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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回到座位,大多数宾客都意犹未尽地睡去,客舱灯光已经调到最暗的睡眠状态,时不时还传来鼾声,足以说明客舱舒适度相当的高。
堆堆从来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坚持要求睡中间的座位,苗苗因为偶尔要去照顾梁教授一行,所以一直是睡在过道旁的座位,我还是在舷窗旁坐下。
我向窗外望去,外面的星空异常透亮,下面是黑暗的大西洋。回想到一百多年前人类才制造出会飞翔的机器,短短一百多年后便能飞行跨越大半个地球,不得不惊叹人类创造力的伟大。而这飞行的梦想也是让我立志奋斗在航空业的原动力。
这时,堆堆拍了拍我的肩说道:“喂,还想啥子想嘛?快点‘碎觉’,明天到了澳洲一块喂袋鼠去!乖!”说罢翻身睡去了。
苗苗也安静地说了声:“晚安,小悟,你的疑惑明天或许就会有答案了。”说罢也戴上耳机与眼罩睡去。
苗苗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反倒让我睡不着了。
也许是之前喝了杯咖啡的缘故,我一时还是很亢奋,特别是回想白天发生的那些波折,更是让思绪翻江倒海,此时,我瞄见座位旁放着的头戴耳机,便拿了戴在头上,调到音乐功能,选了一首有助睡眠的歌曲,也斜靠着睡去。
我望向舷窗外的夜空,满是星星,耳机里播放着钢琴巨匠德彪西的《月光》,感觉甚是奇妙,逐渐,我视线朦胧,进入了梦乡……
不知飞行了多久,隐隐约约地,我的眼皮外感觉偶尔有道闪光划过。德彪西的钢琴曲仍在循环播放。我想要醒来,却发现任凭自己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
我心里大喊不好!鬼压床了!!
顺带科普一下,我们平日里说的鬼压床,其实是大脑皮层活动紊乱异常的一种表现,往往在人身体疲乏、抵抗力下降时进入睡眠,大脑只处于浅层睡眠的状态,一旦遇到外界因素的干扰与刺激,便会引发“被什么东西压着怎么也醒不过来”的错觉。其实那个压着自己的东西,就是自己亢奋的神经组织发出的自我抑制信号。打个比方:一个人坐电梯要上到8楼,可电梯突发线路故障停在了7楼与8楼的夹层之间,那人就被困在电梯里,怎么也出不来了。鬼压床就是脑部意识被困在了睡眠与苏醒的夹层之中。
由于这一整天的各种折腾,我已极度疲乏,虽然躺下睡着了,处于浅层睡眠的大脑皮层活动却仍处于亢奋状态,机舱外一闪一闪的应该是远处的雷电,刺激到我的感官。我就这样被困在半梦半醒间,无法苏醒回到现实中。
忽然,我感觉整个飞机瞬间失去了所有动力,飞机两侧发动机隐约震动的背景轰鸣声竟完全消失了!只剩下钢琴曲的空灵音乐,感觉诡异极了。紧接着,我感觉到机舱正逐渐像自由落体一般慢慢向下翻转了约60度,机头往斜下方俯冲而去,我的整个身体也跟着一块翻转,就像在轨道最顶端的过山车正要俯冲向最底部的一瞬间感觉,由于在大一入学的时候就接受过航空适应性的训练,我的身体倒还算适应这半失重的感觉,并由此能判断出两个发动机确实完全停车了,整架飞机处于极其危险的半自由落体状态。飞机仅靠一些机翼俯冲产生的些许滑翔浮力在沿着抛物线轨迹下坠!
我在鬼压床的梦的夹层里,意识到自己可怕的境地:飞机处于大西洋一万多米的上空,瞬间完全失去动力;而整个机舱的人,包括我在内,都处于睡眠中;虽然我对外界仍有朦胧的意识,但却只能处在梦境与现实的夹层里动弹不得,肢体也无法控制。这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唯独可以庆幸的是,所有宾客在睡前都被机组吩咐系好了安全带,不然此时我们所有人肯定是肆意翻转,撞得头破血流了。
看到这儿,曾有过鬼压床经验的人一定会感同身受,那种压抑无比的状态真是很无助。如果在平时,我一定是第一时间跳起,奔向机头驾驶舱处,通过空服人员与机长取得联系,得到飞机的真实状况,然后采取应对措施,紧急呼叫临近的机场。可如今的情况是,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再加上飞机飞至大西洋上空,早已远离一些大都市的机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位置其实最为尴尬。
此时,飞机俯冲的角度慢慢加大,孤立无援的我,猛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双发同时熄火停车,属于航空机械故障中极少遇到的情况,说直白一点,跟中大奖的几率差不多!因为当今民用航空都采用最安全的设计理念,即双发运行控制线路完全分离,就是说两个发动机有两套完全独立的供油系统和飞行控制系统,即便其中一个发动机受到鸟类撞击之类的意外状况,另一个发动机仍能不受影响地继续运转直至返航。双发同时停止,飞机内部线路一定遭到了人为的破坏。而且按照常理,机长此时完全能够采取措施,通过增大机翼的襟翼面积等办法来增加滑翔升力,阻止飞机下坠,至少能平稳滑翔,给解除故障或呼叫救援争取更多时间。
十几秒后,仍在梦中挣扎的我,只觉得眼皮外那间隔几秒划过一次的闪光越来越强,甚至听到闷闷的雷声。
“不好!”我心里惊声大呼,“飞机正往雷电云层的方向坠落!”
