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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舅很快就回来了,且还带回了神婆在家的消息,几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准备将赵承德搬到神婆家里去。
“来,舅舅背……”大舅舅抓着赵承德的腿一使劲,本还以为会很重,但谁料对方轻飘飘的,差点就一个踉跄,将将摔倒。
“慢点慢点!”赵奶奶等其他三人赶忙扶住,生怕两人跌作一团。
但就连最仔细紧张的南宁也没有发现,被大舅舅背着的赵承德指尖在悬空状态下略动了动。
神婆家位于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老阶梯式的楼道里尘埃遍布,边角上还隐藏着一些丢弃了许久的垃圾,瞧着似乎没什么人居住,但等大舅舅领着大家来到三楼其中一门户室时,还不等敲门,门却意外自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小伙子,裹着半旧的棉袄直冲冲往外走,像是要去干什么事,见到门前站着的一大波人还有些发愣。
“你们是谁啊?”年轻人开口问道,“来有什么事吗?”
他像是从没吃过什么灾苦,白嫩的面皮看着还要再嫩生些,一副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的样子。
“我们是从旮沓村来的,来找神婆看看……”赵奶奶赶紧回答道。
年轻人自然也看到了被背在后面面容不显的赵承德,但还不待他多说什么,屋里忽然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女声:“进来吧。”
说话的正是被人称为神婆的老婆婆,也就是年轻男子的外婆。
她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却矍铄,此时正穿着一件灰色的朴素长褂站在堂前供奉香火,听见众人走进来的声音,她不慌不忙地插上香转过身来。
大家这才注意到她的动作是有些颠簸的,显然腿部受伤的事不假。
不待神婆开口,赵奶奶连忙解开了蒙着赵承德头面的围巾:“神婆你快看看,我孙子他被人砸了头,一直不醒啊……”
这屋子里除了没有寒风吹袭,其余与室外一样寒冷,赵奶奶怕赵承德着凉,所以只将围巾解开了一半。
“咦?”离得比较近的年轻人发出了一声问哼,直盯着躺在那的赵承德猛瞧。
南宁心中不悦,他上前两步站在了年轻人和赵承德的中间,用身体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神婆见状朝自己的外孙伸出了手:“增一……”
名叫徐增一的年轻人抿了抿唇,上前两步,搀着神婆往赵承德那走。
离得近了,赵承德头部棉花上溢出的血迹显眼得很,神婆一眼就看到了,她蹙眉摇着头:“难啊……”
这话一出,大家心里都有些发紧,前头严医生说是听天由命,现在神婆也说难,难道承德真就过不了这关?
扶着外婆的徐增一内心却有些无奈,他外婆无论对哪个上门来的客人,开头两字总归是“难啊”,说是神婆,其实说神骗还妥当点,但他总不能拆自家人的台。
相当迷信的赵奶奶一听神婆所言,瞬间腿软地瘫在地上,眼泪很快淌成两行:“神婆帮帮忙吧,我可就这一个孙子啊……”
神婆很懂得控制节奏,她略沉吟几声,故作不舍地从案上供奉着的坛子里拿出了一张画着朱砂的黄符,只说难得可除厄运云云,绝口不提承诺会包赵承德好转,但赵奶奶权当这符是救命稻草,死活非要烧了冲水喂赵承德喝下。
南宁自然是不信的,他拦在赵承德身前,推说其因昏迷难以吞咽,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固执模样。
被一而再再而三拦下的赵奶奶也有些火气上头,正当这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那边徐增一却是扯了扯神婆的袖子,附耳轻求道:“外婆,那是我的初中同学,就别给他喝符水了……”
神婆瞥了眼自己的外孙,见他表情认真,终还是松了口,只是语气变得不大好起来:“别吵了,当我这是什么地方?”
