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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也是女子。

作品: 天下为公GL |作者:楠安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5-09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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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好,林踪野寂,一支利箭破风而出。

原本暖阳和和的繁枝绿叶中,惊鸟四散,有兽嘶鸣,通身银白,形若骏马的狼于空中闪过。

“中啦,子桑你准头真好。”寻着声看去,一个壮实的青年男子从矮木丛中转了出来,大步跑向倒地的猎物。

尔后跟上的人淡然将大弯弓悬至肩侧,身上穿着干净简练的粗布麻衣,发束于顶,一双眉毛淡而浅平,眉下眸藏秋水:“死了?”

她受不了箭下的猎物垂垂之态。

“嗯,死了,一箭中喉,你总这样。”青年男子,将箭簇拨出来,上边满是腥红的血。

一直围在旁边打转的银狼上前伸舌,轻舔着上头的血迹,箭族慢慢露出尖锐的寒意。

忽地,狼首转向林深处,鼻头扇了扇,尖耳朵不时地轻微转动。

子桑将肩上的弓新取下来,搭弦上箭,盯着狼眸所向的那片密林。

不确定藏在后面的是野猪还是棕熊,大的还是小的,完全看清猎物的致命点,她才会放箭。

要一矢即中。

“是个人。”旁边的男子赶紧捂下子桑手中满张的弯弓。

从林中慢慢现出一身黑色锦衣的人,戴一笠斗帽,半遮着脸,手里按着一柄长剑。

流光罩在竹编的斗笠下,衬得斗笠下的面容暗沉不定,一双眸子若暗潭深水,唇齿微动,一字一句:“公子桑。”

天下至尊,王室为公。

“公……公子桑?”

再是乡野村夫,也明白公姓意味着什么,旁边男子瞪着一双眼珠外凸的眼睛,转头盯着旁边徐徐又将弓箭拉开的人。

只凭着声音,和那笔直的站势,子桑便认出了这么个人:“原来,你也是女子。”

春秋六七裁,恍在眼前。

怯潮湾一别,经年辗转,原还有重见之日。

弦张欲动,公子桑双眼微眯,将准头定在南无喉根处:“你是来取我命么?”

“不是。”按在长剑上的指节紧了紧,颀长的身子魏然风中。

说话还是一贯地简练。

弦响箭走,寒光向前,铮鸣之间,先动后静。

斗笠下一双眼睛盯住护在喉前的剑,刃口微缺,飞来那一箭的准头,刚好比在她喉边稍许。

是了,子桑那样的人,怎么能做到绝情嗜血。

“你在找我?”

“是。”

“为何?”

“国君之命。”

南凉国国君,庆僖公,在位六十六年,七年前太子之位引得两子相争,或暗杀,或调兵围城,俱以失手告终。

国君大怒,下了斩立决,自绝子嗣。

公子桑将弓收好,唤过一直围在南无身边打转的大雪:“不关我事。”

这世间之事,再多与她无关。

守着几座青山,摇晃度日,甚好。

“巨力,该回家了。”

听见公子桑的话,一直合不拢的男子,收了下巴,咽了咽口水,匆匆扛起地上的猎物跟上。

走出一箭之地,李巨力仍是不停地回头去看:“她跟来了。”

叫南无的女子手里牵着一匹好马,个大,足健,鬃毛漂逸,和着她身上黑色衫衣齐齐于风中轻扬。

“子桑,不是,你现在叫公子桑吗?”巨力扛着肩上刚猎到的鹿,面上即有兴奋,又有疑惑。

六年前的小孩儿,来了又走,走了又回来,一直以为是个无安落处的可怜人,没想到今日突然被一个奇怪的女子称作公子桑。

六年前啊,快七年了罢?

子桑眉头微蹙着,薄唇紧抿,眼前大好的青山云霞似都变得如那年秋时焦黑如碳的太国寺。

可怜,可怜。

这太国寺怎的就突然起火了呢,听说死了许多人,不是有个囚着的侯王妃无夷么?怕也是死了。

还有那不被风朔侯待见的女儿罢?

没有人知火是如何起的,子桑只知道,从此,她再也找不见娘亲了。

进了村子,村民们都盯着那女子手里牵着的好马。

山区马不好使,大家用牛车便已觉得很是富裕。

再看那女子,哪里也不去,偏只跟着巨力和子桑两个,往村里头去。

“李大叔,我们回来了。”子桑将弓箭都于墙上挂好,便像往时那般到房下打了井水洗手洗面。

巨力放下扛着的猎物,也进屋叫了爹娘,出来与子桑蹲在旁边:“你认识她,为什么又不理她?”

“我并不想认识她。”

可有些人,有些事,并非可以自己选择的。

屋里头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撩起袍子,提着尖刀出来,去扯地上的死鹿,准备干活,扒件好皮子,能卖个好价。

抬头见到院中一匹高头大马,着一身黑色镜衣,头戴斗笠,长发及腰的女子吓了跳,长身玉立,她一双眼只瞪着子桑。

李大叔开口问子桑:“这位是你们带回来的客么?”

