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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家浓重华人风格的电玩城,门上一块红色牌匾,上写着“玩物留志”四个繁体中文大字,也算是够无厘头了,都说玩物丧志,这店家老板也是对自己的行业够自信的。说好听一点,算是对游戏玩家的一种善意警醒吧。不管了,我们一行人将两扇有些残旧的红色中式大门推开,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一股刺鼻的烟草味与中药味扑鼻而来,虽然伦敦市区早已在公众场所禁烟,但是在入乡随俗的唐人街,还是有很多福建人喜欢抽古老的水烟,并加上一些养生壮阳的中草药,便有了这股奇怪的气场,与此同时,嘈杂的游戏画面声效、拍打机器的声音、广东话和中式英文夹杂在一起,一时间还真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哪一个朝代、哪一个国家?
看守柜台的华人老头瞟了我们一眼,呢喃地撂下一句:“Tencoinsonepound!”(一英镑十个币)继续转身抽起烟来。我们没有理会,继续往里走,昏暗的淡黄色灯光下,隐约看见有二三十台年代世代完全不同的游戏机,最前排是寥寥几台前几年新出的射击或赛车类大型街机,越走到后面几排,街机的年代越是久远,玩的人零零散散,唯独最里面那排凑着一堆日本裔学生在叽里呱啦地讲着日语、轮流搓着机,仿佛在争论着什么,水泄不通地围在最里面的那台老式街机面前。
我环顾四周,有点迟疑,院长的遗言里固然对地点给了明确提示,但没提哪一台机器藏有玄机。而且更加奇怪的就是,这看上去就是一家老街市里的普通店铺,完全不可能藏匿有什么航空界高科技含量的线索吧,我父亲再low,也不会想到把这种地方拿来用作关键资料的仓库吧。这一连串的问题估计堆堆和苗苗也想到了,脸上都露出疑惑和无计可施的表情。
堆堆耐不住发话了:“我的哥,拜托再找找看吧,附近还有没有别家电玩城,这店满满全是儿时的回忆,这么落伍老旧,也太不靠谱了吧,完全没头绪哇!”
“儿时的回忆?”堆堆的无心之言瞬间点醒了我,我慢慢又梳理了一下院长的意图,“给我一个独一无二的纽扣当‘游戏币’,把我指引到这里,这里面一定有我一眼就能够辨认出的地方,而他与我父亲是至交,必定了解我与父亲共同的过去,如果按照这个方向去想,我与父亲儿时回忆里经历过的街机游戏是什么?”自言自语的我,逻辑推理似乎慢慢变得愈加分明了起来。
对老式街机游戏一窍不通的苗苗和堆堆被我的推论吸引上前,似乎等着我呼之欲出的答案。
“拳魂!”我忽然大声说出了答案,把她俩吓了一跳。
苗苗看了看表,急忙道:“拳什么?好好好,快找快找!我们最多还有15分钟就得往机场赶了,不然有了线索也破解不了飞机上的阴谋了!”
我点了点头,四周快速张望,忽然,我猛然意识到,那堆日本小孩围着的那台街机,就是店里最经典的老游戏《拳魂》!
说起这款游戏,还真是我跟父亲儿时记忆的唯一交集,因为我记得很清楚,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迷上了这款风靡一时的街机游戏,当时居然还偶尔开始翘课跑去电玩城打游戏,我爸从老师口中得知这件事之后,很奇怪地没有责备我,却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周六的下午,带着我去到最火的那家电玩室里,买了整整50个币!让我不断挑战《拳魂》的通关,终于到了晚上店家打烊之前,我看到了屏幕上的通关ending画面。一路回来的时候,我很兴奋,同时也很失落与诧异,几乎所有家长都反对孩子课余时间打游戏,为什么我爸不仅不阻拦,还用50币的代价让我打通关。后来在我的追问下,我爸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一直努力想要达到的目标,一旦达到了,你就不会再去想了。”我当时就彻底服了,因为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想过游戏的事情,瘾已断,因为我已经通关了。
想到这儿,我回了回神,斩钉截铁道:“父亲想要我做的,就是在这儿将这款游戏再打一次通关!”
