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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9 MECE法则

作品: 麻雀与凤凰的战争(全二册) |作者:彻夜流香 |分类:浪漫青春 |更新:07-14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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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新年里,沙林跟曲择林在机场迎接了从香港总部调过来的新任中摩资产管理公司副总宿俊人,他从赫夫纳调任香港开始就是他的助手,是赫夫纳的亲信之一。

沙林略有气愤地道:“这是过来摘果子吗?心急火燎的吃相也太难看了。”

“你要注意一点。”曲择林却回答道。

“我说的是事实啊。”

“不是你说话的内容,而是你的呼吸跟表情,不管你在说什么,呼吸都要保持平稳,脸上的表情也要做到别泄露太多内心的真实感觉。”曲择林说完朝着已经出关的宿俊人走了过去。

这也是个青年俊杰,甚至看上去更年轻,他礼貌地伸出手跟曲择林握了握:“辛苦曲总来接我啦!”

“不客气。”曲择林微笑道。

宿俊人上了车就跟曲择林聊天水湖那边的项目:“我听说出了点小问题,所以提前赶过来,希望能理一理里面的问题,我在总部那边也处理过这样的case。”他先是用中文说,但说得不是太清楚,后面又会改成英文,就这么中文夹着英文跟曲择林交流着,到了宾馆他在大厅里又跟曲择林说了会儿话,然后去了趟卫生间。

沙林凑过来道:“你说他,普通话说不好,英文说得又不够好,讲一通话最少提七八遍赫夫纳,什么意思啊?”

曲择林看了他一眼,沙林连忙道:“我笑着说的。”

两个人就有关系,三个人就有政治。赫夫纳派这么一个人过来,显然是出于办公室政治的目的,既为了从曲择林这里分权,也为了彰显他的存在感。

而许多跟卫人杰则赶在新年期间做了一份桑园的融资计划,然后为桑园找融资,却四处碰壁,即使连许向文也碰了一鼻子灰。

旁人笑道:“现在大家都搞虚拟经济,服务业占大头,这才是社会发达的标准。”

卫人杰回来一肚子的气:“大家都不搞实体经济,没商品,虚拟经济拿什么交易?人家老外一个国家几千万人,他们搞服务业,吃我们十几亿人的劳动,我们十几亿人也都搞服务业,吃谁的去?”

左小西正忙着跟电商打交道,听了这句话说:“可是网络平台真的好赚钱,你就说买这个精准推荐吧,一周要200万,我们一个厂半年都未必赚到200万,但它能保证把你推荐给真的买了蚕丝被的人。”

卫人杰将刚喝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这种推荐有什么用?人家买了蚕丝被的收到蚕丝被广告,买了房子的收到房子广告,买了门的收到门广告,买了锁的收到锁广告,这不是无效信息吗?这种骚扰广告还要收200万一周?”

“万一他们还要买一条呢?”

“人家上一条蚕丝被如果买得满意,干吗不在原来的卖家那里买啊?你花了200万就为等人退货啊?”

左小西撑着头说道:“好像有点道理。”

卫人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算了,毕竟像我这样脑子转得快的人也是少数。”

左小西向后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卫人杰:“我以前还是小看了你的。”

卫人杰歪了下头,挺潇洒地道:“我从来不在意别人小不小看我,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男人。”

两人在外面谈话,许多也在里面跟蓝猫网聊。

“即使我抵押了房子,也不足以解决桑园所有的问题。”

“所以你必须拉到融资。”

“问题是怎么才能拉到融资?”许多头痛地道。

“听说过MECE法则吗?”

“没听过。”

“就是‘Mutually Exclusive Collectively Exhaustive’,它的意思就是当你遇到一个难解的题,你可以把它拆分成相互独立、互不重叠的几个子问题,先拆分后归纳。”曲择林戴上耳机站了起来,在白板上写道,“你的问题是‘桑园可以拉到融资吗?’,它可以被拆分成以下几条。一,行业前景,重要性占比20%;二,技术独占性,重要性占比20%;三,企业盈利能力,重要性占比50%;四,企业其他特殊条件,重要性占比10%。

“行业前景,丝绸行业是传统行业,有生存空间,但是发展空间不大,因此打60分。技术独占性,你们的厂设备陈旧,技术也比较落后,以手工业为主,但由于行业的关系,你们拥有一批技艺娴熟的老工人,所以这部分也给你们打60分。企业赢利能力,你们目前尚处于亏损阶段,虽然利润在增加,但仍然仅能满足70%的运营所需,因此只能打50分。企业其他特殊条件,桑园有历史背景、有故事,所以这部分给你们打80分。按比例相乘、相加计算,最后的综合得分是57分。”

曲择林坐回了原位说:“假如你的问题是‘桑园可以拉到融资吗?’,答案是不能。”

许多心情正有些失落,就看蓝猫又写:“如果你的问题是‘桑园怎样才能拉到融资?’,那么就需要在这四点上想办法。”

“怎么想办法?”许多连忙问。

“这四点中比重最重的就是企业赢利能力,就是你需要主要抓住的要点,要在这点上下功夫。”

“我们已经在想尽办法接新单子了。”

“我曾经做过一个并购案,当时我代理的工厂也是处于亏损中,并且有一大笔债务,新的买家只需要接受它的债务,不需要再额外付费。但是买家在合约中向我们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要我们裁掉一半工作人员。”

