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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盛眼风只一扫，就收了回来，懒洋洋的“嗯”了一声，“行了，下雪路难走，让他们两个送你回去，明天接着过来干活。”
说罢就要走。
“顾大人请留步。”沈明玉将两幅洛神赋拿出来，“孰真孰假，还请顾大人再次指点。”
顾南盛垂眼，扫过她持着画轴的白嫩嫩的指尖，嗤然一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沈明玉毫不脸红，仿佛之前说那些话的不是自己一样：“下官仔细想了想，下官与大人之间恐怕还是缺少那么点信任。”
简而言之，她还是不相信他。
“所以，还是想请大人高抬贵手，指一下呗。”
“本大人的手太贵，轻易抬不起来。”
擦，太给你脸了是吧？
沈明玉笑意更甚，语调更轻柔：“我给你传球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还想不想爸爸带你打球让你躺赢了？
顾南盛深邃的眼眸微微一眯，又是那种被她占了便宜的感觉。
但是回想一下今天赢球的畅快感，顾南盛……抬起了他那太贵的手，往她左手那幅画轴漫不经心的点了点。
沈明玉欢欢喜喜的谢过他，然后放下左手那副画，选择留下右手的画——正是之前他指给她的那一幅。
顾南盛：“……”
四难五难：“……”
“为何？”顾南盛挑眉。
“结合顾大人的行事风格略想了想，成人之美这种美德，顾大人是不可能有的。”挖个坑给她，等她欢天喜地拿了赝品回去，他再告诉她其实真迹还在他的库房里，以此来压榨她更多的劳力这种事，怎么可能不会有？
至于之前为什么给了她真的，有可能……觉得她会像现在这样反其道而行之？总不能是良心发现，真的从一开始就打算给她真的吧。
总觉得虚虚实实假假真真，才是顾南盛那厮惯用的招儿。
四难：“……沈大人真敢说。”
当着世子爷的面这样直白的嘲讽，他们还真没见到过。
顾南盛又笑了一声：“沈郎中还不走，是想留下来蹭饭吃？”
“顾大人府上的饭定然不好吃。”沈明玉毫不含糊的反讥：“吃了也怕消化不良。下官告辞，大人不用送了。”
不待顾南盛说话，她又自顾自道：“当然大人是绝对不会送的，下官这么说自然也不是废话，这是下官生而为人的礼貌，失礼总是不好的。当然，顾大人的字典里自然是没有礼貌这两个字的。下官明白，不会怪大人的。”
五难：“……”
沈郎中好样的！沈郎中棒棒的！
能将一个人没有礼貌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关键这个人还是杀声赫赫的他们的世子爷！
这沈大人是吞了多少熊心豹胆？
……
没有吞过熊心豹胆的沈明玉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了凉王世子府。
四难五难在外面驾车，两个护卫都很沉默的样子，沈明玉也没有主动跟他们攀谈，她只一心沉浸在画轴里，自然无从知道四难五难的沉默来自于她。
到了沈府门口，沈明玉抱着画匣跳下马车，甚是有礼的谢过四难五难，就要转身进门。
“沈大人。”四难突然开口：“世子爷交代了，明日让我们直接去礼部接你。”
继续做苦力嘛，沈明玉明白的，于是十分淡定道：“好的，多谢提醒。”
然后，四难五难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沈明玉一路小跑着进了门。
这么轻飘飘无所谓的态度，让四难五难几乎要错以为他们凉王世子府其实就是个好客的普通人家而不是外人认定的狼窝虎穴了。
两人在雪中站了一会儿，对视一眼，都觉得彼此是傻缺。齐齐一颤，爬上马车飞快的跑了。
门外那点小插曲，沈明玉很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抱着自己辛苦劳动得来的成果，一路跑到沈君玉房间。
“哥哥快看！”她兴致勃勃的将画匣交给一脸不知所以的沈君玉：“快打开看看呀。”
回到家里，面对最亲近的家人，她自然不需要再用伪声。她原本的嗓音她自己其实不太喜欢，太软太糯，说什么都像在撒娇。
面对沈君玉时，她自然而然的撒起娇来，那语气也就更软更糯了，好像从舌、尖上滚下来的甜蜜蜜的糯米团子，让人的心都跟着软成融融一团。
沈君玉微笑起来，也不多问，在她不断地催促下打开画匣，拿出了画卷，那画是很有些年头的绢本，因此他打开的很是小心翼翼。
甫一打开，他就愣住了。
原本坐在床上的挺拔身姿僵直不动，他甚至还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目光定定的落在画面上，一贯从容淡定的他，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看了很久很久。
沈明玉当然知道她的画痴兄长不会看一两眼就算的，淡定的让人送了饭菜来，一边吃饭，一边欣赏沈君玉掩不住的激动之色。
就为了这，让她对顾南盛的恶感立刻去了十之八九。
她愿意为沈君玉做任何事，只要他能高兴。
初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她茫然无措、人地生疏、举目无亲，知道自己中了穿越大奖，她只觉得五雷轰顶一心想死。是沈君玉护着她从那艰难泥泞中挣脱出来，两人相互扶持着才走到如今。
沈君玉为了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她亦是。
沈君玉握着画卷的手微微颤抖，他修长的指节落在绢布上不起眼的一点墨色，久久没有移开眼。
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摩挲着，动作很轻，不细看，只觉得那是下意识的动作。
他垂着眼，眼底幽幽暗暗，眼睫挡住了眼里所有的光。
一瞬间，仿佛失聪失明，眼前无数人影晃过，无数火光四起，刀剑齐挥，鲜血遍地。耳中尽是绝望的痛哭，惨烈的哀嚎。连口中，似乎都尝到了那铁锈样的血腥气……
“哥哥？”沈明玉很快发觉不对劲，她丢下碗筷跑过来，担忧的看着他。
这一声，仿佛将沈君玉从遥远的远方拉了回来。他有一瞬间恍惚，但很快回过神来，看向沈明玉的目光急切又担忧。“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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