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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彼此相拥的温暖感在血液里静静流淌,寂静无声,就这样渐渐睡去。
半夜,易哲慎又做了那个梦。
十年前的洛杉矶。
血,猩红,触目惊心。
他衣服上全是血,是郁凌子的血。
郁凌子看着他,对他一字一顿说:“我爱了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从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易哲慎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深更半夜,房间里静得出奇,梦里血腥惨烈的画面还犹然在目,他两手按住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呼吸沉重,后背全是冷汗。
枕边的女人睡得很沉,她闭着眼睛,睫毛又黑又长,在眼睑下投下影子。
他伸手替她盖好薄被,然后起身下床。
开门,走到外面阳台,拉开窗,才拿出火机,点了一支烟。
雨已经停了,这个不夜城灯火点点,灿若繁星。
夜里的风拂面而来,沁凉,微冷,令他稍稍清醒。
他低下头,指尖那截烟已经悄悄燃了大半截,留下长长的烟灰。
隔天上午,简兮开车去中环见客户。
路过港大附近时,意外看见了汶嘉。
汶嘉从来了香港,跟她的联系还算勤。但大多数时候,姐妹俩对话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汶嘉和橙橙通话的时间倒比较多。
汶嘉正和几个同学从一间甜品店出来,脸上一直在笑,眼睛里神采奕奕,显然心情不错。
简兮在车里看着,打了个电话过去。
汶嘉很快接了。
简兮问妹妹现在在哪儿,汶嘉顿了顿,说在上课,
简兮嗯了声,没说话。
大概察觉出什么,汶嘉只问:“橙橙呢?上个礼拜我答应带她去南丫岛玩的,真是抱歉,临时有课,我耽搁了。”
简兮说:“今天她爸爸带她。”
汶嘉顿了一顿,轻轻哦了声。
简兮这才问:“明天周末你有空么?”
汶嘉想了下:“怎么了姐?有事吗?”
“你这些日子一直忙,我们都没时间好好坐下来聊聊。正好你姐夫也在,周末一起吃顿饭吧,放心,这也是你姐夫的意思,不管过去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
汶嘉沉默地听完:“对不起,姐。我周末有点事,下次有空再说吧。”
简兮也不强求,平静道:“嗯,你好好上课,自己安排时间吧。”
挂断电话,她看了眼马路对面站在阳光下继续和同学说笑的汶嘉,淡淡收回视线,踩了油门,加速离去。
汶嘉下午出关,去了深圳。
肖程的公司她已经挺熟的了,下了大巴车,直接打车过去。
路上,她未免想起有人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你已经有机会了。”
当时她一愣:“他会忘记我姐么?”
那人说:“一定会,这个时候的男人最脆弱,你对他好,他马上就会敞开心扉,接受你。”
汶嘉收起思绪,一时间心事重重。
肖程的公司才从危机里挺过来,却也元气大伤。
公司员工差不多走了一半,因为是周末,办公间里空无一人,只有肖程的办公室门开着,从里面漏出些微声响。
汶嘉推开门,走进去。
肖程靠在大班椅上,眼睛闭着,胸膛轻微起伏,似已睡着。
三十岁的男人,正是最具魅力的年龄。
修剪好的短发从额前垂下一缕,他眉宇间写着明显的疲惫,嘴唇紧抿,仿佛这一刻熟睡时也不曾放松。
汶嘉轻轻靠近,静静打量肖程。
这样一个人,消沉赋予了他些微颓废的性感,疲倦更点缀出他的真实。
仿佛能迷惑她的心。
桌上电脑已经待机,里面正放着音乐,是《ThisTimeIKnow》。
汶嘉认得,这是她姐以前最喜欢的一首歌。
心间弥漫起淡淡的酸意,汶嘉伸手,敲了敲办公桌,“喂,起床啦!”
肖程登时醒了,睁开眼,略有些惺忪地看着她,带着些孩子似的迷茫。过了片刻,他才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这才嗓音暗哑地开口:“怎么又来了?”
汶嘉冷哼:“什么叫又?我看你遇到麻烦,我来看看又怎么了?”
肖程看着她,表情认真起来:“我现在这个样子,公司现在就差一口气就能破产,明天随时在这个城市一无所有,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真的。”
汶嘉沉默一会,轻轻说一句:“你明知道我不介意这些高低。”
肖程轻笑:“这个世界不是说你要计较哪个人高哪个人低,在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分高低的。
汶嘉听出他话里几分自嘲,忍不住俯下身吻了一下他的脸:“肖程,不管明天发生什么,我都陪你。”
肖程微微蹙眉,推开她,“简汶嘉,那晚的事,只是个意外。”
汶嘉动作一顿:“意外,我仅仅是你的意外?”