“时间上根本不可能啊!”堆堆又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就算我没玩过街机我也知道,这种又破又难的复古游戏,关卡重重,你有那么久没玩了,通关少说也得个把钟头!”
“没事,这个我有办法!谁的日语好?”我转向她俩把问题抛了过去。
苗苗举手,吞吞吐吐地说:“我大三的时候去找大阪的日本朋友玩过一个暑假,会一丢丢。”接着比了一个指甲盖的手势。
“这时候就别谦虚了!快跟他们讲我可以破最后两关。让我来打打看!”我焦急地回道。
还没等堆堆吐槽我,苗苗就一个箭步上前和那帮日本学生们搭讪去了,她虽然日语不怎么流畅,但迷人的微笑加上美丽的长相,让宅男们完全没了拒绝的理由,纷纷让开一个道,对我做了个“有请”的玩家手势。
我镇定地上前去,拿起这十几年来再没握过的油腻腻的游戏摇杆,生疏而熟悉。管它呢,先凭直觉对着灰尘厚厚的显示屏幕一顿猛搓,便引得两旁原本想看笑话的宅男们爆发出不可思议的赞叹声,游戏居然无比顺手!!一连串绝招连放,看来是儿时的我附身了,各种大招撒手锏我一个没落地使了出来,看得堆堆和苗苗也惊呆了。她们显然还不懂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最开始我看到日本学生在围着这台《拳魂》机器,就知道他们是属于复古玩家那类型的人,也就是说游戏史上的经典难关,他们都会聚在一起,集中全力去一个个破关,《拳魂》最难最经典的,就是最后两关的大BOSS:怪蛛人和齿刀魔。平常玩家很少能顶得了三两个回合,血就被砍光光了,除此之外,尤其难的是这款游戏完全不允许续币,即需要投一币打完所有关卡才能算通关。所以也难怪这些学生一直卡在最后两关,而儿时的我有过父亲那50个币的“培养经费”,几十年前就找到了关键的躲避点,只要伺机反击BOSS眼睛的要害,就能很快破关。
果不其然,三下五除二的工夫,我来到最后一关,可令人傻眼的是,最后一关BOSS居然不是齿刀魔,而是长着三头六臂的,我的父亲!
什么鬼?什么鬼?我见到这刻,几乎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爸什么时候专门改了一款游戏,多久之前就布置在这里等我前来通关,获取最后谜题的关键答案,想着想着,顿时有种反胃的感觉,的确这一切远远超出了我的小聪明。
不管了,我心里暗下决心,干脆就把这个终极BOSS当作这些年被大家妖魔化了的我父亲吧,战胜了他,其实就是战胜了自己的心魔!想到这一层我豁然开朗,明白了父亲的深深用意,也明白肯定是父亲通过种种关系委托了院长,把这个揭开最终谜底的任务交给了我,就是要给看不见的敌人致命的一击。我回忆着儿时的套路,慢慢稳住阵脚,正反手一个空翻加两个大绝招,画面里的“父亲”终于重重倒下,一个终极画面顿时显现,通关音效响起,然后就是连串的字母滚动出来。“死锅蚁!”围在一旁的日本学生全都挥舞着大拇指大声对我赞叹,纷纷自拍留念,尽兴之后纷纷散去。
“这就……完了?”堆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线索呢?答案呢?”
“别着急,看着啊。”我胸有成竹地掏出那枚黑色磁性游戏币,趁着通关画面还在播放,投进了投币口。
只听一声游戏币“咣当”投入的声音,然后传来电磁感应器通过验证的“哔”一声,我们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时。屏幕上忽然出现了戏剧性的反转一幕,画面里刚才倒下的“父亲”大BOSS,居然又重新站了起来!!!
