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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生生且不离(2)

作品: 木槿花西月锦绣 |作者:海飘雪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2-28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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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非珏似又想起了刚才生日礼物的问题,略显疑惑地问:“木丫头,我记得你方才问我要什么东西来着?我怎么记不起来了呢?为何我的嘴唇流血了呢?”

我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苦笑不已。他看着我,捧着他那颗脑袋苦苦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啊……我、我想起来了……”

我的脸又烧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别过脸,但忍不住又回头看向他。他定定地看着我,酒瞳蓦地闪现那奇异兴奋的神采。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捧着脑袋疾步走了几圈,红着脸看看我,又疾步走了几圈,然后猛地抱起我,飞舞了几圈,大笑着叫道:“我的木丫头,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要我的。”

我害羞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中,他那欢快的笑声从他的胸腔里传出,震撼着我的心。我抬起头,阳光在他那难得梳得一丝不苟的红发上流动着,闪烁着耀眼金光。年轻的脸庞洋溢着我从未见过的愉悦,那瑰丽的酒瞳深情地凝视着我,如红宝石一般熠熠生辉,里面映照着我娇羞的容颜。

许久,他闭上眼睛,光洁的额角轻轻抵上我的,满足地呢喃:“木丫头,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你的气味呢?你可知道,我有多渴望就这样、就这样,永远永远就这样抱着你。”

大槐树在秋风中轻轻摇曳,几片树叶悄然地、淘气地飞到非珏的脸上、身上,我正想轻轻替他拂去,他却忽地睁开眼,喜滋滋道:“木丫头,我们去樱花林吧,你……我、我就在那里把我自己送给你吧。”

我的脸烫得厉害,还没开口,他已腾空飞起。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非珏的轻功,彻底叹服,这才叫真正的高手啊。

像我那三脚猫轻功,勉强也就能跳个一米左右,而且还得借着物体才能跃起。可非珏竟然轻轻地凭空一跃,就已跳过大槐树的树顶,转眼间,已不见踪影。

啊,不对啊?樱花林在北边后山,而非珏好像带着我往东边的紫园方向飞去啊?

疑惑间,非珏已来了个紧急着陆。他放我下地,像小鸡啄米似的,在我的脸上啵啵亲了两口,严肃而着急地说道:“木丫头,我想起来了,我们突厥人在行成人礼以前定要净身祭神的,你先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当他说到那个“回”字,人已在百米之外了。我再一次目瞪口呆站在那里,张了张口,欲唤非珏的名字……

很多年以后,当我再次回想起我的这个生辰,我才发现很多事情,可能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

非珏的身影渐渐消失。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想,待会儿非珏还能找到这里吗?

一阵浓郁的香气飘进我的鼻间,抬起头,才发现我在一丛洒金飘逸的桂花林中,周围是一片江南雅韵的山石园林、亭台阁楼。这里好像是紫园的月桂林吧!

我心下暗暗叫苦,非珏果然又搞错方向了,怎么好好的带我到紫园来了呢?原侯爷早就下了谢客令,今天不准我上紫园来,这回万一碰到紫园的人,肯定以为我要沾锦绣的光,不请自来,可怎么好?

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非珏找不到我,一定还会回西枫苑来的。

我刚抬起脚,却听到前面好像走过来两个人,我匆匆忙忙地往旁边的假山里一猫腰,躲了起来。

“宴席才刚开始,三爷这是急着去哪里?”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甜美如甘泉,却隐含着一丝不悦。

我的心一动,这不是锦绣吗?

“非白一身酒气,甚是不雅,想回去换一件衣裳。”非白淡淡的声音传来,犹如天籁。

我悄悄一伸脑袋,洒金桂林下,一对璧人站在那里。原非白一身银灰金寿纱外套,内里一身月白锦袍,腰间缀着他最常戴的镶珊瑚透雕青鸟八仙花玉佩,玉冠高束墨发,站在桂花树下长身玉立,如白玉无瑕。

锦绣穿着一件月下白透地春罗,淡紫红绘纱女袄衬底,系一条素白秋罗湘裙,刚露那绛瓣蝴蝶弓鞋,织银沿边大裙摆拖曳着满地金黄桂花,胸前挂着八宝璎珞,头上斜插一支金掠细巧金凤鬓钗,凤头咬着一颗稀世紫水晶,映着紫瞳更是光华四射。那绝色面容上做了精心装点,更是沉鱼落雁,惊艳异常,那满树飘摇桂花竟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她轻轻走近非白,勾起一丝浅笑,那笑容里却有丝苦涩,“三爷急着回去,是为了见姐姐吧?”

