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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安东尼的这个拥抱是被顾明拿手掰开的,说实话我从心眼里感谢他,我觉得安东尼要是再不放手,我可能会被他勒背过气去。他一松开手,我的一口气总算倒上来了,我拿手拍了拍胸口,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顾明用法语向安东尼做了自我介绍,我忽然意识到顾明也是懂法语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又开始跳跃起来,一时觉得情况可能又有点复杂,要是他不懂法语,很多事蒙蒙骗骗的也就过去了,现在多一个人懂法语,想骗人的机会都渺茫了。
安东尼看着顾明愣了一会儿,然后“哇哦”地发出了一声感叹词,他脸上难掩喜悦,转头看着我拿手指了指顾明,然后继续“哇哦”着,我应付地挤出点笑来。安东尼转过身去紧紧地拥抱了顾明,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兄弟一般,在他的左右面颊上各亲了一下,安东尼如此难以抑制的亢奋情绪,很快又让我们这几个人成了四周的焦点。
我靠过去催促安东尼,希望赶快离开这里。安东尼开心地去推他的行李车。我看着顾明,表情略带尴尬。
顾明的脸很黑,从安东尼一出现他脸就黑,此刻黑得跟新铺的柏油路似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伸着拇指在脸上蹭了一下。我看着他的胸口很大地起伏,像是做了个深呼吸,没说任何话,转身去跟我母亲打招呼。
安东尼一手推着行李车一手揽着我的肩膀,嘴里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说他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说他对我是如何地思念。我看着行李车上放了三个大箱子:“你怎么带这么多行李?”
“哦,亲爱的,你那天打电话不是说我们也许不回法国了吗?”
我没马上告诉安东尼我的最新决定,不太想这么直白地让顾明知道,不然我可能办一百本护照也一样走不了。
“你不会把餐厅的工作辞了吧?”
“我去跟老板辞职了,不过他跟我说我已经为餐厅工作快二十年了,他希望我不要这么绝情辞掉工作,他给了我三个月的带薪假期,他说如果我三个月之后仍然决定不干了,可以再通知他。我想想有三个月的带薪假期总是件好事。”
我们推着行李走出了接机大厅,刚一出门,一阵寒风卷了过来。我紧了紧大衣,旁边的安东尼却张开双臂,抬头望天高声喊了一句谁都听不懂的话,又再次将周围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他喊什么呢?”我低声地询问母亲,觉得安东尼的行事实在让人难以预料。
“我爱你中国。”
我想了一下他的发音大概是这个:“谁教他的?”
“他在飞机上让我教他的。”
“他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你在飞机上给他吃什么了?”
母亲也满脸惆怅:“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飞机起飞的时候他趴在窗户上呜呜地哭,嘴里嘀咕着别了法兰西,别了我的祖国,当时飞机上的人也直看他。他跟我说,他这辈子第一次离开法国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他心里又激动又害怕,他怕中国人对他不好。我跟他说你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对你好的,然后我就在飞机上教了他几句中国话。以为他到中国能安静点呢,结果一下飞机他更亢奋了。”
我想也许我对安东尼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我们只是认识并交流了两个多月,他向我求婚我就答应了他,然后我们又通了一个月的电话,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在聊法国历史,他在那儿说,我哼哼哈哈地随声附和,要不就是听他为我讲解哪种蛋糕要怎样制作。
到此刻我大概才意识到他是一个受法国文化熏陶,骨子里有着浪漫主义情怀,多愁善感且没见过什么世面,大半辈子都窝在巴黎一地的法国老男人。
他的浪漫主义情怀让他为了一个认识三个多月的女人放弃了工作二十年的餐厅,追随而来;他的多愁善感让他在喊完那句“我爱你中国”之后,自己先热泪盈眶,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喊了半天没人知道他在喊什么;他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是看着顾明司机开过来的那辆豪车之后,嘴里又开始不停地“哇哦,哇哦”。
“哇哦”得我特别想拿胶布把他的嘴贴上,在他喊到第五声“哇哦”的时候,我突然大喊:“行了,别喊了。”我略带怒意的声音有些突然,把安东尼吓了一哆嗦,他有点吃惊地看着我,有点懊恼。几个月里我在安东尼面前都装得像位温柔、典雅的东方女性,他刚到中国半小时我就差点原形毕露了,余光扫见顾明脸上隐藏着笑意,心里一下就更觉得窝火了。
安东尼一上车就趴在玻璃上向外看,看到他觉得新奇的东西就指给我看,我也配合着他挤出点新奇的表情来,他当了一会儿好奇宝宝之后转头问我:“宝贝,你现在带我去哪儿?”