这样的画面我们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纷纷吓得快尿了,心想这也太过了吧,难道还得把我爸再打死一次才算数?古有三打白骨精,今有二打我父亲。这也太虐了吧。老爸我怕了你啦!
正无比纠结之时,原先被妖魔化的三头六臂渐渐脱落掉,父亲慢慢变回了正常的身形,变回了正常而熟悉的样貌。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小时候父亲的扮相么?连他穿的衣服也变回了以前的穿着,简单毛背心加西装外套,温文儒雅、样貌慈祥。
此时,“父亲”竟开口说话了:“小悟,多年未相见,令你们为我担心、为我蒙羞,父亲有愧于你。因为当年种种无奈与胁迫,父亲已注定会被妖魔化,注定无法将真相告诉你与母亲。但是我仍坚信真相总有一天会还我一个清白,所以一了解到你来伦敦留学,我就早早地设计了这一切,原来由于我的发明,导致某些局势一步步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现在是时候把破解迷局的证据交给你了,同时,破解真相的责任也郑重交给你,我坚信你可以凭借智慧与力量去继续打通这些困难与关卡。等你找到真相之时,就是我们一家人团聚之日,保重儿子。”
画面里的“父亲”说完这些话,转身走出了屏幕,画面消失了,与此同时,机器最下方的吐币口弹出了一张手机通信用的SIM卡。很显然,这就是父亲留下的关键证据和线索。
我默默取出SIM卡,一转身,热泪盈眶……
今天,好多心结放下了,感动之后,浑身精神,仿佛有使不完的力量。因为我身上多了一份重任。
我们来不及查看SIM卡里的内容,便一路狂奔上附近的出租车往机场赶去。
出租车上,我们三人再一次鸦雀无声,刚才游戏室里的场面实在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特别对于我,跟父亲十八年不见,没想到我们却是以这么一种近似诡异的方式得以再次见面,也许父亲有太多无法公之于众的苦衷和过去吧。这样反倒好,带着当年父亲危难中留存的线索,带着父亲与院长的重托,最终还父亲一个清白,甚至去拯救被阴谋笼罩的整架飞机上的人们,就是我们现在的最大任务!
出租车向机场绝尘疾驰而去,而此时离飞机重新启航仅剩下12分钟,到底SIM卡里藏有什么震撼的秘密,等待我们的又是怎样的凶险?谁都不得而知,毕竟现在已没有任何退路了。我们临时组建的学长学妹冒险三人组,正不计后果地冲向深不可测的旋涡之中……
我们凭借邀请卡冲过重重安检,抵达机场停机坪的时候,最后一趟贵宾摆渡车已经开走。只见五百米开外,巨无霸APUS即将关上舱门,我大声对堆堆和苗苗说了声:“快!用跑的!”
接下来的画面就有点尴尬了,希思罗机场露天停机坪上,三位迟到的乘客在疯狂而狼狈地奔跑着,最后眼看岔气地跑到飞机跟前,机门已经毫不留情地准时关闭了。
堆堆也许是世上最不顾形象的女生了,可关键时刻她总是能给我们最大的惊喜,只见她几个箭步绕到了机头驾驶舱前方,闯进机长能够看到的视野里,脱下自己身上的红色外套,挥舞了起来并大声呼喊,果然很奏效。不过一会儿,机场警卫的一堆巡逻车飞奔而来,团团将我们几个围住。
当然,这些都在我们的应对预案当中。依照之前的分工,堆堆反复拿出之前那个返回市区为了拿重要资料的超烂理由,再加上苗苗的美色与过人的公关能力和我不断来回亮骚的金色邀请卡,在确认没有携带任何异物后,舱门重新缓缓打开,我们恢复了贵宾身份。就这样几近神奇地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我们之中没人知道,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可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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