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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一时有些安静, 都在等待着诚王殿下表态。
在一些人眼中,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 可能会消沉一段时日, 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日后有了契机, 不是没有起复的机会。
然而另一些人却是面带忧虑, 心中得意。
只要诚王承认了失察之过, 落实了这件事, 他们就将疏勒守城的疑点暴露出来, 不怕不将他更打入十八层地狱!
然而魏云廷却是微微一笑,“劳众位大人为小王之事操心,我真是心中惭愧、无以为报!”
他这句话似乎调侃, 却是颠倒了强弱局面。
本是李将军位卑告状,借助两位皇子殿下的威严才能在此与魏云廷对峙,李将军是弱者, 诚王是强者。
可是诚王这句自嘲, “众位大臣”、“我”, 彼多我少, 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本来看来这事是他挟势“欺负”李将军, 而此时,却是李将军仗着人多, 要逼他问罪!
此话一出, 那些人便是再想咄咄逼人趁机将他罪名坐实, 此时也不得不缓和了气氛, 留给诚王说话的余地。
便是王侍郎恨不能将他就地问罪,也不得不佩服他这四两拨千斤的本事。
魏云廷聪慧,怎会不知这些人的伎俩,恐怕不止疏勒守城之事被他们编排出莫须有的罪名,连梁千户的死也会安在他头上,只怕这罪名一环扣一环,务必要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他只要认了这一项,之后事情的发展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李将军拿的令牌确是我靖王府所出,——”然而正当大家以为他会有什么惊世之言为自己开脱,他却首先认下了证物,这一着,让准备了满腹言语打算反驳的王侍郎一脉愣在了当场。
魏云廷却不管众人面面相觑的表情,接道,“只是如何能单凭这令牌就认为是赫赫卫截杀了呼延,而不是赫赫卫被将军的人杀死、栽赃陷害?”
不待李将军气的反驳,魏云廷言语如刀,“之前我在边关遇袭,大家是知道的,赫赫卫千里迢迢护送我到京中,我本想给他们谋个出身,却遭到如此迫害,皇子殿下,还请为我做主!”
这本是李将军之前请求的话,意在扮可怜、引起公愤,加重魏云廷罪名。如今魏云廷原样学来反击回去,他自然也被驳得无话可说。
魏云廷边关遇袭是事实,这些赫赫卫被他手下杀死也是事实,两样累加,他可以为他死去的将士抱不平,魏云廷为他带来的赫赫卫抱屈又怎会不行?
场面一时有些胶着,那将领急道,“殿下怎能如此颠倒黑白!还请两位皇子殿下为我等做主!”
此话一说,王侍郎暗叫一声糟糕,就知道这些人沉不住气,哪怕皇子殿下是要针对诚王,但是已经有了土改之事闹得不愉快的前事,此时再明显偏袒李将军也殊为不利!
最好是他们将之后的疑惑抛出后,皇子殿下再表态,才显得公正,而今这般早介入,岂不是给了诚王可乘之机!
幸好他没点明要二皇子做主,如今看来,倒还能让三皇子冲冲前锋,看一眼那名先前说话的臣子,那臣子赶忙道,“这位将军莫愁、诚王殿下也消消火气,皇子殿下公正,一定会给两位一个公道的。”边说他边看向三皇子,“三皇子殿下,您于武备上颇多见识,依您看这件事谁说的有理?”
三皇子不妨被点名,不过他却不知这是给他挖的陷阱,还以为是给他表现的机会,但是他也不算完全无脑之人,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开口道,“赫赫与呼延有旧,如此行事倒还算是理由,诚王说李将军杀害赫赫卫是有什么缘由吗?”