我带他去哪儿?我要带他去哪儿?我应该带他去哪儿?这问题我还没想,我接到电话就冲到机场来了,后续问题我还一概没思考过。
“去酒店,我已经替你订好房间了。”顾明在一旁接了话。
安东尼听了他的安排之后,突然噘着嘴像是撒娇似的靠过来,他揽着我的肩膀在我面颊上亲了一下:“宝贝,我不想去饭店住,我想去你家住,我想看看我的宝贝长大的家。”听着安东尼如此说话,我觉得后背从尾椎骨往上冒凉气,顾明坐在一旁拿出支烟来,刚叼在嘴上,突然又一把拽了下来,攒成了一团打开窗户扔出去了。他侧头看着窗外,呼吸变得越来越沉。
“我家的房子很小,只够我和我母亲两个人住的,而且那个地方环境也不是太好,没什么可看的,我觉得你还是住酒店要好一些,你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需要好好休息。”
安东尼的表情更失望了:“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住在一起了?哦,不要这样,我从法国飞过来就是不想和你分开了,我永远都不想和你再分开了,你不要让我一个人去住外面,你在法国的时候不是答应过我说这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吗?我们已经分开一个月了,不能再分开了……”
“闭嘴吧你……”顾明在一旁喊了出来,我想他还有些克制是因为他这句话喊的是中文,他转头看着我脸上全是怒意,“我说你能不能劝劝这位大爷,他多大岁数了?他是不是以为他还小啊?坐在那儿哼哼唧唧,这什么毛病?法国贵族就都这样啊?永远,永远,你跟没跟他说过你也跟我说过永远啊,结果呢?”顾明又继续侧头看着窗外了,我被他问得接不上话,坐在那儿沉默着。
安东尼虽然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但是也看得出顾明在生气,他用很小的声音问我:“顾先生怎么了?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礼貌的话?”
“跟你没关系。”我挤了点笑容给安东尼,希望别吓到他。安东尼又看了看母亲,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母亲转头看我:“你们两个不要总是吵,有话得好好说。唉,算了,我不懂你们,我不知道要怎么劝你们。”
“谢影很早就请顾先生帮你订房间了,结果你现在又说不去了,他现在有些失落而已,其实他很想尽心招待你的。”母亲编了个理由,用很蹩脚的法文为安东尼解释着,安东尼一下变得很恐慌,像是自己真的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一直在给顾明道歉,解释他并不知道顾明早为他做了安排,并说他很愿意去他安排的酒店居住。
我想安东尼的心里一定很恐惧,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一句中文都不会说,刚一下飞机我跟顾明在这儿轮流发脾气,我拉了他的手很小声地安慰他:“没关系的,顾先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
顾明的情绪似乎也缓和了,他露出些微笑来:“今天先去酒店住吧,晚上安排了接风宴,离酒店也不远,我叫了谢影在中国的几个朋友,咱们一起吃个饭,表示一下我们对你的欢迎。”顾明把安东尼送到了酒店,接着他又送我和母亲回家,“阿姨,你回家先好好睡一觉,晚上我派车来接你们。”
母亲笑着说“好”。
“我刚才不该发脾气。”顾明的声音很柔和,我知道他是在跟我说话,我没回话,侧头看着窗外。
“可是你不该骗他。”顾明柔和的声音又再次传了过来。
“我骗他什么了?”我终于把目光收了回来。
“骗他说你要永远跟他在一起。”
“谁说我骗他了?”