我好不容易慢慢恢复控制、摆动起自己的四肢,试图碰到一旁的堆堆让她醒过来,帮助叫醒我。这样至少还有一线希望,不然真的就死翘翘了。可是,每一个肢体的微小动作,在梦里面都需要极大的力量和意念去完成。
终于,我的左手艰难地敲打了一下堆堆,完全没见任何反应。
我不放弃,继续使劲全力挪动着僵硬的肢体。
“堆堆!拜托给我醒醒!”我在梦里大喊,可又有谁能听见。
此刻,眼皮外的一道道闪电已经越来越逼近舷窗,轰轰的雷声也格外吓人,足以把月光曲的凄美震它个稀巴碎。这表明飞机已俯冲入雷电云层。机身剧烈晃动起来,随即,机舱气压骤降触发了氧气面罩纷纷打开落下来,砸在我的脸上,可我却没有半点办法去够氧气面罩。这时候的我,外表看上去,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动弹不得。
“恐怕是真的要死了,父亲,母亲,来世再见吧。”我几乎放弃了挣扎,心里默默地想起家人,听天由命了。
可就在此时,一个快要震破耳膜的巨雷在舷窗外炸响起来,顿时“啪!”的一声,感觉一阵闪电爆闪从脑袋上劈过,就像CS游戏里哪个哥们儿在你面前忽然扔了个闪光弹,眼皮外一片白色……
好吧,被雷劈原来是这种感觉。“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好想去K一下这首老歌以表达此刻烂到爆炸的运气。
随后,四周慢慢安静了下来,雷电也消失了,可周围还是一片白色,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东西,可那半失重俯冲的感觉却没有停止,我整个身体感觉向光亮的那一头俯冲下去,就像高山滑雪的感觉。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我不禁自问,人说死后看到的是一道白光,我这边却是一片白色,难道被雷劈死的类型会进入特别版副本?我哭笑不得,“反正都死了,原来就一哆嗦,也没啥痛苦。传说死后不是能见到一些亲人吗?还想着能见着父母一回,这倒好,一个人影都没见着。我人品能差到这个地步?”
我继续往下坠,往这一望无际的白色深渊掉落下去,肢体也还是完全动不了。
“好吧,早死早投胎,管他待会来的是上帝还是阎王爷!下一个轮回,我可不要再搞航空了,咱换个电子竞技专业读读多好,嗯,就这么定了!”我下了决心,心也跟着坠落,不再想事情。
约莫过了几十秒钟,慢慢地,周遭寂静无比的环境变得些许嘈杂,有点像游乐场里小孩嬉戏打闹的欢笑声,而且环境声渐渐变大了起来。
“难不成要往天堂去了?敢情这天堂就是个迪士尼乐园什么的?”
我想到这,用阿Q精神自我安慰了一下:“也好也好,反正都挂了,就听天由命吧,且当来玩玩呗,希望天堂里的游乐园不用大排长龙玩项目,不然我真的会骂娘的。”
这时,我发觉身体失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距离游乐园的嬉笑声也越来越近,顿时天昏地转地俯冲了下去……
刹那间!下坠着的我冲破了白色的空间,掉落到一个座椅上,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被摔得粉身碎骨。我晃过神,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了一列过山车游戏设施上,正从轨道最高往下俯冲。“呼……”的一声,过山车的长龙冲到了谷底,接着又翻转着冲向另一个坡顶……
乐园、过山车、嬉闹声……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小时候来过的儿童乐园,这是我最爱玩的时空探险过山车!更令人诡异的是,这个乐园早在高中那会就拆掉了!!换句话说,它如今是不存在的!
“我去!真的掉进了天堂!可是谁能告诉我什么时候天堂变得这么old-school怀旧了?真是‘与时俱进’啊。”我完全搞不清状况。
我逐渐意识到原来不听使唤的四肢,也能够自如地控制了。我顺势抓住座椅前的扶手稳住了身体,随着过山车不停上下翻转,以我天生过人的平衡能力,还吃得消。但前面座椅上的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却不停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叫一叫也就算了,车体俯冲的时候,他的口水还顺着风往我脸上扑来,弄得我一阵恶心好狼狈。我心里刚想开骂,忽然发觉这声音有几分熟悉。
啊?见鬼了!难不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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