这句话仿若只是照例询问,然而话中透露的偏袒之意明眼人都看的明白。
只不过他不甚了解情况,自以为是的帮忙却给了魏云廷机会。
不看李将军变得难看的脸色,魏云廷先赞同一句,“多谢皇子殿下垂询,李将军如此做当然有缘由,这些赫赫卫久居西北,自然知晓西北形势到底如何?李将军,他是想掩盖自己在西北的罪证!”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将领急道,“殿下勿要血口喷人,谁不知你的守城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下不待魏云廷回答,将疏勒守城中赫赫卫的涉足连忙抛出!
王侍郎边听边点头,这个将领初看急躁了些,关键时刻倒还顶得住,说得有板有眼,经他这么一描述,魏云廷与那赫赫之间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赫赫如今又做下解救呼延之事,那诚王与呼延之间是否也……
正在场中众人满心疑惑,魏云廷被千夫所指时,殿中的大门却被从外面扣开了。
昌平公主!
魏云廷松了一口气,中途那上热水的内侍轻轻敲了敲他杯盏的茶托,他心中会意,托为拖,这是要他拖延时间,等待搭救,只是他没想到前来施救的人会是昌平公主。
众人连忙行礼,只二皇子心中生疑,此时已然宫禁,公主殿下如何入宫,此刻到来又有何事?
“这么晚了,大家还在忧心国事,看到众位如此勤政,想来陛下心中也十分放心!”
二皇子心中一惊,也顾不得猜测昌平究竟为何事所来,“姑姑是说……”
“不错,圣上将才招我进宫,说到今日中和节,说到诚王殿下与一位将军的剑舞比试,圣上便就势问起了诚王,我听小内侍说诚王还在宫中,便过来看看!你们这是……在审问诚王?”
“父皇问诚王何事?”二皇子脱口而出,刚问出就后悔了,这不是窥视圣意?此罪名可大可小,可无论哪样,倒显得自己太过急躁!
正当大家以为昌平公主不会回答时,她却笑道,“有人上了折子,仿若是问西北边情之事,这些事情我又不懂,还是待圣上召见诚王时,诚王亲自解答吧!”
此言一说出口,堂中众人惊疑不已。二皇子很想问折子都是先经过我的,怎会莫名到了父皇手中,又惊异父皇身体好些为何不召见自己跟三弟而要先见昌平?
昌平不是被圣上斥责过的嘛,怎么忽然又想起见她?
他一时心乱如麻,而殿中众人更是心思各异,陛下身子这是大好了?那么这么早站队是否合适?圣上会不会追究?
顿时也没人再有心思关注眼前之事,何况将才昌平公主提到西北折子,诚王殿下又说李将军西北有罪证,这件事看来已经在圣上面前备了案的,他们还是不要贸然行动、惹火上身的好!
一直作壁上观的温尚书此时却开口道,“天色已晚,此事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不若明日再议。”
二皇子也知有昌平公主这么一插手,想要立定将诚王拿下已是空谈,况且心中急与同心腹议论之后如何行事,当下挥挥手,“众位言之有理,今日先散了吧!”
王侍郎忿恨的瞪着施施然与昌平离去的诚王,这一下未打下七寸,日后再想这么好的机会却是难了!
不过当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圣上怎会突然召见昌平公主?殿下之前竟一点不知情?”
若是他对后宫的掌控之力竟如此薄弱,未免太过无能了些!
迎着王侍郎引而不发的目光,二皇子心头火起,却更感受到一阵慌乱,圣上的起居用药全是皇后一手把持,殿中侍从不多,却全是心腹。他除了受到召见,轻易不能接近,便是上次费心弄到的药渣,没过多久那小内侍也被处置了,让他再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他在这些大臣面前倒是很摆得起谱,可心中对于圣上的敬畏并不曾减少半分。只是这话他又怎能讲出来,岂不是让朝臣看轻自己?
“圣上想召见谁难道还想拦着不成?”他带着怒气斥责一声,“王大人还是想想之后的事情怎么办吧?若这李将军真有什么,出力最多的可是王大人!”说罢一甩袖子离去。
王侍郎愣在当场,当初替他出谋划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是一看事情有变就想找个顶缸的!未免太没担当!
