花瓶的女人都有颗战士的心,再完美的男人她们也能看出筛子似的漏洞来。所以你要跟她们make love很容易,但是你想让她们爱上你,那就很困难了。因为她们要找的不是爱人,而是战友。”

刚说完,他就听身旁的上司挺淡地说了句:“那就好。”

沙林不禁在心里感慨,也只有像Gorden林这样的人才有资本说这句话吧。

等到了检疫局,沙林才发现原来他们过来是为了接一条狗,而且还是一条有名有姓的老狗,它叫何保全。

在外资公司上班,常常有种奇怪的现象,你可能跟同事一起共事多年,每天见面,却不知道他的大名叫什么。就像你天天叫他戴维,却不知道其实他的真名叫何保全。让沙林想不到的是,上司在国外这么多年,竟会给自己的狗起个中文名。

那种陡然而来的亲切感,没在外资待过的人很难理解这种微妙。

“曲总,你的爱犬为什么起名叫何保全?”沙林大着胆子好奇地问。

“它上一个主人叫这个名字。”

答案如此简单,沙林有些尴尬地道:“原来如此。”

“这个名字也是他起的,他偷渡到美国,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钱都在赌场里输光了,晚年的时候一无所有,只有这条狗。后来他将这条狗送给了我,唯一的要求是他希望有人能记住他的名字。”

Gorden林说起这段往事,语调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陈述一件事实。说起来他虽然是少见的美男,但容貌并非无可挑剔,比如他的唇线有点薄,嘴唇弯起来的时候会像刀锋,给人城府深且无情的感觉。可沙林觉得自己好像透过表象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发掘出了Gorden林最深的秘密,他外表冷漠,内心却是个情感饱满,富有同情心的人。

沙林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这样的画面,异乡的Gorden林将口袋里所有的钱都给了一个流浪汉,然后从他身边牵走了一条瘦骨伶仃的狗。

他为自己的联想力感动到眼眶湿润的时候,身旁的Gorden林已经在开电话会议了。沙林的英文不错,但在一堆的名词里也仅仅只能听个大概,大致是Gorden林表示并不看好欧元资产,认为应该择机沽空。

沙林顿时想起来,身旁的这位新上司是个空头高手,是踩着无数尸体登上高位的人。

为了能跟上新上司的频率,沙林在Gorden林结束会议后搭讪道:“老板你知道匿名价值这家公司吗?”

“嗯?”

沙林接着往下说:“它是一家专门在港股市场上做沽空的投资公司,很厉害,去年他们发布报告做空唯唯饮料,股价暴跌了85%啊!”

他说完转头去看坐旁边的Gorden林,却发现他没什么特别反应,好像也不特别感兴趣,只是很淡地说了一句:“唯唯饮料暴跌,不是沽空的人特别厉害,而是他们盲目介入金融投资而引起的巨大财政问题。”

沙林讷讷地“噢”了两声,专心地开起了车。

下了高速公路,Gorden林的手机再次响起,他看着手机却没有立即接通,沙林猜想这一定就是那个会令Gorden林皱眉的电话。

这世上会让人一看见号码就皱眉头的,无非三种人,债主、妈妈和旧情人。债主不可能,像Gorden林这种人只会是别人的债主,妈妈也不像,沙林心想那就只有……旧情人了。

“喂。”Gorden林看了一会儿将号码接通了。沙林竖着耳朵听,也只能依稀听见是个很明朗的年轻女子的声音。

“嗯。”

“看不出来你这么见义勇为。”

“你留下什么好印象,难道你不知道?”

“噢。”

……

整个对话过程中,Gorden林大多都是单个词简短回应,似乎有些不耐烦,可但凡跟女人打过两天交道就会知道,再没什么比这些“嗯”“噢”的语气词更能刺激她们。沙林觉得Gorden林也许并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喜欢听见对方说话。

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沙林记得以前有位哲学老师说过,所有的复杂都是源于某种程度上的失控。而像Gorden林这样崇尚控制风险的人,也会失控吗?沙林在心里好奇地想。

雨一停,气温也随之上升,日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直射在笔直的车道上,反射出来的白色光晕令人瞳眸一亮,好似眼前豁然开朗。

曲择林走过一条窄巷,在这座城市里,这样狭窄的巷子还有不少,它们与繁华的要道互为表里,以至本地人喜欢叫它们“里弄”,配上当地的口音颇有一种旖旎。

但旖旎这个词一点也不适合许多。

曲择林觉得许多像杂草,只要给她一丝空隙,她就能冲出一片天地。那是一种简单、直接、霸道,又蛮横的盎然生机。

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结束了那瞬间的恍神。巷口飘来油炸的香味,简陋的早点铺子里卖着油炸粢饭糕,那是许多爱吃的早点,可曲择林并不爱吃这么油腻且重口味的东西。他的目光在那些盛放着油炸糯米糕的简陋托盘上顿了顿便收回,然后拐弯走进了派出所。