许多不禁问:“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给工厂建议,将人员裁掉之后,再签合约。”

“为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工厂开始赢利了,所以最后它卖了8000万美元。”

许多明白了:“所以你现在也建议我裁员。”

“相同的人工,不同的产值,或者相同的产值,不同的人工,都会产生极大不同的利润。”

“可你刚才说过,娴熟的工人也是优势之一。”

“但是它只占20%,而企业赢利占权重的50%。”

许多向后倒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后又迅速爬了起来,对蓝猫说:“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曲择林眼帘微动了一下,然后说:“肯定会有的,不过现在不早了,你该睡了。”

许多揉了揉僵直的脖子,发现居然真的已经10点了,门外的两个人还在斗嘴,许多说了一声:“你们也该睡了!”她扭过头,发现蓝猫已经跟她道过晚安,她刚想回复“晚安”两字,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蓝猫说他做过一个并购案,然后说那个工厂最后卖了8000万美金,那说明他很有可能做的是海外工厂项目。他之前提示她欧元在更高的级别已经不被看好,那说明他也很有可能是名投资行业的高级职员。这两样综合起来,还会在M聊天室里出现的人……能是谁呢?

HelloKitty,蓝猫……许多觉得有些心慌意乱,“晚安”两字竟然有些送不出去。曲择林看着一直待在列表里的HelloKitty,屏幕上却没有回音。两人隔着屏幕互相凝视,谁也没有再主动开口说话,仿佛都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令现在这短暂的融洽化为乌有。

桑园的人日夜找出路,但显然他们的对手动作也很快,派过来的谈判对象口气很强硬。现在交地,他们愿意承担所有债务,并且给原债主做出适当的补偿,也给工人出遣散费,否则他们将会申诉到法院,依法判决。那就是丁是丁,卯是卯,不会出一分多余的钱。

这些天来,何叔为了拉融资四处碰壁,也有些心灰意冷,叹气道:“要不就算了吧,至少能拿回你们的投资款,工人们还能有些遣散费。”

卫人杰激动地道:“何叔,这怎么行,我们还在想办法呢,再说了这么点钱就想收走整片桑园跟工厂,这跟抢有什么区别?”

左小西也焦急地道:“是啊,何叔,没了这桑园,我们还叫什么‘桑园’啊?”

许多坐在房中看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隔了很久她才下定决心打开它。进入聊天室,看着名单里仿佛永远挂着的蓝猫,她觉得自己的心是从未有过的混乱与矛盾。

“你来了。”蓝猫依然有主动打招呼。

许多深吸了两口气,在屏幕上输出:“是的,你上次说除了遣散员工,还有其他的办法,对吗?”

“工厂的出路通常有两条,一条是最大限度地精减成本,通过成本优势来扩大销量获取利润,另一条是最大限度地提高质量,通过质量优势来扩大价格获取利润。你觉得桑园占上面的哪条?”

许多有些说不上来,曲择林又说:“东桑西移不仅仅是政策倾向的问题,它更是一种经济环境的自然转移,你们的蚕茧也许要比广西的好一点,但又不足够好,至少用来做蚕丝被的茧不算什么精品。”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仅保留有故事的那部分桑园,然后将其余的土地出让掉,将饲养蚕改为收购蚕茧,用出让部分桑园的价钱来更新你们的设备,更新技术,扩大产能。”

许多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好像透过它们看见了曲择林。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平静而淡定地说着别人正焦头烂额的事情,仿佛那些事到了他这里,他都能找到办法。

“谢谢。”许多打了两个字。

曲择林靠在办公椅上,隔了一会儿,才对着耳麦说了声:“不客气,有什么你随时可以问。”

许多伸手将笔记本合上,她害怕再说下去,她会忍不住问蓝猫,你究竟是谁?

何叔接受了许多的建议,就目前来看,这的确是唯一最可行的方法。保留桑园靠近工厂的部分,还有那株五百年的老桑树,把外面的土地出让掉,既解决了债务问题,也解套了部分资金。

“多多的脑子就是好。”左小西与有荣焉地道。

卫人杰道:“那是当然,比起许多,某人的脑子那就跟林子里的鸡一样小。”

“你说谁是鸡,你说谁是鸡?”左小西拎起拳头就冲过去揍他,卫人杰一边躲一边道:“谁急说的就是谁,你急说的就是你。”

大家好像又找到了曙光,心情都轻松了起来。许多笑了笑,没说话,她抬头看天,这里的星星明亮而璀璨,有那么一刻她在想,身在市中心的曲择林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今晚的星光。一念及此,她无比烦躁地发现自己又开始频繁地想起曲择林了。

卫人杰突然扑在许多的椅背后面伸过头道:“那当然我觉得许多好,我喜欢她呀。”

“啊?”许多一时之间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房间里也变得静了起来,卫人杰鼓了鼓勇气,索性说:“没错,许多,我喜欢你,男女那种喜欢,做我女朋友吧!”

许多错愕了那么一会儿,站起身来道:“你们玩,别拉上我,我做饭去了。”

卫人杰有生以来第一次告白,就这么不见水花不明不白地结束了,左小西在旁边“扑哧”笑了声,卫人杰没好气地道:“你笑什么?”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左小西悠悠地丢下了这么句,就出门去了。

卫人杰心里不服气,跟左小西出门办事的时候仍然道:“喂,你怎么知道许多对我没意思?”