幸亏他要……冷笑一声,叫来那一直守在殿角、面目普通、毫无存在感的内侍,“去跟你主子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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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小朋友倒是有趣。”昌平笑对魏云廷说道,魏云廷才知竟然是季春明去搬的救兵!
昌平忆起少年拿着杏花棋进来时的情境,这枚棋子十分重要,可以允他一个要求,之前拿着棋子上门的多是为自身讨要官爵或谋求好处的,然未曾想到季春明会提这个要求。
“我知此举冒昧,也会为公主殿下带来风险。然公主与诚王殿下都是为了圣上、为了天下太平竭力推广土改之制的,如今改革之事已缓,若是诚王殿下再身陷囫囵,天下都会认为改革失败,届时土地吞并之势将会愈演愈烈,如此,恐后患无穷啊!”
“难道你未曾听闻我上次谏言缓施政策,被圣上申斥之事嘛?”那件事自然是有缘由的,但是昌平相信背后所涉极秘,为了少年安危,魏云廷也不会将缘由告诉季春明。
“是有听说,可是公主殿下此举难道不正是为了土改之策能够推行?公主殿下的退让是为了麻痹对手、暂待时机,否则那徐大人怎能全身而退?”
季春明并不敢十分保证,但是昌平公主既然肯接见他,那他这猜测便不是无根之由!
昌平深看他一眼,笑道,“我要前去,总得有理由,你可替我准备好了?”
他送上自己书写的折子,上面是关于西北走访发现的异常,昌平公主看了,却问他一句,“如今李将军风头正盛,你这封折子若无十全把握,可是会落得身首异处,哪怕如此,你也敢嘛?”
季春明点点头,“还请殿下援手。”并没有正面回答,想是他也明白此事风险极大,然而为着青年的安危,他却宁愿用自己的安危去换取!
他半点未提自己与青年私情,可所做事情却愿意性命交换!这份情义,又岂是那温家小儿能比?
毕竟今夜之事,有点门道的权贵都知晓了,比起身份不高的季春明,分明是如日中天的温家更容易获得召见,而且由他们出面,事情解决起来也会更容易。
然而今夜上门的却是这小小少年!
“好,你在家等着,我去将你的心上人带回来!”虽在权利漩涡中,昌平却并不是不识真情之人,此时觉得亲近,不免打趣。
季春明面色微红,端端正正行了大礼,“全耐公主殿下援手。”
听完昌平公主的讲述,魏云廷又心疼又恼怒,心疼他为自己如此奔波,不知急成了什么样子,恼怒他如此不将自己安危放在心上。
“多谢公主殿下援手!”魏云廷深谢她,她并没有交上少年的折子,当时堂中所言不过是为了惊吓那些人一番。她与皇后娘娘感情甚笃,旁人无法办到的事情,她却不是毫无办法。
“怎么,你以为我殿中所说全是托词?”看到魏云廷一脸惊讶,昌平轻笑一声,轻声道,“我看圣上身体可是要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个“好了”的含义,这是圣上准备收网了……只是如今这局面,这网又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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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如何是好?”李将军不负殿中的嚣张,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可是听信了对方说的形势大好这才上京的,哪知就威风了那一日,就遇到这种事情。
二皇子想用自己,自然不会拆自己的台,可是圣上就不同了,这天下都是他的,而他的做法,够死好几次了!
“明日我还是先到城外候着,若有事……”想了想,李将军做了这个决定,若是在京中,城门一关他那五千兵士算什么,还是到城外,进可攻退可守,若真事有不逮,他也能想法脱身!
“将军稍安勿躁,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你又能去哪儿?”对方替他斟了一杯茶,语气带着惯来的淡然,“将军驰骋边关多年,生死之事谁还能奈何将军?”