肖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支票,唰唰填写好,“户头里就这点钱了,你拿着,算是我的一点补偿。”
汶嘉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将支票接过,直接撕成两半。
然后转身就走。
肖程意识到不对劲,到底忍不住去拉她,等她转过身,才发现她满脸是泪。
他忽然怔住。
下一秒,汶嘉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一把抱住,小声地哭求:“肖程,不要再拒绝我好不好。”
肖程下意识伸手去推,汶嘉却已经吻住了他,哭泣地说:“我爱你,第一次见面,我高考摔断腿,你来背我的那一瞬间,我就爱上你了……”
肖程之前压抑住的烦躁情绪,仿佛在顷刻间变成火,轰然燃烧起来。
一切都变了味道。
最后的导火索终于被点燃。
房子隔音效果太差,隔壁出租给一对年轻夫妻。
有天晚上,他半夜睡醒,听见墙的另一边响起诡异的床摇。
他大概意识到是什么,立时捂住耳朵,却仍挡不住那动静传入耳朵。
心情难以形容的烦躁,最后他起床,笨拙地点燃父亲抽屉里的劣质香烟。
第一次抽烟,他被涩苦的烟味呛得咳嗽。
大概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觉得那事很恶心。
性,对他来说,应该是纯洁的,干净的。是属于十七八岁躁动的青春,那个夏天教室外的蝉鸣,是隔壁班的简兮。
这么多年来,那个偶尔经过他们班教室外的女孩,成了他那段青春里不可复制的记忆。
不是绝对的重要,却不可替代……
肖程再一次意识到,到了今天,他仍然无法放下她。
也因为这样,他越来越嫉恨那个拥有她的男人。
凭什么那个男人可以从出生起就如此幸运?
人人羡慕的身份,出众俊美的外貌,无数人的拥戴和尊敬……
他无需半点付出,就可以通通享受这些,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她。
肖程不服。
如果这是命运,他不愿接受,他要改变,将自己的命运扭转过来。
他不信自己做不到。
易哲慎下午在广州有个慈善活动。
天气很好,早上,简兮打开衣柜,替他整理今天要穿的西服,和搭配的领带,衬衫。
阳光从拉开的窗帘外照进来,洒在沙发上的男人英俊的侧脸上。
某人正伸着长腿靠坐在卧室小沙发上,手指在平板上划拉着之前拍的照片视频,脸色越来越黑。
是去年思拓年会上拍的一小段视频。
肖程也受邀参加,橙橙骑在肖程肩膀上,笑得眼角弯弯。肖程问她一句,她就奶声奶气地回答。
某人黑着脸看完,二话不说,删了。
简兮皱着眉骂他:“干嘛删我的东西,你有病吧!”
他转过头,镇定自若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怕你看了闹心么?”
简兮已经对这个小气的男人无语了,“易哲慎,知不知道你这样专制又讨厌?”
他若无其事哂笑:“那总有不那么令你讨厌的时候吧?”
真是厚脸皮又神经病!
简兮郁闷得气不打一处来,想也没想就拿起旁边一本书,冲他背上砸去。
那书挺厚的,砖块一样砸到男人挺直的背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没想自己会下这么重的手,忙过去问:“那个……还疼不?”
“能不疼么?”易哲慎抬起头,黑着脸看她。
“对不起啊……”简兮将他肩膀扳过来,去解他衬衫扣子,“我看看。”
某人却一个翻身,将她拉到小沙发上,面不改色地要求:“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简兮:“……滚!”
两人腻歪一阵,用过早餐,一起出门。
易哲慎开车,先送橙橙去幼稚园,然后再转道中环上班。
到了思拓写字楼下,临下车前,简兮问:“你晚上几时回来?”
易哲慎掌着方向盘,看着她,眼神晦暗了些:“估计得七八点。”
简兮例假已经结束,此刻分明接收到男人眼睛里传来的某种带着决心的讯号:今晚一定要做!
这几天知道某人已经快憋坏了,到底安抚似的凑过去,给他一个奖励之吻:“好吧,等你。”
易哲慎揉了揉额头,深吸一口气。
忽然觉得这剩下的一天已经没办法熬下去了。
等你。
整个早上,这个两个字仿佛诱人的饵料,不断从他脑海里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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