左小西不说话,等车子经过一片地方的时候,她指着那里道:“上次我看见多多跟曲择林在这里亲吻,那个时候在下暴雨,天上还在打着闪电,但他们完全不在意。”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说这干吗?谁没几个前男女友!”

左小西看向他道:“但所有的前男女友之中,会有最难忘的,曲择林大概就是那种在短时间内很难忘掉的前男友吧。”

卫人杰不屑:“长他人威风,你见过本少爷的男友力吗?”

左小西瞧着他笑了笑。

但是卫人杰就赌上这口气了,他真的开始正式追求许多了,每天一束鲜花问安,许多略头痛地道:“真搞不懂,天天见面,送什么花?”

“挺好看的呀。”左小西摆弄着花,插到瓶中,“而且他每天都选了不同的颜色,昨天是蓝色妖姬,今天就是香水百合。”

“有什么区别?”

“为了方便你装饰房间啊。”

许多失笑了声:“但愿他不要为了凑个黄色,送我一把雏菊。”

左小西道:“你这个人真奇怪,别人送你花,你不满意,你认识曲择林那么久,他好像都没送过你一朵花,你反而没意见。”

“那是因为他知道我不是喜欢花的人。”许多下意识地反驳。

左小西摆弄着手里的花:“你不是不喜欢花,你是知道曲择林不是个喜欢送花的人,所以你就想做个不喜欢花的人。”

许多不语,左小西瞧着她问:“你有没有想过重新开始呢,比如做个喜欢花的人?”

许向文吃饭的时候也提起了此事:“卫人杰,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跟他能怎么样?”许多不耐烦地回了句。

“你不是都决定要把曲择林忘掉了吗?那就要付诸行动,而不是停留在口头上。”许向文道,“卫人杰这孩子吧,过去看着是有点浮夸,不过现在看,也是个上进、有理想的好孩子。”

“都奔三的人了,还用孩子来形容就够成问题的了。”

“曲择林呢?”许向文反问,“你要归纳他的问题,没哪个比卫人杰的小吧?”

许多低头吃着饭,许向文道:“是时候重新开始了,除非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忘了曲择林。”

房间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瓶,那些五彩缤纷的花无不彰显着卫人杰的存在,开朗,热情,又时不时脱线一下的卫人杰早赢得了这里上下所有人的好感。许多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桌前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她知道那是一种诱惑,只要打开它,她就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跟他说两句话。但她也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所以她最终没有打开电脑。

“多多,有个姑娘来找你。”吕阿姨进来喊道。

许多走出门,见是吴蕊,她的脸上有淤青,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得很凌乱,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多多姐,那个黄毛说我家不还钱,就要我做他的女朋友。我爸,我爸也同意了。”吴蕊看见许多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了起来。

“浑蛋!”许多低声骂道,她安慰了一会儿吴蕊,然后让吕阿姨带她下去擦洗。可就在她回房想给吴蕊拿两身换洗衣服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打闹声,她连忙出去,居然是黄毛带了两个小流氓追上了门。

“原来是你啊!”黄毛看见许多,脸上就露出了没好气的冷笑,“怎么,你不在城里跟着你那厉害的男人,跑我们乡下来多管闲事干吗?”

吴蕊看见黄毛就吓得魂飞魄散,躲在许多的身后瑟瑟发抖,许多道:“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这丫头的哥哥欠了我们500万,人跑了,他爸爸把女儿抵押了还债,天经地义吧?”

许多怒极反笑:“天经地义?你还有没有王法?”

黄毛沉脸道:“我是看在大哥的分上,对你礼让三分,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还就不吃你的敬酒,你今天别想从我这里把吴蕊带走!”许多回道。

黄毛手一挥:“上去给我把那姓吴的丫头拽出来,谁挡着就对谁不客气!”

几人扑上来,许多拿起门口的大扫把还击,但是架不住他们人多,吴蕊还是被拖了出来,黄毛用手狠狠地拍了她几下:“死丫头,叫你跑!”

许多又气又急,却被另两个人拦在外面,正着急的时候,就看见吕阿姨带着卫人杰还有几个厂里的保安冲了过来,卫人杰上去一脚踹中了黄毛的肚子:“什么东西,到你家少爷的地盘上来撒野?!”

几个大块头保安冲了上来,一阵拳打脚踢,将黄毛跟那两个小流氓揍得满地打滚,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三人抱头鼠窜。黄毛狼狈地逃出一段距离,突然从房边一角捡起一块砖头,返身就朝着许多他们砸来。许多眼看着那块砖头朝着她飞来,来不及躲闪,就见卫人杰挡在了她的前面,那块砖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卫人杰的额头上。

“你没事吧!”许多急声道。

卫人杰捂着额头不吭声,只见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众人一阵惊呼,手忙脚乱地把卫人杰往镇医院送,也没人再顾得上去追黄毛他们了。

医生给卫人杰的额头做了缝合,众人见那块砖头几乎是擦着卫人杰的眼角划过,连呼好险,许多也颇为愧疚:“谢谢你替我挡了一灾。”

卫人杰却说:“许多,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做我的女朋友吧。”

许多没想过他又突然当着这么多人再次表白,不禁措手不及,其他的人却乐见其成,吕阿姨更是开口笑道:“挺好的小伙子,就在一起吧。”

其他人也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卫人杰顺势拉住了许多的手:“你都没跟我在一起过,怎么知道不成呢,你总要试一下不是吗?”