“过来办理什么手续?”窗口办事警员问道。

“取身份证。”曲择林回答。

他刚出门便收到了母亲陈林的短信:“你卫伯伯专门定了个私厨,做本地菜的,今天刚好又是周末,晚上你就带颂恩回家吃饭吧,你卫伯伯是一番好意,别扫了他的面子。”

曲择林看着这条短信没有说话,紧接着来的是许多的短信:“我想好了,今天晚上银城吃湘菜怎么样?不许说不好,吃完饭,我教你操盘。”

“好。”曲择林回复了许多。

李驰满脸沮丧之色地走进来,许多放下手机抬头问:“怎么了?你妈又有事了?”

“不是,多姐,我手里的那几个客户……都想赎回咱们的基金,我有一个客户还问,问咱们有没有像融兴那样的产品。”

“没有。”许多头也不抬地道。

“可是苏蕾他们都说手上有客户要赎回基金。”

许多有想过这家富投融创公司做的名为融兴理财的产品会给他们带来一定的冲击,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的办公室门被敲了敲,顾亚走了进来问李驰:“上次我让你查的那个在和盛药物里进出的账户,还没找到吗?”

许多道:“对啊,有消息了吗?”

李驰瞥了眼顾亚才道:“是中诚证券的账户,只知道是个新开的账户,账户名……还查不出来。”

“中诚……”顾亚的眉头轻跳了一下,“多多……”

许多好像知道顾亚在忌惮什么,中诚证券是家合资证券公司,有国家银行与国际金融大投资公司的双重背景,是市场上的顶级大鳄,她翻看着网页道:“不用担心,这不是中诚的操作风格,既然是新开的账户,那就更不可能是中诚的自营盘。”

李驰笑道:“那边是‘海龟’的大本营,说不定就是哪只新上岸的‘龟’呢,唉,搞不好就是那只最近传得很厉害的Gorden林呢……”

许多眨了下眼睛笑道:“那很好啊,就让我们见识一下这位林先生的风格吧。”

李驰走了之后,许多问顾亚:“富投融创是什么样的公司?”

顾亚道:“2007年的时候,摩恩跟一家叫龙腾的地产公司做地产项目,就在李驰老家天水湖那里。摩恩特地为这个天水一色的地产项目发起了一支PE,为项目做融资,投资了大概有10亿,存续期2年。可是后来由于拆迁款的问题,发生了暴力抗拆事件,当地村民连续上访,整个吴东市从市长到下面的天水镇镇长都遭到了撤换。富投就是那个时候冒出来的,它买下了龙腾股份,并且补齐了拆迁款,因此一举成名。但是这个天水一色到现在也仅仅是完成了拆迁,至于何时打地基,还遥遥无期着呢。”

“那摩恩岂不是有麻烦?”

“他们有很大的麻烦,现在房地产不景气,他们的口号虽然是做无污染产业板块,新硅谷园,但其实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建湖边高档别墅,因此受到的冲击更大。再加上吴东市长被抓之后,那边要建的通高速的环湖公路也没了消息。所以他们之前有传出要搞B轮融资,但很可能就是因为搞不起来,富投才发融兴理财的。”

许多悠悠地道:“看来那个新上任的摩恩投资林副总裁,还真是接了一手好烫的山芋,要焦头烂额了。”

虽然一连有几个小客户赎回,但并没有对许多的心情产生多大影响,她翻着手机,一直忍耐到快下班才给曲择林打了个电话:“要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曲择林回道:“衣服在家里。”

“回去换!”许多下了个命令,“我等你!”

曲择林顿了顿才道:“知道了!”

许多挂完电话,一脸春风得意地拎起包就出了办公室:“你们没事都下班吧。”

李驰笑道:“多姐,你最近都下班得挺早啊,不是另外有什么重要任务吧!”

顾亚头也不抬地道:“她恋爱了!”他敲着键盘道,“她每天比往常早走一个半小时,手机费用比上个月新增了200元,衣服更新的频率环比指数上升了50%。”

工作室的同事立即倒抽了一口凉气,露出惊骇的表情:“这是谁啊,这么不幸让多姐瞧上了!”

许多甩了一下包潇洒地道:“嫉妒吧,你们!”说完她就踩着高跟鞋面带微笑出门去了,转头又走了回来,问顾亚,“我记得你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在交警大队吧,我有事要请他帮忙。”

顾亚转头问:“你车子发生什么碰擦事故了?”

