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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欲问相思处(2)

作品: 木槿花西月锦绣 |作者:海飘雪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2-28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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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一旁一直沉默的沿歌忽然站了起来,来到青媚那里,眼神有些崩溃,“你方才说先生有紫殇?”

青媚冷冷一瞥,“没错。”

“师父,方才我们都在那个碎心殿里,都看到了,那禽兽为了要找那个破紫殇,把刚出生的女儿都给杀了。先生有紫殇,那为何先生不拿出来,这样春来就不用死了?”沿歌看着齐放,眼神却没有焦距。

齐放的冷脸也出现了痛意,紧紧拉着沿歌,“莫要听那个妖女的谎言。”

“齐放你这个大白痴!”青媚朗声道,“就在碎心殿混战之际,三爷便留下线索,说紫殇已经到手,我等只需走出这无忧城与之会合便是了。你若想死在这里,三爷自然是乐得少一个对手。”青媚复又轻笑出声,“只是你那主子,还有你的相好,以后谁还会来保护她们,就凭你这些脓包弟子吗?”

沿歌虎目含泪,翻来覆去地喃喃道:“先生,你为什么不拿出来,是为了保护那个魔鬼?为什么不拿出来?”

“为什么?”青媚粲然一笑,“小兄弟,你家先生同那个禽兽乃是青梅竹马的昔日恋人,念着以前的情分,所以间接地害死了你的朋友。”

他哆嗦着嘴唇,“春来不是我朋友,他是我兄弟,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转而他无比愤怒地垂泪看齐放,大声道:“先生为什么不拿出来?师父,春来死得那么惨,变成了我手里的一堆骨灰,他是为先生死的,可是先生却没有为他报仇。”他抱着春来的骨灰大声哭喊着:“先生你为什么没有拿出来啊。君莫问,你为什么不拿出来啊,你是我最敬爱的老师,可是你却让我失去了最要好的春来,这是为什么呀。”

他的话语如利剑穿透我的心脏,我泪流满面,蹒跚前行,触碰到一片冰冷的石壁,原来我看到的只是一些影像。

我拍打着那透明的墙壁,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要去找先生,我要去找先生,问她为什么不把紫殇拿出来。”

沿歌激动了起来,一手抱着春来的骨灰,往我方向的那块明亮的石壁上拼命地撞。眼看额头撞出血来,齐放从身后死死地拦腰抱着沿歌,“沿歌,冷静些。”他瞪着青媚,咬牙道:“妖女,你还不快闭嘴。”

青媚满面惶然,“原来你也不知道?”说罢,却又面色一变,幸灾乐祸地仰天大笑了起来。

司马遽在一旁双手抱胸,“够了,小青。”

他的声音阴沉可怕,青媚顿住了笑声,轻蔑地轻哼,拿了火把,往前走去。

司马遽轻摇了摇头,抬手从篝火中抽出二根,递到齐放和君沿歌手上,“齐放,你的弟子伤心过度,你也莫要逞强了,先随我们出去再说吧。”说罢,又拾起一根火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沿歌平静了下来,冷然地甩开齐放,“师父,你知道吗,春来想娶小玉,他说和我一起活着回去,就立刻跟先生说了。可是我都没敢对那个傻瓜说,小玉其实喜欢那个土包子田大豆。先生老说,好人一生平安,可是为什么这世上的好人都没有好报呢?”他忍了许久,终又是泪流满面,“当年的胡勇同我们无冤无仇,却血洗了盘龙寨,害死了我和春来他们的爹娘,现在这个丧心病狂的撒鲁尔连女儿都要杀,我糊涂了,这个世道是怎么了?我君沿歌在此发誓,如果先生果真为了保护那个禽兽,藏着紫殇,而害死了春来,我便从此与君莫问恩断义绝。”

我痛哭出声,跪坐在那块石壁前,泣不成声。我真想冲进去,抱着沿歌,向他说对不起,请求他的原谅。

“傻孩子,乱世当道,本就是群魔乱舞。”齐放长叹了一声,红着眼眶道:“孩子,不要怪你先生,怪只怪为师的命太硬,克死了春来吧。”

沿歌一阵恍惚,目光空洞看向前方,愣愣地抱着春来的骨灰,由着齐放拉着他的手向司马遽和青媚出去的方向走去。

我大叫着:“小放、沿歌,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要啊。”

我的眼前只剩一堆渐渐熄灭的火堆,沉默地看着我,如同我心里的希望渐渐破灭。

我大声哭泣着,彻底绝望了。

沿歌的话在耳边回响。是我害死了春来,是我害死了春来。小放,不是你的错,是我这个罪人犯下这个永远也无法弥补的过错。我正要再击打石壁,那石壁却一下子失去了光彩,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壁。

我骇在那里三秒钟,颤着手再去触摸那面墙,那石壁又有影象出来。

一个浑身是血的红发小少年,快步地逃到这里,一双殷红的血瞳带着恐惧和绝望,不停地往后看,“你们不要过来,我也不想吃了你们的。”

他缩着肩膀躲在角落里,抱着头,捂着耳朵,不停地哭泣,口里反复哽咽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木丫头,你说好会来找我的,你为什么没有来啊?”他大声哭泣着,“救命啊,木丫头救救我啊,我为什么要练这种武功呢?”

