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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难抉择

作品: 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4-15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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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脑肿胀地痛,痛得无力思索。半晌,凉风触脸,他确信自己还活着,吁了口气睁眼。

夜幕沉沉,他躺在密林中苔藓上,全身被绑得结实。不远处,一个纤细的男装背影静立,浑身戒备地绷着,缺了点袅娜味道。他竟觉不出紧张,心跳很踏实。

“想好如何处置他了吗?”又一条人影闪来,声音明亮。两人一齐回头观察他,他已机敏合眼。一个人风浪经得多了,这得次算不了什么。

他迷恋的身影长叹一声:“唉,如果当时杀死他就解脱了。”“嘻嘻,我不想马上杀他。”明亮声音笑起来,走向他踢了一脚:“我要剁掉他手脚,放毒虫咬他,叫他慢慢地疼死!”他暗忍着,心想脱身后不能饶这愣丫头。

纤细身影未置可否,忽而微微发抖:“山茶,慕然究竟去过晋祠么?既然不是你,还会有谁?”

“沈姑娘,问多少遍啦!”山茶欢快的口气变得低沉,酸酸地说:“也许是巧合,那尊塑像未必是你。我把以前与主人联络时用的香料洒开一路,没任何反应……他鼻子很灵的。”她略有不甘,虽也想念主人,却不肯信主人和她能有这般默契。

她们都不再说话。他竖起耳朵,试图听见她心跳,思绪回到昏倒前一幕,她的狠咬导致他失手遭擒,是不是连她也不能饶过?可他分明感到她此刻在犹豫不决。

“那些人怎么打算?”她恢复冷静,斜睨他一眼。自命不凡的他遍体鳞伤,也有这样狼狈的一天!

“想杀啰。”山茶吐下舌头,奇怪道:“但为何也不下手?”一声咳嗽,过来一个轮廓粗犷的男人,似是黑衣人的头领。“有劳二位相助,此人交我们处置,你们可以走了。”那人用女真语不甚客气地说。

山茶不满道:“我们与他有深仇大恨,一定要亲眼看他的下场!”“随你们,不过二位若阻碍我们,下场会和他一样。”头领对她们并不放心,语带威胁:“二位为什么总躲着我们?”“我跟你们没话说啊。”山茶嘟囔着辩解,识趣随他走开。

沁莹仿佛很累,郁郁寡欢坐到地上,抱膝惆怅地凝视他。动一下手就能杀了他报仇雪恨,却了无心情。慕然,我是不是太冲动?晋祠刀光剑影中,满脑子只想置他于死地,来不及思考太深。可她终究没刺死他,而是从黑衣人利刃下救了他。

听山茶说,那夜匆匆话别后,她一直潜伏在她附近,苦于无法解救她,直到兀真只身携她远离上京。山茶一路小心尾随,恰遇见宗干派去跟踪他的黑衣人被他绕得晕头转向,于是主动跳出来,凭着对气息的敏感帮他们寻到他的踪迹。她想借助他们的力量,为主人复仇。真是个坚韧得惹人怜伤的好姑娘。

所以,她们与黑衣人的目的南辕北辙,却能暂时联合。然而,目的达成后,反而愈加错综纷乱。他死了果真有利于自己么?怕是要面对另一群穷凶极恶的女真人!

“你早该醒了吧?”她忽轻轻开口,对着闭目不动的他。他唇角一弯,微笑睁开幽黑的眼,声音依旧有力:“你在抉择。”

她没有慌张,平和地回应他:“我在抉择用什么手段杀你,而非是否放过你。”“还是嘴硬!”他望着她忽闪浓密的睫毛:“你没有我家赫丹的魄力。”

他们聊得和颜悦色,丝毫没有恨意与杀意。“我的手被你咬得很痛。”他笑意愈浓:“你应该给我揉揉。”她伸出手,按住他被捆紧的手,指甲陷入他虬结的血肉中,他怎么配?

他表情微微扭曲,意味深长道:“你没那么傻。”

“小驸马醒了吗?”头领又朝他们走来,她一举一动都被监视。“小的要有劳小驸马一些事情。”头领假惺惺笑对兀真。

“岂敢?”他亦笑着回应,冲她一副安慰模样:“我没事。”她没有理会,起身绕过几片树丛。篝火微亮,其他黑衣人合衣休息,山茶远远地独坐一棵树下。

是夜,她与山茶相互靠着彼此,半睡半醒。山茶时时嘀咕与主人周游天下的欢乐;而她惴惴盘算,宣云小胖尚在他叔叔魔爪中,难道只能求助于他?假如他幸免于死,又会怎样疯狂报复自己?

