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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红莲孽火生(2)

作品: 木槿花西月锦绣 |作者:海飘雪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2-28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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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然地哦了一声,又呵呵一笑,“早说嘛,我让死小子上去见你。你现在身子金贵,万一有闪失,可对不住圣上。”

我暗想,倒看不出来,他们兄弟俩的感情还挺好的。我怀上孩子,小叔子高兴成这样。

瑶姬掩嘴一笑,“阿遽,你且迎夫人到善堂,本宫去替你们找小彧。”说着便走了。

司马遽便迎我到了一间非常华丽的洞舍,四壁挂着紫色绸缎,舍顶挂着各色琉璃宝石,用来折射光芒,整个房间可谓珠光宝气,差点闪瞎我的眼。我暗想:这种装饰倒也别致,只是珠玉光芒过盛,若挪到上头,绝对是暴发户的气质了。

他却热情地迎我坐下,“此处是善堂,不如母后情冢华丽,但总算能招待皇后了。”

他让我稍坐,去换身衣服。

我便坐在华丽的洞里,正昏昏欲睡之际,石门又打开,是司马遽,他换了身干净衣服来,还带了小彧和一堆果子。我抱住了小彧,摘下他的面具,亲了又亲。小彧哑着嗓子咯咯笑了半天,我便逗着小彧说话,可惜他只咿咿呀呀地说着,说得口干舌燥。

偶一回头,却见司马遽正低着头,不紧不慢地为我和小彧剥菱子,他的神情专注,平日里地下之王的嚣张跋扈全然没有,仿佛一个寻常丈夫给儿子和老婆剥菱子,洁白的菱子在他手中如同艺术品一般,一会儿就是一大盆。他笑吟吟为我们递来。莫非是孕妇的审美观会改变吗?他那易了容的呆瓜脸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可能是我怀了原氏骨肉吧,所以觉得原家其他男人看上去也顺眼多了,我愣愣地接过,小彧立刻抢来大嚼。司马遽骂了声饿死鬼投胎的,倒也没有打他的意思,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便取了一个嫩菱咬着,真脆甜。

他对我笑道:“今年的凫茈不够好,还是这嫩菱好吃吧,这是在后山的潭子里采的,山中的泉水冲养了一潭子,每年我都能捞好多。”

我咂巴着点头,当下觉得好吃得没话说,“原来我是不喜欢菱的,怀上了口味就全变了,连皇上也被迫跟着吃了不少。”

“你嘴也太刁了,还老嫌紫园的糕点不好吃,偏要自己做。”他笑道,“我记得你提过,你还喜欢吃荔枝?”

“哟!”我嚼着满嘴的甜菱,嘻嘻笑道:“这消息太狠了。南国的水果是可以让人抛妻弃子的魔物,你知道吗?”我望着雪白的菱肉,流着口水叹道:“你吃过甘蔗吗?你吃过那雪白甘甜到令人发指的荔枝肉吗?”

司马遽冷冷地嗤笑道:“你还真有出息。”

我不理他,自顾自地描述着南国的水果,说着说着,忽然想到那一年,我那时正在瓜洲同巨贾殷老板商谈进口水果的事。那时我一心想打通水果进口通道,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进荔枝、榴莲什么的,自己也可以吃个爽。

眼看快成了,忽然有人报夫人要老爷回去一趟。江南商界都知道我是出了名的惧内,殷老板便摸着鼻子对我暧昧地笑了,说下次再继续。

我只得急呼呼地回墨苑。谁知段月容令孟寅十万火急让我到河州去迎他,当时我又气又急,气的是他打断我的重要商务会谈,急的是战事如此紧急,他怎么还有时间来折磨我?

我气急败坏地过去。中原的夏季总阴晴不定,前一个时辰,我差点被烤干,下一个时辰,我和伙计们像落汤鸡似的站在河州国界。后来我的腿站得直抽筋,痛得我在地上哇哇大叫时,段月容一行才出现。那时的他又黑又瘦,胡子长得跟野人似的,可我还是认出了他。

我气得腿抽得更厉害,甩开齐放,一瘸一拐地冲上去就要揍他一顿,“你个神经病,你知不知道,我本来马上就要赚一万两银子……可是却让我淋雨、抽筋……”

他在马上哈哈大笑,随手就扔给我一个大麻袋。那袋子太沉了,我刚接下来,就一屁股被压坐在地上。众人惊呼,七手八脚地扶我起来。结果我怀中掉出一堆荔枝来,我愣在那里。他却利落地翻身下马,从泥地里捡起一个,笑嘻嘻地剥了皮,露出雪白的果肉,硬塞到我嘴里,“这是今年叶榆第一批荔枝,好吃吧。”

那是我吃过最甘甜的荔枝,尽管有点泥土味。

他却复又跳上马,对我笑道:“趁新鲜快吃吧。不过别一下子贪吃太多哦,你肠胃弱,会难受的。记得让小玉替你放地窖里藏好,最好直接堆上冰块,还可放长久些。”

他话刚说完,便举手一挥,一队人马如一阵风一般,消失在跟前。

我这才明白,他从战场上下来,只为亲自给我送荔枝。

我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嫩菱发着愣。也不知道,现在夕颜他们是不是也在剥荔枝吃。