许多看着卫人杰血迹斑斑的衣服,终于没挣脱他的手,卫人杰忍不住兴奋地叫了声“Yes”,随即又一声痛呼,吕阿姨在旁笑道:“别做太夸张的表情,小心自己的伤口。”

所有人来的时候惊慌不已,回去的时候却都喜气洋洋,连家里的许向文听说了,也很高兴地连说了两个“好”,还说要开瓶酒,还是何叔笑着劝道:“人杰有伤口,喝不了,等好了再喝吧。”

许多在房中静静地看着笔记本电脑,然后抬手打开它,看着聊天室里永远挂在第一个位置的蓝猫。

“你好啊。”

“还不错。”

“问题都解决了吗?”

许多回道:“还没有,但总会解决的,谢谢。”

“不客气。有什么问题你还可以再问。”

许多只觉得眼球上有热意,她慢慢地打道:“今天,有个人向我表白。”她的眼前有些模糊,隔了一会儿,她才看见蓝猫问她:“他人好吗?”

“很好。”许多回道。

曲择林扯下了耳麦,隔了会儿伸手在键盘上敲道:“可以考虑。”

许多看着那四个字,有些伤怀,也有些释然。其实蓝猫是谁并不重要,蓝猫可能并不是曲择林,重要的是她应该朝前走了。

“我走了,蓝猫。”许多说完这句话就退出了聊天室,然后将M软件点击删除。

许多从抽屉的角落里翻出一本书,虽然装作忘记了,其实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将曲择林的照片夹在这本书里,所以她才会将它放在最角落。

“再见,曲择林。”

再见是一个最具欺骗性的告别词,因为很多人说过,便再也不相见了。许多将曲择林的照片丢进纸篓里,想了想,又捡了起来,将它折叠在一张废纸里,然后再次丢进了纸篓。

卫人杰斜躺在床上跷着双腿打电话:“别废话,你就说帮不帮吧,现在本少爷脑袋给人砸了,不能白砸吧?”不知道对方怎么回他的,卫人杰高兴地道,“痛快!就这么说定了。”

刚巧左小西进来,卫人杰笑嘻嘻地起身:“给我送水,谢谢啦。”

“这就是你的男友力啊?”左小西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我怎么啦?我认识几个哥们家里的老头子在公安局做事,这几个小流氓敢砸我的脑袋,我就让他们看看马王爷长了几只眼,这叫为民除害!”卫人杰朝前比画了一下。

“我是说你故意凑砖头底下,装英雄救美的事!”

卫人杰连忙道:“我当时完全是为了替许多挡一下。”

“那砖头最多也就是从多多的头顶上飞过去,用你挡,吹吧!”左小西放下水杯,头也不回地走了。

卫人杰对着她的背影喊道:“你这是红眼病,知道吧!”

没过几天,头上还绑着纱布的卫人杰就真的带着厂里的保安前去天水镇,将黄毛的赌档给围了,前来的警察将赌档里面的人都给逮了起来,地下赌档也被查封了。黄毛却溜了,谁也没见他再出现过,估计是逃窜到其他省份去了。李村的人特地为这件事给卫人杰送来一面锦旗,上面就绣着“为民除害”,吴蕊的爸爸更是过来放了一串鞭炮,以示感谢。

许多对吴蕊说:“虽然黄毛跑了,但毕竟没逮住,你回去还是要小心一阵子。”

吴蕊点头道:“我知道。多姐,你也放心,我不会因为李驰一条腿有点问题,就跟他分了的。”

许多笑了:“你跟李驰在一起不是为了让我放心,而是因为你再也找不到像他对你那么好的人。”

吴蕊重重点了点头:“等他康复了,我还让他给你打工。”

“那很好,不过我希望他变成熟了,不会专程跑来给我惹麻烦。”

吴蕊的脸都红了,连声道:“不会的,不会的,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李村的事情解决了,可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桑园的谈判极为不顺利。对方根本没有让他们保留蚕厂跟部分地的意思,而是毫不留情地要求他们让出所有地皮。双方争执了起来,何叔一气之下心脏病都犯了。

“这些人也太不讲理了吧,我们已经让出了一大片地,保留的地方跟蚕厂又不大,他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左小西气愤地道。

卫人杰冷笑:“那是因为他们要在这块地上建豪华别墅,旁边多个蚕厂,即使没有污染跟气味,也不相称啊,会让他们建的别墅折价的。”

“咱们这片地不是林地吗?怎么能建房子呢?”左小西不服气地道。

“你懂什么,他们先把林地收下来,到时候去补交点钱,把林地改成住宅地,这对大地产商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卫人杰对左小西嗤之以鼻地道。

“你到底在帮谁?”左小西瞪他。

“谁让你那么天真啊!”卫人杰毫不留情地回击。

许多坐在房里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外面吵,她一直如同旁观者般看着左小西与卫人杰的热情投入,像把自己封闭在茧中,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离开来。而当外面的大火烧过来,她才逐渐清醒地意识到,茧子并不能使人安全。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发扎起来,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下:

一、行业前景

二、独占性技术

三、桑园赢利状况

四、桑园其他独特的条件

许向文跟何叔进来,何叔的脸色很不好,看上去有些病容,许向文先让他坐下,然后才跟他们说:“你何叔已经决定了向职工们募集资金,以每股15000元向职工发售职工股。”

卫人杰高兴地道:“这行啊,我买2000股。”

左小西跟着道:“我买10股。”

卫人杰问:“你哪来的钱?”