非白抚着桂树,点头道:“木槿昨日被逃犯伤到,非白想回去看看她好些了没。”

我听得一愣。锦绣的身形一顿,潋滟的紫瞳不由看向非白身侧的桂树,迎着桂花雨,她淡淡地说:“三爷对姐姐的深情真真让人感动。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方才过了一个多时辰,三爷便相思若渴了。”说到后来,锦绣的声音冷若冰霜。

非白凝视着锦绣。黑眸绞着紫瞳,惊才绝艳的两人一高一矮,一白一紫,映着桂花飘香,耀眼无比,仿若仙境天人。在假山里窝着的我不由得痴了,柔肠百结,痛郁杂陈,像打碎了五味瓶一样,翻来覆去,最后唯一沉淀的想法是一点悲凉的感叹:这两人是如何的相配啊!

久久地,非白终于移开了目光,轻轻叹了一声,“今日是姑娘的寿宴,姑娘久不出现,侯爷定会遣人四处寻找,姑娘还是回宴席吧。”

“三爷为何现在对我如此冷淡?”锦绣忧郁地道。

非白微一欠身,彬彬有礼道:“此处乃紫园重地,人多嘴杂,侯爷现在宠爱姑娘有加,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姑娘……为了姑娘的前程,所以……非白还是请姑娘回宴席吧。”说罢转过身,扶着桂树向西走去。

锦绣的面色煞白,一片气苦。她紧咬朱唇,提起精工绣制的裙摆,上前一步走到非白的面前,直视着他,“你这般待我,是果真爱上了我姐姐花木槿了,还是气我马上要嫁给侯爷?”

非白身形一震,神情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姑娘忘了吗?当初是你让我留住你姐姐的。”

“是啊,是我让你留住木槿的……”锦绣凄惨地看着非白,反复地说着这句话,那浓重的忧郁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我的心如被人猛击一拳,疼痛得颤抖了起来。

锦绣,你……原来是你让原非白禁锢我的自由的吗?为什么呀?

我恍惚地听到锦绣喃喃说道:“我原本想,姐姐是我们小五义的智多星,其才华比之宋明磊高强百倍,而且大哥和碧莹也都听她的,只要你拥有了她,能让她为你所用,小五义便也为你所用了,那你成就大业必是指日可待。”锦绣颤着声音,紫瞳渐渐噙满泪水,终如断线珍珠,悄然滑落,“然而、然而我自问是有些私心的,若你有了姐姐,我也可以多些借口时常来看看你,可是、可是看到你和姐姐那情投意合的模样,我又忍不住心里难受,好像在我的心上生生插上了一把刀一样。”

“你这又是何苦呢?”非白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痛苦,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给锦绣拭泪,可手在半空中却又停住了。

而锦绣却一下子牢牢地抓住他修长的玉手,伸向自己的脸颊,泣不成声,“每当我看到姐姐那越来越美丽幸福的脸,我就忍不住嫉妒,那种幸福本该是我的……我的。”

那晶莹的泪珠滴滴落在非白的手掌心,非白的玉手剧烈地颤抖着,再也无法收回,只是紧紧反握住锦绣的双手,朱唇微启,饱含情感地唤着一个名字:“绣绣……”

锦绣猛地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那笑容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如朝阳初升、月辉轻洒,然而那笑容却又好像是我从未见到过的,那是恋爱中的女人特有的,带着一丝凄艳、一丝辛酸、一丝浪漫。

她扑进非白的怀抱,深深啜泣。

非白的双臂欲环上她的娇躯,可是挣扎许久,却又终于放了下来。

“绣绣……昨日之日早已过去,而今……一切皆是不同了。”非白飘忽而苦涩地说着,忽地面色一沉,“有人在附近,快躲起来。”

非白轻推锦绣,锦绣也立时敛住了泪水,收了涕泣的小儿女之态,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惊慌。

“言生刚才好像看见锦姑娘往月桂林去了,今年的桂花开得香气袭人,侯爷不如到桂园走走吧,顺便去寻寻锦姑娘也好。”柳言生的声音阴阴柔柔地传来,吓坏一双小儿女,惊破满腔怀春梦!

锦绣面如白纸,用唇语对非白说了几句话。非白的脸色亦是大变,冷冷一笑,凤目迅速环顾四周,便抬手向我所藏的山洞一指。锦绣一点头,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迅速躲了进来。一见到里面藏的是我,她立时如遭电击,怔在当场,那眼中的震撼恐惧,我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

小时候,我记得我们还在建州老家的时候,总是和花家村里的小伙伴们玩捉迷藏。我们的规矩是,谁找到了锦绣,谁就能在玩家家酒时,做锦绣的小相公。

锦绣对于这个游戏总是乐此不疲,她拉着我,一次比一次藏得深,一次比一次躲得远。有一次我们躲得实在太好了,我们左等右等,怎么也等不到小伙伴们来找我们,我终于渐渐累得打着哈欠,最后昏昏睡去。

醒来时,夜空已满是璀璨的星星,锦绣却依然抱着腿,伸着小脑袋,强打精神张望着,最后我只好背着她慢慢往回走。我记得那时她在我肩上伤心地流着眼泪,怯怯说道:“木槿,要是有一天我藏得连你也找不到了,怎么办呢?”