许多笑道:“不是我,是一个阔太太,她撞伤了米阿婆跟没事人似的,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李驰大叫道:“把米阿婆撞伤了?怪不得这几天她都没来卖盒饭,害我出去吃饭店,亏了多少钱。为富不仁,必须让那阔太太付出代价。”

顾亚道:“好啊,你把车牌号给我,我让同学先给她打个电话。”

曲择林来得不算晚,但也不太早,许多喝了差不多一壶茶他才来到饭店。

许多一眼就看见了曲择林,他的外套是黑色休闲薄呢衣服,但里面真的是她买的衬衣。他穿过嘈杂又熙攘的食客们向她走来,有那么一刻,许多的心情很甜,她出神地看着他越走越近,直到他走到她的面前。

许多递过餐单:“点个爱吃的吧。”

“随便。”曲择林坐下来,抽过纸巾擦他的筷子。

许多掉头问服务员:“你这儿有随便么?”

服务员忍着笑道:“没有。”

许多冲着曲择林眨了一下眼睛:“瞧,这儿没随便,你还是另点一个吧。”

曲择林好像一点也没为许多这个冷笑话捧场的意思,随口道:“那就左将军的鸡吧!”

“有这道菜吗?”许多问。

服务员笑道:“有,有,是左宗棠鸡吧?”

曲择林擦筷子的手一顿,道:“是吧。”

许多托着腮看着曲择林:“你对古人倒挺有礼貌的嘛!”

曲择林不答,许多翻起餐单开始点菜,她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那是她习惯性的小动作。在曲择林看来,许多身上有着很明显的被溺爱着的痕迹,自信,自由,那都是充满了安全感的体现。同时她也任性,霸道,看上了什么就千方百计地要弄到手。

“你在看什么?”许多抬起了头问。

“没什么。”曲择林低下了头,许多抿唇一笑。

许多是喜欢热闹的人,可是她跟曲择林在一起就会觉得不热闹也无妨。比如像现在这样不言不语地吃个饭,安安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心里就会漾出满足感。

菜刚上来一半,就听到有人道:“多多!”

许多一抬头,看见一个西装革履,举止斯文的年轻男人站在了他们桌前,她惊喜地道:“嗨,师兄,你也来银城吃饭啊。”

姜珬拉了把椅子坐下,笑了笑:“我们同事来银城聚餐!”他的目光落到了曲择林的脸上,微笑着问,“这位是?”

许多指着曲择林大大方方地说:“曲择林,我的那位!”

曲择林一听她的介绍就皱眉头,但也不太方便反驳,只好伸出手:“曲择林,幸会!”

姜珬愣了那么几秒,随即也客气地握着曲择林的手:“姜珬,多多的师兄。”

他们客套完了,刚巧上了左宗棠鸡,许多笑着对曲择林道:“喂,对古人客气的那位,你的‘左将军的鸡’来了。”

曲择林只好默不作声夹了一块,姜珬觉得自己有一点插不进那份默契,便笑问:“这里有什么我不懂的暗语么?”

许多指着曲择林笑道:“他要点左宗棠鸡嘛,非跟古人一样客气叫‘左将军的鸡’。”

姜珬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失落,像许多这样的女孩子也总归是女孩子,坠入了情网,对方很矬的表现也变成坚韧,很烂的笑话也是幽默。

他强压住心头的不适,微笑道:“多多,‘左将军的鸡’是一种美式说法,英文名字叫‘General Tso's Chicken’。”

许多吐了吐舌头:“原来客气的是洋人。”她在桌底下踢了一脚曲择林,“你刚才怎么不跟我讲?”

曲择林无奈地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没有姜先生对来历这么清楚。”

姜珬微笑问:“曲先生在哪里高就?”

许多见问到这个问题,生怕曲择林为难,便笑道:“他呀,目前只在一所民办小学做老师。哪里高就谈不上,跟你这个精英不能比啊!”

姜珬见许多有一点护小鸡的防范意思,便坐不下去了,起身道:“那你们吃吧,多多你可别忘了跟我的饭局。”

许多抬起手比了比,做了个电话联络的意思。

等姜珬一走,曲择林开口了:“你老情人吧!”

许多抬了抬下巴,笑着凑过去问:“怎么,你吃醋了?”

曲择林淡淡地道:“没,我只提醒你,要是你还想覆水重收,他还余情未了,你最好让他知道我没什么意思跟他开战,让他的火药味不要太浓。”

许多在桌底下狠狠地给了曲择林一脚,恶狠狠地道:“不想开战也要开!”