左小西道:“我把包都卖给二手包店就有了。”

“你舍得?”卫人杰不信地道。

左小西老实地回答:“不舍得,但比起包,我有更舍不得的东西,这点不强求你懂。”

卫人杰看着左小西破例没有反呛回来,许多插口道:“我也买2000股。”

“多多,你哪来的钱?”这次轮到左小西诧异了。

许多笑道:“难道就你有包卖吗?”

何叔眼圈都红了,连声叹气:“拖累你们了。”

许多笑道:“放心吧,我算过了,不亏。”

左小西跟着许多回城,看着她将表、汽车钥匙等一件件放到桌面上,颇有些不忍地道:“多多,你把这些都卖了,投那么多钱,万一桑园真垮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许多将东西装进包里笑道:“你这是长工担心地主家里没余粮吗?再说了,我不是还在你那儿投资了200万吗?哪怕我老了,应该也不会饿死吧。”

“当然不会了!”左小西嗔怪道,“这不还有我呢吗!”

许多看着她有些啼笑皆非地感慨:“我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依靠你了。”

“你别小看我,我能干着呢!”左小西不服气地跟在许多身后。

“是,你能干着呢。”许多提着东西上了车。

“那当然,要我是你,这么被曲择林不依不饶地追杀,我早拿把刀子去跟他拼命了!”左小西坐上车子,刚伸手拉过保险带就听许多问:“曲择林怎么对我不依不饶地追杀了?”

左小西顿时哑火了,她转头看见许多的眼光,连忙双手合十欲哭无泪地道:“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快说。”

左小西才支支吾吾地道:“大家一直都没告诉你,何叔现在的债务人就是中摩合资的那个公司,换句话说,其实向我们讨债的就是……曲择林。”

她说完了极其担心许多,但许多只是平静地发动了车子。她紧握着方向盘,这才是曲择林,而她竟然会把一个有心的网友想象成他,这是多么可笑,而又多么卑微。

许多一路将车子开到了二手车行,期间左小西都不敢开口说话,等出了车行许多站在路口,耳边是左小西不满地嘀咕:“这车子都只开了3万公里,就要折价三分之一,这二手车行也太黑了。”许多看着被太阳照射得有些白茫茫的路口,眼睛也跟着一阵恍惚。就在此刻,卫人杰的车子忽然停在了她们的面前,他放下窗户朝她们摇着手:“我来接你们了!”

左小西高兴地道:“你怎么会想到来接我们?”

“这还用想吗?你们开车来的,把车卖了,那就没车了啊,现在又是高峰期,想打车也没那么容易。”卫人杰有点小得意,他说着话眼睛却瞥着许多,显然是在等她的肯定,许多说:“很好,以后再接再厉。快开车吧!”

“好嘞!”卫人杰兴高采烈地踩油门,车子便向着桑园的方向而去。

许多眼望着窗外,卫人杰几次偷瞄她,想将自己的手放在许多的手上。可他刚举起手,许多就转过头来看他,她一双笔直的眉毛下,眼眸在阳光里如同清澈的黑曜石,倒映着水光。卫人杰有种感觉,觉得许多是在认真地打量着他,以致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收回了略轻浮的动作,握拳轻咳了一声。

“卫人杰,你上次说的那个是当真的吗?”

“什,什么当真?”

许多道:“要我做你女朋友的事情。”

“当然是真的!”

“那我们就试试吧。”许多说。

许多一点的在意也能让卫人杰兴奋,可是等她真点头同意的时候,他反而有些不能置信了,许多又问了句:“你不愿意试吗?”

“愿意!”卫人杰好似醒悟了过来,连忙道,“包你满意。”

车子里响起了“扑哧”的笑声,那是左小西的。南方的冬天与夏天都是气势汹汹地乍然而至,唯有春天来得悄无声息,不经意间枝头已经冒出了嫩芽。

比起曲择林,许多跟卫人杰更像对正常的情侣,比如周末去吃西餐,看电影,送花收花,除此之外许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桑园上。

“多多,你变得有耐心多了。”左小西剥着手中的茧子问道。

“哪里?”

“像以前,你肯定不会干这种活,你会多雇两个人。”

许多笑道:“这不是没钱了嘛。”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变得有耐心了。”

“做人也是要学的吧。”

“你觉得……卫人杰怎么样?”左小西问。

“什么怎么样?”

“你会喜欢他吗?”

许多回答:“我不正是有可能会喜欢他,才跟他试试的吗?”