耳边传来响指,我惊回头。

司马遽说道:“你又开始发呆瞎想了。荔枝齁甜齁甜的,我嫌它太齁嗓子了,不过你爱吃,回头让圣上给你传旨弄点吧,听说……”

“NO!”我立刻打住他,义正词严道:“荔枝只生南国,从南国运到长安,所费人力物力财力巨大,若做贡品无论大理还是大塬,皆会扰民,两国国基刚定,不法商贩逮着空子更是会钻营盘剥,故而万万不可。”

他哦了一声,眼中闪着赞许,正要开口,我及时咧开嘴一笑,对他说道:“然而,如果我们以国营进口公司,以正常商品进口到长安,那些富商豪门必会云集购之,从而使分销、零售、售后等形成新的产业一条龙。到时将会搞活经济,造福百姓,我君氏也定会数钱数到手抽筋。”

司马遽的嘴巴呈O形,呆呆看着我。

我夸张地手搭凉棚看了看他的嘴巴深处,然后好心地帮他把下巴托上,“你有颗大蛀牙,晚上睡觉前记得刷牙哦。最重要的是,到时,干娘就能让咱们小彧吃到爽了。”我和小彧仰天狞笑了半天,然后肃然道:“当然,现下百姓大多刚刚结束流离失所、背井离乡的生活,昂贵而奢侈的服务或产品将会引起社会不公平现象的攀升,加剧贫富差距,不利于整个社会的安定团结,为了建设和谐社会,故本宫——我老人家——决定暂且搁置并禁止这一商业计划的实施。”

他噎了半天,最后擦了擦汗,为我递来一个刚剥好的大菱子,“那、那你还是多吃点菱子吧。”

我放声大嚼,笑道:“这菱子在后山产量高吗?”

小彧啊啊大叫,表示答案为“是”。

司马遽:“……”

难得他今天对我如此客气,我的口气也软了下来,笑道:“我来有两件事,一是前阵子给小彧纳了双鞋。”

我掏出一双布鞋,鞋底绣一只阿狸。小彧的紫眼睛便闪闪发了光,摸了摸阿狸的狐狸耳朵,然后凑上去重重亲了一口,然后呵呵笑着双手抱紧了鞋,看着司马遽,像是打定主意要留下。司马遽看了几眼,垂下了眸,终是叹了一口气,取过那双鞋,亲自为小彧穿上。

我心中感动,“谢谢你。”

他没有理我,又沉默地剥菱子去了,好像是一个好脾气的小学生在学习。

我咳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同圣上说说,让小彧做南嘉世子伴读,这样就能到上面去,你觉得怎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五秒钟,然后仰天大笑。

我往后躲了躲,看看屋顶抖落的粉尘,心想:得问候一下他的主治大夫。

他却一下子止了笑,目光晶晶亮地看着我,“你果然没有放弃。”

真恐怖,我再向后退一步,咽了一口唾沫,“确实,贼心不死。”

他的眼神却淡淡地忧郁起来,轻轻地握住我的手,“你……”

我吓得抽出了手。这小子连孕妇也要调戏,“我还是先回去了,我怕非白要找我。”

不管怎么样,我度过了极美好的一下午,司马遽差点被我逼疯了。

我走的时候,他帮我拎着一大袋嫩菱,我左右看了看,问司马遽道:“咦,瑶姬夫人呢?我想同她道别。”

“母后想是在照顾先生,昨天先生还在咳血。”司马遽皱眉道,“怎么,你不知道吗?奉定兄欲挟持母后逃出暗宫,先生虽阻止奉定,却被他一掌击伤,从那日起身体便不太好。母后一直亲自照顾着先生,她不敢说出来,怕皇上对奉定不利。”

司马遽说孕妇最好不要去温泉室,因为对孩子不利,建议我生完孩子再说,我心下也很惋惜,又想到奉定这样在此处囚禁,也不是办法,心下又焦急起来。

司马遽宽慰我道:“你且放心,我绝不会让圣上伤害原奉定的。圣上重情之人,想是锦太皇贵妃只要能安心皈依佛门,倒也不会怎么奈何她。”

我担心地点点头,回到了地面上。非白还在朝上。别人做孕妇总想吐,老想睡,老想吃,可我除了偶尔有点想吐,偏老想走,正餐一想起来就腻歪,只想吃水果。而且自从上次吃了司马遽采的嫩菱,现在一想起来就流口水。

宫里的太液池里也有菱,可味道就是比不上暗宫的,我便暗中求了司马遽。他好像很高兴,总算发现我们有共同之处了,便为我送了很多来,就是苦了非白,天天陪着我啃菱子。

三月初一,非白正在上朝,我看完账,齐放跑货去了,就我一个人也太闲了,我便拉上小玉、薇薇去找孕友珍珠玩。我不想声张,便让姽婳找了一乘青布小轿,偷偷从西角门出去。刚来到大街上,经过运河沿街时,就听街上有人在惊呼,有尸首浮上来了。