曲择林被许多的高跟鞋踢中,不禁吃痛地皱了皱眉。

吃过了饭许多结账走人,她生怕曲择林多心,只远远地跟姜珬招了招手,走到门口许多说:“我想去一下卫生间,你去不去?”

“你上个卫生间还要人陪?”曲择林没好气地道,“不去!”

许多冲他扮了个鬼脸,一路拎着包又跑进了饭店,曲择林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才长吐了一口气。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巧遇了一位法国朋友,两人简单地交谈了两句便道了别。他一转头,却见姜珬正站在台阶上看着他。

“在等多多?”看见曲择林的目光转来,姜珬走下几个台阶笑问。

曲择林微笑回道:“对,她去洗手间了。”

姜珬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银烟盒,打开递给曲择林,道:“抽烟么?”

“谢谢,我很少抽烟。”

姜珬也不以为意,他拿出一根烟在烟盒上敲了敲,微笑道:“不爱抽烟的操盘手我倒只认识多多一个。”

“听起来姜先生似乎认识很多操盘手?”曲择林笑了笑道。

姜珬点着了烟道:“我家也是做投资的,说起来我跟多多,我们既是小学校友,也是初中校友,还是高中校友,我一直……都比她大两级。”

“这倒像是一个青梅竹马的世交故事,怎么没有继续呢?”曲择林问。

姜珬抽了一口烟,却没有接曲择林的话,而是道:“多多这个人,她喜欢一个人就用十分的力气去喜欢,有一天不喜欢了,就会用十分的力气离开。当她用十分的力气去喜欢你的时候,你会觉得用不着考虑她的离开,当她用十分的力气离开你的时候,你会发现还来不及争取,她已经从你的生命里消失了……”姜珬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隔了会儿才侧过头看曲择林,“我很羡慕你,因为你在多多的十分喜欢里,而我下定决心去喜欢她的时候,她已经在十分想离开我的阶段里了。”

“姜先生看起来并不像那么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曲择林微微一笑。

“很遗憾我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所以我还是会忍不住去关心她,会想要防止她受到别人的伤害!”

曲择林这才转过身来,他看着姜珬,用一种挺冷的语调说:“姜先生,你不是想防止她受到所谓的伤害,你是想阻止她重新去经历。如果让许多来回答,她会告诉你她的一切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那么你呢?”姜珬将烟头拧在烟盒上,直直地看着曲择林问,“当你有一天站在我这个地方,你会对许多说一句‘Laisse tomber’(别管了,顺其自然吧)吗?”

曲择林沉默,忽然听到许多插嘴:“跟我说什么?”

两人转过头,见许多抱着一个大纸袋从台阶上下来。

姜珬转过头笑道:“没什么,一句法语。”

许多好奇地道:“为什么要跟我说法语?什么意思啊?”

曲择林插话道:“可以走了吗?”

“可以,可以!”许多立刻挽起曲择林的臂弯,冲姜珬挥了挥手,笑眯眯地说,“师兄,先走了啊!”

姜珬看着许多半拉半拽着曲择林离开了饭店,然后将手徐徐插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

上了车许多问曲择林:“你会法语?”

曲择林拉上保险带:“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师兄是个很绅士的人,他如果跟你说法语,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你懂法语。”

曲择林反问:“一个男人喜欢你,你又很信任他,你们两家又是同行,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为什么不继续呢?”

“喂,你也太多心了吧。”许多笑道,“我跟师兄呢,高中的时候的确好像有过那么一段。”

“好像?”

“因为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可能是因为虚荣心吧,师兄在学校太受欢迎了。后来我大一的时候,爸爸病了,我选择了退学。他妈妈几次找上门来表达不愉快,我就算了。”

“你不像个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人。”

“是啊,可我晚上从来没有梦到过他,没有因为梦见他而笑出声来,又或者流泪什么的,正因为喜欢,所以我不想委屈他。”

曲择林看着许多,她是如此坦荡,他忽然想要问她一个问题,但是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是道:“是你发现未来婆婆很难伺候吧?”

许多大笑起来:“也有道理,他妈妈出身高官家庭,现在又是银行副行长,在她的眼里,我跟他们家不是一个阶层的。而且我们家是做证券的,风险太大,而他们家是专做银行项目的,那可是不同的档次。”

“玻璃房综合征。”曲择林道。

“什么综合征?”

曲择林说:“一辈子待在玻璃房里,见的世面很少,以为玻璃房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对玻璃房外面的人都带有敌意,脆弱、娇贵且神经质,玻璃窗外的一丝风都能叫她们发狂。”

许多笑问:“说得这么传神,难道你也碰到过这样的人……不会是你前女友的妈妈吧?”

