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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密令第三天就传到凉州刺史手上，又一天过去，陈笃被缢死在凉州的消息传到建业。从陈笃被扣押到他的死讯传遍大江南北也不过七天时间。
陈家瞬间就炸成一锅粥，一个个张牙舞爪要让凉州刺史一家老小偿命。只除了太后。
太后全副心力都在失踪四天的柏夫人身上，死一个不讨喜的叔叔这种事现在已经不够看了。她唤来主事的太监仔细盘问，想来想去只有勉宫和赵檀那个院子是漏网之鱼。
勉宫里去不得，已被拒绝过一次更加不好强闯。她不愿将此事闹大，省的皇帝回宫后心神被这件事牵扯察觉出任何蛛丝马迹。
赵檀此人她也不愿意轻易招惹，先前让人害她落水也不过是想替自己在赵石屹那儿挣个人情。这个人情不指望他会站在自己这头，只希望不要在尘埃落定之际蹦将出来与她为敌。
他以前是皇权的最有力的争夺者，现在也是。也正是有这位杀神镇着，赵勉死后建业一帮外戚、士族和朝中高官才不敢轻举妄动做那只出头鸟。他们都怕自己抢到皇位还没捂热乎就个这位立场不明的莽夫带人剿灭，太后对这个大胡子的忌惮比他们有多无少。
太后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最凶狠，他是齐国的董卓。而赵檀是董石屹留在皇宫的眼珠子心肝子，轻易不能得罪。
她不愿看便宜侄子在朝中站稳脚跟，预备着等小皇子出生就让赵勾步赵勉的后尘，将皇位让出来。
小皇子继位，太后就是皇帝的代言人，她便可以“皇帝嫡母”的身份拽住皇权这只巨兽的尾巴。私藏皇子的事也可以“不想惹赵勾猜嫌，保护小皇子”这样的理由打发过去。
幼年皇帝的嫡母和成年皇帝的婶母，怎么瞧都是前者更吸引人一些。至于皇帝的生母柏夫人，“难产而死”是个合情合理的结局。
现在好了，人情没挣到皇子还不见了。
大大的sad。
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太后知道栢舟性子烈恨意深，一定会飞蛾扑火想办法去找皇帝告状。守住皇帝，栢舟就无路可走。
陈笃的死讯和皇帝即将归来的口讯同一天到达，太后强打起精神来到城楼上迎接。
被自己婶婶惦记屁股底下那把龙椅的小皇帝层次比较低，他还停留在：啊啊啊啊朕杀人了！杀得还是太后的叔叔！朕等一下要怎么面对太后的质问呜呜呜，冷静冷静待会儿一定要稳住，千万不能让婶婶看出来是朕下旨杀了陈笃！
没有点亮“骗子”技能的小皇帝带着一拨偷渡出皇宫的侍卫安静如鸡地来到城门下。抬头一看太后一身素纱站在城楼上，登时就心虚了。
他抱着宽松的袍子前摆跑到城楼上，鹌鹑一样地杵在太后跟前。只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布满红血丝的双目就埋头不愿再瞧。
“婶婶受难了，”皇帝强飚演技，奈何脑袋都快要埋进领子里，“若朕这几日在宫里，或许度支尚书就不会这么轻率地被处决。”
太后：？？？皇帝怎么不敢和我对视了？？？
皇帝哼哼嗤嗤，企图安慰太后：“陈笃罪状朕已听闻，此事朕绝不会绝不牵累婶婶你，不要过分哀痛。”
太后：这倒霉孩子果然还没见过栢舟，而且对陈笃之死颇有些对不住的意思。
太后早已把皇帝软绵的性格摸得通透，她借题发挥，脚步一晃做出一副快要厥过去的虚弱模样。皇帝果然大惊失色上前去扶，张口就合了太后的心意：“楼上风大，朕扶你回去。”
这一扶就一起进了长乐宫，一起吃了饭，一起喝了茶。太后喝过茶还要将亡夫的衣冠做冢，虔诚地跪拜祈福。太后一身白衣坐在先帝冢边念上一小段佛经的时候，皇帝连大气都不出。
她显得那么圣洁尊贵。
皇帝遗憾地想：可惜丈夫是个花心大渣男，后宫女子三五九人；没儿没女，以后只能带带太妃的孩子指着她们孝顺；叔叔是个猪精，吃相难看还连累侄女清名；哥哥瞧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胃口和胆子奇大，得罪了即将班师回朝的北统军还心宽宽没有危机感。
皇帝双手合于胸前，拜了拜赵勉的衣冠冢。
念完佛经的之后的活动就轻松多了，太后提出要给皇帝秀一个小荷包给他装零花钱。
平素喜欢往建业的大街小巷窜，荷包是顶顶实用的玩意，皇帝巴巴盘在一边看太后慢悠悠绣花
皇帝心里很故意不去：婶婶真是世间第一贤良淑德宽柔大度之人，朕却是一个小人，一个伪善者！婶婶这般留朕一定是明白陈笃为人怕朕疏远牵连她，朕一定要多留一会给婶婶足够的安全感。
他不会绣花，傻愣愣坐在那里东瞅瞅西望望。
原先太后不爱留他，他来长乐宫的次数也就并不太多，这回一下子留了大半天他就忍不住瞎琢磨。
比如说远远摆放在角落里的那排针有一根戳破了袋子露出了尖尖的头，反射的光格外璀璨。以那排针为中心排布着数十板细针，每一板都半展开露出里头大小不一的针。皇帝盘坐许久腿有些麻，便站起来朝着那些针走去。
太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开始绣花，嘴角露出一汪浅笑。
皇帝一板板展开用质地细密的布头做的针板，新奇地把各式各样的针平行放在大拇指的纹路上比粗细。比到某一盘平平无奇的针时，他猛地顿住了。
这板针没有穿线用的眼儿。
而且还带着一股异味，像是金属的腥气。
他拿着那板针扬了扬：“婶儿，这板针做坏了，穿不了线。”太后的脑内剧场已经自动合成赵勉和赵勾通过一根针间接接触的场景，她笑了笑：“那东西的用处不是绣花，那是针灸用的针。”
“喔？”赵勾来了兴致，“这是范太医留下的针？婶婶原本就身体不适，何不趁此机会宣他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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