那哭泣声不停地冲击着我的灵魂,在我的耳边不停地响着。我泪流满面,心神欲碎,再睁眼时,眼前站着一个红发少年,红发丝梳得一丝不苟,一身火红的金线突厥皇袍,脖子上挂着一块同我颈上一模一样的银牌子。他比原来长高了很多,眼神清明,亦愈加英俊。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他对着石壁淡笑着,好像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两册快要翻烂的诗集,紧紧握着,双手微颤,只听他柔声道:“亲亲木丫头,你可保佑我不要找到那块紫殇,好吗?”

画面再一转,非珏还是那一身红袍,却有几处焦裂了,头发也有些乱了,他满面凄苦和绝望,右手不停颤抖,似乎用尽全力地在握着什么。

“木丫头,你说好笑不好笑,我居然真的找到了。他说对了,果尔仁还真的藏起这块该死的石头。”他依然微笑着,眼神却伤心欲绝,他的眼中慢慢汹涌地流出红色的眼泪,如鲜血一般。

他绝望地跪地号哭道:“木丫头,我把他当作我的生父一样啊,可是为何他要这样对我,不用这块劳什子的紫殇,我都记得你啊。可是木丫头,你在哪里,我好想你啊。”

我欲站起来,胸前猛地抽痛万分,我颓然倒地,痛哭出声,心中万般晦涩。

为什么会这样,非珏,为什么会这样?

远处有脚步声轻微地传来,我忍住抽泣,隐在一旁。

“你可听到哭声了?”一个声音担忧地轻轻道,“好像是木槿。”

另一人的声音略带冷意,声调微微上扬,带着大理口音,“你的耳朵出问题了吧,何来哭泣之声?”

我高兴起来,我认得这两个人的声音,是原非白和段月容的。

两个天人之姿的青年转眼来到我的面前,一个似雪中寒梅冷艳,狭长的凤目又似隐匿着无限的睿智和心机。另一人恰如中天满月,紫瞳潋滟,含着轻佻,偏偏不笑而含情,正是原非白和段月容。

他们站立在那面透明的石壁前,段月容的手刚刚碰到那石壁,这时眼前的镜壁变了。

变成了一个哭花了脸的披发女子,正拍打着墙壁,“小放、沿歌,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要啊。”

我恍然,这面墙可以记录曾经发生的事。那刚才非珏的影像一定是他在练《无笑经》受罪时,还有藏紫殇时录下来的。

段月容兴奋地高叫着:“木槿。”

然后他似乎想穿墙而过,结果撞了一个包,跌倒在地上,望着那石壁有些发呆,咦了一声,“这是什么机关?”

原非白冷然道:“这是海市蜃楼锁,须靠韵律来解,故而又被称作音律锁。音律锁必有镜壁相配以制造幻象来迷惑闯入者,因为镜壁的神奇之处便是能记录发生的事情,有时会杂乱无章地合在一起,就像海市蜃楼的奇景一般。你方才所看到的,便是这镜壁所呈现的幻境。”原非白一阵皱眉,自言自语道:“奇怪,为何这里也有我原家独门的音律锁?”

海市蜃楼锁?我慢慢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伤口走了出来,可是他们俩好像全副心神在那面墙上,还在那里皱眉钻研。

“这锁少说也有几百年了,为何一定是你们原家独门的?难道就不兴你们原家老祖宗从西域偷学来的?”段月容满面嘲讽,斜肩靠在石壁上。他不经意地朝我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跳了起来,“什么人?”

原非白的长鞭早已向我甩来,我啊地大叫起来。原非白似是听出了我的声音,卷向我咽喉的乌鞭梢立刻变了方向,卷向我旁边的石壁。

原非白和段月容同时奔了过来,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如何?”

我苦笑地摇摇头,眼泪却流个不停。

原非白摸到了灵芝丸,喂了我一粒,然后为我注入真气。

我缓了过来,段月容坐在我旁边一个劲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简单地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原非白陷入了沉思,段月容却阴恻恻地冷笑着,“撒鲁尔,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一生后悔。”

“你们两个,”我抽泣地抓着原非白的手,看向段月容,怯懦着,“不要再打了,我不想看到再有任何人在我眼前死去了。”

原非白的凤目垂了下去。

段月容的紫眼珠子一转,状似诚恳道:“你且放心,原三公子方才已把一半的解药给我服下,我不再同他怄气便是了。”

原非白果然心思缜密,只给了段月容一半解药,可缓一日中毒之症。

原非白看着段月容弯出一弧冷笑,对我轻声道:“你且在这里歇一歇,我同段太子把这个音律锁解开。”

原非白对段月容淡淡说道:“借段太子竹笛一用。”