曲择林没有回答,他一恍神,许多已经将车停在了他住处楼下,曲择林不禁问:“你送我回来做什么,不是说要教我操盘吗?”

许多关上了发动机:“回你家教啊!”

“去上次的大户室不行吗?”

“人家下班了!”她见曲择林坐着不动,就推了他一把,“下去开门啊!”

曲择林只好无奈地推开车门,许多跟着下,然后从车后厢抱出了那个大纸包。

“你买那么多酒做什么?”曲择林这次看清了纸包里的东西。

“为了喝啊,过来替我抱酒!”

曲择林掉头就走,许多抱着纸包在他后面喊道:“喂,喂,你也太没绅士风度了吧!”

“我就是这么没有绅士风度,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曲择林站在楼道上道。

许多抬起下巴,吐出了一个字:“不!”

曲择林扭头就上了楼,许多真的很硬气地将那个大纸包扛上了楼。她进了曲择林的家,把手里的纸包放下,甩着手四处观望了起来。她环视了一圈,发现这个一室一厅完全是开放式的,除了一张床,就是床前一个坐在地上使用的电脑茶几,家里干净得没人住似的。

“简直不像是人住的。”许多小声嘟囔。

曲择林站在门边道:“你看到了,我家没合适的地方,等我以后找到合适的房子,你再过来教我吧!”

许多却踢掉高跟鞋径直走了进去,将手中的包往床上一扔,然后在茶几前坐下,盘着腿靠在床边上,扬眉笑道:“我觉得这里就不错啊!”

曲择林只好换上鞋子也进了屋,倒了两杯冰水走过来:“喝冰水吧。”

许多喊了声:“曲择林……”

“什么事?”曲择林将两杯水往茶几上放。

“你是不是想跟我上床?”许多问,曲择林指间一滑,水杯差点掉到了茶几上。

许多绷着脸一本正经地教训:“你是来学艺的,要尊师重道知不知道,你脑海里怎么可以有这么龌龊的想法。”

“我哪里有?我什么时候有龌龊的想法了?!”曲择林不禁脱口道。

“没有想法的话,有必要在意喝水还是喝酒吗?你看你,脸都涨红了,还说对我没有龌龊的想法!”许多指着曲择林硬栽道。

曲择林真有一种浑身无力之感,许多打开自己带来的电脑,漫不经心地问:“做过外汇期货吗?”

“没做过。”曲择林顿了顿道,“你不是要带我看操盘吗?”

许多敲开一个软件,笑道:“正是要带你看股市操盘啊!”

“外汇期货是对冲市场,中国的股市可是单边市场。”

许多道:“谁说咱们的股市是单边市场?当大盘走向熊市的时候,当主力机构出货的时候,都是空头市场,而且除此之外,你还要当心另外一种。股市当中存在着一种人,他们是通过打压股票来获得利益的,比方说他们已经获取了你控股的确切信息,所以想要通过打压你的股票,以便获得低成本入场券,从你的碗中分走一块肉,又或者是跟某个场外交易项目有关。他们需要做低你手中股票的价钱,这种空头是杀手,他们的风格就是快、准、狠。”

曲择林看着许多:“假如有一天你遇上了杀手……你会怎么办?”

许多露齿一笑:“我许多最不怕的就是杀手。”

她站起来,抓起曲择林刚拿来的两杯冰水,挺神气地把它们统统倒进水池里,然后开了一瓶红酒,微笑道:“我操盘从来不喝冰水。”

她坐回原位,把两杯红酒中的一杯往曲择林脚边一放,然后边登录边道:“M是瑞士的一款外汇期货操作平台,它在操作方面比其他的大平台要稍微迟钝一些,可是它有两项其他操作系统比不了的好处,一是它给每个新账户都提供5美金真金白银……”

许多转头看着曲择林,眨了下眼:“模拟账户是永远也不可能培养起盘感来的,每个顶尖的操盘手都是真金白银堆起来的。它的第二项好处就是有很多聊天室,你能在这里认识很多人,道行高的浅的,又或者有趣的人,非常适合新手。”

“坐过来。”许多挪开了点位置,曲择林挪近了一点,两人还从没挨得如此近,都稍稍有一点不自然。

“你还玩外汇期货?”曲择林打破沉默。

“下了班偶尔会玩两把,外汇期货很适合拿来培养盘感。”

“我以为你下了班就不会再碰这些东西。”

“为什么?”许多转头看了一眼曲择林,扬眉笑道,“你永远也不可能找到第二个比操盘更有趣,更令人兴奋的游戏!”

许多熟络地在聊天室打了一圈招呼,曲择林一看,她的网名是HelloKitty,不禁失笑了一下。

“怎么,我的网名有问题么?”