晨起一行人押着兀真上路,荒凉少人的山间。黑衣人警惕地在他四周防范,他看上去反而悠闲自在,一瘸一拐走得很慢。沁莹与山茶亦步亦趋跟着众人,原先甩不掉他,现在则不敢甩掉他,他联结着太多人命运。

她间或听到黑衣人议论宋金战事,金军直捣江西路,进而威逼杭州,大宋仅剩的半壁江山危如累卵,赵构太让人失望。而那个名叫岳飞的将军却从未吃败仗,但愿他能力保汉家天下。亲人们现今流落到哪里?她一次次苦思这个问题,总是无解。天下之大,难寻一个安身之处!

“下一步我们怎么办?”山茶郁闷地问她。“我留下,你回上京保护小胖。”她回过神,下意识答。山茶直白地撇嘴:“我不想管与主人无关的事。”

沁莹一愣,转而释然淡笑:“那就继续去寻找慕然吧。”她从未对别人吐露小胖的秘密,纯真的山茶自然猜不到。

突然,前方传来扑簌簌的声响,有什么东西窜入密林,黑衣人严阵以待。很快,一个男人从枝叶缝隙中露出脑袋,一跟头趴到地上。他身着汉服,额前头发杂乱地削去一片,爬起要跑。

黑衣人爆出一阵笑,喧嚷着围住汉人。汉人认出对方是女真人,战战兢兢往后退。沁莹见状想过去。“不要惹事。”兀真平静地制止她。

她见汉人只是手无寸铁的平民,被黑衣人挡住退路,境遇十分危险。“你们干什么?他不是反贼!”她朝他们喊道,那群人笑得厉害,把汉人推来搡去戏耍。

“皇上最近下诏命令汉儿脱去汉服,剃掉头发,效法女真习俗。敢有不从者死!”他眯眼瞧热闹,不以为然道:“这人死定了。”

女真畜牲居然要毁去汉人头发,简直无耻发指至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对汉家儿女有多重要!这个汉人大概不肯屈从,逃进深山老林保全形貌,仍逃不脱女真人荼毒。她瞪着黑衣人光秃秃的丑陋前额,眼睛发疼。手足同胞落难,她又一次束手无策地旁观。

这时汉人抱头大吼:“我死也不剃头!”黑衣人闻言大怒,叫骂着轮番殴打汉人,拿刀强割汉人头发。

“你为何不剃发?”她按捺不住跳起来,被山茶强揪住,便愤慨地斥他:“你也瞧不起你们的猪尾巴!”他额际乌发浓密,飘逸地散到肩头,介于女真与汉人之间。若剃掉额发,定然丑不可耐。

他墨眸腾起恼火,冷然奚落:“剃去你们的头发,是让你们摆正奴才身份,世世代代做我们的奴才!”

她“呸”了一口,心如芒刺,再回头:汉人的脸被割得血肉模糊,双手仍死死护住额头,黑发从指缝里顽强地钻出来,他这样快就走了……她扭脸干噎几声,嗓子沤出血腥的甜。

“你也不肯剃头?”头领连着头皮削去死去汉人的额发,瞪着失态的她。兀真吹了声口哨,满不在乎为她遮掩:“他还是孩子,吓坏了。”

复又启程,沿途零星现出汉人的尸体,无一例外死于反抗削发。黑衣人每每冲上去乱砍乱戳、以亵渎尸体为乐。当看到顺从旨意、剃发蓄辫的汉人,黑衣人便故意用刀尖挑起汉人的长辫,吓得汉人跪地求饶,恣意羞辱。

沁莹不忍目睹、亦无法阻止,心头阵阵恶寒,沦陷之地汉人的苦难永无止境。怪自己不加思量,昨日怎么会把这些人当盟友?这他们的丑恶行径比兀真更明目张胆!

耳边不时飘来兀真低低地讥笑,她不禁权衡:一方是洞悉掌控她的兀真,救他恐怕对自己祸害无穷;一方是残忍暴虐的宗干,助他们或许无异于为虎作伥。哪一种恶更轻一些?其实,他们邪恶的本质没有不同。

“将来宗干待你,恐怕不会比我仁慈。”又至晚间露营,兀真五花大绑被扔在地上,精神奕奕劝诱她。“我不需要你们的仁慈。”她不想看他。

“你的小胖需要!”他轻驳回她:“我不是贪生,那些小人有什么本事要我命?而且,我在给你赎罪的机会。”

她登时气鼓鼓踹他:“可笑!谁信你大话?”他闭口不语。他们都察觉,头领刚刚不声不响经过他们身后。她的表现既是做戏,又有几分发泄。

“你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留着我?”他低声飞快地问。“说!”她与他保持距离,眨眨眼睛。

“宗干立功心切,想利用我诱出燕云匪徒大举歼灭,再杀我灭口。”他一气说出来:“你在帮他害你们汉人!”