对方的镇定多少给李将军一些安慰,毕竟他也知晓,如今两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为了自己,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如今这个时候,只有水越搅越浑才好脱身。”对方道,轻轻在李将军耳畔说了几句,李将军闻言目色一凝,但是看着对方坚定的神情,只得一咬牙,“干了!”
反正事情被兜出来他也是死,如今倒还能拼个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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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去见了父皇?”二皇子拍案而起,“父皇怎会见他?”
昨日听闻圣上召见昌平公主后,他就去问安,哪知父皇并未召见他!可是此刻,怎会召见老三?
他来回疾走着,心中想着王侍郎那句话,“殿下可要早做打算,圣意难测,若是圣上更喜欢三皇子?……”
话没有说完,未尽之意却一目了然,只要想到如今已对自己没有半分恭敬的老三日后居于自己之上,二皇子便心口绞痛,难以忍受。
不,他绝不能让此事发生!
一生气,锤手将桌案上的点心震落在地,侍从连忙收拾了出去,不过多会儿却惊慌来报,“殿……殿下……猫死了!”
“没看我正烦着嘛!猫死了跟我说什么?”他忽然一顿,这只猫是为自己试毒的,可是今日的点心明明已经试过!
他平日都有吃点心的爱好,就今日因为心中烦闷未曾食用,竟会?
心中一阵后怕,继而升起一阵愤怒,“去查!去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
侍从赶到的时候,制作点心的人便已经服毒自尽了,与点心有过接触的人被打的皮开肉绽却一无所获。
这件事闹得后宫满城风雨,二皇子满心想见见父皇为自己诉苦,哪知请求却石沉大海,并没能获得召见。
而侍从却偷偷摸摸互相耳语,昨日三皇子又获得了圣上召见,还说他武艺高强、心思纯正,赏赐了许多宝物。
他心思纯正?那么谁心思不纯正?
这番敲打,简直让二皇子肝胆欲裂!
正在这时,侍从就进来禀报,“殿下,钟……钟尚书家人说他病了,可是有人看到,看到他去找了三殿下!”
“滚!都给我滚!”二皇子将面前的一切扫罗在地。
这不是真的,父皇竟然真的为了老三落自己的面子,难道以后竟然真会选老三?
他猛地一掌拍在案上,“李将军呢,让他来见我!”
几日前,他拒绝了李将军的求见,可是眼下这形势,他还能指望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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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殿下说要宴请我跟李将军,从中说和?”魏云廷接到帖子有些意外。
自那日从宫中回来后,京中的形势又变得暗流涌动起来,以前那些明目张胆围在两位皇子身旁的人,都缩紧了尾巴。
这是怕圣上找他们麻烦啊!
魏云廷冷笑,只是如今想不动,却是太迟了些。
“筵无好筵,能不能不去?”季春明对这个二皇子没什么好印象,李将军若不是仰仗他,又怎敢那样对待魏云廷?
不过他也知晓只能嘴上抱怨两句,毕竟皇子亲下帖子,两人又没有撕破脸,又怎能不去?
看着少年一脸担忧,魏云廷将他搂在怀中,亲了两口,那日听昌平公主说了之后,他心中又涩又软。他的少年长大了,急于为他分忧,可是他又怎舍得要他的安危换自己的?
他很想对少年说下次决不许这样,可是却知晓如果有下次,少年依然会如此选择!
心里既为少年如此不爱惜自己担忧,又为能被他如此重视喜悦,青年一时分不清孰轻孰重,只得捉住少年狠狠亲吻。
空气不知何时变得热切,季春明有些羞涩,那日青年从宫中回来他们也是如此紧紧相拥相吻,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青年的热情几乎让他招架不住。
看着少年的脸颊一点点变红,青年的吻愈加热切,季春明被他亲的头脑发胀,连要他带自己同去也没能继续说完。
青年却哪儿会给他胡乱思考的机会,若是他猜的不错,这次的宴席恐怕不比上次轻松多少。
他又怎能让少年涉险?万一一个看护不住发生什么,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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