“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只对了50%!猫是猫,但是只野猫。”

“你敢说我是野猫,信不信我挠你几爪子!”许多佯怒道,两人凑得太近,这么一对视,曲择林首先下意识地偏过了头。

许多见曲择林拉远了跟自己的距离,不禁轻抿了下嘴唇,转过头一扫屏幕,便道:“颠茄来了。”她说着,迅速把K线图翻到GBP/JPY(英镑/日元),解释道,“颠茄是M的一位传奇人物,他的网名叫Jack,有时会突然出现带我们玩英镑对日元。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什么国家,什么来头,什么人种,又是什么时候会来,他每次说话都很简单,通常就是一个单词。”

曲择林的目光落到了屏幕上,果然Jack的到来立刻引起了聊天室的轰动。

各式各样的发问像雪花一样涌动在屏幕上,那个Jack只是挺简单地给了一句:“Ready?”

下面立刻一排排跟坐地回:“Ready!”

曲择林看了一眼许多,只见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骨节:“今晚出美国非农数据,有时一波大的行情盘面上会有多达几百点的来回动荡,要想在瞬间跟上趋势,那好比是火中取栗,你必须要有很快的手速跟超前的盘感。”

“用软件来做不是更好?”

“当然,但是像我这种手速跟盘感,就不需要软件了。”许多朝曲择林瞧了一眼,模样有些得意扬扬,又补了句,“至今我还没遇到在这两项上比我强的人。”

许多说完掉过头,也在盘面敲了个“Ready”。

曲择林看着她的侧面,这样的许多得意扬扬而有些自负,却莫名地有种闪闪发光的感觉,丝毫不让人生厌。他从微微走神里转过思绪,许多已经在一些点位预埋了多单跟空单。

曲择林看了一下许多的操作,道:“你不设保险栓吗?”(保险栓是指为了避免亏损无限扩大,因此预先设置的强行结束交易的止损点位。)

许多嘴角微弯:“我许多,从不设保险栓!”

曲择林拿起旁边的酒杯,看着里面鲜红的液体:“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

许多看着屏幕,不以为意地回答:“一个操盘手应该有的是风格,而不是习惯。”

聊天室里大家都有一点期待,但是盘面没有任何动静,很多人开始询问,Jack又蹦出了一个单词:“Waiting。”

然后隔了一会儿是:“One minute。”

即使隔着沉默的屏幕,曲择林似乎仍然能通过Jack那些简单的倒叙单词感受到交易大厅里才有的那种紧张气氛。

等到Jack那一个“Go”单词爆出,GBP/JPY的K线图如同陡然拔起的高峰,几乎是拉起了一个呈90度的扬起,随即又是一个直线下落,来回震荡果真超过上百个点。

刺激的震荡在持续高速进行,尽管网络聊天室寂静无声,但曲择林像是能听见里面传来亢奋的尖叫声。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有人暴富,有人赤贫。

许多两眼盯着屏幕,十指如同翻飞的蝴蝶,迅速地击打着键盘,像是在敲击某首激昂的曲子,补单与平仓几乎同时进行,手速之快像在飞移一般。这么快速震荡,如同山洪迸溅的行情,正如许多所说,能跟上这个节奏的人的确是不多的。

曲择林从许多那双翻飞的手指上收回了眼神,看了一眼她本人。这个时候的许多完全忘我,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灿烂的光芒,整个人亮丽,飞扬,如同天空中滑翔的云雀,用自信的姿势在天空中划过流畅的轨迹。

不到五分钟,Jack就收手了,他最后一个单词是:“Exciting?”

这次即便是许多,也笑眯眯地排队给了一个“Exciting”。

曲择林看了一眼许多的账户,那里已经不是5美金,而是150美金。

许多也发现了曲择林注视她账户的目光,她转过头来,目光里有傲气,带着类似挑衅的口吻说:“五分钟30倍,我够格做你的师傅吗?”

曲择林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放下酒杯拿起鼠标,翻了翻问:“这个聊天室的人是做什么的?”

“噢,他们是割头皮的,专做欧元。”许多喝了一口酒解释道,“欧元每天来回通常都不会太大,有时一个来回能挣四五个点,少得时候只有一二个点,所以叫割头皮,因为头皮下来就是骨头,没有肉。但它很稳当,所以有很多人喜欢玩,通常持仓都不过夜,赚点零花钱!”

