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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大家达成共识, 草草用过吃食后，能做主的几个却又吵了起来。
刚刚还针锋相对的陆长安与楚莫息转眼站到了一个阵营：“走什么走？晚还要再过来, 我们才不走！”
额角微跳，萧逸耐着性子劝说：“这里说不准有其他危险, 我们还是下山向人打探一下，再作打算；而且长安的脚……”
“我的脚怎么了？”长安本便视此为耻辱, 此刻听他提起，更是恼羞成怒：“你觉着我累赘拖后腿是不是？”
“不……”
“我要你背还是要你扛了？这一路我都没嫌弃你碍手碍脚, 结果不小心崴了脚，你开始明示暗示——呵, 男人！”
“……”他只说了个“不”而已啊！
萧逸气到没脾气, 干脆闭嘴，不言不语，看得黎平在旁感慨万千：被人指着鼻子骂到跟前都不回应，世子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
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 眼见他们终于不再争执，巴雅尔方才幽幽的插嘴：“如果不离开的话，我们这一下午要做什么呢？”
“呃……”
长安和楚莫息瞬时语塞, 两个人面面相觑：对啊, 难道要在这破败的空庙无聊一整个下午吗？
依他们爱热闹又喜欢搞事的性子，绝无可能！
“不然，我们还是走吧。”楚莫息毫无心理负担的倒戈：“先下山去打听清楚原委, 知己知彼, 也好百战不殆。”
“喂, 你有没有点立场？”长安怒目而视。
“那你说我们呆在这儿要干嘛？”楚莫息撇撇嘴，“又不能白日里下墓，傻傻的坐成一圈等天黑吗？”
“……”那也应该再坚持一下啊！不知道她出尔反尔的很丢脸吗？
一行人在清潭寺转了两圈，寮房里干净整洁，和尚们离开前显然特地打扫过，半点线索也没留下。
他们只好怏怏的从后门出去，下山离开。
萧逸心里憋着气，本不打算搭理长安，可瞧着她一瘸一拐的狼狈样子，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换做旁的女子，恐怕早疼得受不了了，亏她还能忍下来。
“来。”
板着面孔半蹲到她身前，萧逸沉声道：“我背你下去。”
长安早便有此想法，正琢磨着如何开口，没成想他居然这么“善解人意”。
“会不会太麻烦啊？”装模作样的叹着气，她虚伪的推辞：“山路陡峭，我很重的！”
“我背得动。”
“我晓得你力气大，可万一没踩稳，把我摔了怎么办？”
萧逸气得冷哼一声，拂袖要走，脖子却猛的被人一勒，呼吸都跟着窒住了。
“喂！”手忙脚乱的托住突然跳过来的长安，他身子一歪，脚下不稳，碎石翻滚着掉下矮山，倒是应了陆长安的乌鸦嘴，“万一没踩稳……”
“你有没有点危险意识？”气恼的偏过头，萧逸恨不得打她一顿：“这可是在山！”
“你这么厉害，能出什么事？”长安嘿嘿的笑，顺手拍拍他肩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快走快走，我们都掉队了。”
萧逸真想把她扔掉。
“你老实点！”警告的瞪她一眼，心知自己奈何不了她，他只得默默地咽下郁气，闷不吭声的埋头往前走。
这座矮山不高，却足够长，将池安城生生隔开了一小块。山的这边有大片农田，并没遮蔽布帛，乍一看还以为已经出了城。
山脚下有个围着篱笆墙的小学堂，琅琅的读书声从传出；旁边邻着个尼姑庵，白墙爬满了长有倒刺的藤蔓，破败冷清，很是荒芜。
“我还是头一次从这儿走。”越过萧逸的肩膀，长安抻着脖子张望：“看来，这里还没被荼毒。”
“估计是离得太远，怪物跑不过来。”楚莫息随口道，侧眸瞥了额见汗的萧逸一眼：“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我自己走吧。”长安像拍马背一样拍着萧逸的肩膀：“这处不是山路，平地没关系。辛苦你了。”
“无妨。”萧逸小心的把她放到一块大石：“你又不算重。”
“真的吗？”长安矫情的搓搓手：“我也觉得我太瘦了！”
萧逸沉默了几息：“其实……也不轻。”
他抱过的女人不多，但许是陆长安勤加锻炼，身体强健，一般的女子都要重。他实在不想昧着良心说假话……
“喂！”没料到他突然拆台，长安咬牙切齿：“你没听出我在客气吗！”
“……哦。”
学堂里的课程告一段落，读书声一顿，孩童们纷纷走了出来。长安正要好好教育萧逸一番，余光却忽然瞄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咦？那不是……”
“谁啊？”