“不是,神婆,那符我们要……”赵奶奶连忙解释起来。
却听神婆继续说道:“其实喝符水保平安的效果是最好的,但我看你们这孩子面相上也是个有福的,这样,把这符请回去,搁在香枕底下,日日上香请祖宗保佑。”
“会好?”赵奶奶眼底满怀希冀。
神婆垂眸看了她一眼:“要心诚。”
光听着神婆的话也挺像那么回事,赵奶奶将符妥帖地放进怀里,像是藏什么宝贝。这神婆之前赵奶奶从未接触过,只听说过事迹,都说灵,尤其是她手上的符,一符下去包治百病,想来有符护身也是如此。
了了心头一直惦念着的事,赵奶奶整个人放松心定了许多,一行人欢欢喜喜打道回府,那厢神婆看着赵奶奶留下的一小袋白米却是笑得合不拢嘴,哪还有之前镇定莫测的形象。
“外婆……”徐增一的语气有些丧气不齿,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外婆拿下了药的符欺骗糊弄人家。
这些符其实都是浸过不同药水的,有的人夜不能安眠,那就给他烧服安眠水浸泡过的符,像方才赵承德的那种情况,外婆拿出的就是刺激清凉药效的符,说到底就是见人下药,而这唬人行当,他外婆已经入了十来年了。
见外孙情绪十分低落,神婆也微微收了脸上的笑意:“如今咱们的吃用不都得从这里头来?你说咱们又没田也没地的,外婆还没能帮你娶上一门媳妇……”
徐增一的父母早年车祸双亡,独留他和外婆两人相依为命,为了供他读书生活,没什么能耐见识的外婆就只能当起了骗人的神婆,没想到运气不错,很受当地乡下人的追捧,直到后来总算是把外孙供出来了,还入了个不错的行业,神婆这才隐退不干,但好日子不长,如今年岁越过越苦,她只能重新出山。
“外婆知道你看不上我的那些本事,但你多少也得学上一些,以后外婆不在了,你好歹也能……”
祖孙俩人的话越说越低,冰冷的室内最终只剩下案桌上的香袅袅飘荡。
*
讨到了神婆的符,赵奶奶安心的不是一点两点,也开始有功夫关心起其他来。
此时天气已经很冷了,干寒的西北风吹得人面颊生疼,好些都生起冻疮来,而那些被安排下井的男人们已经不肯再干这徒劳无功的苦力活,因此村里的挖井工作只能搁置。
这天气依旧没有半点要下雨下雪的迹象,但年的脚步却一天比一天临近,赵家虽然门户冷清,但也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燃着木柴烧水的温暖灶间,赵奶奶和南宁盘腿坐在暖和的炕上,手中正不停捏着过年要吃用的小圆子,边上是被照顾得好好的赵承德,而家狗大黑则趴在灶洞前烤着火。
大黑更瘦了,暗淡的皮毛下瘦骨嶙峋,它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唯有竖起的耳朵时不时动弹一下。
赵家其实不怎么缺水,因为赵奶奶有好心的钱姨婆这个姊妹。
钱姨婆每隔个两三天就会叫自己的大儿子或是小儿子载两桶水过来,这水是从他们两家七八口人里匀出来的,算有些珍贵。
毕竟比起旮沓村井水干涸的状况,绍兴村着实要好些,只是井水上涨得慢点,钱姨婆家那口就是这样。但无论如何,水量总归还是有限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够吃用了。
锅里的水开始沸腾并发出声响,整个屋子被蒸腾而起的水汽笼罩得雾蒙蒙的,南宁停下了手中捏圆子的动作,利索地起身下炕,将锅里烧好的开水盛灌进空热水瓶里。
“南宁,别忘了先留出一碗给承德喝。”赵奶奶一边搓着圆子,一边交代道。
“好。”南宁干脆地应了。
也不知是不是清过井的缘故,钱姨婆家送来的井水里都带着少许泥沙,在短暂的沉淀过后还必须得用纱布过滤两遍,但就算这样,烧过之后的锅底也会沉淀一些砂子,那水显然不怎么干净。
一锅水只能灌一个半的热水瓶,正当南宁去天井取水缸里的生水准备继续烧煮时,却听灶间的大黑朝着门前大声叫了起来,同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外头来人了。
来的人是同巷的长脚叔,他来提醒赵奶奶去大队里开会,每家每户都要去一个代表参加。
开会的主题是请道师祭天求雨,左不过就是商量一下各家出的贡品,没什么稀奇,赵奶奶解了身上的围裙,交代南宁看顾家里一声后,便跟着离开了。
南宁对这样的活动不感兴趣,在赵奶奶走后,他很快将从水缸中盛出的生水又倒了回去,空着手转身走进灶间。
昏暗的灶房里安安静静的,赵承德依旧还是一副毫无知觉的模样躺在炕上,南宁忍不住上前俯身湿湿地亲了亲他干干的唇角,自对方被安置在灶间后,除了喂食,他们很少有这样纯粹亲密接触的机会。
底下温着柴的锅炉已被擦洗干净,南宁伸出手,澄澈的水流勃发一般从他的掌心流进锅里,寂静的空气中一时只听水声哗哗,这才是最干净最适合饮用的水。
这些日子南宁经常会偷偷补充水缸中的用水,不然仅凭着钱姨婆家给的,还真支撑不了赵家的生活。
一锅水很快就放满了,南宁盖上锅盖,刚想坐到灶膛前添火加柴,不经意一回首,却见炕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睁开了眼睛。
赵承德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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