子桑摇头:“不用管她,路人罢了。”

巨力夹在中间不知如何解说,子桑已在入村前与她说了,不许提她公姓这件事。

“远道即是客。”

看女子忤在门口,冷森森的,一动不动,李大叔放下手上的尖刀,唤她说:“进来喝口荼,家里别的没什么,荼和粗酒倒还算凑和。”

此地偏远,难能有远客,子桑劝不了李大叔,便由着他去了。

两人对案而坐,桌上有大碗肉,有粗碗酒。

四目相对,子桑迎上那双森冷的眸子,望进无底的幽黑中。

曾记,那年同案,四人同食,离案不过半射之地,剑光血影,佛珠失心。

生杀之人,今日长得高了,生杀之剑,也换了柄更长,更利的。

李大叔又捧了一碗热菜上来,放到桌上,坐到巨力的对面,笑呵呵地问这着装奇怪的女子:“姑娘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南无。”女子将腰上的长剑放落侧手边,再解了斗笠。

青丝流肩,眉眼狭而微扬,眸光暗深,唇满而润,肤白玉嫩。

可惜了。

面上眉毛一道暗红色的疤斜拉过鼻梁,停在了另一侧地腮边。

“南无。”

报这名的时候,一双眼睛,仍是抬了起来,看住子桑。

这名,还是当年那个总也容易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的小人儿取的。

那个小人儿夜里缩在被窝里说:“你知道吗?南无是皈依的意思。”

那年是庆安甲子年,今年是庆安甲六年,那年的人儿姓公,名子桑。

巨力和李大叔看清斗笠下的面貌后,一时都禁不住倒抽冷气。

他们做猎户的,一眼便能看出来,那可不是什么野兽刨的,得多快的利刃才切得出这般深又齐的伤口。

她们仍是于微微跳动的灯盏中看了对方一眼,眼中火光跳动,大抵都在说:“原来你变成了这样。”

四人同案,李大叔和巨力于中间觉得气氛甚是沉闷,这两人究竟是怎么个渊缘。

像故人再遇,又像仇人暗中较量。

李大叔找着话来说:“姑娘,怎么的会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为她。”

短短两字,便又把话头掐断了。

子桑不禁要笑,南无还是当年的南无,话语简练,目的明确。

可子桑不是当年的子桑了。

不再是那个好奇多事,对万事万物畏畏缩缩的蓄发小尼。

端了碗酒,自饮入腹,碗落回桌上,她抬手拭了拭嘴角,酣然说:“酒好,肉多,吃了这顿,你走罢。”

只这两样,便不愿多想世事。

见子桑喝了酒,南无眉上果是稍疑,于是也低头探了酒,轻尝,皱眉,再尝,咳了咳,深皱,再饮,连咳不止,便不再饮。

烈酒烧喉亦上头,面儿还是红了,两腮轻粉,中间那道疤亦更为扎眼。

一席待客宴,吃得寂悄悄,男子巨力一双眼睛在两个女子中间瞄来瞄去。

一个木冠整发,粗布罩身,袖子高挽,露出耦臂,抓着大盘里的肉,如常地自在。

一个青丝披肩,两侧流鬓轻拢耳后,极是随意,身上黑色锦衫,缎子极好,只是夹食着小盘菜,静声而森冷。

如此一席终了,子桑又走开来去灶旁帮着李大娘收拾厨房,巨力图着好奇,跑来与女子搭话。

南无在井边净了手,又不住地沾了水往面上扑,她头次饮酒,并不知会是这般感觉。

“南无姑娘你从哪里来?”

无声。

“喝这点酒就醉了么?”

无声。

“晚上我睡灶房,你睡我房里吧,天黑了别听子桑的,这半夜怎么走道呢。”

无声。

子桑正拿盆来打水,见着巨力这般,往事又一一浮来。

当年的她又何尝不是这样,逮着这么个不爱说话的人,便呓呓呀呀地说个不停。

直到这么个人突然将手敷在她的唇上:“该睡了。”

每回说这句时,她便真的眼皮能一下子合起来,安安份份的,只觉得有个人护着便能好好地睡。

李巨力讨了个无趣,走过来和子桑说话:“南无姑娘估计醉了,话都说不出来,你看你看,走路有些晃,哎呀,哎呀,要倒了。“

皎月之下,原本应该永远站得笔直笔直的人,就那么歪歪地往下软。

子桑往前跨了几步,她总是那么准确地,了解一切猎物身上的节骨,也那么准确地捞住了女子的腰。

离得那么近,身子贴着彼此,唇面近在眼前。

南无的手伸过来拽住子桑的领口,侧着头看她,长发垂落在身后,笑面嫣然:“原来醉了,是这般的。”

醉了。

眼前月清明,心中人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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