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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都是我的主意。如今，既然大功告成，自然可以事了拂衣去。”
吴王府的这个别庄，历经数年经营，已是颇有规模。
依山抱势，半山腰建有数个楼阁，楼阁间互为呼应，或檐挑椽兀，忽在一片山石上飞出，强势霸气；或几苇芦苇傍身，斜里横出几株山梅和不知名的山花树；或一片竹林遮遮掩掩，隐隐迭出数个阁尖；
最奇的是几番转圜后，有三叠林泉，涉水而过，可见茂茂然柳林，与泉水浑然一体。
而柳树林里，藏有最大的一个楼阁，阁有数层，外面只见两层，楼里却迂回兜转，竟有三四层子。显然这里是最精心设计的。
楼里悬玉珏，丝缦尾地，壁上画有神仙广游图，千里江山，也有工笔帝皇游乐出行图，都跟着阁里的房间布置。几架上珠宝玉器，笔砚把件，跟京城最豪奢的德和斋不相上下。
已是秋分时节，后山的花树颜色杂染，层层叠叠，烟波浩渺的遮住一切。
山势最陡峭处，一个不起眼的小亭子里。
桌上布着茶器，亭子外架着柴火，火上烤着一个黑漆漆的烧土老壶，加了茶叶的汤水沸着，热气翻腾氤氲。
一方硬木方几上，插了几支山野草花，盛茶汤的两木盏精致绝伦，透出几分繁复之意，那竹席和靠椅，倒平常，不过是些山村寻常用具。
两个青年男子面对面坐下，衣物皆是半新，腰带佩的一枚璎珞，头上随意拢的发髻，用玉簪了，脸色都淡淡的。
半晌无语，着湘色男子从小童新送的一个瓦罐里，用勺取了茶汤，布入白衣男子面前的木盏中，着小厮退下。
“大郎，太子已经登基，你却不愿让他知道，此事全是你的谋划，这是为何？”
半日，白衣男子抬了头
“慕容，当日我答应阿哲，要帮他，既然他做了这个皇帝，又恢复了大齐，此生我该做的，也都做完了。”
“尚菀，，，，如今也被封了昭仪。她也算是有功之臣，也跟你一样，并不愿在这件事上显露。”
白衣男子是九阴。对面，是慕容大郎。
“其实，你应该知道，尚菀对天帝，还是很敬佩的，毕竟天帝对她有知遇之恩。所以，她不愿让天帝知道，她在背后的算计”。
“大郎，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慕容跟李仁久了，他知道，李仁总是想的深远。
“那么，你说，陛下为何在论功行赏时，将张谏他们封了郡王？”
“世人都知道，这是赏赐。”慕容沉默了一会，答道。
“没错。我知道，这是赏赐。但五个参与宫变的宰相和将军，一起封了郡王，而不再任实职，你觉得，是为何？”
慕容苦笑。
“还是你看得透些。”
“不，不是我看得透，是我深知，宫变的结果，是离间他母子。本来就不讨喜。再者，拥戴之功，是要有深切的信任的。否则，这事就不能算好事，是以，要避。”
“这么久了，天帝只是恢复了太后的名份，而没有搬迁到他宫。你再看看，朝野里的关姓子弟，又哪里有被冷落的迹象？”
李哲再次登上皇位后，只是封了参与宫变的五个功臣为郡王，但对天帝，依旧按以前的规格奉养。对关姓子弟，提拔重用的，不在少数。
九阴叹息道，“他也为难啊。躲了这么多年，就是坐上那个位置，手里其实没有几个忠心的可靠的臣子。而关姓，例如关渭之流，对他却毕恭毕敬，听话的很。他总不能因为关李以前的恩怨，自毁长城，对关姓一族大开杀戒吧，何况，他母亲关太后还在。
“他是想平衡上下的权力，这个倒是该的。”
“所以，他只能解除那几个郡王的兵权和实权。尽量安排自己人。就连李旦，如今也不比往常。他这样推翻天帝，自然也得小心，弟弟借支持母亲的名义，跟他争皇位。”
“那，咱们怎么办？”
“当初让他知道你的这个消息网，是我愚蠢了。所以，现在咱俩都要低调，现在开始，你那些人都不要动了。干脆，解散了吧。”九阴认真的说。
“那不行，我搭起来这张网，费了一生的心血。”
“算了，我刚才讲，事了拂衣去，就是这个意思。你不会想今后跟那几个功臣一样下场吧？”
“大郎，你是说，那几个人，没有好结果？”慕容大郎狐疑道。
“是与不是，慢慢看吧。你的这个消息网，就不要再联系了。”
做出这个判断，其实是九阴太了解朝廷，太了解李哲了。
天帝退位，朝里对她忠心的不少，李哲没有清算，甚至，将他们的皇帝，自己的母亲，依旧以太后名份奉养，是因为李哲是心软重情的人。
关太后退位之后，虽然依旧居住迎仙宫，可是，以前人流不断的宫门紧闭起来了。
一是，她要养病，二是，没有人现在敢上门了。
宫变后，李哲曾经去过一次，他走到长生殿时，看见母亲呆坐在廊下，听着自己的那只白色鹦鹉叫着，好像睡着了。
李哲不让宫人禀告，慢慢走了过去。
阳光下，母亲靠着一个大枕，眼睛也不睁，在那里打盹儿。
宫变日的母亲，虽然是病中，却依然有着帝王的威风。眼神犀利，可以杀人。
现在的母亲，仿佛忽然一夜间老了。
昨日的头上还有青丝斑驳，今日的母亲，已经满头皆白。
她斜倚而卧，不时点头，却没有醒过来。
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老妇人，是自己的母亲，唯一不再是的，就是大周的天帝。
她第二日便宣布退位，让李哲继承大统。等李哲登基后，便让人告诉李哲，自己依旧做大齐的太后，李稚的皇后。
母亲是明白的。她若要坚持，只怕李哲也保不住她。可是，她自请恢复大齐皇后的身份，那，便没人可以怎样她。毕竟，她是当今皇帝的母亲。
看着母亲衰老的身体，李哲的眼泪滑落了。
这是他的母亲，最后召他回来，要把江山给他的母亲。
以前的恩恩怨怨，都过去了。无论大齐还是大周，谁不是被裹挟着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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