“我也这么觉得,卫人杰是有点比不上曲择林,但我觉得他挺可爱的,跟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也挺有乐趣的。”

许多看了她一眼嗔怪道:“一个男人用可爱来形容。”

“你的曲择林就是不、可、爱!”左小西贴着许多的耳朵一字字地道。

许多揉了揉耳朵:“他也不是我的。”

从来就不是。

许多站起身端起水盆走了出去。

晚上吃饭时候,许向文也询问了一下女儿跟新男朋友的进程,然后语重心长地道:“只要挑对了人,感情其实是慢慢可以培养的。当年,你妈也没看上我,可是阴差阳错最后嫁给了我。刚开始她也有点委屈,但后来发现了我的好,从此就对我一心一意,你就像你妈。”

许多吃着饭“嗯嗯”了两声,洗碗的时候吕阿姨说:“小卫吧,是有点孩子气,可是这样的男孩好啊,证明他还没定型,容易被改变,这合心意的男人都是女人自己培养出来的。”

“我知道。”许多笑了下继续低点洗碗。

吕阿姨仍然耐心传授心得:“你要是觉得他不够成熟,那就早点结婚吧,男孩子只要一结婚,再有了孩子,很快就像个男人了。”

许多的手顿住了,结婚……她发现自己还真没想那么远,但显然身边的人都已经想到了。

工厂总共有一半的人购买了职工股,凑资了800万,许多跟卫人杰、许向文一共凑出了900万,何叔又东拼西凑借了100万,总算连本带利地凑出了当初的借款。可是许向文与何叔去再次谈判,仍然失败,这一次对方很明确地表示,借款逾期,他们已经依照融资合约转让了抵押物产。而且这次他们还找到了天水镇所属的县级政府官员向他们施压,表示这一带已经属于天水镇规划的发展区域,所以迟早是要出让地皮的。

何叔气急攻心之下,犯了心脏病,进了医院,桑园上下都心慌意乱。三个厂目前只有蚕丝厂在赢利中,假设蚕丝厂被查封,那么等于另外两个厂很快就会进入破产倒计时。很快就有买过职工股的职工上来要回投资的钱,小白楼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左小西惊慌不已,连声问许多:“我们该怎么办?”

许多看向窗外,外面阳光很明媚,野花夹杂在草丛中,引来了白蝴蝶上下翻飞,她站起了身:“退!”

“退了,我们就真没钱还借款了。”

“别担心,我会把自己的房子抵押出去。”许多道,“另外贴一张告示,从今天开始工厂接受辞职,所有主动辞职的,除了领取当月的工资,还会加赔一个月的工资。”

“多多!”左小西惊呼道。

许多依旧很平静:“我只为愿意同舟共济的人破釜沉舟。”

大厦将倾,人如鸟兽散,几乎一周之内,工厂就辞职了近三分之一的人。

卫人杰回到家中,满心疲惫地往沙发椅中一倒,嚷道:“找我什么事?我最近忙得要死,正忙着跟个不要脸的公司打官司呢!”

他的话刚说完,就看见曲择林跟卫新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卫人杰一看见他就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上去就想朝曲择林脸上揍一拳。

卫新志眼疾手快连忙挡住了他:“你干吗打你哥,你疯了你!”

“我一点都没疯!”卫人杰朝他爸吼道。

曲择林跟卫新志说:“我单独跟他谈谈吧。”

卫新志先给卫人杰做了个警告的眼神,这才笑着对曲择林说:“你该教训就教训,你是哥哥,教训弟弟是应该的。”

卫人杰嗤笑了一声:“我是人,他是鳄鱼,都不是一个品种,不敢称兄道弟。”

“幼稚。”曲择林淡淡地给了两个字,就进了书房。

卫人杰气得跟在他后面说:“你说谁幼稚?我那是善良。”

曲择林坐下来反问:“你的善良能解决问题吗?”

卫人杰有些卡壳,但嘴里仍道:“那是因为你这人太恶毒。”

曲择林问了一句:“有烟吗?”

卫人杰嗤笑道:“你赚那么多黑心钱,连包烟都买不起?”

“我怕自己买了烟,会忍不住不停地抽,这不是买不起,是克制。”

卫人杰的印象里曲择林好像从来不跟他解释自己的行为,于是从兜里摸出一包烟丢了过去:“那是啊,做人坏事干多了,良心难安。”

“那你呢?”曲择林摸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着。

“我当然是吃得香,睡得着。”

“你的朋友都快要破产了,你还能吃得香,睡得着,所以你不是善良,是没心眼。”曲择林吐出一口烟。

卫人杰被他噎得差点呛住,他连吞了几口唾沫气道:“那不是拜你所赐吗?”

曲择林拿出一支笔,随手拿过茶几上的便签,在上面写了一个名字,然后递了过去,卫人杰一看是个人名:“莫良哲,谁啊?”

“莫良哲你不认识,周瀚学你认不认识?”

“不认得,这些都是什么人?”

“前面是吴东市市长,后面是申城市市长。”

卫人杰有些悻悻然地道:“你出去问问,有几个人知道自己的市长叫什么名字?”

“那可惜了,假如你留意一下这位莫良哲市长的动向,你就会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吴东市市长正在搞文物及文化遗产保护。吴东市是个上千年的老城,但去年因为城市发展拆迁了很多文物建筑而被中央新闻节目点名报道。”

卫人杰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激动地道:“桑,桑园就属于文物保护,也可以属于文化保护啊!”

“开窍了。”

卫人杰激动了会儿,又面带狐疑地问:“你为什么要提醒我们这个,你不是很想从我们手里把桑园地皮抢过去吗?”