“我说的。”
“你凭什么说啊?”
“因为你不可能永远和他在一起。”
“这又是为什么啊?”
“因为有我在。”
我的脸上忍不住挂了点不屑的笑,觉得这对话真是莫名其妙,怎么听着都像是挑衅,我环抱着双臂看着他:“请问你算老几啊?”
“独子,非要论排行的话算老大吧!”
“跟我这扯什么淡啊!”
“哎!说着说着就骂起来了。”老妈在一旁插了话,“小影,你能不能跟顾明好好说话,哪个女孩跟你似的啊?”
“阿姨,我们俩这就是好好说话呢。”顾明此刻笑得很开心,替我解释了一句,转头看着窗外不再挑衅了,只是笑容挂在脸上始终不曾退去。
晚上很早就有车来接我和母亲,招待的规格可以称得上奢华了,苑腾和丁磊已经到了。
“小顾呢?”母亲随口问了一句。
“有笔生意得处理一下,最后签字阶段了,他可能要晚点来,他让我们先来招呼一下。谢影,听说还有一位你在法国的朋友,男的女的?长得漂不漂亮?”
丁磊好奇地向我打听着,苑腾的脸上也是探询的表情。
我一时有些犯愣,看他们俩的样子又不像是装的,原来顾明没跟他们提过安东尼这个人。
“男的。”
“哦。”丁磊撇了撇嘴,像是有点失望。苑腾推了他一把:“干吗啊,你惦记泡洋妞啊?”
说话间门被打开了,服务员带着安东尼走了进来,他一眼看见了我,本来还有些紧张的面容立刻放松了,他走过来在我的嘴上亲吻了一下:“下午真是睡了个好觉,现在觉得精神百倍了。”
这个举动显得有些亲昵,苑腾和丁磊本来还挂笑的脸,笑容渐渐隐去了。
“这位是?”苑腾伸着手掌,指着安东尼。
“哦,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安东尼,我的……那个……未婚夫。”
两个人本要站起来,听完我的介绍之后,又都踏踏实实地坐回到位子里,丁磊指了指圆桌对面的座位,招呼着安东尼:“坐、坐、坐,别站着,挺大岁数的了,别再给站坏了,咱们一起喝茶等等顾总啊。”
安东尼转头看我,想让我为他做翻译,我很温柔地告诉他,他们请他入座,因为顾明还有些事情,稍微晚几分钟。安东尼会意地坐在桌子旁,他在桌子下面紧拉着我的手,我想就算他再没见过世面,也能听得出别人的语气,看得明白别人的表情,我猜他又有些紧张了。
“来,快给大爷倒杯水?尊老敬老,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苑腾还带了点善意的笑,只是说的话不是那么动听,反正安东尼也听不懂,两人说这种怪话明摆着都是给我听的。
服务员给安东尼倒了水,苑腾坐在那儿,一直皱着眉头看着他,看得安东尼直发毛,他小声地问我,是不是他脸上有什么东西,为什么苑腾要一直看他。
“苑腾,你别那么死盯着人看。”
苑腾坐在那叹了口气:“谢影,哪儿冒出这么个人来啊?这位大爷真的是你的未婚夫吗?”
丁磊坐在那朝服务员招了下手,服务员靠过来他耳语了几句,服务员点头出去了。
“你要干吗?”我很谨慎地质问他。
“没事,国际友人提高点规格。”
“丁磊,你别没事整幺蛾子啊!”
“我幺蛾子有你多吗?”丁磊的声音喊得挺大,安东尼手紧握了一下,“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我女人我一天照三顿饭打你,就没见过你这么气人的。”
丁磊还没说下文,包间的门又被打开了,顾明快步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朝安东尼笑了一下,一直用法文向他道歉,安东尼紧绷的情绪在看见顾明之后终于放松了,一直在说“没关系”。
苑腾拉了顾明一下:“这位你知道吗?”