段月容冷冷笑道:“踏雪公子莫要以为只有你才能妙解宫商,打开这音律锁。”

他探手入怀,取出竹笛,傲然道:“只要你报得曲名,没有本宫不能吹的。”

原非白也不与他计较,思索半晌,报了几个古曲名。

段月容吹了几首古曲,镜壁纹丝不动。

原非白冷笑几声,段月容恨恨地吹起了《长相守》,但还是没有用,最后也不耐烦了。

“这突厥毛子真真奇怪,为何要用这种邪门的锁。”

原非白这次没有开口反驳他,只是在那里靠着墙壁,紧闭着双目,苦苦思索,过了一会儿猛地睁开了眼睛。

“木槿,”他严肃地问道,“姚碧莹最拿手的曲子,可是《广陵散》?”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道:“非也,碧莹最爱弹的是高山流水觅知音。她本不喜欢《广陵散》的曲调,觉得太激越,费精神,可是二哥说他最爱嵇康高洁的品性,自嵇康后,广陵散便从此绝矣,碧莹便说一定要让二哥听到真正的《广陵散》……”

我猛地住口,看向原非白和段月容。原非白微微一笑,段月容则一脸恍然。

是了,那开锁音律乃是嵇康的《广陵散》。《广陵散》缘于聂政刺韩王的悲壮故事,而明家的先祖轩辕紫弥,如阿米尔所言,最后选择行刺毕咄鲁而失败自尽,在明家人的眼中正如聂政的壮烈事迹一般,故而选用了《广陵散》作为锁音律。

段月容闭上眼睛似是平静了一下,将竹笛放在唇边,立刻一阵激昂慷慨的音律飘了出来,满是戈矛杀伐的战斗气氛,段月容娓娓吹来,竟满是深情和悲壮。

原非白凝神细听,微一点头间,看着段月容的凤目竟然闪过激赏之意。

民间对段月容的音乐才华的吹捧,常常同原非白联系在一起,就连东庭名儒陆邦淳在世时有幸听过段月容和原非白的演奏,亦曾赞叹过:“大理紫月,操乐圣手。鸟兽闻奏,三日不离。光耀星辉,堪比踏雪……”

我陶醉在那美妙的笛声中,昏昏然间眼皮不由下坠,只听轰然巨响,眼前那幅镜壁沉重地打开,却见眼前满目竟是樱花林的花海。

我无法克制地心旷神怡,最前面的段月容,也是满面痴迷,同我一样忍不住向前走去。

身后原非白暴喝出声:“快止步。”

原非白猛地将我甩到后面,可是他自己却无法止步,跌了下来。

我清醒了过来,耳边传来湍急的水流声,却见眼前哪里是什么樱花林,那镜壁打开之后,竟然是一个危崖,那幻象之后便是一条几百丈深的地下涧水。

我胆战心惊地飞跑到崖边,看着两人同时挂在崖边,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我该先拉谁?

段月容不会游泳,这是我当时脑中闪现的最先的一条指令。

于是我本能地一探手将段月容拉了上来。

段月容那死小子,拼了命地死抱着我的手臂,紫眼珠子死死地看着我和百丈高的危崖下的幽深水流,满是惧意。

浑小子,瞪什么瞪,你怕个什么劲,谁叫你是个永远也学不会游泳的旱鸭子,水中大白痴。

永业三年他随大理王回了大理后,我一直以为他学会了游泳,直到我买下了杭州的府邸,正琢磨取什么名,他老人家趾高气扬地赶过来了,一脸风雅地说道“本宫”他老人家,要为园中美景一一赐名。游园中的大湖时,得意扬扬地说要更名问珠,我一脸木然地瞪着他,而他却得意地仰头大笑起来。这时湖中圈养的最大的一只仙鹤硬被他那可怕的笑声给惊飞起来,可能是那时的武功还没有完全恢复,那只大仙鹤飞过拱桥时,竟然把他生生给掠倒,叭叽掉进了湖里。

他老人家沉啊沉啊,一众人等看得干瞪眼,后来还是翠花最先反应过来,跳了下去,等捞上来时他就跟一只落汤鸡似的,先是死抱着翠花,然后是死抱着我,看着不远处优雅的仙鹤,咬牙切齿了半天,厉声呵斥着命人把仙鹤全宰了。

他的人在我的地头上,自然是不敢真去捕杀珍稀禽类,最主要的是他很快在我怀里没用地晕了过去,我一开始以为他故意装纤纤弱质。

唉,我打了他半天脸,都肿了,还是没醒,然后我意识到了他老人家是真晕了。

他发了两天的高烧,在我这里哼哼叽叽地养了十几天的病,翠花满面心疼地说,太子在播州曾经天天努力地学习在水中憋气、泅水,然而遗憾的是殿下愣是没有学会,一气之下就不学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世人口中一旦提起便是又惊又怕的紫月公子,那无恶不作的大理太子,天地人神共愤的大妖孽段月容还是有弱点的!

他——乃是水世界一大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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