我安慰她,“不要怕,姐姐有的是办法找到你。”

听了这话,她才破涕为笑,在我肩头安心地睡着了。

那一夜,我整整走了两个时辰才回到家,到家时我的双脚早已磨出泡来,而还在世的娘亲和爹爹眼睛都熬红了,见到了我们俩喜极而泣。

想来,我和锦绣已有多少年没有玩捉迷藏了?

今时今日,对面依然是我此生唯一的孪生妹妹,一起猫腰躲在这假山洞中,恰如童年时我们所玩的捉迷藏。如今的锦绣没有了小时候的胆怯懦弱,虽竭力保持镇定,我却能感应到她是如何的惶恐。她的眼神有些尴尬,有些心虚,有些害怕,甚至有些怨恨地看着我,而此时此刻的我却无法开口,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锦绣啊,我的妹妹,什么时候你已经开始藏得这么好,连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根本无法找到你的心了呢?

她透过我看向山洞外面,依然泪水涟涟。我的心中绞痛异常,本能地,我伸出手想帮她拭去眼泪,然而锦绣却害怕地一偏头,好像误以为我要甩她一巴掌。

刹那间,我的心更是疼痛,抖着手伸过去,慢慢地替她抚去那两行清泪。她愣愣地看着我,眼中愧色难当,泪水流得更猛。我回过头去,只见非白已恢复了冷傲沉静,平静无波地看着自前方而来的几个人影。为首的是一个紫袍中年文士,正是我昨日所见的那个气宇不凡的青衫人,想是原青江。一旁跟着昨夜的奉定和恭敬的柳言生,身后还有一个着绛色道袍的道士。

原青江看到非白站在桂花树下,先是一愣,继而眼神犀利地闪过一丝狐疑,轻笑道:“非白,戏才刚开演,你就不见了,原来是来赏桂花了。”

非白恭敬地欠身道:“今年桂花开得甚是雅致,孩儿正想着西枫苑里是否也种上几棵为好,恰好素辉和木槿都爱吃桂花糕。”

嘿,这死小子,又扯上我了,可是他怎么知道我最爱吃桂花糕?我看向锦绣,她伤心地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妒色。

原青江沉静地一笑,悠然将目光洒向满园的桂花,雍容醇厚的声音如上好的丝绸滑过每个人的心间。他状似无心地说道:“真是好巧,绣绣也爱吃桂花糕。”

非白的脸色不由微微发白,柳言生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我的心一紧,看来锦绣和非白的桂园密会早被柳言生发现了,而原青江也心中有了怀疑,却依然旁敲侧击。

在古代,女子与人通奸是何等重罪,何况是最讲体面的豪门大户,对此更是深恶痛绝。

今日桂园密会若袒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光是这不贞的罪名就足以让锦绣被千刀万剐了,更何况是父子争一个女人这样的丑事。即便非白和小五义力保锦绣,原青江在这么多人面前,顾及原家的面子,也断不会让锦绣活着出了紫园。而且牛虻事件后,夫人与我们小五义结怨已深,她必会趁此机会,将我们几个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我心思百转,越想越怕,渐渐冷汗湿透了背心,看向锦绣,她绝艳的脸上也是一片惨白。

只听非白镇定地答道:“她们二人乃是孪生姐妹,口味相同,乃是常事。”

“是吗?”原青江轻轻一笑。

我的心中一动,到底是亲生父子,连笑容也与非白甚是相似。

我和锦绣所在的假山,名曰“石桂清赏”。层峦叠嶂、清泉飞瀑虽都是人造,却宛若真景,以武康黄石叠成,出自江南叠山名家张民鹤之手,与溪流、廊亭、花墙一起组成了这座小型却极其雅致的月桂林。庭院内的景物布局紧凑,园亭相套,轩廊相连,花木葱茏,泉水潺潺,一目了然,唯有此处可以藏人。

柳言生的目光四处搜查,果然,最后落到这里。非白的面色不变,一向冷静的目光却闪过一丝恼意。

我和锦绣不由面色大变。我以前为了凑碧莹的医药费,多少次曾经偷偷到这桂园摘过桂花,让于飞燕和宋明磊帮我带出山庄去卖了换钱。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就在锦绣身后。我用下巴向那里一指,锦绣立刻心领神会,向我含泪一点头,闪身躲去。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假山之中,便闭上眼,靠着假山,慢慢地坐了下来,开始苦苦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假山之外,柳言生轻轻一笑,“这石桂清赏果然是张民鹤的绝响,金桂、清泉、奇石果是剔透雅致,不过,依言生看来,亦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啊。”

众人的面色一变,尤其是非白。昨日见过的青年奉定朗声笑道:“柳先生真会说笑,莫非先生想要同我等捉迷藏不成?”

“奉定此言差矣。此处玲珑剔透,吾看倒是与美人幽会的好地方,莫非三爷藏了个美人在此处?”柳言生依然笑得柔和,却在最后的“美人”加重了语气,利芒扫向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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