众人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只见一个粗布麻衣的高挑男子手执书卷，慢吞吞的踱到了篱笆院子。
他系着青色幞头，五官清隽，神色宁和，气质温润而从容，似乎是这学堂的夫子。
楚莫息和巴雅尔从没见过这个人，萧逸倒是觉得他有点眼熟，“我好像识得这个人……”
“您与他……的确有过交集。”黎平看了一眼便立即收回目光，偷瞄着主子的神色：“程许，您还记得吗？”
——程许？
萧逸想了一会儿，遽然记起了这个人。
他曾有过一门婚约，未婚妻乃是大儒江存思的独生女儿江明心。可那女人却用尽手段的延迟婚期，和个来赶考的举子不清不楚，最后闹到了金銮殿前——那个勾引他未婚妻的穷举子，是程许。
时至今日，萧逸早便释怀。如果没有程许，他现在肯定已经与江明心成了婚，过着与普通权贵一样的日子。从某种层面来说，他还得谢谢程许当初去搅局。
但这并不等于他不介意自己头被戴了绿帽。
唇瓣紧抿，萧逸的神色有些微妙。江家全族迁出长安，程许被夺了考试资格，他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与他们再见。
“这可巧了！”长安大大咧咧的一拍手，丝毫没顾及身边人的复杂感受：“人生何处不相逢，真是缘分啊！”
斜眸淡淡的瞥她一眼，萧逸没做声。是了，当初还是这女人牵线搭桥，怂恿着那两个干坏事的！不然以江明心和程许的胆子，也只敢想想罢了。
将手笼在嘴边，长安刚要大喊“程许”，却让黎平拦了下来：“陆姑娘，这样怕是不妥吧……”
“哪里不妥？”长安挑眉，见他一脸菜色、想说什么又不敢的样子，脑筋一转，立时了然：“害怕你们家世子记恨？”
“我才没有！”萧逸早猜到她吐不出好话，闻言马反驳，顺道瞪了黎平一眼：“我还要多谢她的不嫁之恩呢，哼！”
长安冲黎平扬扬眉，摆出一副“看吧”的姿态；后者满身冷汗，却再也不敢多话。
那边厢，不等招呼，程许已经发现了他们。
此处虽仍在池安城，却地处偏僻，半城半乡，又不邻着官道，因此平日里少有人来。他们几个生面孔衣着光鲜，十分惹人注目。
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程许瞳孔微缩，面色一白，踌躇后却依然前，深深的一揖：“萧公子，陆姑娘。”
“还敢晃到我面前，你胆子倒是不小。”嘲讽的盯着他，萧逸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我以为，只有品行端方者才可教书育人。”
程许的脸色愈加白，面羞愧尽显，却没退缩：“当年……对不起。”
“轻飘飘的一句道歉便想了结？”萧逸嗤笑：“算了，只要你少在我眼前出现，什么都强。”
虽然知道他不稀罕，可程许默了默，还是说出了口：“一切都是我的错，即便您想我以命相抵，我也绝无二话。”
“谁稀罕要你的命？”萧逸勃然大怒：“你想学那些死谏的酸儒，拿命来逼着我原谅你？呵，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眼见程许露出迷惑之色，长安估摸他是误会了：“我们只是碰巧路过，并不是特地来找你寻仇的。”
程许听罢，明显放松下来。
“刚刚还说愿拿命来抵，果然全是唬弄人的。”萧逸冷嗤：“若我要你血溅当场，你当如何？”
程许平静的看着他：“这样的话，萧公子能平息怒气、不再追究其他人吗？”
“这可轮不到你来管。”
“如果您能放过旁人，我便立刻把命给您。”
“你这是要和我谈条件？”萧逸怒极反笑：“连个功名都没有，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好了，都别争了，待会儿再讨论要命的问题。”长安抬头望望天色，“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茶吧。”
“是啊，”楚莫息接口，“官府正在抓捕我们，站在大路太显眼了。”
程许看了萧逸一眼，见他没有异议，方才侧过身，“寒舍在不远处，诸位请。”
程许住在学堂附近的茅草屋里，步行只要半盏茶的功夫。其内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空空如也，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你们国家的夫子居然如此清贫！”巴雅尔感慨：“程公子可真是个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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