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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陆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原来他的芳付殿就在芳菲苑旁边，所以当他路过芳菲苑的时候，发现芳菲苑同从前不一样，停下步子来。
引路的太监看到万俟陆的脚步声停下，微微偏头，就看到万俟陆朝着芳菲苑走去。
脚下的鹅卵石路好像比从前更加光滑了些，但是依旧还是硌脚，踏在许久未见的鹅卵石路上，万俟陆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重新见到原来的芳菲苑，竟然要花费这么久的时间。
芳菲苑的牌匾早已经换了新的上去，但是牌匾还是和当年的样式一样，字体也没有变过。若不是因为新牌匾的颜色实在是太过亮眼，大概万俟陆会以为万俟汉炎只不过是将牌匾清洗过而已。
再看看周围。
万俟陆的眼光四处扫荡，一旁的太监见他探查的目光，轻声回应：“可汗已经将芳菲苑重新整理打扫过，连院子里的杂草也已经除干净了。可汗说，当初俞妃娘娘被人陷害，杂草在芳菲苑肆意猖狂了这么久，也是该除去的时候了。”
身后太监的声音看似只是在重复万俟汉炎的话，但是却让原本想要走上前的万俟陆突然脚下一顿。
他终究还是有所防范的。
但是脚下的停顿只是一时，万俟陆依旧还是踩着地面上的鹅卵石路走近芳菲苑。
“可汗说了，这些年十皇子受苦了，芳付殿也重新清理了，因为原本不知道十皇子要回来，也没来得及啊大肆修饰。”
太监笑着，引这万俟陆离开芳菲苑。
“回可汗，十皇子去芳菲苑了。”
正在用膳的万俟汉炎听到这句话，只是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丁公公在一旁，也很是从容的为万俟汉炎布菜。
现在万俟陆可算是失而复得的儿子，虽说父子之间曾经极为生疏冷漠，但是毕竟可汗有愧疚和补偿的心里作祟，现在暂时十皇子绝不会有什么事情。
“那句话奴才也转告过了，十皇子停了听了，还是走进芳菲苑了。”
丁公公捏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的紧，但是却并没有表露出来，依旧看着万俟汉炎的神色，将他刚刚多看了几眼的菜夹到他面前。
那句话丁公公也听过，表面上看是告诉十皇子当年的旧案已经昭雪，所有相应的人员他也会惩处，让他不用担心，可以全然的信任他的父亲，但是实际上没何尝不是在隐晦的告诉他，他就如同芳菲苑中十数年无人打理的杂草，他想什么时候驯服它们，就什么时候能驯服它们。
万俟汉炎动了动手，丁公公将布菜的筷子放下，万俟汉炎看样子已经吃饱了，丁公公上前扶着他站起来。
刚刚禀报消息的小太监退下，丁公公扶着万俟汉炎慢慢的走。
“你觉得他可是在做戏？”
万俟汉炎突然问了这一句，不用说，说的肯定是十皇子，丁公公虽然心中有思量，但是这个时候却不是他发表观点的时候，只是尴尬的笑笑：“大梁对十皇子一开始的囚禁并非是假的，十皇子刚刚奴才看到的时候也是瘦弱了不少，奴才觉得……应该是真的吧。”
含糊其辞的说完，丁公公还是如常的微笑，万俟汉炎也就没有再问，丁公公听他不再问，就知道万俟汉炎心中定然早有思量。
“叫暗卫，仔细的查一查，老十当初在大梁突然暴毙是怎么一回事。”
大梁京城，都尉府。
李素柏十分吃惊的站在堂中，闻白临坐在桌前，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还是有些喘不过气。
虽然已经盼望这一刻盼望了很长时间，但是……
“三叔，这是好消息啊。”李素柏和闻白临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方才展颜笑起来。
但是若是细看，会发现其实两人的笑，都及其牵强。
对于大梁百姓，尤其是黎川百姓而言，万俟睿战败认输的消息固然是好，但是对于现在生死不明的孙四娘和李卿水而言，这着实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黎川的战事结束了，那也就意味着，一直被寒江门压下来的各江湖高手失踪的事情，很快就会被人抖落出来。
但是现在，闻白临派去黎川和扬州调查的人，却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送来，让闻白临和李素柏如何才能够不紧张？
江淮和江璃是江天泽的儿子没错，他们能够动用实力将原本被江天泽传播出来的消息压制下去的确了得，但是江天泽，用不了多久，就会着手开始反扑的行动。
他可是当年气势和实力唯一能够与乐尧盟主抗衡的人物，只要他一动手，这世界上想让谁消失，还是就能够让谁消失的。