“知道啊,安东尼嘛。”
“不是,我是指他……”
“哦,米其林二星餐厅的甜点师。”
“我是说他的身份。”
“身份?那个……路易十六时期的贵族,后来没落了。”
“你丫有正经的没正经的?”苑腾侧头看着顾明。
“哦,你说那个,谢影的未婚夫,你是要说这个吧?”
“闹半天你丫知道啊?”
“知道啊,这丫头有事从来不瞒我,她的事我都知道。”
顾明示意服务员可以开始上菜了,没一会儿服务员摆了八瓶五十六度茅台在桌子中间,我指着那些酒看着顾明:“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明转头看服务员:“我没要这个……”
“我要的。”丁磊在一旁插了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
“喝呗,来中国了能不喝酒吗?好东西,请安大爷尝一下呗。”
我“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怒指着他们:“你们干什么啊?对我有意见是吧?好啊,终于三人穿一条裤子了?”
“别、别、别,小影别激动,你一激动,你看看你说这话多难听啊!”苑腾在一旁尽量安抚着。
“你们有意见冲我来,合起伙来欺负一老头算什么本事?”我突然意识到把自己未婚夫称为老头实在有些不合适,我盯着丁磊大声地喊道,“你想动我男人就先踩死我!”
我喊完之后包间内瞬间安静了,母亲在一边拉着我的手,安东尼拉着我另一边,嘴里不停地问:“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服务员,开酒!”顾明的声音很平静地传了出来,他的表情也显得很平静。
“顾先生,要开几瓶?”
“全开。”
顾明要求换了大玻璃杯,在桌的男士每人都倒满,我拉着安东尼想要离开,顾明举着杯子看着安东尼:“中国的待客之道,朋友来了有好酒,是真心交朋友的都会坐下来喝上几杯,欢迎你到中国来。”顾明说完话自己先把那杯酒喝了,样子就像在喝一杯白开水一样。苑腾伸手想拦他但是没拦住:“你丫悠着点啊。”
“别废话了。”丁磊捅了苑腾一下,两人也端起杯子,把酒都喝了。
安东尼皱着眉头举着杯子一点点地往嘴里抿,我看着他的表情实在痛苦,我伸手去拿他的杯子,不想让他那么勉强。
“16岁的时候,那天早上我妈晕倒在洗手间里,我发现的时候她都已经晕了半小时了,我把她送到医院,医生说她是脑溢血,需要抢救,随时可能会死。我当时心里害怕极了,我想我妈要是死了,那我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可是我心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我想你会理解我在怕什么,在学校后面的那个小花园,我跟你说了我的恐惧,那是你第一次拥抱了我,因为我在你面前哭了。虽然那个时候我们还没谈恋爱,可是我很早就知道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喜欢别人了,因为老天不可能再给我安排另一个和我这么像的女人,什么都不用说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你当时给了我一个承诺你还记不记得,你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不管什么事情,所以我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因为你永远都会在那儿。你说了我就信了,我当时的心里觉得好踏实。
“我们谈恋爱之后,在大学后面那条商业街摆地摊,那次是我们第一次在新地方摆摊,我刚把摊位摆好,你说你去买饭,我记得好像是我们一不小心把别人常摆的摊位占了,你回来的时候,我跟别人都快打起来了,那人还亮着刀,你当时也像刚才那样,冲过来差点把那人推一个跟头,你说‘想动我男人,先捅死我’。”
顾明的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他又拿起杯子把他那杯酒喝了:“其实男人挺单纯的,所以有些话你别随便对他们说,你说了他们就信,特别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喜欢,有时候明知道那是骗人的话也逼着自己信,就因为他愿意被自己喜欢的女人骗!所以别老跟这位憨厚的大叔说什么永远在一起的话,他这么单纯会全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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