曲择林将吸了几口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对手太弱也会很没意思,我不想留有隐患,假如莫良哲对这个没意见,那么以后这块地皮上的拆迁就不会有问题了。”

卫人杰轻轻摇了摇头,感慨地道:“曲择林,你做人有意思吗?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都有点像恶魔了。”

曲择林站起来看向他,微扯了下嘴角:“就是因为做人没意思啊!别让我太扫兴。”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卫人杰看着他的背影揉了一下自己的胸部:“真是肺都要气炸了。”

下一刻,卫人杰背起包就出了门,卫新志连忙出来道:“这天都晚了,你又要跑哪去?”

“回桑园!”

“这兄弟两个,一个个都不打招呼就走了,也不知道把这里当什么地方。”陈林不满地道。

卫新志道:“择林找人杰什么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你刚才跟他在书房半天,为什么不问呢?”

“不好问啊,我怕择林找人杰是为了……许多的事。”

陈林面色微微难看:“你的意思不会是……人杰留在乡下是为了许多吧?”

“还真不好说,人杰做什么都没长性,但是他都在那乡下待了好几个月了。为了筹钱,把自己那些宝贝都卖掉了,你要说一个破厂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我还真不太信。”卫新志满腹忧愁地道,“谁娶走许多都没关系,但要是人杰跟她好上了,你说这过年过节的,都在一个桌上吃饭,就怕到时择林会埋怨我们啊。”

卫人杰自己完全体会不到他父亲的忧愁,他一路赶回桑园,兴奋地将桑园可以申报文化遗产保护跟文物保护的信息告诉了桑园的众人。左小西大力地拍打了一下卫人杰,惊诧地道:“可以啊,卫人杰你很动了一番脑子了。”

许向文也赞许地说:“做得不错。”

“那可不,我是整天把这事放在心上,吃不香睡不着。”卫人杰指了指脑袋,毫不愧疚地冒领了功劳,因为抢的是曲择林的功劳,卫人杰甚至有种“劫富济贫”的快感。

“这件事可以交给我去做,我前两天跟你梁谷伯伯吃了饭,他好像跟这位市长有些交情。”许向文对许多说道,许多点了下头:“好,那从明天开始我跟卫人杰跑业务,小西搞网售,争取短时间内实现赢利。”

卫人杰不解地道:“这跟我们的业务有什么关系?”

“要你是市长,你也只想保护文物,不想保护累赘是吧?一个企业有没有投资的价值,一看行业前景,二看有没有独占性的技术,三看企业赢利状况,四看其他的独特条件,现在我们只有四。”许多将之前写的那四条贴到墙上,“所以我们要让人看到,这家企业是有投资价值的,那就是它能赢利。”

每个人都顺着许多手指的方向看去,将目光落在了她写的那四条上面。

从那天开始,左小西专心她的网上营销,连梅辛都被她分配了翻译任务,左小西指了指模板道:“这样大家一点进去,发现是中英文的,肯定会觉得咱们的床上用品时尚而且非常有格调。”

梅辛很毒辣地回道:“不懂英文的人就会这么想。”

卫人杰每天天一亮就跟着许多出门跑业务,许多坐在车上,翻着过去卫人杰跑过的业务,她指了指名单中其中一条道:“去这家。”

“吴泽家纺啊……”卫人杰凑过来看了一眼,“吴泽家纺我们已经去过了,但是他们给的外包价压太低了,没有利润,谁给他们白干啊?”

许多道:“只要不亏本,就给他们干。”

“什么?”卫人杰不解。

“因为你们跑到的业务里缺少一块敲门砖。”

“什么敲门砖?”卫人杰不解。

“就是说出去会提升你品牌形象,有助于你销售业务的。”许多指着名单笑道,“吴泽家纺就是离我们最近的一块敲门砖。“

卫人杰开车来到吴泽家纺,许多没用桑园,而是用本来的恒多投资管理公司的名义约见董事长贺鹏。

他们坐在等候区的时候卫人杰问:“他会见我们吗?上次我们来,根本就没见着他。”

“应该会的。”许多道。

“他认识你?”

“不认识,不过他刚上台的时候,我爸爸曾经在节目里点评过吴泽家纺这只股票,说这家企业缺少了海新珠这样的定海神针,恐怕以后前途堪忧。”

“啊!”卫人杰不禁张大了嘴巴,无比担忧地道,“那他会不会……”

“所以应该会见我们……”许多小声道,“贺鹏的野心比气量大多了。”

卫人杰眨了下眼睛,一位身穿职业装的女助理就走了过来道:“许小姐吗?贺董事长让您进去。”

许多跟卫人杰走进了会客室,不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一个边走边打电话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许多跟卫人杰坐在椅中等了三四分钟,中年男人才打完了电话,他坐在椅中笑着对许多说:“你就是许小姐吧。”

“是的,贺董事长。”

贺鹏靠在椅子上晃了晃:“你爸爸的事情我有听说,真的很遗憾。”

“谢谢。”

“不知道许小姐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呢?”贺鹏靠在椅中问道。

“来找贺董事长,当然是为了谈合作。”

贺鹏举起了一只手笑道:“对不起,我最近没有证券投资的需要,但是我们公司最近正在拓宽业务,倒是很需要人才,依你们公司目前的处境,许小姐倒是不妨可以考虑考虑加入我们公司。”

“贺董事长您误会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找您聊证券业务,是为了之前我的同事跟你们公司谈的蚕丝被业务。”

“蚕丝被?”