她心下凛然,宗干与黑衣人的行径比她料想更甚。除了给慕然报仇,她什么都没能改变:大哥面临的危境没有缓和,小胖宣云处境更糟。她现在做什么才能扭转?

不知不觉,她纷乱的视线与他连到一起,他似是认真、似是嘲讽欣赏她抉择。

“我决定离开。”她最后歪过头,冷冰冰告诉他:“你做恶太多,听天由命吧!”她不能再留在黑衣人当中,也不想帮他。

他面孔泛青,百味杂陈地看着她与山茶丢下自己,消失于繁枝绿叶间。算定她会心软,可他错了。

“她们知道的太多了。”头领悄然靠近他:“我的手下已出发除掉她们。”“放了她。”他毫不犹豫地说,虽然无济于事:“否则我不会带路……”

随后几日,兀真被黑衣人挟持着跋涉山间,除去偶尔指路说几句话,几乎不发一言。

他在燕云安插有部下,本可随时与他互通声气。不过,头领也是细作出身,路上有意躲开外人,一刻不停盯紧他,切断了他与外面的联系。她原本能够协助他,却无情地弃他而去,坏了他的事。身体被缚、无药疗伤,他只好多费脑筋与其较量。

他吐露的信息真真假假、变化莫测,头领明知他拖延时间寻找机会,又不能随便杀他,便软硬兼施、日夜不停套他的真话。紧张思索对策时,他留意到,头领派去杀她的人没有回来。没有坏消息,放下心,转念继续揪心。

一再背叛自己、不识好歹的倔女人!他咬牙恨不能撕碎她,但她蹁跹的倩影,整夜焦灼着他冷静的心。好几年了,他还在想,她心里会不会有一点想他?“你一定得平安,因为你只属于我!”他心头自负地呐喊。

“小驸马,宗干大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时间过得飞快,头领阴阳怪气提醒他。“快了。”兀真极目四望,平淡地说:“如果我没记错,反贼就藏在前面山里。”一旦黑衣人掌握反贼的行踪,就不再需要他,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会坐以待毙,早先部下曾向他提供情报,这里的确有一伙反贼滋事。但他此刻指引黑衣人前往的方向,是反贼惯常埋伏之处。他不惧自己面临的危险加倍,只有把一切都导入乱局,才能游刃有余逃出困境。

虫鸣阵阵,覆住山中幽静,平常得看不出一丝异样。黑衣人环住他小心走着,阳光斜射入林,亮花了众人的眼。冷不丁,一个黑衣人怪叫一声倒下去。

“救命!女真人来了!”他冒充汉人,用汉话大声喊。树丛中跳出数十个“反贼”,即刻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该死!”他身旁的头领咒骂一句,抽刀砍他,他挪身避过,跃起快速逃开。孰料头领武功超出他预料,几下冲出乱阵紧跟上他。中了他的圈套,必须尽快杀死他!

碍于双手被缚身后,兀真步步维艰,很快被逼到一颗参天古树下。头领举刀狞笑:“小驸马,走好!”

兀真沉着不变,现在不是自己死的时候,却还未想出脱身良策。刀刃旋转着劈向自己,这一刻,心跳仿佛停止。

头顶忽落下一股透心的凉意,那是一道剑锋,撞到刀刃上发出脆响。眨眼间从他颈后沿着后背一直到双脚,贯穿了全身。

他没有死,捆住他的绳索断成几截落在地上。“你终于做对了决定!”心为之一振,他开怀笑出来,展开双手准备应战。

没有答话,一抹绿影窜到他身前,持匕首与头领搏斗。“臭小子,你骗我?”头领惊恼交加。“你派人杀我,也骗了我!”沁莹凝眉冷对,辗转几度,她还是艰难地选择了兀真。

兀真调匀气息,马上出手与她配合。她轻灵多变,他狠辣有力,形势霎那逆转。头领掉头欲逃,她剑势稍缓,兀真立时拽她追上头领,揪住她握匕首的胳膊高高跃起,朝他脑袋狠力扎下。

污血四溅绿叶,染脏了她的绿裳。她胸中犯呕,转过头满目厌憎:“我开始后悔了。”

“重新去抉择,你还会选我。”他抹去她靥上的血,觉得没有错爱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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