即便那两个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但是对于一直怀恨了十数年仇恨的老虎，在面对十数年没有见过的自己的血脉，说不定也根本一点都没有任何的血肉亲情。
闻白临和李素柏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江天泽应该不会对江淮和江璃动手，毕竟血肉至亲，江天泽如此爱黎真，没道理会对他们的孩子下毒手。”闻白临细细先过之后很是冷静的说，“现在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若是江天泽要动手，一定会现放出风声来，然后才会有所行动，在我们强者赶去救人的时间里，在动手杀人。”
窗外的云层厚重，冬季的冷风吹进屋里，闻白临看着雾白色的天空，眼神凝重。
“他是想要让我们体会一下当初他所体会过的。”
那种心如死灰，深陷绝望，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却根本没有能力救人的感觉。
闻白临还有话没有说，但是李素柏却知道，现在虽然说寒江门暂时帮忙将消息压制了下来，但是只要大梁的局势稳定住，寒江门也就没有理由再帮忙了，毕竟寒江门，同样也对朝廷怀有仇恨。
李素柏也忍不住看着窗外，若是风雨已经即将袭来，在这寒冬之日，恐怕会变成霜雪来临。
黎川，大越驻扎地。
万俟睿很是坦然的站在方盛男的面前，依旧还是往日那般自信的神情，虽然双手被缚，但是一点也看不出他是战俘的样子，反而给人一种他才是这场战争胜利者的错觉。
方盛男没有犹豫，将手中的头盔递给曹副将，走到了万俟睿面前。
万俟睿见她走过来，嘴边的笑意不减，反而好像更深了几分，曹副将原本想拦住方盛男，但是见万俟睿眼中并没有任何嘲讽或者是心怀不轨的意思，所以也就没有开口。
“你很让我意外。”方盛男先开口。
万俟睿听她一说，虽然方盛男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但是看她眼中的神情，万俟睿原本的笑竟然也意外的柔和了几分。
“我也很意外，我以为你会等我先开口说话。”
“这一次虽然你输了，但是这场仗打的很漂亮。”方盛男眼神认真，此刻并没有将他当做敌人，眼中流露出的，也是对于一名优秀将领的欣赏。
没有惋惜，没有可怜，她看他的眼神，很是冷静，让万俟睿的眼神，忍不住抖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一些：“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这么和我说的人。”
方盛男见万俟睿的笑容，突然从他的申请里看出了悲伤的神色来，又想起曾经那些风声，万俟睿虽然身为大越战神，几乎所向无敌，但是实际上，能够想她这样根本就没有任何芥蒂，真心实意的和他说这句话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即便是有些人拍马屁，恐怕真心之下，也更多的是畏惧。
但是方盛男不会有任何的可怜他的意思，因为这对于一个在沙场上浴血奋战过得战士而言，是对他的不尊敬。
万俟睿眼底的笑意更甚，果然，没有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任何其他的神色来。
她果然与众不同。
“虽然我曾经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女人也要上战场，但是如今，我的观念可能要改改，方盛男，你是个优秀的将领。”
说完，万俟睿自嘲的说一声，“至少比起我来，你更适合当一方统帅。”
方盛男没有说话，万俟睿的意思她懂。
刚刚在攻城的那千钧一发之间，原本她们已经胜券在握，但是她却因为士兵的性命，而舍弃了刚才一个进攻的大好时机。
这在万俟睿眼中是个何其愚蠢的决定，刚刚方盛男舍弃的时机，可能会将战局的时间延长至少三个时辰，他们甚至在这三个时辰之内能够有反扑之机。
但是她依旧毫不犹豫的舍弃了那个绝佳时机，而只是为了救她的士兵。
万俟睿的眼神深深，也许这就是他输的原因，眼前的少女穿着厚重铠甲，但是好像盔甲一点都不会将她压弯一样，她的背脊挺直，完全能够撑得起身上盔甲的重量。
方盛男没有再多说话，原本她还想对万俟睿说些什么，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来，只是吩咐旁边的人将万俟睿抓起来，关进囚车。
万俟睿也看出了方盛男刚才一瞬间的欲言又止，嘴角笑了笑，转身之前说到：“方盛男，不要变成我一样的人。”
方盛男原本正要迈步，听到这句话，身形猛地顿住。
万俟睿已经转过身去，离她越来越远。