许多笑道:“这个桑园丝绸集团是我跟爸爸新投资的。”

“有眼光,吃穿住行嘛,丝绸……嗯,不错。”贺鹏转过头问助理,“给他们来杯饮料吧,去看今天食堂有什么,跟厨师长说一声,今天有客人吃饭。”

他关照了一番,又说了些别的话,这才转过头来:“许小姐,我们公司对外包要求是非常严格的,而且我们有专人分管这些事,我真的不大了解。许小姐难得来,回头我让人带你参观参观工厂,吃饭的时候我们中层干部都会到,到时我给你介绍。”

“贺董事长……”许多听完,才微微一笑地说,“说起来,我今天也的确不是来谈什么大生意,主要的目的还是来见一下贺董事长。你知道我们毕竟是做证券本行的,也许将来有一天,桑园可以为像吴泽家纺这样的上市公司做更多的贡献。”

卫人杰觉得至此,贺鹏的目光才开始正视他们,连带态度里的热情都诚挚了不少。一番宾主尽欢之后,卫人杰出来之后才对许多悄声道:“你以后是不是真的会跟吴泽家纺做并购,定增之类的事情?”

“当然不是。”

卫人杰笑道:“明白了,这跟曲择林抛出会收购和盛做产业园一样,是个假消息,是个饵。”

许多很浅地微笑了一下:“对啊,我就是跟他学的。”

卫人杰笑道:“贺鹏也上当了。”

“越是急功近利的人越容易上走捷径的当,我们也是如此。”

卫人杰上了车又问:“那你为什么还要以成本价向他的门店提代一批样品?”

“完全不吃亏,所以这个气量不大的男人才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啊。”许多笑道,“吴泽家纺有1000家门面店,每家店里都有我们提供的充作样品带有桑园标志的蚕丝被。”

卫人杰立刻醒悟了:“那等于我们在全国大小城市拥有了1000多家实体店做宣传。”

“对啊,而且你们之前的成本价是按过去的人工做核算的,相同的人工不同的产值,会产生极大不同的利润。当人工跟摊派费用占价格比在40%的时候,提高50%的产值就会增加100%的赢利。所以我们也不会完全没有收入。”

卫人杰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许多:“你真厉害!”

“我也是听一个网友说的。”许多拉过保险带。

卫人杰丝毫没有降低崇拜度:“那也因为你是许多,连交个网友都能交到这么厉害的。”

许多被他的夸张逗笑了:“开你的车吧!”

春风夹带着草籽清香透过车窗吹了进来,沁人心脾,许多深吸了一口野外的气息,她感到生活是真的重新开始了。

许多让几个老技术人员为剩下的工人制定了规范化操作的标准,工人在经过一系列的不适应和一轮辞职之后,最终适应了这个更高强度更高标准的工作环境。而卫人杰跟着许多东奔西跑做业务,每天吕阿姨都会为他们用保温盒装好午餐,他们就靠在停车场里解决掉当天的午饭。

“这鸡蛋真香,吃惯了吕阿姨做的东西,还真不想吃外面的快餐。”卫人杰说道。

“自己养的,当然味道会好一点。”许多边看着文件边道。

卫人杰大叹了口气,许多抬起头问:“怎么了?”

“这样的生活真幸福。”卫人杰头靠着车椅道,“充实的生活,每一天起来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午饭会吃到很香的鸡或者鸡蛋,真幸福。”

许多轻笑了一声,继续低头看文件。幸福,她觉得大概是吧,这可能就是梅辛说过的岁月安稳。

他们有次路过宁静路巷口的时候,许多看到了一辆车子,她能认得出来这是曲择林那个助手的车子。当车子交会的时候,只那么惊鸿一瞥,她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人,不是那个沙林,而是曲择林。他趴在方向盘上,天气还有点凉,但他只穿了件衬衣,趴在那里不知道在等谁。

许多心想,像这样的人生赢家,等他的人多,他等的人少吧,不管是等谁,都不可能是她。

桑园的借贷问题得到解决是几个月之后了。他们在桑园开了一个烧烤舞会,大家跳着舞,虽然前途依旧会艰辛,但这一刻可以尽情欢快。卫人杰拿着啤酒瓶跟左小西在场中边扭边喝,尤其欢快,梅辛看着他对身旁的许多说:“挺开朗的人。”

许多转动着手中的烤串:“是啊,应该是以后会喜欢的人。”

“来,许多!”卫人杰扑过来将许多拽到了场中。

几人跳着舞,卫人杰退后了几步,单腿跪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戒指,半举起来道:“嫁给我吧,许多!”

许多有些措手不及,她微张嘴下意识地说:“你喝醉了,卫人杰。”

卫人杰指了下手中的戒指:“就算现在有点醉,但我买这只戒指的时候不醉,我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在做下半生的决定。许多,我想把我的下半辈子交给你,你愿意把下半辈子交给我吗?”

音乐被人关掉了,粗重的呼吸声变得更加清晰起来,许多知道所有人都在期待她的答复,她听见自己说:“那就请多关照。”

众人欢呼声乍然响起,许多那刻在想,这大概就是美好的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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