许多微微好笑地补充道:“但他们也有倒霉的时候,割了一个月的头皮结果让一单行情都赔了。”

曲择林放下酒杯盘腿过去,接过电脑做起了欧元,他动作也不快,慢吞吞地来回割欧元的头皮。

许多边喝酒边坐在一旁看曲择林割头皮,她看了一会儿实在无聊,便改看起曲择林这个人来。从头看到脚,最后的印象是曲择林的手果然好看,映衬着黑色的键盘,白皙修长,坚实稳定而有力,令许多有种感觉,那双手天生是为操盘而生的。

曲择林不急不躁地做着重复动作,许多则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等她醒来,发现曲择林就靠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割了一晚上的头皮,显然喝了不少酒,地板上许多打开的酒瓶几乎都空了。他的头歪在床头的一边,乌黑的头发略略松散搭在额前。

许多凝视着曲择林,然后慢慢直起腰将脸凑近了他,姿势令她的手碰倒了地板上的空酒瓶,酒瓶立即咕噜噜地滚过一边。那声响让曲择林微微睁开眼睛,许多却没有动,她的嘴唇离着曲择林的嘴唇,只有那么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曲择林一动不动地看着许多,许多也看着曲择林,在氤氲迷离的灯光下,有一点让人分不清他们是在做梦,还是醒着。许多停顿了短短几秒钟,终于还是将嘴唇落到了曲择林唇上。

也不知道是谁的手触及了键盘,电脑的屏幕重新亮了起来,账户上的数字赫然从150美金上涨到了300美金,但这个时候许多显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这些。

彼此柔软肌肤的触及远远盖住了内心中的紧张,两人这么贴着一会儿就热吻了起来。互相索取,又彼此给予,如果不是还需要呼吸,那唇齿之间点燃的火星足以使他们燃成火团化为灰烬。

等他们分开喘气的时候,才意识到这绝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的亲密,并且几乎擦枪走火。

许多的脸色涨得通红,曲择林曲着腿坐在一边,一只手插进自己的头发,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懊恼。室内沉默了一会儿,许多突然踢了曲择林一脚。

因为踢得挺狠,曲择林不禁吃痛地扭头道:“你做什么!”

“天亮了,给我买早点去,我要吃粢饭糕跟豆浆,快去!”许多命令道。

曲择林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拉开窗帘。

天果然亮了,晴朗早晨的天是淡青色的,透着一种水光,让人看了会心情舒畅,曲择林却没有这份愉悦感,反而有些焦躁难安。

他弯腰将窗帘系好,然后转身道:“那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许多等他一走就倒在了床上,抱起枕头打着滚,笑得前仰后合。她几乎笑得不能停止,不等曲择林回来就拎起包跌跌撞撞下楼去了,直到坐进车里还不可抑制地笑个不停。

她边开车边笑,将手机摸了出来,然后拨了一个号码,隔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含糊地道:“多多,什么事,我刷牙呢!”

“小西……”许多笑个不停。

电话那头的左小西都被她笑糊涂了,含糊地道:“多多,什么事这么好笑,你快点说好吧,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我把,我把曲择林……搞定了。”许多忍了一下又“扑哧”笑出了声。

电话那头声音顿时清晰了起来,左小西大声道:“什么,你搞定曲择林了,真的?!”

许多得意扬扬:“当然是真的,我刚从他家里出来!”

左小西一连串地追问:“怎么搞到手的?快讲,怎么搞到手的?”

许多微微有一点不好意思:“我跟他接吻了!”

电话那头左小西“噗”了一声,牙膏喷了一镜子:“喂,多多,你这是刚摸球棒好不好,连个二垒都算不上,更不用说全垒了!”

“你又知道!”许多不太高兴。

“当然啦!”左小西指手画脚地道,“按现在人的标准,即便你跟他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都不算到手,更不用说接吻了。”

“那要怎样才算?!”

左小西认真地道:“得他把银行账号密码都交给你才算!”

“财迷!”许多“咔嗒”挂了手机。

她刚挂一会儿,电话就响了,一接还是左小西,只听她道:“刚才怎么回事,你的手机断掉了……唉,我跟你说,这曲择林的脾气看起来又冷又硬,要是他肯接吻,证明这个人的内心一定是大大地松动了,现在正处于半推半就的状态,你再使把劲,他就是你的裙下之臣了。”

许多高兴了:“这还用你说吗?我许多是谁,我看中的人,他还能翻出我的五指山?”

左小西喊道:“多多,两万五千里长征还差最后一个山头,胜利在向你招手!”

许多开心地道:“等我跟曲择林结婚的时候,给你封个超大的伴娘红包!”

“多多万岁!”左小西隔着电话给了许多一个飞吻,一边刷牙一边给梅辛去了条短信:“梅梅,多多神速搞定了曲择林,你上次还说人家根本不喜欢多多呢!”