我不由一看,心中大惊。那人面目已经腐烂,但下巴处仍见那颗大痦子,竟然是陈玉娇。

我差薇薇去打听,薇薇捂着鼻子回来报说:“娘娘快走吧,听仵作说应该是前几天失足掉进河里淹死的。这几日渭水上涨,把尸首给冲上来了。”

我强忍恶心,嘱手下好好把陈玉娇安葬了。

果然身世之谜都是很难揭开的。也罢,我现在很幸福,就让一切随风而去吧。

我这样想着,来到珍珠府上,不想却见大着肚子的珍珠泪水涟涟,于飞燕正在安慰她。

“这是怎么了,大嫂?”真稀奇,珍珠也有哭成这样的时候。前几天她还对我说育儿经,什么要少见风、少流泪。

难不成于飞燕要娶小的了?

不想珍珠看到我泪水更多,她拉着我流泪道:“我大哥不知怎么的买通了侍卫,要逃出暗宫,那日里父王当值,大哥把父王打伤了。昨日里他又想越狱,这次竟把母后打伤了,暗神出手制止,竟被他一刀刺伤,方才不治身亡了。”

我大惊。前几天司马遽还在为我和小彧剥菱子,心上涌上一丝悲伤。

如果原奉定出逃,他必会去找锦绣或是非流。奉定,糊涂啊!

我匆忙回到宫中,果然齐放发来不好的消息,原奉定果真到法门寺劫了锦太皇贵妃,又纠结旧部自秦岭带走了非流。我脑子嗡地一下就大了。原奉定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等于是逼非白杀了锦绣和非流啊。

我急回宫中。非白已在西枫苑等我了,无奈道:“我说,你身子要紧,不要到处去跑。”

我不悦地诘问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瞒我?锦绣和非流怎么样了?”

非白摇了摇头,“我已派昌宗前往查探,可是原奉定已带着他们不知去向了。”

我闷闷地回到宫中。

齐放又来密报,“回主子,有件事很奇怪。陈玉娇的手上死死地抓着一块大金锭,底下有内务府御制的印记,是为宫中特别定制的颂莲金锭,下手的看样子像是从宫里来的。”

为什么宫里人会看不顺眼陈玉娇?我这样想着,齐放却低声地说出了我的想法:“可能是有人不想让主子查到身世。这个不难查,到内务府一问便知。”

这个人是谁呢?

不好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自从司马遽去世后,孕妇的本能苏醒了,我开始嗜睡起来,一天里倒有大半是睡的。林毕延越来越沉默,只对我说因我身子本就弱,怀孕初期又遇上明风卿的毒杀案,胎儿受到惊吓,又经故人离世之痛,情绪也需调整,必须得好好静养。我只得将生意全交给小放打理了,一门心思睡大觉。

这日正好是樱花盛开,我总算比较清醒,非白便着人在宫里头的一棵大樱树底下开樱宴。大樱树正在大风亭边上,大风亭中有活水机关,正好可用来玩雅致的曲水流觞。我好容易可以解禁,自是惊喜异常。

席间我仍是哈欠不停,听非白与十八学士还有齐放他们斗诗倒也别致。

大诗人蔡敏又赢了,非白便笑着让冯伟丛把一锭金子赏给蔡敏。蔡敏向来孤傲,倒也不急吼吼地把金锭子收起来,只放在一边。

我正好起身更衣,走过时,不小心踢到了他那只宝贝金子,便着小玉拾起来,还给蔡敏。

一路上小玉送我回去,咕哝道:“圣上最近也忒大方了,这颂莲金锭,内务府统共就做了十锭,好家伙,今日里,一口气就送了五锭。”

我猛然停下来,皱眉道:“你看清楚了,是颂莲金锭?”

小玉懵然道:“是啊,一准没错。进了国库,全交给冯伟丛了。”她略有些气鼓鼓道:“上回我想给夕颜公主,这冯伟丛小气得也只拿出四锭来。”

我一时站不稳,小玉赶紧送我回宫。

我的脑袋发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颂莲金锭摆明了是冯伟丛掌管的,统共十锭。上回长安之盟,送给夕颜四锭,今日五锭,连着陈玉娇身上的一锭,正好十锭。冯伟丛看金子比谁都狠,除非是非白令他这么做的。

为什么?

这时非白回来了,他担心地摸了摸我的额头,“怎么脸色这样差?”

段月容悲伤的眼神又在我的眼前,他哀凄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够轻易得解呢。”

为什么我开始焦躁起来?我的胸口开始有些灼热起来,是因为怀孕初期的反应吗?我扯了扯胸口。

非白端着金樽过来,抚上我的脸,“快喝点珍珠蜂蜜水吧。怎么了,今天朕赛诗输了,你不开心啦?”

那绝世的俊颜明明写着焦急担忧,可为何那双熟悉的凤目有着一丝莫名的诡异?我压住心中滚涌的烦躁和不适,轻轻地把原非白推开。

也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段月容来。元庆年间,段月容在汝州战场上对着我喊的口型为什么是妖孽呢?

我想起来了,那时他看向的其实不是我,而是我的身后。那时我感到有人偷袭,所以我回身误杀了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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