曹副将鼻孔里冷哼一声，这万俟睿就会乱说话，什么“不要变成和我一样的人”，说的好像方盛男会变的和他一样残暴一样似的。
曹副将正准备同方盛男说些什么，但是一转头，却也冷终于，方盛男的脸色不是很好，眼睛里，也蒙上了他看不懂的神情。
方盛男知道万俟睿相同她说的是什么。
他的意思很清楚，不要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不要变成和他一样没有心的人。
当年万俟睿在大越皇宫里听说经历过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后来在军营历练的时候，甚至多次丧命，几乎是舍弃了自己的一切，才在战场上创出如今的成绩来，但是他成功的路太过艰难，若是有心，会让他寸步难行。
所以他，选择不再有心。
所以在战场上，他才会是那个佛挡杀佛，魔挡杀魔的大越战神，才会是那个残暴，每次都会对俘虏开刀的将军。
所以，他才会在刚刚他们成功将他的营地攻破的那一瞬间，露出一种解脱的微笑。
他终于不用自己在身处在那样的诡谲地狱之中，即便很快他就会面对死亡。
而她……
万俟睿定然是看出了她现在在众人面前隐藏的心事，正因为万俟睿对于她的欣赏，所以才会多说那么一句。
但是她不会变成一个没有心的人，现在不过是将自己心上的一角彻底割除而已，无伤大雅。
“走吧。”方盛男很快的神色恢复，让曹副将不敢揣测她心里的想法，立马打起精神，跟在身后。
万俟睿投降的事情几乎是当天就传到了大越皇宫。
万俟汉炎早就有了准备，所以倒是也不意外，直接就点点头，让一早就拟定好的使者出发去和大梁谈判去了。
万俟陆在自己的芳付殿里，很快就收到了薛玮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命人传递进来的消息。
手中的纸张燃烧成灰烬，万俟睿现在会投降，倒也算是意料之中。
他的父皇现在肯定是开始调查他当初在大梁突然暴毙的事情，现在他的突然回归必定让人生疑，但是薛玮既然说有办法保证万俟汉炎查不出什么来，那他自然也就不用理会。
现在当年的旧案已经被翻出来，按照薛玮告诉他的，他现在只需要一步一步的，将当初他所失去的东西拿回来就是了。
万俟睿的军队大部分都已经阵亡，剩下的也全部成为俘虏，但是因为万俟睿同方盛男求情，所以方盛男也没有听从手下将官的要求将他们处死，而是将他们都关了起来。
万俟汉炎看来是早有准备，只不过一天的时间，和谈的使臣就已经来到了安城，万俟睿听闻这个消息，若是从前他的脸上此时定会露出嘲讽一笑，但是现在，他听到这个消息，在监牢里也不过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心里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
或许就是因为早就知道那个人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所以才会一点都不在乎吧。
就在大越的使臣到来没有多久之后，南楚的使臣也很快就到了，但是看他们的状况，很明显双方并不打算承认当初一起联手的事情，方盛男看着堂下两个互相看不顺眼，南楚将挑起战争的过错推给大越，大越指着南楚使臣的脸说进攻黎川的主力军是南楚的争吵墨阳，眼神冰冷，面无表情。
曹副将发现方盛男面露不愉，大喊道：“安静！”
不得不说，武将的声音原本就比文臣要粗狂，虽然两位使臣都很明显是能言善辩之人，在气势上也没有输，但是在看到方盛男沉着如冰的面容，却不自觉的消音。再加上方盛男脸上的疤痕，更是让他们感到一种压迫感。
“说完了？”
两位使臣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是很理解方盛男突然说这的句话，不带任何情感是什么意思？
“等一下我会让人来听你们最后争吵的结果，希望最后不会两相推诿，南楚和大越能够给我大梁一个完美的交代。”
方盛男说完，没有任何犹豫的起身离开。
就在两位使臣发愣的一瞬，在随着方盛男离开之后，就有一位年轻俊秀的男子走了进来。
虽然进来的男子面容年轻，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但是那一抹笑意在他坐到堂屋正中间的时候，也慢慢的消失不见，眼睛里甚至带着他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冷漠与梳理，身上带着的气势，并不比刚才方盛男给人的压力轻。
“两位大人，现在能给一个说法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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