梅辛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正在等地铁。她的婆婆范珍还是敲定了卖房的事情,她连续几天都没让宋范范送,而是自己搭公交车、坐地铁,可是除了以此表达不满外,她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房子是公婆的,她没有反对的余地,更没有这个权力。可是想到她为了那套小户房特地选择的工作单位,想到曾经做过的设想,房子该怎么装修、家里该怎么收拾才会显得温馨舒适。只要想到这个,梅辛就觉得范珍卖掉的不是一套房子,而是她的梦想。

她收起手机,身边的两个老头在聊股票,国家投资了4万亿,在他们看来牛市又要来了,也许这次要上万点。难道国家投资4万亿是为了炒股票吗?梅辛不认同,却又不免受到诱惑。

她自问学历比许多高,比许多更努力,也不比许多笨,可是许多过得是如此轻松。从她认识许多开始,许多至少换了三辆车,每一辆都抵得上当时的一套房。

宋范范不止一次半真半假地笑道:“梅梅,人家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跟许多这闺密当得也太井水不犯河水了。”

梅辛的回答是:“我跟许多是堂堂正正地做朋友。”

“看看左小西吧,她那才是堂堂正正地跟许多做朋友。”梅辛被宋范范一针见血的话给刺痛了,左小西可以毫不顾虑地要求许多请她吃高档料理,买她店里的奢侈品来拉销售额,那是因为她除了自尊以外,拥有比梅辛更多的东西。

梅辛深吸了口气,走出地铁给左小西打了个电话:“你怎么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了?”

“多多说他们接吻了!怎么样,梅梅,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吧。”

“还不知道许多又耍了什么花样,我觉得曲择林没那么简单。”梅辛转过话题,“小西,你知道多多那边是怎么投资的吗?”

“你要投资啊?多多那边按要求是每个客户投资额不低于1000万,真做的话最少也要好几百万。怎么梅辛,你想投资多多啊?你知道她说过的,她不做亲戚朋友的生意。”

“不是,不是。”梅辛连忙否认,“我这边有个家长想找人理财,我就想推荐多多,没想到原来他们那里的起点那么高。”

左小西道:“那当然了,你以为谁都玩得起私募啊。”

“那算了。你还是劝着点许多,她已经够招摇了,你平时就别煽风点火了。”梅辛边说边走出了地铁口,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前面一个男子的身上。

他穿着白色的运动服,身材偏瘦,人很高,气质出众,走在大街上几乎能被人一眼看到,不是曲择林又是谁?他手里拿着一只网球袋,正穿过人行道,向这边走来。

曲择林走路的步伐很快,不一会儿就穿过马路,推开一栋大楼的玻璃门走了进去。梅辛看着那栋高档办公大楼,说了声“有事”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梅辛看下了手机上的时间,又看了看眼前的大楼,想了想还是尾随曲择林走了进去。她刚进去就被保安拦住了:“小姐你去几楼?”

“我……”梅辛的目光扫了一下旁边的指示牌,然后流利地说了一串英文,“我去这个健身会所办卡。”

保安立刻换了副笑脸,替她按了电梯:“您请。”

梅辛进了电梯,刚好又有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4万亿,创业板块再加上IPO开闸,今年的股市肯定很热闹,倒是个做短线的好机会。”

“是啊,现在的钱还放在手里,也就是等着贬值吧,你看中了哪几只股?”

“去年金融风暴我亏损了好几百万,今年不想折腾了,我买了点融兴理财产品。”

“我最近也一直有听理财经理推荐这个,好像是年化率固定收益11%。”

“固定收益也就算了,我主要看上它期限短,最短才90天,只要挪得开,公司的流动资金都能放进去。”

“有风险吗?”

“是债权资产融资,有抵押的。风险总归有点的,但你现在就算把钱都放银行里也有通胀风险啊。”

“说的也是。”

电梯门开了,两人闲聊着越走越远。梅辛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可是前面两人说的那一堆名词她完全听不懂,但是很兴奋,那感觉就像当年第一次上英语课。

梅辛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电梯,刚好看见曲择林走进前面那家豪华的健身馆。她靠近前台,身形苗条样貌美丽的前台小姐立刻起身,面带微笑地打招呼:“这位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你们这里怎么收费啊?”梅辛环视了一眼四周问。

前台小姐介绍道:“不知道您有什么需求?我们这里是专业的健身会所,由国外著名的健身会馆投资,有最好的美式塑形,你可以直接选择国外的健美教练作为您的私教……”

梅辛微笑着打断了她:“我需要普通的机械锻炼。”

前台小姐立刻会意地拿出了一张价目表,梅辛拿过来只扫了一眼,嘴唇就不由自主地微张了一下,抬目看向了曲择林走进去的那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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